第五章
家里亂糟糟的。</p>
我捏了捏眉心,無奈道:</p>
「別哭了。大同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處�!�</p>
嫂子和娘哭的更大聲了。</p>
「這樣,我好好當官,爭取把謝圖南給撈回來�!�</p>
我娘哭啼啼道:</p>
「別你哥還沒撈回來,你自己身份就暴露了�!�</p>
我十分欠揍的來了一句:</p>
「想開點,運氣好呢,抄家流放大同,也算是變著法子和我哥團圓了。</p>
「運氣不好呢,那就直接殺頭,一家人死的整整齊齊的,這么不算是團圓呢?」</p>
她倆不敢說話了。</p>
前一科的進士因為開禁海和江南鹽場的事死的死貶的貶。</p>
朝中缺人。</p>
我們這一科的進士極速上崗。</p>
我作為這一科的狀元,不僅進了翰林,還入值了上書房,輔導小皇帝讀書。</p>
好巧不巧,當值的第一天,就遇上了祈云舟。</p>
那么大一個首輔一整個無所事事的樣子,竟坐在一旁聽我們上課。</p>
小皇帝指著「親賢臣遠小人」問我:</p>
「謝翰林,大儒總是跟朕講這句,可是卻沒有告訴朕誰是賢臣誰是小人�!�</p>
我兩眼一黑,顫巍巍的就要跪下去。</p>
天要亡我。</p>
往事種種早已時移境遷。</p>
唯一不變的是如今朝中清流一派和閹黨依舊水火不容。</p>
當年靠大太監(jiān)王直平步青云的祈云舟重回清流一派,執(zhí)掌內(nèi)閣,好不風光。</p>
要我說,目前朝中最大的奸佞一是王直二就是祈云舟!</p>
但話不能這么說。</p>
我跪在地上開展頭腦風暴。</p>
死腦子快想啊。</p>
今天能不能活著走出上書房就看你的了!</p>
還沒想出來,就聽見祈云舟輕笑了一聲,來了一句:</p>
「謝翰林還是講講你眼里的小人是什么樣的吧。至于到底有誰,回去想想再說也不遲�!�</p>
看來這下是必死無疑了。</p>
我跪在地上抬眼看向祈云舟,他身上緋紅色的官袍襯的他芝蘭玉樹,人模狗樣,一手置于膝上,一手隨意的垂在一邊,露出了戴在手上的玉扳指。</p>
我不由得怒從心來。</p>
罷了,反正今天肯定會死。</p>
不如直接一點。</p>
「陛下,朝三暮四者是為小人。折節(jié)者亦是小人�!�</p>
我沒死。</p>
活著出上書房了。</p>
就是出來的時候看到祈云舟臉色不好。</p>
手握成拳,指尖用力到泛白。</p>
剛出宮門,就被祈云舟追上來了。</p>
他猛的攥住了我的手,面色陰沉,聲音里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p>
「謝銜星,我在你眼里就是不堪小人?」</p>
官袍擦在手腕上,兌著春風,讓我心里顫栗了一下。</p>
恰好大太監(jiān)王直走過,小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來接,嘴甜道:</p>
「陛下一直等著先生呢�!�</p>
王直進去前還扭頭朝祈云舟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p>
何其荒唐。</p>
天下大儒,滿朝文武,均未曾得到小皇帝一句先生。</p>
可他偏偏喊了王直一句先生。</p>
當初導致我爹死亡的那支箭就是由王直射出。</p>
而眼前攥著我手腕的祈云舟,三年前掩蓋王直罪行,三年后將我哥貶去大同。</p>
我張了張嘴就要說瞎話。</p>
還沒開口,就被祈云舟打斷了:</p>
「說實話�!�</p>
他語氣中有些不易察覺到的卑微。</p>
他身上緋紅的官袍就像他剛及第的那一年。</p>
穿著大紅的狀元袍騎馬游街,街道兩旁的小樓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p>
我恰好也在其中。</p>
手里捧著幾枝還未謝的杏花,祈云舟騎馬而過,我將杏花扔了下去。</p>
他恰好抬頭接住。</p>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p>
祈云舟眉眼含笑,朗聲道:</p>
「這一支晚春,祈某便收下了�!�</p>
我笑道:</p>
「只愿郎君少年自當扶搖上!」</p>
當初的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如今已面目全非。</p>
祈云舟顫聲道:</p>
「謝銜星,你說實話我不會怪你。</p>
「我們好歹曾有過那么多的交情。</p>
「你難道不信我嗎?」</p>
于是,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冷聲道:</p>
「能為了權(quán)利害死恩師的難不成會是什么賢臣?</p>
「至于什么信不信任的,對大人來說重要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