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但是,無所謂了�!�
他收回視線,蒼白的五指緩緩收攏,捉住了懸浮于其上的星月塔羅,手背因用力而青筋浮凸,塔羅牌在他的緊握之下扭曲、皺縮,最后消失成點點黑色的余燼。
“我總是希望這一刻不會發(fā)生,但很顯然,所謂命運就是這么一回事�!�
轟隆隆。
轟隆隆。
震動自腳下發(fā)源。
整艘船似乎都在跟著搖晃。
“無論如何掙扎,都不可違抗�!�
墻壁開始搖晃,猩紅的燈光忽明忽滅。
“無論如何嘗試,都無法改變�!�
暗影生長。
一層詭異的紅膜飛快地覆蓋上了蘇成的雙腳、爬上了他的雙腿……它像是自船只的地板下誕生出來的分支,飛快地竄入了人類的身體。
勃動裸露的血肉如同活物般生長,將他的身體高高托舉。
“這家伙……”陳澄的神情難掩震驚,他咬牙,低聲道,“是在主動和副本同化!”
再這樣下去,就算蘇成真的放棄了成為船長,他也是回不來了!
“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不會成為那顆漂浮在水中的大腦�!�
不過短短數(shù)秒,血肉之膜已經(jīng)蔓延到蘇成的脖頸下,細細的紅色血管在他的皮膚上如同蛛網(wǎng)般蔓延,攀上了側(cè)臉,他的雙眼黝黑,透不進半點光亮。
“有件事我沒有說的確,它是在永生,但這種永生毫無意義,它只是被永遠地溺在了夢魘之中�!�
“我們之所以只有在副本的記憶中,才能偶爾瞥見它的存在,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所謂的神諭會長、夢魘第一,早在我們一切開始前就已經(jīng)死去�!�
蘇成的聲音從遙遠的傳來。
“水缸里盛放的不過是他的尸體,不過是因為暫時無法被取代,所以還未被丟棄。”
“那你呢?你覺得自己會不一樣嗎?”
溫簡言仰起頭,咬牙道。
“你覺得在將你利用殆盡之后,夢魘不會將你像它一樣丟棄?”
“當(dāng)然會了�!�
塔羅師的半張臉被猩紅的紋路覆蓋。
他的聲音冷酷、偏執(zhí)、而高亢,在空曠的房間中回蕩著。
“夢魘搭乘此船而來,也會搭乘此船而去。”
“我的朋友……你是夢魘培養(yǎng)的新神,是被選中的船長,從你和夢魘接觸的第一刻起,你就已經(jīng)注定成為它的掌舵之人。”
蘇成自上而下凝視著溫簡言,在他的面孔被吞沒之前,那張臉上終于閃過一絲熟悉的、屬于人類的悲傷。
“它總要有一個船長。”
“在我成為船長之后,我會它一同沉入海底,等到那時,一切就會結(jié)束了�!�
血肉的墻壁在空中攀升,蠕動著拼命生長。
地面震動,金屬咬合,龍骨哀嚎。
“在我三千七百八十一次預(yù)言中,這是僅有的生機�!�
“也是你唯一可能自由的路�!�
第624章
幸運游輪
第六百二十四章
瘋狂的轟鳴、和金屬的尖嘯之下,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崩毀。
在這末日般的景象中,唯有塔羅師的雙眼如晴天白日般清晰。
“不”溫簡言瞳孔一縮,猛地上前一步,“蘇成!”
血肉組成的墻壁彼此纏繞、蠕動、咬合。
淹沒了那只悲傷的黑眼睛。
陳澄眼疾手快地拉住溫簡言,將他猛地向后一拽,才避免他被陡然膨脹的血肉墻壁吞噬溫簡言剛剛腳下所站的位置已經(jīng)被覆蓋,堅硬如鋼鐵般的地面上被從中流淌出來的液體腐蝕出“滋滋”的白煙,看著觸目驚心。
“滴滴滴�!�
毫無預(yù)兆地,刺耳的電子聲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檢測到滴滴滴異常數(shù)據(jù)攀升滴滴滴”
“副本……!”
在這樣的瘋狂的局面下,夢魘系統(tǒng)怪異的金屬聲顯得是那樣的不值一提。
“哈哈……”
忽然,一道輕輕的女聲響起,那聲音如此之輕,幾乎要被吞沒,直到漸趨瘋狂,壓倒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
是丹朱在大笑。
“可笑,真可笑!”
似乎忘卻了風(fēng)度,丹朱笑得前仰后合,上氣不接下氣。
“想要帶著這艘船沉入海底?我這輩子可從未聽過如此可笑的話”
“什么意思?”聞雅猛地扭頭看她,眼神凝重,“你的意思是他做不到?”
“不,恰恰相反,他完全做得到�!�
在驟然炸開、成熟欲裂的腐敗花香中,丹朱抬起眼,注視著那逐漸生長至和天花板齊平的血肉怪物,唇邊拉扯出令人觸目驚心的微笑。
“但這樣的做法會帶來什么,就難說咯……”
血紅色的花骨朵伴隨著香氣開始在地面和墻壁上快速生長,摧毀著堅硬如鋼筋般的船體結(jié)構(gòu),以一種令人驚駭?shù)乃俣认蛑K成的方向襲去。
丹朱看向溫簡言:“信物,給我,現(xiàn)在�!�
“如果你贏了,蘇成會怎樣?”溫簡言眸光深深。
“說實話?我不知道�!�
丹朱的唇邊帶著微笑。
即便到了這種時刻,她也是不屑于用謊言偽裝自己的那類人又或者,她清楚謊言對溫簡言這種人并不頂用,遠不如說出真相。
“他或許會死,或許不會,也可能被永遠留在這艘船上,成為船的一部分,至于能不能保留神志,那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丹朱瞥向他,
“親愛的,你朋友身上發(fā)生的這件事從無先例你不覺得他這么做,一點代價都不付吧?”
“但相信我,無論如何,情況都不會比他成為船長更糟糕了�!�
丹朱注視著溫簡言,語帶深意。
“無論是對你我,還是對這個世界�!�
溫
簡言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揚起手,將三枚硬幣拋向丹朱。
花骨朵張開嘴,將硬幣吞下。
下一秒,花枝暴漲!
鋪天蓋地的血色鮮花猶如翻滾的浪潮,向著蘇成的方向奔涌而去,不過眨眼間,就覆蓋住了墻壁的每一寸,和那蠕動著的血肉糾纏在一起,猶如有生命般瘋狂生長,向下深挖。
溫簡言丟出的信物,給了丹朱和蘇成同臺競爭的資格。
而在寄生和摧毀的方面,她的天賦有著碾壓級別的優(yōu)勢。
“蘇成當(dāng)船長的目的是讓船只沉沒……那么你呢,你又為什么想成為船長?”
遠遠的,溫簡言看向丹朱。
“當(dāng)然是野心,野心啊親愛的!”
丹朱哈哈大笑,在一片血紅色的花海中,她看上去美艷的驚人,也可怕的驚人,
“不向上爬,就會被淹沒于死亡之中,只有贏家才會幸存這么簡單的道理,為什么總有人不懂?”
細小的花枝扎入血肉,看似細弱的根莖卻堅忍至極,它寄生著、搶奪著、蠻橫地生長,最終將以藤蔓般的耐力將大樹纏繞至死。
每個人的天賦都自靈魂誕生,這話不假。
丹朱的天賦也和她本人一樣,柔軟,耐心,野心勃勃,無時無刻不在攫取著身邊的一切,爭搶著所有能獲取的資源,直到將所有的競爭者都絞纏殆盡。
兩方勢力角斗著、爭搶著,不相上下。
“滴滴滴滴滴滴”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耳邊副本的警報聲越發(fā)尖銳。
花香膨脹的愈發(fā)瘋狂,過分濃稠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之中,分子被壓縮到極限,如固體般填充著整個空間,已經(jīng)令人無法呼吸。
可是,即便丹朱借助天賦飛快地?fù)屨純?yōu)勢,但仍然難以最快速度決出勝負(fù)。
而在這種情況下,微弱的優(yōu)勢,卻代表著一敗涂地。
要知道,蘇成距離成為船長,需要的不過只是時間。
而在他主動和副本融合之后,這個數(shù)字就變得更短、也更緊迫了。
丹朱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隨著時間推移,她的表情漸漸失了耐心,名為憤怒的情緒在她眼底醞釀。
“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溫簡言猛地扭頭看向丹朱,厲聲道,“再這樣下去,蘇成的異化就要完成了如果他真的成為了船長,一切就多無法挽回了�!�
“……你要怎么做?”
“給我三分鐘�!睖睾喲缘恼Z速極快,“我要和蘇成對話。”
“對話?”丹朱笑了,似乎覺得這個提議太過荒謬,“在此之前你有多少個三分鐘,你有成功嗎?醒醒吧,你以前可不像現(xiàn)在這么無知你的這位故交和你已經(jīng)走的太遠,已經(jīng)不是能用語言挽回的程度了�!�
在一片崩毀的景象之中,溫簡言的表情毫無動搖:“還是說,你有其他的選擇?”
“……”這倒是一語中的。
丹朱
深深看了溫簡言一眼,目光在他的身上短暫停留兩秒。
“給我三分鐘�!�
溫簡言再次重復(fù)。
“太久了。”丹朱道。
“那就兩分鐘!”溫簡言咬牙
“可以�!苯K于,丹朱點頭了,“但是,不是沒有條件還記得在進來前我問你的問題嗎?”
“……”溫簡言的心臟瞬間抽緊了。
在和丹朱組隊前,丹朱曾問過他的那個問題,此刻無比清晰地跳入腦海之中。
【“如果想要阻止他成為船長,就必須殺死他這種事你能做到嗎?”】
“我會挖開那堵墻,讓你和你的朋友聊上兩分鐘。但是,如果時間結(jié)束,你仍然無法阻止他……那就親手殺了他�!�
丹朱的眼珠在原處冷冷凝視。
“這不是協(xié)商�!�
在令人窒息的腐香之中,血紅色的花枝攀上下方所有人的身體“你們每個人身體里都有我的花種,讓你們暴斃身亡只在我的一念之間,這可遠比我殺死那位塔羅師簡單。”
“……”在尖銳的警報聲中,溫簡言的眸光動搖。
“成交嗎?”丹朱問。
時間不等人。
溫簡言咬緊牙關(guān):“……成交�!�
在溫簡言話音落下的瞬間,那些密集攻擊著血肉墻壁的花枝瞬間換了個方向,它們彼此纏繞著,飛快地涌向墻壁的中頂端。
每破開一點、血肉就會擁擠著持續(xù)生長,但是,這仍然不敵丹朱放棄其他一切陣地的全力攻擊。
在墻壁破開大洞的瞬間,血紅色的枝蔓涌向溫簡言。
“準(zhǔn)備好。”丹朱道。溫簡言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無限的失重捕捉于其中。
呼呼風(fēng)聲灌入耳朵,下一秒,冰冷粘稠的血肉擁擠而來。
溫簡言整個人沒入了那個將蘇成整個吞沒的詭異生物之中!
但是,他卻沒有像想象中那樣被直接吞沒,血紅色的花枝纏繞在他的身上,替他阻擋了所有的攻擊,撥開了擋在他面前的一切事物。
塔羅師蒼白的臉沉在黑暗中,無數(shù)條勃動著的血紅色經(jīng)絡(luò)自他的臉上蔓延開來,五官幾乎已經(jīng)看不真切。
“……”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對方的眼皮微動了一下。
他面無表情地抬起眼。
喪失正常人類情緒、空洞陰冷的目光從黑暗深處投來。
像是一道蒼白的幽魂。
一抹來自于記憶中的影子。
此刻,在溫簡言面前的,是神諭的下一任會長、更是即將在夢魘中永生的幸運號游輪的新任船長……
但卻獨獨不像蘇成。
“你不該來�!彼纳ひ羝戒佒睌�,“你什么都改變不了�!�
溫簡言咬緊牙齒,五臟六腑似乎都跟著絞在了一起。
“是你這么說,還是你的預(yù)言這么說?”
蘇成似乎想要
“你知道你先前說的那堆東西,在我看來是什么嗎?”
他咬字清晰,鏗鏘有力。
“屁話!”
“你的天賦源于何處?你看到的是誰的命運?”
“為什么你能在主播大廳內(nèi)使用天賦,瘋狂且頻繁?”
“為什么你進入負(fù)六層之后,神諭選擇再不追擊?”
“你看到的未來是真實會發(fā)生的,還是夢魘希望你看到的?”
“你踏上的道路是你主動選擇的,還是夢魘引導(dǎo)你找到的?”
“你分得清嗎?”
溫簡言掙扎著將手探出花枝的保護,任憑血肉滋滋腐蝕著失去保護的皮膚,舔掉皮肉,露出白骨,最終死死捉住了對方的領(lǐng)口。
他眸如烈火,閃爍著憤怒的光:
“你到底是操縱命運的預(yù)言家,還是被自己預(yù)言驅(qū)策的傀儡?”
“……”
蘇成任憑溫簡言捉住他的領(lǐng)口,抬頭看他。
那雙空洞的黑眼睛里,第一次閃過怔忡。
“在拿著船長信物的時候,我聽到墻壁內(nèi)傳來聲音……你知道是什么內(nèi)容嗎?”
溫簡言的指骨痙攣,但還是寸寸收緊。
他咬著牙,用近乎低語般的嘶聲道:
“‘讓我出去’�!�
那不是一道聲音。
而是千道、萬道、十萬道、百萬道!
那聲音陰冷、恐怖、充滿惡意,和急欲誕生于世界中的渴望。
它們藏在地板的縫隙、墻壁的夾層間喁喁細語,彼此重疊、交融,匯成瘋狂的浪潮,它們被囚禁著,被困著,只等待著一個降生于世的契機。
“‘夢魘乘此船而來’,這是你說過的。”
這是蘇成剛才的原話。
而這句話,恰好成為了填補空白的最后一塊拼圖。
溫簡言很早就猜測,“幸運游輪副本”對于夢魘來說舉足輕重,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想到……這艘游輪會如此重要。
“它并不存在于我們的世界,它搭乘著這艘船來到了這里�!�
所謂的主播空間,不過是夢魘圍繞它停泊之處所建造的港口,而并非始發(fā)之處。
這就是為什么幸運游輪【副本】的開啟,是在倒退里程!
“這里的墻壁全部都是管道,負(fù)五層的工廠利用管道內(nèi)的液體源源不斷生產(chǎn)著‘玩具’。”
“別忘了,游輪一開始就在,也就是說,在這個副本成型之前,這些工廠就已經(jīng)在源源不斷地運作了�!�
“還記得夢幻游樂園嗎?它不僅僅在運作方式上是夢魘的縮影,更是共享著同一套底層邏輯”
“你猜猜,這些被制造出來的、代表著厲鬼的‘玩具’,最終被送到了哪里?”
溫簡言的手臂上青筋隆起。
他拽著蘇成,指骨咯咯作響,被火焰灼燒般的聲音
自喉間涌出,“被那位永生的前任神諭會長、幸運游輪船長、送到了哪里?”
現(xiàn)實。
每一個副本都從現(xiàn)實中脫胎而出。
每一個副本的成型都是夢魘的手筆。
它選擇一棟建筑、一個場所、甚至一處城鎮(zhèn),或是讓自己的傀儡親自前往,又或是僅僅只將被制造的厲鬼投入其中&heip;&heip;就足以將它們異化成獨立的副本。
每一個副本,就是一個被制造出來的箱庭。
“當(dāng)上船長,將船只沉沒于深海,就能結(jié)束一切?”
溫簡言收斂了所有外放的情緒,以一種近乎冷漠的冷靜注視著這一切。
“或許是真的�!�
甚至有極大的可能性是真的。
被隱藏一半的真相,要遠比謊言更可怕。
“但是,夢魘不會因此被摧毀,否則的話,這艘船也不會就這樣從港口輕易駛離,但是,這些所有被囚禁于船上的厲鬼都會被毫無保留地傾泄于現(xiàn)實之中這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獎勵:未知】
「h2」 溫簡言緩緩松開手,被腐蝕的鮮血滴答而下,蒼白的指骨在破損的皮肉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