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第二天一早，我還沒出門，就收到一份早餐外賣。
我猜到是沈念的小動作，干脆沒開門也沒出聲。
外賣員打了個電話便放在門口了。
原以為這樣可以換得一片阿寧。
還是在下班的路上被堵住了。
我拎著從小區(qū)門口買的水果蔬菜，剛要刷門卡，就被沈念一把抱住。
熟悉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帶著沈念灼人的溫度。
我猛地掙脫開，沈念重心不穩(wěn)，摔在地上。
自從昨晚聽到她和“男閨蜜”那個后，我就對她有了異樣的感覺。
是反感，也是嫌棄。
她碰到我時，我甚至有些想吐。
沈念委屈巴巴癱在地上，朝我伸出一只手。
“裴佑，是我啊，你力氣可真大�！�
“快抱我起來�！�
我將左手的水果分了一些到右手。
“不好意思，手忙著，你沒事就在這里歇會吧�！�
說完我就準(zhǔn)備進(jìn)小區(qū)。
沈念趁關(guān)門的間隙閃身跟了進(jìn)來。
“你不接電話，微信也不回，我真的很擔(dān)心你。”
說完她小跑著跟上來挽著我的胳膊。
“我就知道這里能堵到你�！�
“說，你是不是早就想我了，買了這么多青菜，你對我真好�！�
那種惡心感又來了，我不得不跟她拉開距離。
我晃了晃左手的菜。
“你看清楚，這是你不吃的青椒，還有你說聞著就臭的豬肉�！�
“辣椒炒肉是我最愛吃的，你不愛吃就不許我吃�！�
說完我又晃了晃右手。
“這是你最討厭的榴蓮，沈念，這些都是我的最愛�！�
“我不是在等你�！�
沈念像是終于看出我的情緒，表情收斂了幾分。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都說了沒什么，你怎么就是不信我?”
任何正常人都無法端著這頂綠帽過下去吧。
我這么想著，腳下也輕快，幾步就到了門口。
沈念死死跟著我。
我準(zhǔn)備關(guān)家門時，沈念的手突然伸了進(jìn)來。
“等等！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讓我進(jìn)去說吧�！�
我家住一樓，來往的鄰居瞥見一直看著沈念。
她膚白貌美大長腿，天色已晚。
把她撇外面也確實不地道。
于是我讓出半個身位，沈念迅速閃進(jìn)門內(nèi)。
“裴佑，這份禮物我選了很久，你肯定喜歡�！�
沈念殷勤地將盒子捧在我面前。
原來她知道昨天是我的生日，她什么都知道。
卻不肯滿足我的期待。
這么多年，沈念第一次送我生日禮物。
以前我收到的，大概都是別人不要的。
不分年節(jié)隨意丟給我。
被穿過的西裝外套，口袋里還塞著避孕套。
進(jìn)過水的手表，背面刻著莫名的英文縮寫。
最過分的是一整盒定制內(nèi)褲，上面印著她的名字。
現(xiàn)在細(xì)想，那些都是“男閨蜜”們丟棄的垃圾罷了。
而沈念，早就送了我最好的一個禮物。
被背叛后的清醒。
我將盒子塞回她的包包，我連打開的興趣都沒有。
沈念瞬間慌了。
“不喜歡?可是你都沒看呢……”
我直接將人往外推。
“不必了，我們之間，往日沒有情分，如今也不必演戲�！�
裝深情恐怕也不是為了哄我。
而是我主動提出離婚令她感到一種不悅。
沈念的性格就是這樣，她可以拒絕別人，別人絕對不可以拒絕她。
尤其是男人。
“裴佑，你聽我說……”
“我真的有好多話想對你講……”
“哐——”
一聲巨響，門板將她的聲音隔絕在外。
我聞著空氣里飄浮的她身上的味道。
只覺得胃部翻涌不息。
我真的，快要戒掉她了。
6
接下來的幾天，我自動忽視沈念的存在。
法院的傳票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到了。
于是她發(fā)信息罵我。
【裴佑你沒良心！你這只恩將仇報的狗】
【你知道有多少人追我嗎，失去我你只會后悔】
【到時別哭著來求我，告訴你，我的心硬得很】
我全部當(dāng)沒看到，直到微信收到顧俊的信息。
他發(fā)得很簡潔，直奔主題。
“裴佑，見一面吧，有些話當(dāng)面說清楚。”
我本不想理的，一想到婚都離了，我還怕跟小三對線嗎?
我不去顯得我懦弱。
于是我答應(yīng)下來。
顧俊把時間定在當(dāng)天晚上，海邊一家家庭餐廳。
我一進(jìn)門就被服務(wù)生引領(lǐng)著往露臺走。
到場時我愣住了。
我被顧俊擺了一道。
這不是我想象中的適合兩人交談的場合。
這里有沈念，有她的閨蜜，還有他“男閨蜜”的閨蜜。
我跟這些人算不上熟絡(luò)，但是認(rèn)識彼此。
“喲，正室來了，顧俊，你快靠邊�！�
沈念的閨蜜趙萌上下打量我。
“裴佑，好歹也是私人聚會你怎么穿得這么隨意。”
“家里是快揭不開鍋了嗎?”
沈念自覺有些尷尬，竟然替我擋話。
“他這個人就是隨性，大家快坐。”
我懶得跟趙萌搭話，故意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
趙萌卻像是被下了蠱一般，不肯放過我。
剛上了第一道菜，趙萌就大呼小叫。
“哎喲喂，這可是顧俊最愛吃的菜，小念你太會點(diǎn)了。”
“你對顧俊真好�！�
所有人不動筷抿著嘴笑，是不是目光瞟向我。
我終于明白顧俊為什么邀請我，他就是想看我的笑話。
拈起筷子夾了第一口菜。
我不客氣地回懟。
“她對小貓小狗都很好的，小區(qū)里的流浪動物她經(jīng)常喂。”
“對了，她經(jīng)常變心，今天喜歡這只，明天就喜歡那只，你們要當(dāng)心。”
有人沒忍住笑，撲哧一聲。
氣氛變得十分尷尬。
顧俊的筷子就那么懸停在菜品上方，怎么也落不下去。
桌子下沈念用腳背不停蹭顧俊，他的臉色終于緩和了幾分。
趙萌狠狠瞪了我一眼。
第二道菜上來，她終于又有了話頭。
“哎喲，魚離小念遠(yuǎn)點(diǎn)，她最近聞到葷腥就想吐，怕不是懷了，恭喜裴佑啊�！�
尾音帶著拐彎，明顯在陰陽我。
周圍響起細(xì)碎的笑聲。
連顧俊都沒忍住，微微扯動嘴角。
我直接放下筷子。
“那要恭喜顧俊才是啊，我和沈念已經(jīng)兩年沒同床過了，我哪來的孩子�！�
“倒是顧俊……”
我端起飲料杯子。
“謝謝你為我太太長期提供生理服務(wù)，這孩子該生生，我不攔著。”
在場的人臉色煞是好看。
顧俊和沈念臉黑的能滴出水來。
這層窗戶紙，如果需要捅破，必須是我來。
今天這個場合正合適。
大家不約而同全都放下筷子。
沈念第一個開口。
“我沒有懷孕。”
我拈起筷子當(dāng)沒事人似的繼續(xù)吃，邊吃邊說。
“可惜了，那抓緊要一個�！�
顧俊抓起面前的玻璃杯一把砸向我身后的空地。
“這樣有意思嗎！你不離婚，我和沈念都很為難！”
7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不離婚?這簡直是本世紀(jì)最大的笑話。
顧俊的情緒上來了，不顧身邊沈念的拉扯，直接走到我面前。
“沈念早就說過她愛的人是我�！�
我忙跟著點(diǎn)頭。
“嗯嗯，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一旁的趙萌也來勁了，直接用筷子指著我。
“裴佑，我們都是受過義務(wù)教育的人，你要尊重小念的感情！”
我嘆了口氣放下筷子。
“義務(wù)教育沒教過人要這么不知廉恥，值得尊重的是人與人的感情，不是荷爾蒙分泌下的動物本能�！�
沈念的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煞是好看。
顧俊不甘示弱。
“總之我和沈念什么都發(fā)生過了，你看著辦�！�
我瞬間來了興致，直接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拿出一沓紙鈔。
“辛苦辛苦，我也不知道市面上什么價錢……”
我直接將人民幣塞到他手里。
“不夠再跟哥說，算預(yù)付……”
顧俊徹底怒了，人民幣飛向大海，好不壯觀。
沈念開始小聲啜泣，周圍的人擠過去哄她，無人在意我說的都是事實。
證據(jù)收集得差不多，我將手機(jī)錄音保存。
趙萌那股不服氣的勁頭又來了。
“當(dāng)初你爸生病，是小念家拿的錢，你現(xiàn)在這么侮辱她，你有良心嗎你！”
趙萌說得沒錯，當(dāng)初我爸病危，住在ICU，一天花費(fèi)近兩萬。
進(jìn)口的藥流水般耗光我的積蓄。
為此我要賣房，沈念挺身而出。
跟她爸媽借了幾十萬給我。
為此我一直記著她父母的恩情，把她爸媽當(dāng)親爸媽。
而這些錢，我在大學(xué)期間靠著剪輯攝影拍廣告還完了。
我直接拿出轉(zhuǎn)賬時那張銀行記錄。
“看清楚，一分不少，我都還給沈家了，別拿這個壓我。”
想到這我把沈念父親做理療的卡丟在桌上。
“你這么久不回家，你爸很想你。這張卡我付了三年的費(fèi)用，每周末帶他去一次就好，對他的腰椎和膝蓋有好處�！�
沈念淚眼漣漣地看著我。
“離婚了一定要多回去，他病發(fā)很隨機(jī)，會有危險�！�
顧俊不可置信地抓住我。
“你肯離婚?”
為何不肯?
我將離婚協(xié)議書直接丟在桌上。
“傳票已經(jīng)郵寄到你家了，你簽與不簽，影響的只是審理時間，無所謂。”
沈念突然情緒崩潰，大哭起來。
在眾人的安慰聲中，我大步向前，頭也不回。
沈念，我們真的，互不相欠了。
8
我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沈念徹底停止了對我的騷擾。
倒是顧俊開始變得不正常。
朋友圈發(fā)的不是【還是會想你】【我被困在回憶里】這種emo歌曲。
便是【這潦草的結(jié)局配不上美好的開端】這種emo神經(jīng)文案。
我覺得他太能刷屏，直接把他刪了。
法院的判決下來那天，我如獲新生。
我終于能夠擺脫毫無人氣的家，擺脫蠶食我靈魂的沈念，為自己好好活一回。
我請了一周假，直飛南半球小島度假。
即便分去一半存款，這些繼續(xù)足夠我揮霍度日。
南半球的太陽溫暖著我的心。
每日在島上曬太陽，跟著漁民出海打魚，或者進(jìn)林子補(bǔ)頭一般大的椰子蟹。
總之一切都很順利。
我的心情也如同沖上云霄，每天都開心入睡，一夜無夢。
回國那天，我剛落地便在出口看到一個熟人。
沈念戴著巨大的蛤蟆鏡，像是怕人認(rèn)出來似的。
差點(diǎn)忘了，她如今也是小有名氣的模特，接過幾個著名廠商的平面合作。
我低下頭想避開她，卻被沈念一眼看到。
“裴佑，這里……”
我加快腳步，假裝沒聽到。
沈念卻不識趣地跑過來拉住我。
“裴佑，是我，我特意來接你的�！�
“我看了你朋友圈，查到今天的航班時間，就過來了。”
“從早上一直等到現(xiàn)在，總算等到了�！�
我看著他未施粉黛已經(jīng)發(fā)白的嘴唇，信了她的話。
沈念有輕微貧血。
只要不按時吃飯，就會嘴唇發(fā)白。
但是她做的這一切，我毫無感覺。
“你是有事找我嗎?”
我禮貌地跟她拉開距離。
沈念瞬間愣在原地。
“我……我就是想見你。”
“怕給你打電話，擾了你的假期�！�
原來我的朋友圈她也一直關(guān)注著。
那我確實要感謝她。
沒在全世界最快樂的地方，擾亂我的清靜。
“沈念，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你是失憶了嗎?”
“法院的判決書你都收到了吧。”
沈念的兩行清淚瞬間流了下來。
“我知道錯了裴佑，我再也不出去玩了，我就在家陪你�！�
“求你不要離開我，離了你我搞不定……我爸�！�
我的神經(jīng)一瞬間繃緊。
“叔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念的眼淚不停涌出。
“前幾天我爸一個人出門，突然不認(rèn)路了，在外面摔倒躺了一夜�！�
“昨天才醒過來�！�
謝天謝地，幸好現(xiàn)在溫度不算低，不然凍死在外面也是可能的。
我的怒氣瞬間就來了。
“不是說了你要好好照顧他，多回去，你怎么不聽呢�！�
沈念開始抽泣，肩膀不停聳動。
引得很多路人在看我們。
“叔叔現(xiàn)在在哪?”
沈念抬起頭來。
“在人民醫(yī)院，醫(yī)生說……”
我以最快的速度沖出機(jī)場。
9
我爸媽從小告訴我一個道理，救命之恩這輩子不能忘。
所以我對沈念的父親，真的像親生父親一樣。
此時看到頭上包著繃帶，一只腳打了石膏的前岳父，我的心滿是愧疚。
“爸……你。”
意識到這個稱呼不對，我自己先尷尬了一下。
“您沒事吧，哪里痛?”
沈念父親睜開腫脹的眼睛。
“沒事，叫我伯父就好，不用不自在。”
“你們倆離婚是我雙手贊成的……”
沈念氣得直跺腳。
“爸！”
護(hù)士小聲提醒。
“不要耽誤喧嘩，要吵架出去！”
沈念臉一紅，拎著水壺出去打水了。
臨走不忘拿起手上的手機(jī)。
就那么一瞬，我看到顧俊的頭像彈了出來，出現(xiàn)在新消息的提示框里。
沈伯父拉著我的手。
“離了，我的心也安穩(wěn)了�！�
“小念說你去旅游了，還開心嗎?”
我拿起手機(jī)，將這一路的景色給沈伯父看。
從薄荷綠的海水到熱帶雨林大蟒蛇，我分享我覺得新奇的一切。
沈伯父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好，真好，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可惜我老了，走不動了，沒辦法親自去看一看�！�
我抓著沈伯父的手。
“等你好了，我親自帶您去看！費(fèi)用我來掏，您跟著我就行了。”
沈伯父花白泛黃的眼瞼紅了。
他擺擺手。
“老了，去不了了，我睡一會兒……”
我看了眼時間，半個小時過去了，沈念還沒回來。
我怕她遇上什么事，正準(zhǔn)備出去尋。
卻在門口碰到正在煲電話粥的沈念。
“嘁，那個傻子，哪能頂住我這招啊，我一流淚，他立即心軟�！�
“正陪我爸嘮呢，你別小氣，這事我們說好了。”
“他一個人頂倆保姆，還不用花錢，你知道保姆多貴嗎�！�
“免費(fèi)的干嘛不用，這婚必須得復(fù)，但我的心是你的，寶貝，你不用懷疑。”
“顧俊，我愛你……”
我的思路瞬間明晰起來。
原來顧俊的朋友圈，機(jī)場的重逢，都是沈念安排好的。
她確實需要我，需要我照顧年邁的父親，好讓她有更多時間精力跟男人廝混。
沈念，真的沒有心。
原有的那點(diǎn)愧疚煙消云散。
我沒有打擾沈伯父，直接離開了醫(yī)院。
同時拉黑了沈念所有聯(lián)系方式。
10
當(dāng)沈念出現(xiàn)在甲方會議室時，我的心是絕望的。
這個工作是好友介紹的，負(fù)責(zé)甲方這一年來的拍攝宣傳。
我負(fù)責(zé)拍攝定制專屬形象，宣傳由我的同事負(fù)責(zé)。
只是我沒想到，這個需要我跟隨拍攝的模特，就是沈念。
這幾個月，她的資源變得好起來了。
從平面走向動態(tài)廣告，出現(xiàn)在商場門口的led屏幕上。
當(dāng)晚跟同事分開，我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便看到帶著濃妝沒換衣服的沈念，蹲在我家門口。
我一開門，她揚(yáng)起巴掌臉，故作委屈狀。
“裴佑，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咣”一下將門關(guān)上。
權(quán)當(dāng)剛才見鬼了。
沈念將我的門板拍得震天響。
“裴佑，我現(xiàn)在是你的客戶，你必須滿足我的要求！”
“我餓了，我要吃飯�！�
她大喊大叫引起鄰居的注視。
于是我又不得不將門打開。
“你有完沒完?”
沈念一下?lián)溥M(jìn)我的懷抱。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瞬間將她推開，拿出一盒牛奶遞過去。
沈念的眼圈瞬間紅了。
“你不是知道我乳糖不耐受嗎?”
我當(dāng)然知道。
我拿起牛奶打開，自顧自喝下去。
“我耐受�！�
但是對她倒是有點(diǎn)不耐受了。
一被她碰觸到，我本能的有種嘔吐感。
渾身的細(xì)胞都在抗拒她。
沈念還想靠近我，被我伸手制止。
“沈女士，我們只是工作合作關(guān)系，再這樣，我會告你騷擾�！�
我說得義正嚴(yán)詞，沈念也被嚇到了。
她懸著的手僵在半空。
“裴佑，短短幾個月，你怎么……像變了個人。”
我冷笑一聲，再一次將她推出門外。
“那就當(dāng)不認(rèn)識我吧，以前的裴佑，已經(jīng)死了�！�
那天我沒有再去公司，我換了一位同行頂替我。
六位數(shù)的訂單，我無償贈送，兄弟直夸我夠意思。
沈念氣瘋了。
拍攝第一天，她當(dāng)場痛斥攝影師不專業(yè)，將她拍得不倫不類。
當(dāng)項目組所有人看過照片后，都覺得沈念有些神經(jīng)。
在她第N次發(fā)瘋時，整個項目組集體罷工。
第二天我就得到消息。
沈念被換掉了。
大好的資源被她親自作沒了。
11
我買了房子，搬了家。
之后再也沒碰到過沈念。
幾個月后，我突然接到一條消息。
是之前沈念爸爸家的鄰居，我們是同級校友，一直有聯(lián)系方式。
平時也會拜托他多關(guān)照沈念父親。
他給我發(fā)的微信只有短短幾個字。
【沈伯父去世了】
那一刻我的心臟劇烈跳動著，耳鳴聲占據(jù)著大腦。
我的四肢仿佛都不能動了。
腳下更是像灌了冷鉛。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我回過身，發(fā)現(xiàn)手機(jī)砸在地上，屏碎了。
我把電話打回去，終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沈念父親出院后，沈念并沒有吸取教訓(xùn)，多回家陪父親，
反倒用一些沈伯父難以接受的方式，投機(jī)取巧。
她在沈伯父身上安定位儀器，讓他時刻像一個被監(jiān)視的犯人。
還在家里安裝了很多監(jiān)控，沈伯父毫無隱私可言。
而沈念辦好這一切，再也沒回家。
她像以前一樣忙著工作，喝酒，蹦迪。
在男人和金錢之間權(quán)衡，得到她想要的快樂。
沈伯父就在她創(chuàng)造的牢籠里，日漸萎靡。
終于有一天，沈念發(fā)現(xiàn)，父親的位置好久都沒變了。
具體幾天她也記不清，大量的酒精使她頭腦發(fā)昏。
于是她破天荒地回了一趟家。
一開門就被吊在吊扇上的父親嚇得昏了過去。
法醫(yī)來的時候斷定，死了至少一周了。
通過對沈伯父生前行為痕跡分析，老人家患上了抑郁癥。
缺少關(guān)懷和親人的陪伴，最終走上了自縊之路。
我去參加了沈伯父的葬禮。
我在他的遺體前，獻(xiàn)上了那束代表告別的花。
我沒有痛斥沈念，為什么不照顧好伯父。
為什么不聽我的話，多回回家。
我知道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說再多都于事無補(bǔ)。
死去的人已經(jīng)死去，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
而沈念的痛，并不會比我的少。
她比幾個月前瘦了很多，像是無根飄搖的小草，隨時都可能會倒。
她沒有流淚。
可我心里清楚，執(zhí)勤離去的那一瞬，人或許不會大悲。
真正感到悲痛的是那些瑣碎時刻。
當(dāng)你打開冰箱看到剩下的班喝牛奶，看到窗臺上被悉心照料過的綠蘿。
還有安靜折疊在床上四個角的棉被，你會明白，親人的離去，是一生的潮濕。
而這就是沈念應(yīng)有的懲罰。
……
后來我偶爾去沈伯父的墓碑前坐坐。
跟他聊聊我去旅行過的那些國家。
今天我特意帶了杯子和酒，跟他喝了兩杯。
原本是蒙蒙細(xì)雨，突然放晴。
小路上還是泥濘不堪，我擦掉他墓碑上的塵土，干了最后一杯。
而沈念，大抵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