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不該答應(yīng)兄長的,他不該搬出府的,他就是想糾纏就是想強求。
就像前世的兄長一樣,兄長送貓,真以為他不知道嗎?
他想著一只貓罷了,就裝作不知。
兄長要臉面,不可能真的逾越,更不可能和弟媳染上關(guān)系。
可裴徹不一樣,裴徹不喜讀圣賢書,為了央央,也是可以不要臉的。
昨日能說出那番話,他就將臉面置之身外了。
裴徹正想著自己該怎么辦,全然沒有注意到,虛掩著的院門被人推開。
他閉著眼,直到來人擋住了他頭頂斑駁光線,他才睜開眼。
逆著光,裴徹瞇著眼,看見謝玄正站在身側(cè),低頭看他。
他驚愕地皺眉,“殿下?”
謝玄十分熟稔地開腔,“你不怕中暑嗎?”
說完,謝玄才看見裴徹身邊的冰缸。
裴徹起身,“殿下怎么會來?寒舍簡陋,我給殿下倒杯水吧。”
裴徹進屋倒水,謝玄就顧自坐到了躺椅上,“裴二,你就一個人,平日里飯菜怎么解決,你應(yīng)該不會燒飯吧?”
端著水出來的裴徹,站在謝玄面前,“不勞殿下費心,殿下今日究竟為何而來?”
“為你啊。”
謝玄笑瞇瞇,但眼底并無愉悅。
裴徹皺眉,“殿下,我說過,寧國公府的決定,不取決于我,您可以直接去找我兄長�!�
“裴如衍?”說起這人,謝玄就煩,冷嗤一聲,“本王不喜歡他,還有他的妻子……雖然沈氏有幾分膽識,可惜配了裴如衍,近墨者黑�!�
謝玄不屑中帶著好奇,“裴如衍這朽木,嫁給他,跟嫁個老頭有什么差別?他們夫妻間,一天能說上兩句話嗎?”
裴徹聽得手一抖,斟滿的涼水晃動,灑在了謝玄的臉上,順著臉頰流進衣領(lǐng)里。
得虧是夏天。
謝玄臉色一黑,“裴二!你是不是故意?覺得本王說了你兄長壞話?”
氣得想站起來,被裴徹按了回去。
“殿下勿怪,我不是故意的!”裴徹不想得罪謝玄,拿手帕去擦拭謝玄的臉。
畢竟身邊沒有下人,也無人能替裴徹做這事了。
謝玄冷冷地看著他,還是懷疑他是故意的。
兩人目光交匯時,院外霎時響起驚訝尖銳的女聲——
“你們在做什么!”
兩人尋聲望去。
只聽一聲重物落地,段姨娘面色蒼白,唇瓣顫抖,仿佛隨時要暈倒,張著嘴失了聲。
落在地上的食盒,里頭的糕點都摔爛了。
裴徹不解,“姨娘?”
段姨娘看看裴徹,又看看裴徹搭在二皇子臉上的手。
她的兒子,竟在給二皇子擦臉。
段姨娘是見過二皇子的,以前國公爺生辰時,二皇子是有來賀壽的。
可她萬萬想不到,裴徹私下,竟和二皇子關(guān)系這么要好了?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靠得極近。
完了,完了……
段姨娘轉(zhuǎn)頭就跑,像是被沉痛打擊后,接受不了現(xiàn)實的逃離。
還坐著的謝玄皺起眉,怪怪的,“你姨娘嗎?她怎么了?”
裴徹一臉莫名,“不知道啊�!�
謝玄都忘了生氣,“我先走了,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是要你投靠,并非你兄長�!�
謝玄離去后,裴徹看著散落在一地的糕點,還是去追了段姨娘。
段姨娘正躲在巷子里哭,還不敢張揚放聲哭,怕叫人知道丑事。
“姨娘?”裴徹很快找到她,“你哭什么?”
段姨娘都不想看他,低頭抹淚,“兒�。∧强墒嵌首影�!”
第178章
裴徹一臉茫然,“我知道啊。”
“你知道還找二皇子?!”段姨娘抬袖擦掉淚痕。
天爺��!找男人已是丑聞了,偏偏還找二皇子!
那可是當(dāng)今圣上僅剩的血脈了啊。
要是被圣上知道還得了?
裴徹眉頭緊皺,“不是我找宣王的,是他來找我的�!�
“宣王找你?對對對,是他出現(xiàn)在你的住處,是他將你帶壞了�!倍我棠锿葱募彩�。
難怪,難怪宣王府里如今都沒有姬妾。
唯一的側(cè)妃沈落雨都被趕出京城了。
歸根究底,就是宣王不喜歡女人,喜歡裴徹。
只一瞬間,段姨娘腦海里就諸多彎繞,“徹兒,你別跟宣王來往了,你爹要是知道,真的會氣死的�!�
裴徹聽聞,環(huán)顧四周,拉著段姨娘的胳膊走回小院,謹慎地將門關(guān)起。
“姨娘,這件事萬不可叫爹知道。”
段姨娘凝重地點頭,“我當(dāng)然知道,讓你爹知道他得氣死,但是徹兒,你能不再與宣王聯(lián)系了嗎?”
裴徹凝重地嘆息,“姨娘,你別管了,未來的事,誰能知道。”
未來宣王會登基,待父兄能接受投靠宣王,他肯定是要與宣王多聯(lián)絡(luò)的。
并非個人能選擇。
段姨娘見他理直氣壯的態(tài)度,再度情緒失控,伸手一拳捶在他肩頭——
“你是鬼迷心竅了不成!還讓我不要管,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能不管嗎?”
“國公府只有你和世子兩個男丁,你可得懂點事啊!”
段姨娘拉住裴徹的袖子,眸光似帶懇求。
裴徹嘆息,“我會看著辦的。”
什么看著辦,這話落在段姨娘耳里,就是他改不了。
段姨娘拗不過,只好暫時先離開。
離去時,面色沉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喪了子。
回公府后,段姨娘不知該去找誰。
首先不能讓國公爺知道,其次也不能讓虞氏知道。
兒子是斷袖的事,只能埋藏在心里。
段姨娘滿臉心事,想到早上沈桑寧的那些話,當(dāng)即朝青云院而去。
沈桑寧還不知,段姨娘的誤解被得到“證實”,也將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啊,少夫人可得幫幫我呀�!倍我棠锉蛔响`帶進屋內(nèi),三兩步走到沈桑寧面前,親昵地去拉她的手。
儼然將她當(dāng)做救命稻草。
沈桑寧關(guān)切道:“怎么了?”
段姨娘張張口,還是說不出斷袖來,只道:“我看徹兒一個人怪孤單的,能不能給他尋個伴啊�!�
妻子之位叫沈妙儀占著,自然不可能另外娶妻,只能納妾。
但……
沈桑寧面上為難,默默抽出手,“姨娘,是二弟執(zhí)意要一個人住,我雖執(zhí)掌中饋,但到底是二弟的大嫂,我如何能管他娶妻納妾的事啊?何況,他的妾室也不少了。”
段姨娘急切地眼淚都要掉下來,“是不少,可沒有一個是他喜歡的,我真是見不得他一個人……他絕不能一個人過日子,我非得給他找個他心儀的女人不可�!�
沈桑寧沒想到,早上胡謅的兩句話,讓段姨娘猜疑至深。
到現(xiàn)在,竟反應(yīng)如此激烈。
看來,是裴徹做了什么事,加深了段姨娘的誤會。
這正合她意。
她假裝憂愁,隆起眉心,“姨娘,我知你愛子心切,但我不太好插手二弟娶妻納妾之事,不如,您去榮和堂找母親說說?”
“不行!”
段姨娘反應(yīng)激烈,而后輕咳一聲解釋,“夫人已經(jīng)夠累了,還是不勞煩她了�!�
沈桑寧感同身受地點頭,“若姨娘實在想給二弟找個妾,不如……”
她欲言又止。
段姨娘追問,“不如什么?”
沈桑寧繼而道:“不如去找媒人看看,我作為大嫂也不便出面,姨娘是二弟的生母,給二弟抬個妾也無傷大雅。”
“不過二弟不近女色,您最好還是讓他自己挑個喜歡的,否則抬進來,也是誤了人家。”
讓裴徹自己挑選,這才是重點。
裴徹上回還想遣散妾室,這會兒大概不會愿意納妾。
他一日不肯,段姨娘就會更擔(dān)憂,從而繼續(xù)糾纏,讓裴徹沒了空閑來纏她。
但倘若裴徹這能遇到讓他心儀之人,那就是一勞永逸的好事。
段姨娘聽得連連點頭,“我這就去找媒婆�!�
語罷,外頭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是裴如衍回來了。
段姨娘轉(zhuǎn)頭,立馬扭回頭,心虛得很。
裴如衍走進房中,視線經(jīng)過段姨娘,未起波瀾,“夫人,在與姨娘聊什么?”
他云淡風(fēng)輕地問。
沈桑寧欲答,段姨娘卻是深怕她說錯什么,搶答道:“是我找少夫人,問問媒人館在哪,我想著給徹兒找個伴,沒別的事。”
段姨娘說完,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出去。
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姿態(tài),讓裴如衍側(cè)目,但沒問什么。
媒人館。
媒婆一聽是國公府要給公子納妾,當(dāng)即拿出了許多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都是想入高門過好日子的。
段姨娘選了很久,看到神似沈妙儀的,不要。
神似洛氏的,不要。
神似裴徹院里任一妾室的,不要。
挑了半天,媒婆皺了眉,“這位夫人,還是尋不到合眼緣的嗎?”
段姨娘拿不準(zhǔn)主意,只怕選去裴徹又不喜歡,畢竟他如今的審美口味都耐人尋味。
思慮再三,段姨娘委婉開口,“有沒有那種長得高高瘦瘦的女子,美到雌雄難辨�!�
媒婆一愣,頭一回有人提這種要求,又拿出幾張畫像,“不過這個家世不太清白,她爹犯過案子的�!�
世家納妾,看重清白。
“家世沒關(guān)系,女的就行�!�
段姨娘哪顧得上,只要能把兒子掰回正道,其他的都無所謂。
于是抱著幾卷畫像,又去找裴徹。
裴徹見她去而復(fù)返,以為還有什么要緊事,“姨娘,你怎么——”
話音未落,段姨娘手里幾卷畫像就被放在桌案上。
畫像攤開,露出一個個女子的面容。
皆是個子高瘦,英氣或清秀的樣貌,若不穿裙裝,辨不出是小嬌娘。
“來,徹兒,都是根據(jù)你的喜好選的,你挑挑,若有看上的,馬上就能抬進府。”
段姨娘拉著裴徹的手,苦口婆心道。
裴徹皺眉,無語至極,“姨娘,你今日來尋我,就是為了給我納妾的?我要納那么多妾做什么。”
“兒啊,你從前可不是這樣��!”
段姨娘心累,忍不住說心里話,“實話跟你說吧,我已經(jīng)知道你另有心上人了,可他跟你……是決計不可能的�。 �
此言一出,裴徹瞳孔掀起驚濤駭浪,差點說不出話來,“姨娘,你,你從何得知?你莫要胡說!我哪有什么心上人!”
他的慌亂,段姨娘看在眼里。
這下完全確定了,她閉了閉眼,生無可戀——
“你是我兒,我哪能看不出來你的心思,你就聽我句勸,莫要動那些心思了,你若一意孤行,國公府都將成為全城笑柄��!”
裴徹苦澀一笑,自知兄弟爭一女的戲碼不能為外人道,“我知道。”
段姨娘看他聽話,指指畫像,“娘一定會為你保密的,只要你誠心改好,無人會知道,你且看看有沒有心儀的,等身邊有了伴,你自然能忘了別的情。”
裴徹卻不看一眼,“姨娘,我不會納妾的,你歇了這心思吧�!�
母子兩人又一頓分說,誰也勸不動誰。
段姨娘發(fā)現(xiàn),他明知是錯事,卻還要一意孤行,不肯聽她的話,可見對宣王感情之深。
可宣王是皇子,是陛下僅剩的骨肉,陛下絕不會允許宣王與男人廝混。
將來倒霉的,只會是她的兒子啊。
哎!
老天真是給她開了個莫大的玩笑。
段姨娘悲戚時,仍不氣餒。
接連幾日,都會登門,照看裴徹,生怕她一個沒看住,他就又和宣王廝混去了。
只能盯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