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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李捕頭的眼神落到了那張被打出個大窟窿的桌板,狐疑道:“你這叫‘啥都沒干’?”

    葛大龍立刻解釋道:“我就拍了下桌子,是這婦人自己打穿的!”

    李捕頭的視線別又落到王氏身上。

    別看王氏方才和葛大龍對陣絲毫不露怯,但她看到官差也犯怵,此時鵪鶉似的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顧茵便站了出來,解釋道:“差爺聽我說一句。這位大哥方才到我們攤子上,先是惡聲惡氣地嚷著快上餛飩,我陪著小心立刻上了一碗。這位大哥一直到把餛飩都吃了,才嚷著難吃。我們新出的攤子,本就經(jīng)營困難,哪里經(jīng)得住他這樣講,沒得買賣還沒做起來就砸了招牌。那桌子確實是我娘自己打的,但卻是這位大哥動手在先,把桌腳打歪了,還說我們是絕了旁人的路,這桌子便是我們的下場。我娘也是怕我們孤兒寡母的讓人欺負(fù)了,這才跟著她拍了桌子�!�

    三言兩語,不徐不疾,便把來龍去脈都說清了。

    李捕頭轉(zhuǎn)過頭瞪葛大龍一眼,“我記得你叔叔嬸嬸也在碼頭上擺攤,你莫不是欺負(fù)人家女流之輩初來乍到吧?”

    “沒有!”葛大龍的聲音低了下去,“是真的難吃嘛!難吃還不讓人說了?”

    李捕頭氣笑了,“難吃你吃完一整碗再罵?”

    這時候旁邊看熱鬧的人也跟著出聲了。

    “小媳婦家的餛飩我吃過!好吃的很!”

    “就是,人家的餛飩昨兒個半上午就賣完了,今天又來了好些客人,難不成大家的舌頭都壞了?”

    “這葛大龍是咱們鎮(zhèn)子上出了名的混不吝,就是看人好欺負(fù)呢!”

    李捕頭轉(zhuǎn)頭對著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立刻呈上鐐銬。

    “我自己來,自己來。”葛大龍從善如流地伸手把自己銬住。

    李捕頭好笑地撇撇嘴,轉(zhuǎn)臉對著顧茵微微頷首示意,隨即便帶著人離開了碼頭。

    “唉!還沒給錢吶!餛飩四文錢,矮桌一百文吶!”

    反應(yīng)過來的王氏拔腿要去追,被顧茵一把拉住。

    “娘快讓我看看你的手!”

    王氏的手背上紅了一大片,眼看著就要腫起來。

    對上顧茵關(guān)懷略帶責(zé)怪的眼神,她心虛道:“沒事沒事,回去冷水敷一敷就好了�!�

    顧茵給她細(xì)細(xì)揉過,確保她沒有傷了筋骨,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真沒事。青意十幾歲就能徒手裂石就是隨了我,我雖不如他,打這么張半空心的小桌板還是沒問題的。就是那龜兒子沒賠錢吶!”

    說完這個王氏便掙開顧茵的手,接著吆喝包子餛飩。

    看熱鬧的人群漸漸散了,但不少人臨走時還是買了些東西。

    因為這,顧茵又賣出去十來碗餛飩,包子更是只剩下二三十個。

    人群散開之后,王氏數(shù)著銅錢美滋滋的,后頭又想到折了張小桌子,又忍不住肉痛——這桌子也忒不禁打了,當(dāng)時只是想弄出更大動靜來的,怎么就給打穿了呢?

    正在這個時候,葛大嬸局促地過了來,“那桌子的錢和餛飩的錢,我來付吧�!�

    “你是那個潑皮無賴的家人?”王氏沉下臉看著她,“前頭那捕頭說他家里人在碼頭上擺攤,莫不就是你吧�!�

    “就是我家。”葛大嬸越發(fā)不好意思,解釋道:“但我就是提了一句,沒想到他真的過來找你們麻煩了�!�

    “你這人……”王氏將將又要罵起來,顧茵把她拉住,道:“娘,方才就是這位嬸子去請的官差。”

    當(dāng)時大家都聚攏過來看熱鬧,這高瘦的婦人也在其中,但是人都是往前擠著,她卻是沒看兩眼轉(zhuǎn)頭就逆流而出,著急忙慌地離開了。沒多會兒李捕頭他們便到了,這婦人也跟著一道回了來。

    “原來是這樣。”王氏的面色和善了一些,“但是這件事本就是你惹出來的,可別指望我們感謝你!”

    “不用不用�!备鸫髬疬B連擺手,她老實了一輩子沒害過人,今遭實在是被葛大龍逼急了,當(dāng)時才說了那番話。

    旁邊老劉頭聽了一耳朵,就也幫著道:“那葛大龍實在不是東西,吃著叔叔嬸嬸的,還出來惹是生非。你們夫妻兩也是,人善被人欺的道理難道不懂?怎么好任由他占便宜�!�

    這道理葛大嬸哪里不明白呢?雖然他們家已經(jīng)和大伯家分了家,但她自打女兒走丟后就再無所出,老夫妻兩個將來還指著葛大龍這侄子摔盆送終。她就是再不愿意,最多也只能像今天這樣發(fā)發(fā)牢騷。

    看到那斷了腿又破了個大窟窿的矮桌,葛大嬸越發(fā)后悔心虛,得虧這惡婆婆是個厲害的,不然真要鬧出個好歹來,她得后悔一輩子!

    她試探著問道:“我家的包子都賣的差不多了,你家應(yīng)該還剩一些吧?不若放到我們攤子上,我?guī)湍銈冑u�!�

    “哼,算你還有些好心。”王氏順勢下坡,把還剩著包子的蒸屜抽出來給了她。

    葛大嬸捧著蒸屜回了自己攤檔,和葛大叔說明了情況,兩人為了描補過錯,都把這包子當(dāng)成自家的賣。

    他們攤檔客流量大,不一會兒就一售而空。且因為顧茵的包子美味,就著包子還多賣出去數(shù)碗面條。

    “乖乖,這小媳婦的包子真是了不得�!备鸫笫鍑L了最后一個,從自家的錢箱子里數(shù)出幾枚銅錢放入要給顧茵的那堆銅板里,“大伙兒夸的真沒錯,得虧咱們攤檔位置好,也不賣粥和包子,不然咱們這生意還真做不過她家!”

    葛大嬸想的卻是旁的,自家攤檔位置好,東西不夠賣,她們東西好,攤檔位置卻差。這若是讓那小媳婦把包子寄放到她家來賣,她家能多賣一些,自家從中分一部分利潤,豈不是雙贏局面?

    第19章

    葛大嬸想好之后便去了顧茵那處還蒸屜,還把賣出去的銀錢一并給了過去。

    王氏點過銅錢,心里算了算,知道對方十分老實沒有眛下銀錢,臉上這才有了笑影兒,話也多了起來。

    “你看著人挺不錯,怎么就該那么個侄子。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若他下回再來,我還是不會饒過他的!”

    “不會再有下次了。”葛大嬸連忙保證,然后便猶豫著怎么和眼前的婆媳倆開口。

    畢竟她雖想的是雙贏,可葛大龍尋釁在先,她若是這會兒提出合作,就怕她們懷疑自家一開始就別有居心。

    王氏和顧茵已經(jīng)開始收攤了,等她們拾掇完都要準(zhǔn)備走人了,葛大嬸還是站著沒動。

    顧茵便詢問她是不是還有旁的事。

    葛大嬸閉了閉眼,下定了決心,把自己的想合作想法同她們說了。

    顧茵沉吟不語,王氏轉(zhuǎn)頭看她不吭聲也把嘴給閉上了。

    “不如您隨我們家去,咱們坐下來仔細(xì)商量?”

    葛大嬸自然應(yīng)好,還幫著結(jié)果顧茵手里的家伙什,三人一起回了緇衣巷。

    小武安聽到他娘的聲音就迎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塊墩布。

    見到有生人在,他趕緊躲到顧茵旁邊,拉上她的裙角不吱聲了。

    葛大嬸早年丟了孩子,就和現(xiàn)在的小武安差不多大。

    她最是喜歡孩子不過的,連忙笑道:“好孩子別怕,我不是壞人哩�!�

    說著話王氏和顧茵去灶房里放了東西,請了葛大嬸去堂屋說話。

    小武安低頭不敢瞧她,蹲到角落開始擦地。

    葛大嬸眼神離不開他,羨慕道:“你家這孩子可太伶俐了,這么小就知道幫著做家事�!�

    沒有家長不愛聽旁人夸自家孩子的,王氏也跟著笑道:“他打小就勤快細(xì)致,就是性子靦腆了些�!�

    寒暄過后,葛大嬸便說起正事兒,隨后便看向王氏,征詢她的意思。畢竟在她的認(rèn)知里,王氏這婆婆這般兇惡,家里的大小事務(wù)肯定是她做主。

    聽說她家想幫著自家賣包子,打開銷路,王氏先是面上一喜,隨后又想到了什么,“買賣上的事是我說的不算,你還是跟我兒媳婦商量�!�

    說著話他看到小武安擦得費力,也找了墩布跟著他一起干起活兒來。

    顧茵給葛大嬸倒了碗水,笑道:“我娘真的很好,那天是急眼了才同我吵嘴。買賣上的事她確實都聽我的,嬸子不妨直接和我說�!�

    葛大嬸接了水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既是合作我也不瞞你們,我和我家老頭子年紀(jì)都大了,搗鼓饅頭油餅的,至多也就是能做百來個。一般早市過半,我家的東西便都銷空了。若遇上今天這樣碼頭上趕工的時候,客人們沒那個時間去尋其他攤子,我們的東西只能賣上一個多時辰�!�

    她大嬸抿過一口水,接著道:“我們也試過請人,但都是不過幾個月便另立門戶去了。我們那攤檔位置好,租子也就貴,加上葛大龍那混不吝的吃喝拿要……不怕你們笑話,我們夫妻現(xiàn)在每個月凈賺的可能還沒你家多。”

    王氏在旁邊聽了一耳朵,道:“我聽老劉頭說碼頭上的好攤位不知道多少人等著轉(zhuǎn)讓呢,你們夫妻要是做不動了,怎么不把攤子轉(zhuǎn)讓了?”

    葛大嬸眼神黯了黯,便把自家早年丟了女兒的事說了一遍。

    盡管事情過去了很多年,說到傷心處她還是不禁紅了眼,“只要我不死,我活一天就得保這攤子一天。就盼著萬一哪天我家囡囡回來了……”

    王氏心腸軟,最聽不得這些,也跟著紅了眼睛。

    葛家夫婦好歹還有個盼頭,但是他男人和大兒子卻是尸骨無存,連那個“萬一”都沒有。

    她悶著頭出了堂屋,顧茵輕嘆一聲,遞了帕子給葛大嬸,“您莫傷懷,仔細(xì)身子�!�

    葛大嬸接了帕子擦了擦眼,又正色道:“不提那些,我說這些都是為了和小娘子表明,我家是真的誠心合作�!�

    顧茵點了頭,她也正需要這樣一個機會,畢竟還有幾個月就要準(zhǔn)備小武安的束脩了。

    她道:“嬸子是敞亮人,我也和你開門見山。咱們做的這些吃食利潤薄,兩個包子才能賺一文錢。嬸子看,你們分幾成合適?”

    葛大嬸做了大半輩子吃食了,什么東西能賺多少銀錢,顧茵不說她心里也清楚。

    但因為她這份開誠布公,她不由高看了顧茵一眼,道:“你家婆婆既然能讓你當(dāng)家,顯然你也是個有主意的。你看幾成合適?”

    “嬸子覺得四成如何?”

    按著顧茵的想法,這葛家夫婦有那么便利的攤檔位置,不一定非要和她家合作。便是五五分賬,也有人愿意。但確實自家利潤確實薄,花錢的大頭又近在眼前,讓不出那么多。

    葛大嬸的心里預(yù)估是三成,她想的是雖然自家?guī)推渌速u東西簡單——之前就有兩家來問過了,但第一家做出來的東西味道差,第二家更讓人惱火,偷工減料不說,用的食材還不新鮮!碼頭上攤子多競爭大,換成前頭兩家那樣的,掙不到銀錢先不說,沒得砸了自家攤檔招牌。也就顧茵這手藝,讓葛大嬸有底氣有信心,覺得能弄出個雙贏的結(jié)果。

    自家對不住人家在先,葛大嬸想了想就道:“還是三成吧�!�

    顧茵也并不想占人便宜,最后還是定了讓出四成的利潤,又約定好了包子的數(shù)量,說好第二天定契,才把葛大嬸送出了家門。

    這時候王氏也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情緒,“都商量好了?”

    顧茵點頭,“說定讓利四成,明天先多做一百個送到他們那兒�!�

    王氏先是笑,后頭又發(fā)起愁來,“咱們平常做百十來個,明天再做一百個,加起來得二百來個,那你晚上還睡不睡了?”

    顧茵說不礙事,“早起一個時辰就行,再說咱們只做早市,下午我盡可以補覺。每天多做一百個,扣掉給葛大嬸家的分利,咱家每天能多得三十文錢哩!”

    “怪我沒本事,不然也不用你這么累。”王氏看著自己一雙爪子,同樣是五個手指,前頭包餛飩就不頂事兒,到了包包子這里,那包出來的和顧茵的一比那更是天壤之別,想了半晌,王氏問:“是不是還是因為武安的束脩,所以你才這么拼?”

    顧茵笑了笑沒接話,轉(zhuǎn)身去灶房提出了錢箱子,“娘要不要來數(shù)銅錢?”

    王氏聽到銅錢響就眼睛發(fā)亮,美滋滋地開始數(shù)銅錢。

    一通數(shù)下來,這天竟然掙了一百文!

    昨兒個知道掙了五十文錢的時候她就樂得白日發(fā)夢,今天數(shù)完雖然高興,卻沒有那個熱乎勁兒了。

    “不然,武安進學(xué)的事還是算了吧。反正他那么聰明,咱們找個秀才先生,教他也總是盡夠的�!蓖跏洗蚱鹆送颂霉�。

    “娘,”顧茵無奈看她,“咱們已經(jīng)說好的,這還沒到年前呢。”

    王氏掰著手指頭算啊算的,今兒個也是因為鬧出動靜所以賣的多,明日是再沒什么大戲可唱了,但是和葛家夫婦開始合作,應(yīng)該掙得和今天差不多。

    這樣一個月扣掉租子,能賺二兩半。

    眼下已經(jīng)九月,臘月的時候天寒地凍,運河要結(jié)冰,船只不通行,碼頭上沒人自然也就沒得生意。

    滿打滿算也就兩個月的時間,十五兩還是遠(yuǎn)在天邊吶!

    不過看著兒媳婦信心滿滿的模樣,王氏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暗暗在自己心里道,無論事成與不成,這情分她都記下了。

    顧茵這邊數(shù)好贏錢,心里也在做著計劃。

    包子今天做的有些多,若是沒有葛大龍打岔,一百五十個絕對賣不完。明日一共做上二百個應(yīng)該盡夠,粥倒是要多準(zhǔn)備一些,尤其馬上天冷了,熱騰騰的粥湯應(yīng)該更不愁賣。

    前兩天都算是試營業(yè),面粉買的最多,其他材料將將夠,這兩天也算是摸清一些門道,糧油之類不容易放壞的材料便可以多準(zhǔn)備一些,免得日日都要出去折騰。

    她和王氏一說,王氏沒有不應(yīng)的,她先把銅錢歸攏到錢箱子里,又折回屋去拿回了一開始剩下的碎銀子,通通歸到一處交給顧茵。

    “往后銀錢都?xì)w你管,你腦子也比我活絡(luò),隨支隨用�!�

    顧茵點頭道:“那我每日把賬冊給您看�!�

    王氏連連擺手,“別別別,我看到字兒就發(fā)昏。咱們一家子,難不成我還怕你不實誠?”

    顧茵狡黠地眨眨眼,“娘可別把話說這么死,我每天偷上十文錢,保管你不知道�!�

    “家都讓你當(dāng)了,還只偷十文錢,沒出息的樣兒!”王氏好笑地輕輕拍了她一下。

    之后婆媳兩人便相攜出去買東西。

    因為這次要準(zhǔn)備多日的食材,兩人分頭行動,顧茵去買肉和菜,王氏負(fù)責(zé)去買重一些的米面。

    半個時辰后,兩人約定好的地方碰面。

    分開時王氏還好的,此時卻是一臉憤憤。

    顧茵問她怎么了,王氏就道:“我先去買了面,后頭又去買米,那米鋪亂糟糟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不聽我說話就把我打發(fā)走了,讓我明天再去或是去其他家買。這不是欺負(fù)人么!”

    王氏去的是離緇衣巷旁不遠(yuǎn)的大興米鋪,是一家老字號店鋪,做生意素來公道,不會新米陳米攙著賣,更不會缺斤短兩、偷奸�;�。

    鎮(zhèn)子上倒也有其他米鋪,但因為大興米鋪生意好,附近同類店鋪爭不過,都開的遠(yuǎn)遠(yuǎn)的,一來一回得半個時辰。

    就算王氏力氣大,顧茵也舍不得她背著米走那么遠(yuǎn)。

    “我陪娘過去看看,若是這家真不賣了,咱們就去找一輛推車,去遠(yuǎn)一些的地方看看�!�

    婆媳二人先回家放了東西又出了來。

    誠如王氏所說,此時大興米鋪里亂糟糟的,幾十袋米堆在門口,伙計們個個跟斗敗的公雞似的,耷拉著腦袋站成兩排。

    一個掌柜模樣的年輕人正指著人在罵:“都當(dāng)我新來的好欺負(fù)是不是?你們在這行當(dāng)做多久了,現(xiàn)在來和我說新米舊米分不出來?你們這是把我當(dāng)傻子騙吶!”

    領(lǐng)頭的活計趕緊求饒道:“少掌柜莫生氣,真不是小的故意糊弄您,實在是小的們?nèi)粘>妥霭徇\和招待的工作。其余事都是前頭的掌柜負(fù)責(zé)的。今兒個前掌柜一走,小的們也不知道為什么兩種米被混在一起放。不過您既然能接掌柜的職,不若您來……”

    新米和陳米價格差了一倍,若是分辨不仔細(xì)、調(diào)換了來賣,那不僅是虧本的事,更是砸了經(jīng)營多年的招牌。

    那少掌柜沉著臉,氣的后槽牙都吱嘎作響。

    周圍早就不少人紛紛在指指點點地看熱鬧,擎等著看這少掌柜的洋相。

    “這伙計怎么敢這么對掌柜說話,飯碗不要了?”

    “你不知道,這大興米鋪原是文家二房的產(chǎn)業(yè),這新來的少掌柜卻是大房的人。這明顯是兩房人打擂臺呢!”

    此時顧茵聽了一耳朵也明白了,難怪伙計上來就敢趕客,敢情是忙著內(nèi)斗呢!

    顧茵并不想牽扯進旁人的糾紛,正準(zhǔn)備喊上王氏走人。

    卻見那前頭嗆聲掌柜的伙計突然轉(zhuǎn)頭喝道:“都看什么看?今天不營業(yè)!”

    說著話那伙計對著其他幾人一使眼色,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子紛紛上前,伸手就來推搡看熱鬧的行人。

    眾人如鳥獸狀一散而開,顧茵瘦弱,不知怎么就被擠到人前。

    眼看著伙計朝顧茵伸了手,王氏立刻一把鉗住,罵道:“說話就說話,你動手是幾個意思?!”

    那伙計倒是認(rèn)出了他,罵道:“又是你這婦人!我都說今兒個不賣了你還過來做什么?幾輩子沒吃過米吶?!”

    顧茵聽得這話也生出了幾分火氣,“來米鋪自然是買米。你既不會分,我自己分就是�!�

    那伙計抄手冷笑道:“你這小娘子莫要口出狂言,這新米陳米都長得差不多,非是老行尊分不出!您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顧茵依舊不卑不亢,“那我只買我自己分好的。便是陳米,我也給新米的價格!”

    第20章

    那少掌柜如蒙大赦,揮開伙計親自迎了出來。

    迎出來之后看到顧茵年輕面嫩的,又有些猶豫。

    不是他平白把人看低,而是大興米鋪的陳米,并不是那種放了多年發(fā)霉發(fā)爛、很容易區(qū)分的陳米,只是多放了一二年,還經(jīng)過二次加工。如他這樣的外行人委實看不出門道。

    他這一猶豫,王氏哪里看的旁人小看自家兒媳婦,當(dāng)即便道:“我在鄉(xiāng)下中了半輩子的地,如今做些吃食買賣,也是和米面打交道。這位掌柜可別小看人!”

    那少掌柜見王氏如此自信(主要是嗓門大看著格外有氣勢),立刻點頭道:“那就麻煩這位夫人和小娘子了。”

    顧茵走到那堆積如山的米袋子旁邊蹲下身,打開一袋,抓出一把道:“新米顏色較白,像我手里的顏色微黃,雖沒有霉味,但顯然便是陳米。其次還可以看米頭部位是否有白點,這白點就是大米的胚芽。而陳米經(jīng)過二次翻新后幾乎沒有白點。然后還可以看米是否有裂紋缺口,新米是沒有裂紋或缺口的。而陳米在經(jīng)過二次加工后,表面則有可能會出現(xiàn)破裂或裂紋。新米硬度較大,陳米硬度小。放入口中用齒咬過,也能分辨�!�

    說著話,顧茵又打開第二袋,“還可以把手插入米中,如果在手上粘附有白色粉面,用嘴輕吹之后,粉末被吹掉的,則是新米。若是不容易被吹掉,并且在搓手之后,有油泥現(xiàn)象,便是陳米。兩個粘性也不同,新米粘性很強,如果使勁用手捏揉,甚至可以攥成一團。而陳米比較生硬,粘性很差,并不能攥成團。最后可以通過聞味來判斷,新米如果仔細(xì)用鼻子聞,可以聞到一股大米的清香,這袋陳米卻沒有。”②

    她一邊講解一邊分辨,每分好一袋,王氏便幫著她把米袋子搬開。

    如是開了五袋米以后,顧茵便分出了自己要買的兩袋新米。

    那少掌柜聽得連連點頭,按著她說的辦法照辦,幾十袋米沒過多久便也已經(jīng)分好。

    發(fā)難的伙計既面色古怪,皮笑肉不笑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想小娘子竟是個中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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