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哦!怪不得!”
“這叫破煞!玄是真的玄,但有的東西還得信�!�
陽玄先生被炒熱起來,一時看風水的,感覺自己撞邪的,想讓祖墳冒青煙的,想官運亨通的,想生子的,都找上門來。
建安侯府門前車馬喧。
而侯府上下經(jīng)此一磨,卻顯得沉穩(wěn)起來,隱有權(quán)貴世家風范。
從門房到小廝,從婆子到丫環(huán),再非早前那般懶散。
該發(fā)賣的發(fā)賣了,該調(diào)配的調(diào)配了,侯府從上到下呈現(xiàn)出一種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
對待來找陽玄先生的世家,下人們也是有條不紊接待,不會讓人覺得侯府的下人們對待高門諂媚,對待低門怠慢。
時安夏請了專門的教養(yǎng)嬤嬤來給侯府的下人們傳授待人接物的禮儀,規(guī)范行為。
便是有嬤嬤開玩笑道,“咱們姑娘辦學辦上癮了呀,我這老婆子一輩子也沒認真坐在學堂里上過一節(jié)課。這可是今生頭一遭。”
在場的婆子們都喜笑顏開附和著。
遠遠傳來個聲音,那是北茴,“不止呢,你要有女兒、孫女兒想學女紅想學認字兒,或者想學做衣服的手藝,甚至學算賬,都可以送來云起書院。”
那說話的嬤嬤嚇了一跳,見到北茴身邊站著的姑娘,忙討?zhàn)�,“姑娘恕罪,老奴其實是想說姑娘能干,有見識。不是要埋怨姑娘……”
時安夏溫溫笑道,“我聽得懂好賴話,你不必過分緊張。不過呢,好好干活最重要,少議是非,少扯閑事,日子方能過得長久安穩(wěn)�!�
“姑娘教訓得是�!眿邒呦沧套坛读顺渡砩系男乱�。
藍底黑紋,雖是布衣,卻是較普通布料柔軟許多。府里的嬤嬤都是同樣著裝,今日剛換上的新衣。
時安夏瞧著嬤嬤喜悅的樣兒,不由得心情也跟著好起來,“這衣裳可還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站著的幾個嬤嬤都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時安夏點點頭,“喜歡就好,人穿得精神,頭發(fā)梳得干凈利落些,干活兒也有勁兒是不是?”
“姑娘說得是�!�
又有一些小丫環(huán)路過,也是同樣布料花色的衣裙,只是款式不同。她們問著姑娘好,臉上帶笑地各自干活去了。
早前大家都以為侯府要散了,卻沒想到如今是更好了。
今日天晴,陽光灑在樹上,照著鮮綠的嫩芽,顯得生機勃勃。
時安夏帶著丫環(huán)們各處看了看,巡視一圈,把該整改的意見說了說。
北茴都一一記下了。
在大門處,時安夏還碰到了時家族老們來訪。
眾人說說笑笑便是往里去。
那日侯府幾房人跪在朝陽殿外請罪,后來剛出宮門,就見到時姓族老們和魏府全家上下都守在宮門前等他們出來。
同來的,還有舅舅一家,以及相熟的好些人,都沒有刻意避開,與建安侯府劃清界線。當時場面十分感人。
邊走著,族長便是問,“你祖父可好些?”
時安夏嘆口氣,“唉,早前分明是快好了的……”
族長不解,“魏家那姑娘不是挺好的嘛?他為什么非要退親?”
時安夏一言難盡,“許是祖父嫌棄魏府門戶低了�!�
“這個老糊涂!”族長搖搖頭,“起兒那般才華,前程似錦,還用得著娶個高門大戶來壓他一頭嘛?我看魏家那姑娘知書達理的,就很好�!�
時安夏忍著笑,“那得太爺爺您才有資格這么說我祖父�!鳖D了一下,她叮囑了一句,“您會說,就多說點�!�
族老指了指時安夏,寵愛地笑笑,“你呀你呀!小機靈鬼!”
時安夏笑著將族老們送進祖父的院子就出去了。
南雁來報,“姑娘,大夫人召集各房到厚德堂議事呢�!�
第237章
破而后立
時安夏帶著北茴等人到厚德堂的時候,各房都到了。
一一見過禮后,眾人落座。
今日來的人格外多,各房妾室,嫡庶孩子們,凡是沒事留在家的都到了。
有過一起跪在朝陽殿外的情誼,幾房倒是比之前多了幾分熟絡(luò)和輕松。
于素君顯然也是故意緩和著氣氛,備了茶水點心,讓大孩子帶著小孩子吃吃喝喝。
她也不像上一次那般發(fā)號施令,而是先說了幾句閑話,才轉(zhuǎn)入正題。
于素君讓人將準備好的冊子分發(fā)下去,語氣嚴肅卻又不失溫和,“這是分家的詳單,各位都看一看。”
便是有人詫異地問,“還是要分家嗎?”
大家都以為危機已經(jīng)度過,就不會再提分家。
于素君道,“分家有分家的好處。分家不離心,才是咱們建安侯府的初衷。我和世子爺商量過了,還是分家自過的好。大家先看一下手上的詳單吧�!�
許多人心里是不高興的,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一旦分家,他們哪還沾得上半點侯府的光。
雖然這些年,侯府也沒什么光可沾。但人就是這樣,總心存僥幸。
只是在看過詳單后,又都百感交集。
單子上列明了侯府的幾乎全部財產(chǎn),包括銀兩,田產(chǎn),房產(chǎn),商鋪以及各類值錢的物什。
財產(chǎn)總共分成了五份,除去老侯爺那份,剩下的平均分成了四份。有的固定資產(chǎn)折成價,也是算在了總賬里。
按理說,大房和二房是嫡出,應(yīng)該占比要大些。
于素君解釋道,“世子爺說了,這次我們大房給整個侯府帶來了災(zāi)禍,本就不占理兒,所以我們愿意跟大家平分。至于二房這邊,我也征求了他們的意見。二叔大義,他也是同意的�!�
這是把時成軒架上去了。
時成軒氣怏怏的,一點話都不想說。
能不同意嗎?不同意有人就鬧著要和離!
他不想和離,一點都不想!
他不止不想和離,更不想休妻。
時成軒現(xiàn)在是看一眼唐楚君都害怕,哪敢休什么妻?可反過來,他害怕唐楚君不假,但有唐楚君在,他日子才過得安穩(wěn)。
他覺得自己離不開她。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母親是他的主心骨;現(xiàn)在唐楚君不管怎么吼他,看不慣他,反正都是他的主心骨就對了。
關(guān)鍵他的主心骨捶他幾下還要給他顆糖吃,說侯府那點破玩意兒,沒必要拽著不放。
以后有她唐楚君吃口肉,就有他時成軒喝口湯的機會。她不會不管他,哪怕要進冒青煙的祖墳,她也會親自給他一腳,送他一程。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唐楚君看不得他那臭臉,挑眉問,“難不成二爺您如今又改主意不同意了?”
時成軒只得嘆了好幾口氣,忍著心窩窩的疼痛,要死不活應(yīng)著,“同意,我舉雙手雙腳外加一個腦袋同意,行了吧?”
唐楚君笑笑,很滿意,“腦袋就不必加了,不值錢�!�
時成軒:“……”
不想說話了,一說就被懟。他歪東倒西坐在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
看著三房四房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心里呲了一聲,一抬頭,對上女兒的眼睛……
就,很不想對上。
說好的血脈壓制,為什么到他這兒就反壓制呢?
還是兒子好,兒子樣子不兇。他便偷眼去瞧兒子……這一看,嚇一跳。
兒子是不兇,但冷漠,比女兒瞪他還可怕。
時成軒又后知后覺想起自己剛參與了退兒子的親事,怪不得兒子冷漠以待。
唉,他就想不明白了。
他分明是想為家里做好事啊,分明是盼著大家都好,為什么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錯,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錯。
錯!錯!錯�。�
于素君沒說的是,分家其實是時安夏的主意。
時安夏說,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唯有先破,各房互相幫扶著動起來,最終才得以立于不敗之地。
分家不是把大家分出去,而是讓大家有更多施展身手的機會。把侯府的資源分發(fā)下去,讓他們自己做主。
終有一天,散在四處的小樹苗會長成參天大樹。而它們地底的根是連在一起的,牢不可破。
世子爺被時安夏這番理論說服了,便是毅然決然同意了侄女兒的建議。
這相當于,把他這個世子爺架空了。
但時成逸沒有猶豫,只道,都按夏兒說的辦。
唐楚君又主動過來跟于于素君說,因為時老夫人以前的所作所為,才是真正傷了侯府根本。他們二房也愿意平分。
其實全程也就知會了一下時成軒這個擺設(shè)。
三房的時成林道,“大嫂,不能這么分。大哥是侯府世子,以后挑大梁的還是你們大房。你把這些位置好的商鋪良田都分給了我們幾個,你們留著的全是收益差的,這真的不好。我愿意用我這份跟你們大房互換�!�
他夫人尤晚霜趕緊點頭附和。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從侯府分配到這么多家當。
看著這份單子,是真的出乎意料。
再對比大房那份家產(chǎn),讓她滿心羞愧。
因為她私底下其實還跟丈夫念叨過,說這一分家,恐怕真就是被仨瓜倆棗打發(fā)了。
她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哥大嫂根本不會苛待他們。
四房也是一樣的話,愿意與大房互換。
四房得到的東西顯然價值更大些。這是于素君特意分配的結(jié)果,因為老四家有個兒子天生心疾,需要很多銀子治病。
四房夫人王可湘含淚道,“大哥大嫂對我們棉兒這般好,我們棉兒若能活得長久些……”
于素君笑著打斷她的話,“呸呸呸,快把這些晦氣呸出去!棉兒好生治病,定能活得長長久久。我這個做大伯母的,還要看著棉兒娶妻生子,過得幸幸福福。四弟妹快別說這些喪氣話�!�
……
時成軒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奇怪地看著眾人笑著你推我讓。
他忽然感覺這個家,有哪里不一樣了。
他看到唐楚君笑顏如花,與眾人說說笑笑。
一兒一女站在唐楚君的身側(cè),像兩個玉人一樣美好。
這樣的畫面,母親在的時候從未出現(xiàn)過。那時候母親想讓唐楚君露個面都難,更別說是露個笑臉。
再看眾人和諧相處的畫面,更是匪夷所思。
這可是分家��!竟然沒有出現(xiàn)他想象的面紅耳赤場面!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三房四房常年耷拉個腦袋不說話。
大哥也黑著臉,偶爾會回懟,大部分時間是壓抑著性子。于素君心有不忿,也就忍著。
而他們二房指手畫腳,說一不二。
對,他想起來了!唐楚君確實沒出現(xiàn),倒是溫慧儀整日趾高氣揚,到處指手畫腳。
他也是這會子才納悶,母親是怎么容忍一個妾室掌家的?而他當時為什么也能容忍,還覺得溫慧儀很辛苦?
今日憶起往事種種,竟是無比刺眼,遠不如眼前景象溫馨和諧。
唐楚君陰陰地問,“二爺,你腦子里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時成軒:“�。�!”就,很苦澀。
第238章
她兇惡的侄女是認了她
唐楚君見時成軒那悶不吭聲,眼珠子又到處賊溜溜轉(zhuǎn)的樣子,就覺得他不懷好意,要搞破壞。
分家是女兒提出來的,她不允許任何人反對,尤其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時成軒。
這時于素君道,“各位好意,我們大房心領(lǐng)了。如今已分派好,就不要動了。如果大家沒有異議,那便這樣吧。不過,分家歸分家,你們愿意住在侯府原處,就繼續(xù)��;愿意住在外面,也可以。”
侯府這棟老宅,分給了大房。畢竟時成逸是世子,以后是要襲爵的。
但他們也愿意按原來居住的樣子劃分,讓弟弟妹妹住進來,只是不會再發(fā)份例,且各種開銷都一應(yīng)自行負擔。
一旦選擇住在這里,規(guī)矩各方面就得全部按照大房的來,不得擅自做主。
這個分家,大房吃的虧可不是一丁點,真就是實打?qū)嵲谘a償。
這幾乎是把整個侯府內(nèi)核掏空了。
至于云起書院表面是侯府的書院,也算是如今侯府最有價值的東西。
但云起書院是時安夏一手創(chuàng)辦,唐楚君掏的銀子,前前后后所有花費,沒有用過侯府一文銀子。
要說侯府也就出了個院子出了塊地。
于素君道,“那個院子和地,就全給云起書院了。云起書院,屬于二房私產(chǎn)�!�
眾人無異議,也沒人糾結(jié)那個院子那塊地。
而時成逸和于素君有意要了結(jié)早前欠下的所有一切,便是把先夫人留下給時安心的嫁妝全數(shù)退還給了袁家。
如此,時成逸夫妻兩個有點一窮二白,重新白手起家的意思,大有涅槃重生的決心。
時云舟發(fā)表感言,“母親放心,兒子定會努力讀書,像云起哥哥那么厲害,把對手一腳踩死在臺上。”
時云起:“……”我給小孩子樹立的是這種榜樣?
時安雪發(fā)表感言,“母親放心,女兒定會向夏兒姐姐學習,努力成為人見人愛,狗見狗歡的好姑娘�!�
時安夏:“……”就你這遣詞造句,已經(jīng)超越了我!
眾人樂成一團,愉快地分了家。協(xié)商、立約,以書證的形式定下來。
這時候以族長為首的族老們也被請過來作見證,將書證中涉及到的贍養(yǎng)安排,財產(chǎn)分配,后續(xù)問題等各方面一一進行問詢確認,最后由所有相關(guān)成員簽字畫押。
分家這事,于素君已經(jīng)跟老侯爺報備過,方案也跟他講清楚。
當然,老侯爺肯定是跟著他們大房過日子的。
老侯爺如今心思不在這,而是在于如何破煞,先保住老命再說別的。
是以他渾渾噩噩答應(yīng)了,一覺醒來,人還在,家散了。他坐在黑暗中老淚縱橫,從未有過的孤獨冷清。
這侯府中,還有一個人,更像只孤魂野鬼到處亂竄,惶惶然不知所措。
那就是一直住在侯府沒回家的時婉珍。
她是親眼看著母親離開侯府,大姐離開侯府,父親病來如山倒,侯府差點傾覆,最后這個家四分五裂。
所有的事,她都看在眼里。
而她,伯府不敢回,娘家也待不下去了。
時婉珍循著清涼夜色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夏時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