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泰爾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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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他走出去然后發(fā)現(xiàn)柜臺上放著一頓給他做的早飯，而阿泰爾正在他的小窩里背對著他的房間睡著（或者是看起來像是在睡著）。食物早已經(jīng)冷了，不過那仍然是食物，所以馬利克吃了。
阿泰爾直到中午才起身，他醒來的時候因深眠而迷迷糊糊的。他的臉上留著枕在枕頭上弄出來的印子，他的前臂上有一道他的劍壓在皮膚上留下的粉色壓痕。他四肢懶散地慢慢跳了下來，然后晃晃悠悠地挪到了柜臺處�！澳阆胍易鲂┦裁磫�？”他的聲音仍然帶著濃厚的睡意，而且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搓著他的眼睛。
“目前沒有。你沒有像你承諾的那樣勤快地清潔打掃�！�
阿泰爾扭頭望了望聯(lián)絡(luò)處里漂浮的灰塵，看起來一點也不關(guān)心。
“因為你拒絕了我，今天你不能離開聯(lián)絡(luò)處�！�
那些話語，比第一次的還要更加令人難忘地像一道收緊的緊箍咒一樣繃斷了阿泰爾本來就緊繃的肩膀和他身側(cè)無力地握起的拳頭。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怒氣就足以讓他周圍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頓時聯(lián)絡(luò)處里的空氣凝固，充滿了壓迫感。馬利克安慰他自己，對于阿泰爾的憤怒他感到的是愉快。他安慰他自己，他把這個男人囚禁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是因為他罪有應(yīng)得，因為他違背了他的諾言。
他安慰他自己，這是公正的。（他安慰他自己，他并沒有在擔心那些在這些墻外一路尾隨著阿泰爾回家的未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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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刺客在晚上到訪了。一個男孩，一個如此年輕的男孩，年輕得讓人無法相信他甚至是否到了被授予刺客頭銜的年齡。他圓圓的臉仍透著孩童的稚氣，而他的整個身體在他如此自豪地穿著的白色刺客袍下顯得格外瘦小�！巴砩虾茫瑓^(qū)館長。我是達尼，是大導師派我來的�！�
阿泰爾躲在他們頭上的木板上。他盤著腿，背靠著墻，在這個位置他能毫不費力地看到房間里的任何東西。他臉上的表情（空洞的、冷漠的狂怒）不可察覺地轉(zhuǎn)變成了懷疑，照應(yīng)著馬利克自己幾乎無法掩蓋的震驚。
“你幾歲了？”馬利克問。
“我十七歲了，”男孩回答，“這是我的第二個任務(wù)。我充滿自信，就像是大導師也充滿自信一樣，他相信有了你的情報員收集的情報，我會圓滿完成我的任務(wù)�！彼闹芸戳丝绰�(lián)絡(luò)處，然后（淡淡地、疲憊地）微笑了起來：“這是我到過的最好的聯(lián)絡(luò)處。這里很干凈�！�
阿泰爾站起身來（在老得咯吱作響的木板上絲毫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然后從高處跳下。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他落到了地面上，把那個（名號上的）刺客嚇了一跳，他抽出武器轉(zhuǎn)身面向阿泰爾�！澳銥殡y你自己了，”他的妻子說。
“阿泰爾，”男孩說。
“餓了？”阿泰爾對他說，“每個人都應(yīng)該享用最后的一餐。”但是他沒有留在房間里聽取回答。
“最后的？”男孩問。
馬利克在空中揮了揮手�！安灰犓摹！瘪R利克從一堆地圖中抽出了城市的地圖，然后將它攤開�！俺燥�，休息，當你準備好后我會告訴你我們的兄弟們從城市里收集來的情報。”
“謝謝您，區(qū)館長�！�
Chapter
13
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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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尼，一個稚氣未脫的新手刺客，全神貫注地聽取了馬利克講的關(guān)于他的目標的每一件事情。他看著地圖，指出了可能的路線還有倉庫的地點，然后和馬利克討論了潛入和刺殺的可能的最佳方法。馬利克很耐心；而男孩很愚蠢。
阿泰爾找到了那個倉庫，潛入了進去，在那個男人放在他骯臟雜亂的工作室里的許多文件中搜刮了一番。他沒有找到什么重要的東西，除了一大群哭喊著要放他們自由的可憐的男人和女人們。守衛(wèi)著他們的幫工們下手利索地制止了他們的哭喊，但當他們無法讓他們住口時他們就使用暴力，頓時尖叫聲回蕩在整個貨倉里。阿泰爾沒在倉庫里找到塔拉勒，但是他找到了一本記錄著他的收入和支出的明細賬簿。一張紙條緊緊地夾在賬簿的書頁中。是很多張紙，實際上，而阿泰爾把它們?nèi)寄米吡恕Ｋ谡麄�倉庫內(nèi)四處查看了一番，記住了房間的布局，然后從房頂上的緊急出口處離開了。
“我需要親自去看看這個倉庫，”達尼說道，“你提供給我的情報非常有用，館長。憑著技藝，我會讓耶路撒冷擺脫這個惡人�！�
馬利克說道：“在你開始你的任務(wù)之前回到我這兒。告訴我你的計劃，然后我會給你一根羽毛。”
達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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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爾說：“你不能派那個男孩去殺塔拉勒�！�
馬利克看也不看他，發(fā)出了一聲平淡的、不感興趣的聲音。他正胡亂地把城市地圖推到一邊，然后彎腰從長柜??下拿出了一盒羽毛，上面因為長期的不使用而布滿了灰塵（或許從盒子里拿出來的最后一根羽毛就是海達爾在刺殺任務(wù)前給阿泰爾的，現(xiàn)在那像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馬利克隨意地把盒子丟在柜??上，然后終于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按髮熛嘈潘呀�(jīng)準備好接手這個任務(wù)了�！�
“塔拉勒的身型有那孩子的兩倍那么大�！�
“你有那么老嗎？你有那么明智嗎，比我們的導師還要清楚？”
“你的導師，”阿泰爾（比他想象的要更加迅猛和更加刻薄地）沒好氣地說。他的耐心正在未完成的事情的重壓下消磨殆盡。他應(yīng)該在早上離開聯(lián)絡(luò)處的，不顧他丈夫的命令是怎么要求的。塔拉勒的死亡所帶來的滿足感會輕易地讓他從任何馬利克能施加的懲罰中分心。
“你這么快就摒棄這個對你如同生父一樣的男人。難道不是大導師的判斷讓你成為刺客大師的嗎？”
“難道不是大導師的判斷讓我被降級然后把我下嫁給你嗎？”阿泰爾反駁道。
馬利克從鼻子里呼出了一口氣：“除非你有一個我不應(yīng)該相信我的導師的理由，阿泰爾，否則我會繼續(xù)信任他的智慧。情報員那里沒有報告顯示塔拉勒對任何人有什么很大的威脅。只要達尼行事謹慎，他夠資格刺殺他�！�
“那個男孩會死的，而他的死亡是因你的準許一手造成的，”阿泰爾說。然后他回到了他的床上，直到他的丈夫發(fā)覺需要他來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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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臨了，達尼回來報告了他精妙的計劃，他打算趁塔拉勒在檢查他的貨物時突襲。保衛(wèi)他的守衛(wèi)們會因為忙著轉(zhuǎn)移被他們囚禁的男人和女人們而無法抽身，并且塔拉勒會被準備離開城市的工作而分散注意力。馬利克同意那是一個相當不錯的計劃，然后讓男孩睡到清晨。
阿泰爾從他自己的床上爬了下來（他的耳朵里塞滿了他們嗡嗡作響的無用的嘮叨聲），然后跟著馬利克進了他們的房間�！叭绻铱梢韵蚰阕C明大導師并不是像你所信任的那樣，你會饒這個男孩一命嗎？”
馬利克翻了個白眼。“這么關(guān)心可不像你�！�
“我并不關(guān)心那個男孩。塔拉勒才是我想要的。他的性命該由我來取�！卑⑻栆崎_了儲存室里的一摞繃帶，然后把他昨晚偷來的紙張從下面拿了出來。他把紙張攤平，而馬利克在房間里點亮了一盞昏黃的油燈，當搖曳著的黃色燈火亮起時，阿泰爾把那些紙張拿了過來�！胺帕四莻�男孩，馬利克。我知道塔拉勒睡在哪，我能在太陽升起之前就置他于死地。”
在馬利克從第一張讀到最后的第三張紙的期間有一段很長的停頓――一陣漫長的、顫栗著的寂靜。第一張只不過是給在大馬士革的一個叫做塔米爾的男人的回信。塔拉勒提到他們同甘共苦。第二張是一封來自于另一個城市的愛人的信，那封信已經(jīng)褶皺破爛。但是第三張上的筆跡即使是精于否認事實的馬利克也不會認錯�！斑@是一封去馬斯亞夫的邀請函，”馬利克說，他再次抬起頭來看著他�！斑@是你從塔拉勒那里拿的？”
“是的。如果你不相信我，這是署名給他的�！�
“你跟這個男人有什么糾葛？在這張紙上標明的那幾天里你不在馬斯亞夫，而且即使大導師曾經(jīng)想和這個人建立友誼，那也只不過是說明他當時沒有發(fā)覺他的腐敗，而且――”
“我那時在馬斯亞夫。我在地牢的一個陰濕的小房間里，馬利克。我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婊子一樣趴在那。”一陣蠕動的感覺從他皮膚深處爬出，他握緊了他的拳頭。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那些在那個房間里度過的漫漫長夜的記憶從他保存著它們的黑暗角落一涌而出�！拔沂悄愕膶熝堖@個男人來享受的娛樂活動�！�
馬利克的嘴巴（只是稍微地）張開了，他就這么看著他。他的每一部分都想要拒絕這些話語，這都顯現(xiàn)在了他的臉上，他的臉上劃過一股他最引為出名的憤怒。他說：“大導師不會――”
“但是他確實這么做了，馬利克。他把我給了你。他把我給了他們�！�
“他們？”
“四個男人。我沒有被告知他們的名字，他們也很小心沒有去使用它們。我在城市里看到了塔拉勒，然后我跟蹤了他，但是直到兩天前我才得知他的名字�！�
馬利克再次低頭看著那張紙。當他讀著那些文字的時候他的臉上升騰起一團反感，他搖了搖頭，一種固執(zhí)的拒絕接受并沒有令他屈服，而是狠狠地（而且痛苦地）打擊到了他�！凹词惯@是真的，你也一定是默許了�！�
阿泰爾打了他。他甚至都沒想要這么做，而且也沒意識到他將要這么做，直到他的手因這巴掌而刺痛起來。馬利克朝他的左側(cè)倒下了，而阿泰爾及時地揪住了他的衣服前襟以免他落到臉撞地的丟臉下場。阿泰爾蹲著，而馬利克坐著，他的頭幾乎往后仰了一百八十度來看著他�！拔乙驗榘l(fā)情期而要離開，但是你的導師耽擱了我。他叫我在地下室里的一個小房間里等著他，在那里我的兄弟們沒人會找到我。然后當他終于來了――遠在癥狀已經(jīng)發(fā)展了之后、遠在我會為了滿足我身體的淫穢欲望而同意任何事情之后，他在我的耳邊低聲說：沒有一個男人我一定是多么的寂寞。他告訴我，他沒有計劃這會發(fā)生，但是有男人――我們兄弟會忠誠的同盟――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床笫之歡。”
“你不是一個刺客，”馬利克說（在這一刻他意識到了，像是從來沒有意識到過，他的異議到底是有多么的無力），“這不是你的任務(wù)。你并不關(guān)心任何人的利益，除了你自己為了復仇的需要。我不能允許你這么做�！�
阿泰爾想要搖他，他想要狠狠地搖晃他，直到他的腦袋里找回些理智，直到某些理性的和適應(yīng)性的思想能讓他看清真實。馬利克收緊了放在他揪著他的衣服的手腕上的手。阿泰爾放他走了。“當那個男孩死了，你就會明白事理了嗎？”
“如果這真的合情合理，我會明白的�！彼俅慰聪蚰切┘垙�，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矛盾，然后他將它們?nèi)亟o了阿泰爾。“去你自己的床上睡覺。”
“是啊，你的妻子在你之前被那么多雞巴操過了，這肯定讓你惡心了�！彼话涯米吣切┘垙�，沒等馬利克能開口應(yīng)答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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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達尼起身，吃了馬利克帶給他的早餐，然后動身前往他的死亡。阿泰爾等到馬利克走到外室里來查看，等到歪斜的陽光從木柵門的一個個方格中傾瀉下來，然后他才從他的床上跳了下來。當他離開聯(lián)絡(luò)處的時候他沒有帶上任何武器，而馬利克看著他離開。
“不要出手妨礙那個男孩的任務(wù)，阿泰爾，”他在他背后朝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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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爾尾隨達尼穿過城市，看著他胸有成竹地大步向前走著。男孩停下來確認他的武器都在正確的位置，然后他偷偷地從塔拉勒的集市里大開的大門潛了進去。里面，不幸的男人和女人們正呻吟哭泣著等待著他們不可避免的命運。阿泰爾潛到屋頂上，找到了那個緊急出口，然后緩緩地讓他自己鉆進去，隨后在滿是灰塵的內(nèi)室里輕手輕腳地移動著。
“啊，一個恥辱！”塔拉勒在底層喊著。他張開雙臂，他的一隊手下從他們先前很好地隱藏起來的陰影處的墻后面慢慢地走了出來。“我以為我至少能承蒙成為一個真正的威脅。你的大導師居然用如此蹩腳的刺殺來冒犯我�！比缓笏仙狭怂碾p手�！鞍�，很好。你來了，終于�！�
達尼抽出他的劍，勇敢地將劍舉在他身前�！拔襾砹耍彼f，“而你必須死�！�
塔拉勒仰頭大笑起來。他的臉愉悅地漲紅起來，上面滿是嘲弄之情。他的手下也竊笑起來，他們圍成一圈包圍住了那個可憐的傻瓜。在他頭頂?shù)钠脚_上還有更多人，其中一個從內(nèi)室的門里走了出來。出口被擋住了，房間的門被砰的關(guān)上了，而達尼的虛張聲勢也畏縮了。“你誤解了。你是被我的邀請帶來這里的――難道你沒有看到我為你打開的大門嗎？而現(xiàn)在你會死。然后你的大導師就會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
達尼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六個人立刻就朝他撲了過來。
阿泰爾緊緊地攥著他右手邊的樓梯扶手，咬緊牙關(guān)聽著戰(zhàn)斗中無力的聲響。塔拉勒大笑著，看著那個男孩被解除了武器隨后被猛推倒在地，然后轉(zhuǎn)身移開了他的目光。阿泰爾撿起了一個罐子，然后將它扔到房間的另一邊，砸在其中一個惡棍的頭上。之后他跑了幾步作為起跑，從他站著的高臺跳了下去，躍過兩盞吊燈，在另一邊落地的同時撞倒了一個人然后奪走了他的劍。他一刀插進男人的腹部，然后跳了下去，這一切都不過是小菜一碟。
在他殺了三個人之后塔拉勒驚恐的噓聲才打破了戰(zhàn)斗的迷霧。男人的嘴唇在微笑著，但是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他說道：“啊是的，現(xiàn)在這才是我應(yīng)得的尊重�！比缓笏D(zhuǎn)身逃向樓梯處，像一個暴露了本性的懦夫一樣急急忙忙地跑了上去。
阿泰爾將達尼拽起來，而男孩卻再次軟綿綿地倒在地上。剩余的手下狂吼起來，準備為了他們倒下的同僚報仇。阿泰爾咒罵他們，咒罵馬利克，咒罵那個無用地倒在他身后、身側(cè)的傷口鮮血直流的孩子，但是他舉起了他的劍，然后微笑著面對前來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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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警鐘讓他進入戒備狀態(tài)。馬利克憂心忡忡地度過了早晨。昨天阿泰爾拿給他看的那幾張紙正夾在他的書里。那封無用的情書和那封那個奴隸販子和他的黑市朋友之間的來往信件已經(jīng)被再次藏匿了起來。他留下的是那封大導師寄來的信，他將那封信放在他的柜臺上，和他收到的從馬斯亞夫寄來的許多信件一起比較了一番。他拿著那張寫著目標名字的信，比較著那個名字是如何書寫的。
他久久地盯著那封信，猶豫不決。大導師是刺客組織的引導者，他們所有人中最為睿智的人。從馬利克能記事起，他就已經(jīng)在統(tǒng)領(lǐng)著他們了，而且一直都用溫良但堅定不移的信念領(lǐng)導著他們。馬利克的父親是抱著這樣一條真理送他去學習成為一個刺客的：大導師是世上一個剛正不阿的好人。他被要求去做的事情看上去像是不可置信，但是那些都是為了確保全人類的利益所必需做的事情。馬利克對此深信不疑，現(xiàn)在也依舊如此。他信念中最重要的核心就是他的事業(yè)是正義的。
然后是這封攤開在他掌心上的信。然后是阿泰爾的臉和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他把我給了你�！蹦鞘且患耆煌氖虑榱恕Ｔ趽窕橹�，一個好男人會考慮到他孩子的幸福，但是大多數(shù)omega在年紀輕輕的時候被出嫁了，他們年輕得不知道什么是一個好丈夫。
但是阿泰爾臉上的那種表情糾纏著他。他臉上那種心神不寧、搖擺不定的表情，在他們遇見對方的那么多年以來，他的臉從來沒有泄露過任何如此深重的表情。
這封信證明了大導師認識塔拉勒。這封信證明了塔拉勒曾經(jīng)（被邀請）去過馬斯亞夫。那個被流掉的孩子證明了阿泰爾在他被出嫁前有過性行為。僅僅只是阿泰爾眼中的神情證實了剩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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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猶豫不決被外室里突然傳來的一聲肉體狠狠地落在石頭上的悶響聲打斷了。然后是阿泰爾從上面落下來的稍稍安靜一些的?O?。他的右側(cè)滿是鮮血，他彎腰掀起一張不屬于他們的毯子。毯子下面露出一具呻吟著的軀體，半紅半白。
馬利克馬上跑了過去，僅僅在阿泰爾從那個刺客的腰帶上抽出一把小刀并嘗試利索地結(jié)束他的痛苦前趕到了他身邊。他身側(cè)有一道敞開的砍傷，在保護性的皮帶下面，粉紅色的肌肉被撕裂開，黏滑的肌肉組織岌岌可危地包裹著他的一團團內(nèi)臟。那是一個致命傷，而且即使不是，那男孩胸口處鮮血淋漓的傷口肯定是�！鞍l(fā)生了什么？”馬利克問達尼。他擋在阿泰爾身前，把他的手輕柔地放在達尼的胸口上。
男孩告訴他：他是如何離開的，那是一個怎樣的陷阱，他是如何被眾多手下攻擊的。他告訴他阿泰爾（憑空）出現(xiàn)了，然后塔拉勒說‘這才是我應(yīng)得的尊重’。達尼說是阿泰爾帶他回來這里的。
“我不想死在那里，”達尼說。
馬利克跪坐下來�！靶膶幤桨�，兄弟。愿你所去之處是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
然后阿泰爾一刀穿透了他的心臟，男孩呼出一聲輕柔至極的嘆息。他的臉因死亡而放松下來，而馬利克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然后站起身來。阿泰爾已經(jīng)起身了，把手上血淋淋的刀子扔到一邊�！艾F(xiàn)在你會做什么，區(qū)館長？”
“你會做什么？興沖沖地跑去追捕那個剛剛殺了我們其中一個兄弟的男人？”
“總比等著另一個人告訴我要做什么要好。也比假裝我什么都不做就會更加高尚要好。你是區(qū)館長，馬利克。你對發(fā)生在你城市里的事情負有責任，而這個，”阿泰爾示意了一下安詳?shù)靥稍谀堑哪泻�，“就是你所允許發(fā)生的事情。我告訴過你這會發(fā)生的，而你并沒放在心上。這死亡是你的罪過。”
馬利克想要否認。死亡是每條生命注定的結(jié)局。他遵從了他接到的命令，然后盡他所可能地幫達尼做了準備。沒有理由僅僅因為他看起來很年輕就認為那個男孩沒有能力去完成那個任務(wù)。（在同樣的年齡，阿泰爾就已經(jīng)出人意料地成為一個致命殺手了。）然而爭論下去并不會有任何好處，馬利克將男孩送出去執(zhí)行任務(wù)了，而最后事實證明阿泰爾是對的。在他們說話期間，目標人物仍然好好地活在這世界上，毫無疑問地正在準備逃離這個城市。“塔拉勒現(xiàn)在在哪？”
“像一個懦夫一樣躲著，”阿泰爾說，“跟我走，我們會找到他的。”
馬利克不能在無人看管聯(lián)絡(luò)處的情況下離開。在風暴般的嘗試支配他的大腦的眾多思緒和情感中，這是一個堅實可信的真理。他說：“找到尼達爾然后帶他來見我�！�
阿泰爾怒視著他。“這就是為什么你永遠都不應(yīng)該成為一個刺客�！钡撬杆俚仉x開了。當他不顧一切地急急忙忙地趕路時，他衣服上的血跡肯定會令他惹人注目。如果他真的回來了，在完成這個任務(wù)的期間，他不可避免地會被他途中遇上的打斗拖延。那些延誤會給馬利克時間好好呼吸并且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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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達爾來了，他就像是被從一個安全點強制拽了出來。阿泰爾就在他身后，把他往前推了一把，然后一刻不停地爬上了他高處的歇息處。他從他的一堆武器中拿起他的劍，然后再次跳了下來。
“塔拉勒正準備離開，”尼達爾在馬利克開口詢問之前就說，“他的大部分人手都在他的倉庫里被殘殺了，但是剩下的正在處理他們沒有送出城的貨物。我的其中一個兄弟說他們看到塔拉勒走進了一個基督教徒的家里，但是他還沒有離開�！�
阿泰爾在門道處踱著步。馬利克把地圖轉(zhuǎn)向尼達爾，然后男人指出那個家的位置�！瓣P(guān)上聯(lián)絡(luò)處。不要打開它，除非我回來了或者你聽聞了我們的死訊�！彼麖澫卵鼡炱鹚o自己保留的一把劍，然后示意阿泰爾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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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剛剛成為刺客時，那是他們都還像新手一樣毛手毛腳，對他們自己的高超技藝夸夸其談，馬利克煎熬地和阿泰爾做過的幾個任務(wù)，那些都是無聊的追捕任務(wù)。阿泰爾缺乏耐心，而馬利克一板一眼，他們兩個是非常糟糕的搭檔，直到阿泰爾簡單地停止了繼續(xù)容忍他。他修長的身體還沒有那么多肌肉。他也并不是被堅決的迫切需求驅(qū)使著，馬不停蹄地穿過城市。
他對他的周圍并不熟悉。生活在城里的數(shù)周給了阿泰爾優(yōu)勢，這是生活在聯(lián)絡(luò)處里的數(shù)周沒能提供給馬利克的。他尾隨著阿泰爾，他帶著他們走著最快速的捷徑。他們悄無聲息地走到正在看守房子的情報員處，然后馬利克伸手輕輕地碰了碰他，說道：“你好，兄弟�！�
“塔拉勒就在里面。屋子里還有一位婦女和兩個小孩和他在一起。有一扇門和兩扇窗戶，并且在房頂上有一個出口�！�
阿泰爾握著劍的拳頭反射性地收緊了�！拔覀儜�(yīng)該從屋頂突入。他最有可能靠近那里。”
“他的手下有跟他在一起嗎？”馬利克問。
“我們并沒有看見，區(qū)館長�！�
馬利克呼了口氣。“你從房頂上進去，”他對阿泰爾說，“我從門口進去。等我的指令再下手�！�
阿泰爾飛速跑開了，找到了一條讓他爬上屋頂?shù)穆窂�，而馬利克站起身，把他的黑色長袍交給蹲著的情報員。當他走近門口的時候，他的心臟在他的胸膛里砰砰直跳。這是一個并不舒服的干擾，這是之前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發(fā)生過的事情。他推開了門，看到一個婦人正瑟縮在屋子前部的角落里，她的兩個孩子正在她胸前哭泣著。
目光轉(zhuǎn)到房間里，阿泰爾已經(jīng)把塔拉勒釘在了地板上，他的劍穿透了他的胃部，阿泰爾的兩只手正把劍深深地插入他的身體里，他向前傾斜的姿勢使他大部分的身體重量都壓了上去。塔拉勒的手正抓著劍刃，奮力地嘗試掙脫這要將他穿透的器物，他的手指上滿是黏滑的鮮血。
“我說了沒有我的命令，不要下手，”馬利克說。
阿泰爾抬頭看著他，就像是他不理解那些話語，他緊握著劍柄的雙手開始轉(zhuǎn)動劍刃，哦，他是如此緩慢地將劍移到右側(cè)，撕裂開塔拉勒腹部中央的傷口，男人痛苦地尖叫起來�！八吹侥銇砹�，”阿泰爾說，他停止了轉(zhuǎn)動劍刃，“他本想要用孩子作為肉盾。”
馬利克低頭看著那個男人，他口水涔涔的下巴和瞪得大大的充滿了瘋狂的恐懼的眼睛讓他的臉變得很是難看。塔拉勒的眼神聚焦在了他身上，他的嘴巴（因疼痛而緊繃）張了張，然后又閉上了，一些無法說出的話語堵在他嘴邊，然后他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斷裂成了一陣可怕的咳嗽。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的嘴唇勾起一個惡劣的嘲笑。馬利克說道：“你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會發(fā)覺那很好笑的。”
阿泰爾再次轉(zhuǎn)動起劍刃，將劍往下拉，一大股鮮紅的、濃稠的、溫熱的、泛著泡沫的血液從塔拉勒腹部涌了出來。阿泰爾一把掐住男人的臉，他的指甲如此用力地陷入男人的皮膚里，幾乎都掐出了血來。
“是的，”塔拉勒對他說�！拔掖_實記得你。我告訴了其他人――我告訴他們你會找到我們的。你記得嗎？你肯定記得。”
“告訴我他們的名字，然后我會讓你死個痛快，”阿泰爾回答他。
“我不需要告訴你，刺客。你的主人很快就會派你去他們那了。你還沒弄明白嗎？”塔拉勒說。他痛苦的聲音中混雜著血液的咕嚕聲�！斑�沒有，看起來�！�
“他們的名字，”阿泰爾再次說。
利克用他的劍脊拍了拍他的肩膀�！傲私Y(jié)了他，否則我來。我們是不會這樣折磨人的，阿泰爾。無論他們的罪孽如何。讓他的神來審判他�！�
塔拉勒發(fā)出了一聲喘息聲，像是在笑：“如果真的曾有過上帝，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殺了我吧，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
阿泰爾抽出了他的劍，頓時血花四濺，然后他直起身來。“痛苦吧，”他對塔拉勒說，“我是不會滿足你的�！�
那是個致命傷。塔拉勒是不可能活下來的。阿泰爾的滿足感并不源自他的死亡，而是他所經(jīng)受的痛苦和他的生命緩緩地從他身體內(nèi)流走的緩慢過程。這（或許）是這個男人應(yīng)得的死亡方式，但是這并不是馬利克愿意放任他死亡的方式。“阿泰爾，”他說。
阿泰爾在門前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
“殺了他，”馬利克說，“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自己。這不是一個值得你去背負的罪孽�！�
阿泰爾想了想，走回房間里把他的劍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了婦人用來切面包的刀，蹲下身把塔拉勒滾到腹部朝下的姿勢。男人發(fā)出的痛苦叫聲讓阿泰爾勾起了一個邪笑，他一把將塔拉勒的臉摁在地上，一刀刺穿了他的頭顱。他再次站起身來，撿起他的劍，看著馬利克�！澳銕в鹈藛�？”
“我沒有，”馬利克承認，“我們該走了�！�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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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了聯(lián)絡(luò)處。馬利克在一旁監(jiān)督他的兄弟們移走了達尼的尸體，然后俯身在他的柜臺上潦草地寫了一封詳細地解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信寄給他的導師。阿泰爾清理了他的劍還有他的衣服，當達尼的尸體和眾多的兄弟們終于離開后，他開始清洗他的身體。
這時夜晚已經(jīng)降臨。在這一天里支撐著他的憤怒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阿泰爾又餓又累。他親切地想起那些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的日子，那時他還能要求別人給他送上飯菜。那是一個令人羨慕的權(quán)利；這比為他自己（和跟他住在這個屋子的任何人）準備飯食的雜務(wù)要好得多。他走去做些東西吃，而當他做出一頓飯來時，馬利克已經(jīng)放棄了他在柜臺邊的工作并且關(guān)閉了聯(lián)絡(luò)處。他坐在桌子（上面仍然染著法拉的血）邊上，一手撐著他的臉頰，一邊看著鋪在桌子上的紙張。
阿泰爾用手肘把食物放下，然后在他對面坐下。
“你說的，那都是真的嗎？”馬利克問。他沒有看著他，而是看著那封邀請函。
“即使是你也不能稱我為騙子�！�
馬利克嘆了口氣，把那盤食物拉近了一點，但是依舊沒從紙張上抬起頭來。他一定是決定要在移開目光前將那封信銘記下來，因為他一直盯著那封信，直到他的食物漸漸變冷。當他（終于）移開目光后，他并沒有看向阿泰爾。“你不能去殺這些人”，馬利克開口說道�！拔以试S了你殺死塔拉勒，為此我已經(jīng)讓你留下了錯誤的印象。你不是一名刺客�！�
這并不出乎意料。馬利克主要是由道德準則支配著的，而他的道德主要是由在他們一生中被無數(shù)遍地重復教導給他們的規(guī)矩所支配著的。刺客為了從丑類惡物的暴政下解放人類而戰(zhàn)斗，但是他們只能在他們自己社會定下的嚴格刻板的條規(guī)之下行動。矛盾能迫使一個神智正常的人變得精神錯亂�！拔铱梢浴！�
“我是不會將你送回馬斯亞夫的，”馬利克說。他的語氣里沒有譴責的意味。他并沒有憤恨不平，他挺直坐著，居高臨下而且散發(fā)著拒絕的氣息，但是堅定不移。不，馬利克話語里的語氣比帶著獲勝感的拒絕還要糟糕得多，那是保護性的同情�！斑@，”他說，一只手摁在信上，“證明了你永遠都不該被允許留下來�！�
阿泰爾坐回了他的座位上�！叭绻抑皇潜毁浻枇艘粋�丈夫，那我就會安然無恙�！�
馬利克意識到這個話題讓他看起來有點感到不自在。但是無論如何，他相信這確實是真的�！斑@，”他再次用手拍了拍那封信，“就不會發(fā)生了�！�
“因此你就不應(yīng)該在把我送回去這件事上有片刻遲疑，”阿泰爾說，“我有一個丈夫，而大導師沒有能力奪走現(xiàn)在獨屬于你的東西�！边@并不是真的。他說話的語氣中甚至都沒有足夠的激情來證明他相信這些話。
“這就不應(yīng)該發(fā)生，”馬利克說。每一個字都沉甸甸地浸滿了某種無名之物，讓馬利克無法直視他。
“你是活在一個多么美好的世界里。更糟糕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將會繼續(xù)發(fā)生，而且在這個城市里在這一刻里正在發(fā)生�！�
馬利克的手狠狠地扇在桌子上，然后他看向阿泰爾。怒氣讓他的臉通紅，讓他咬牙切齒。他不喜歡被人質(zhì)疑他對這個世界抱有的神圣觀念�！斑@就不應(yīng)該發(fā)生在馬斯亞夫。大導師準許你留下來，他稱你是一名兄弟，而我們不會這樣對待我們的兄弟。”
“大導師對我做過所有你所做過的事情�！�
這次，終于，他找到了可以傷害他的東西，一刀戳破了馬利克胸中噴薄而出的膨脹漲大的正義感。他的所有異議、他的所有憤怒、和他的所有譴責一瞬間全泄了氣，而他對此不知所措。他說道：“我是你的丈夫。我沒有從你那拿走任何我沒有權(quán)利拿走的東西，而且你自行同意了。”
“我要不是已經(jīng)自行同意了，要不就是你已經(jīng)拿走了屬于你的東西。這兩項都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我的身體屬于你，那我的同意就無關(guān)緊要。如果我自行同意了，那沒有我的同意，你對我就沒有權(quán)利。我們雙方都不過是相信著允許我們繼續(xù)平靜地生活下去的那一面�！�
“我的名字位列于那些你認為他們的命該由你來取的男人之中嗎？”
阿泰爾從鼻子中憤憤地呼出了一口氣。他身心俱累了�！耙斫�，丈夫，我不想要你，就像我不想要任何強迫我去服務(wù)他的男人。下嫁給你是蒙羞，遵從你懷有惡意的命令是侮辱，每天早上看見你是持續(xù)不斷的失望。所有這些，所有你對我說過的微不足道的事情，還有所有你故意而為的無知無覺。所有這些――而我不希望你死。你是一個公正的人。你是一個正直的人。我甚至都不恨你，馬利克，盡管你給了我理由去那么做�！彼蚯皟A身來撿起那封信。“這些男人罪有應(yīng)得，難逃一死�！�
這一次，或許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馬利克什么都沒有說。他盯著他的食物，而阿泰爾放任他慢慢接受。他清走了他的碟子，然后回到了他自己的床上――遠離任何其它人的聲音、觸碰和味道――之后聽著馬利克拖著腳走回了他自己的床上。
――
阿泰爾去睡覺了，因為他不能強迫他的身體拒絕睡眠所帶來的滿足。他獨自醒來了，天氣又悶又熱，熱氣四面八方地壓過來。他身下有聲響傳來，馬利克正在履行他作為區(qū)館長的日常工作。一名兄弟在去阿卡的途中迷路了（完全喪失了方向），被城市里的一名情報員送到了聯(lián)絡(luò)處。馬利克給他看了一張地圖（并且或許教了他如何讀地圖），然后給他提供了一些食物，他欣然接受了。
他的醒來沒有引來任何注意，他安靜地轉(zhuǎn)了個身，看著那個正饒有興趣地研究著書柜、桌子和地板的刺客。他是一位較為年長的男人，明顯早已過了他的盛年，但是依舊不打算放棄旅行的自由。馬利克給他帶來了食物，然后回到他的柜臺處。
是馬利克，而不是他們的刺客，抬頭看了看他，然后挑起了眉毛，意識到他已經(jīng)醒了�！澳銜粝聛磉^夜嗎？”他問那個刺客。
“是的，好好地休息一晚上會讓我的旅途更加順暢。謝謝你，區(qū)館長�！�
阿泰爾站起身來，然后跳到地板上。他重重地落在地上，讓震顫的感覺傳遍他的身體，伸展開因為睡得太久帶來的酸痛。馬利克介紹說這是他的妻子（一直都是這樣），而阿泰爾沒心情跟那個刺客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