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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三嬸還怕三叔找過去,用孝義壓人,給兒子買的田都在別的府縣。

    三叔是京官,不好出京城。

    因此,江致微的仕途,就看他能不能考好。

    如果還是去年,他能考好,也會放棄。今年則變了,寄人籬下,過著手心朝上的日子,實在是太難了。

    他們母子倆,從前在大伯家住了將近十年,直到去年,江致微還在大伯家小住。他從未有過寄人籬下之感。

    三叔家不一樣。

    他要考出去,立起門戶。

    讓人瞧得起,也讓他娘直起腰。

    江致微很想知道豐州的事,他年后找機會送出去的信,不知有沒有送到豐州,他想再從朱聿和許行之這里了解了解。

    進場之前,他們約著考完后聚一聚。

    定好日子、時辰,便都靜等入場。

    九天的考試,順順利利。

    考完以后,江致微被江府的人接回家,等到二月十八這天,才得了機會出來。

    因沒錢打點,他娘又在府上,三叔不反對他出來社交了。破天荒給了十兩銀子,能辦三桌頂好的席面。

    吃酒的人,一共三個。

    考生相見,先說試題。

    朱聿跟許行之這兩天出門轉(zhuǎn)過,聊了幾場,今天例行話題,沒有深入。

    他們依然可惜謝星珩沒來考試的事。

    “他夫郎才懷上,也不是立馬要生了,他考完再回家也來得及啊,說好晚出發(fā),結(jié)果不來了。”

    他們走動期間,各處轉(zhuǎn)悠打聽,才知道謝星珩不是沒趕上考試,是直接沒來。

    江致微抓重點:“小魚懷孕了?”

    朱聿的話比許行之密,就由朱聿說。

    先是月前,謝家大嫂生了雙胎,縣內(nèi)好生熱鬧,懷得兇險。滿縣會接生的人都請來摸了肚子,還是百姓人多,力量大,找來了吳夫郎,給謝家大嫂正胎位,接了一對雙胎出來。

    又是江夫郎在謝家前院里,被診出喜脈。

    雙喜臨門,又是雙份的賞錢,趕在冬日閑暇時,各家都在聊,說是好福氣。

    江致微也很高興。

    大房人丁少,弟弟新婚不到一年,就能懷孕,實是喜事。

    距離他娘跟他說小魚清算家資的事,也有三個月了。

    三個月里,他娘只有拿捏不住他的時候,才會這疼那疼,渾身不舒服,罵小魚下了毒。

    梗在他心口的疑慮,在他娘的胡鬧里,盡數(shù)消散。余下的全是疑惑,不知他們兩家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

    江致微寫了一封家書,委托朱聿帶回豐州。

    剛得知弟弟懷孕,他也得給還未見面的小侄兒備份禮。

    心思剛起,因囊中羞澀,他的喜悅也被潑了一盆涼水,頓時尷尬又難堪。

    銀子沒有,各樣飾品還有一些。

    江致微隔天,收拾了幾樣常佩戴的玉佩、玉簪,去當鋪典當,然后去首飾鋪,買了一對小孩戴的腳鐲。

    進了當鋪的東西,貶值厲害,也就夠買一對鐲子。

    幸好是小孩子戴的,圈口小,不占稱,能買對金的。

    一并包好交給朱聿以后,江致微又說:“不論他們有沒有回信,都勞煩朱兄給我回一封信。”

    他們都沒有想到,京城會變成一座巨大的監(jiān)牢,來得了,走不掉。

    二月二十五,圣上壽辰,萬民同慶之時,八扇城門從內(nèi)關(guān)上,一隊隊穿鎧甲拿刀槍的士兵,大步闊走在京都街頭,圍堵了一間間官員宅邸。

    江致微還未知道外頭發(fā)生了什么,正跟他娘講道理。

    活這么大,動用一點錢財,都要撒謊來藏了。

    姜楚英熟悉他的衣物飾品數(shù)量,罵了好久府上有小偷。

    聽說是江致微當?shù)舻�,怔愣過后,淚如雨下,一個勁兒的說“對不起”,先怪自己沒有護好家業(yè),又開始辱罵大房。罵得最狠的,就是江知與。

    口頭詛咒生業(yè)障,江致微說漏嘴,說小魚懷孕了,讓她別罵了。

    姜楚英就怪他暗中聯(lián)絡(luò)大房,又是一副要“發(fā)病”的樣子。

    江致微認為她是心病,只能順著說:“沒有,我沒有聯(lián)系他們,我在豐州有同窗好友,我從他們那里聽來的。我的銀子拿去請客吃酒了,你知道的,交朋友總要花錢的�!�

    他從前交友廣,所需開銷,姜楚英都有數(shù)。然后又罵三房的人苛待他們母子。

    這樣的娘親,讓江致微感到陌生。

    前院里驚叫,江致微都提不起精神。

    來人叫他去書房議事,他才知道是兵變了。

    他腦子嗡嗡的,記起來“白刃在后”的那句話是:“你想的那桌酒,不是你我能吃的�!�

    他想的哪桌酒?

    心里雷暴陣陣,他耳邊盡是大伯說過的:”姓謝的比你適合官場�!�

    他那時還不服,暗里攢著勝負欲。

    原來勝負早已分出。

    -

    京城封城,遠在豐州的人們不知曉。

    二月二十九,謝星珩的生辰到了。

    這個日子巧,四年過一回。

    時下過生辰簡單,相熟的人來祝壽,家里人擺桌酒,能請戲班子、叫幾個院里人來熱場子,就是極體面的事。

    謝星珩才滿二十,不想搞那么興師動眾,就自家人擺酒吃飯。

    一清早的,家仆就來拜壽星,一人抓了把銅錢,笑得喜滋滋的,忙起來都輕快。

    謝根攜夫郎陳冬,帶著孩子來府上吃酒。

    小豆子如約,把他養(yǎng)大的、開始下蛋的母雞,送給謝星珩當賀禮。

    陳冬最近忙,實在抽不出手來制東西。

    謝根要幫著帶孩子,又忙雞場的事,還跟小豆子比著學認字,也忙得腳不沾地。

    他倆記得謝星珩說吃核桃補腦子,滿農(nóng)莊的農(nóng)戶家都找了一遍,帶來了兩大袋山核桃。

    江知與一清早就去揉面。

    到今天,他懷孕四個月了,肚子微微顯懷。手上力道不減,揉出來的面很勁道。他不會甩面,早沒練過,怕搞砸了,就純用力拉。

    拉長后交疊,再拉長再交疊,給謝星珩做了一碗龍須長壽面,上頭臥兩只焦黃荷包蛋。

    謝星珩陪他在廚房,面條好了,不經(jīng)他手,接過來端著。

    ”你扶著我走。“

    江知與低頭笑,洗洗手擦干,過來挽著他胳膊走。

    剛診出喜脈時,他要多小心有多小心,只在天晴時走動,府門都很少出。

    距離診出喜脈,已經(jīng)過去三個月,他早習慣了。也發(fā)現(xiàn)了規(guī)律,他孕吐反應(yīng),受情緒影響多,這陣子心情暢達,萬事過心不留痕,還長胖了些。

    他習武的身體,比普通小哥兒結(jié)實,不提打架,正常行走,哪就用人扶了?

    小謝愛叫,他也愛聽。一喚就來挽著走,膩膩歪歪的。

    夫夫倆到前面,聽說大哥大嫂送來的是山核桃,當即叫幾個小廝拿小錘子砸一些出來。

    上兩盤核桃果,再做些核桃糕,也讓大哥大嫂帶些砸好的核桃回家。

    “謝川還在讀書,腦子要從小補起�!苯c說。

    他也學會謝星珩那一套,知道怎么說話,能讓大哥大嫂無法拒絕。

    家人之外,還有親朋送禮來。

    各家都抬的壽包,黃家不知從哪里打聽到消息,竟也跟著抬了一抬壽包過來。

    謝星珩不吃壽包。

    小魚把長壽面下多了,心意難拒,他分了一半出來,叫小魚一起吃。

    “我們一起長壽,長長久久�!�

    江知與:“……”

    好的,他也無法拒絕。

    江承�?吹醚浪幔浅P÷暦浅P÷暤那那母蚊鲿熰止荆骸拔覀円郧皼]這樣吧?”

    宋明暉把江承海碗里的紅燒肉夾到小盤子里喂狗——孩子應(yīng)考后,汪汪就養(yǎng)在他們院子里,現(xiàn)在回不去了。

    江承海低頭看看搖著尾巴,吃得歡快的狗:“……”

    那是我的紅燒肉。

    飯后,陳冬跟著江知與回屋。

    關(guān)上門,江知與把外衣解了,給大嫂摸摸肚子。

    陳冬年后就跟著吳夫郎學摸肚子、盤胎位的本事,這要經(jīng)驗。

    他恰好摸過一個胎位不正的肚子——他自己的。

    懷胎十月,熟悉得不能再熟,結(jié)合所學,目前小有成效。

    他感覺江知與的肚子,也比一般人大一點。

    江家伙食好,江知與也健康,或許就是要大一些。

    為穩(wěn)妥,他說:“這幾個月有叫大夫來看嗎?”

    江知與搖頭:“沒呢,我爹爹說,我這胎很穩(wěn),什么事兒都沒有,就不用太早看郎中,影響我心情�!�

    過了頭三個月,懷穩(wěn)了,開春路好走,就定期叫人來看看。

    陳冬點頭:“要看看的,隔著肚皮,我也不能說摸得一定準。”

    江知與自是鼓勵他。

    他很高興大嫂能在孵小雞之外,找到自己的事業(yè)。不是為了掙錢,是心中信念支撐的事業(yè)。

    這跟生活的奔頭不一樣,陳冬的眼睛都比從前明亮。

    常居水鄉(xiāng),他臉上風霜多。月子期間養(yǎng)得好,這兩個月越過越有滋味,忙也快樂著,臉上氣色與好精神相合,他面貌都動人了些。

    是生動、有靈氣的樣子。

    陳冬這輩子聽過的最多的夸贊,都是江知與給的,每回過來,他都不舍得走。再去吳夫郎那里學習,又會更加認真。

    他沒跟人說,他還滿縣里找懷孕的夫郎摸肚子。以期積攢更多的經(jīng)驗。

    兩人也聊養(yǎng)孩子的事。

    養(yǎng)小豆子的時候,陳冬沒有留意,每天忙亂亂的。小豆子氣弱,那時又乖又安靜,他也忽略了。

    這胎生了倆,就記得清楚。最開始嗜睡,一天睡八九個時辰。再是要吃要喝要換尿布。

    每個月份的特點,他都給江知與說,好讓他以后應(yīng)付得來。

    江知與識好歹,對他好,他都記著。

    趕在天黑前,大哥大嫂回家,晚飯不在這邊吃。

    江知與跟謝星珩飯后回房,叫謝星珩自己從柜頂上拿禮物。

    這是江知與委托誠哥兒找人打造的,是兩把袖里劍。

    仿袖箭制品,更薄更隱蔽。和護腕配合使用最好。

    時局亂了,有個防身的物件,多個保障。

    袖里劍不能拿出來顯擺,另有一只中號的判官筆。這是給書生的禮物。

    用的羊毫,雪白的筆尖,很是漂亮。

    謝星珩兩相比較,以防身的角度來說,判官筆更適合出其不意的攻擊。

    江知與冷不丁幽默了一下:“把他名字寫生死冊上?”

    謝星珩被他逗笑:“當然不是,辣椒醬記得吧?我用這筆蘸辣椒醬,往人眼睛里懟,懟誰誰完蛋。這技能漂亮,我給他取個名字,叫附魔判官筆�!�

    江知與稍作沉思,認為這是消耗品,決定給小謝多買一些。

    進入三月,他們等待的變數(shù)到了,徐誠來家里,跟江知與說:“京城兵變了�!�

    距離那天,才過去七天。

    消息來得很快,江知與斷定是一手消息。

    林庚能把這么重要的消息,最先給誠哥兒送來,是有真心的。

    江知與問他:“你跟家里人說了嗎?都有什么打算?”

    徐誠沒跟家里講。

    一幫急性子,說了容易生亂。

    “照常過日子,有事我照看�!�

    他也帶來一個好消息:“鐵和糖都行�!�

    徐誠那晚沒有偷聽,不知道他倆聊的是這么大的合作。到今天,才知道是糖和鐵。

    “你這夫君,真是深藏不露。”

    江知與點頭:“他看的書比較雜,可惜被大水沖走了好多,不然我們也能看看�!�

    徐誠有分寸,不深聊這個,問江知與看郎中的情況。

    前天,有郎中進府。他看江家沒出動靜,今天來一并問問。

    江知與摸摸肚子,說不清是喜事還是壞事。

    “孩子都好著,郎中說脈象很有力,我跟孩子都很健康。但懷了兩個。”

    徐誠:“……”

    雙胎兇險,他也說不好是好是壞。

    江知與低頭想想,小謝都跟林庚互懟了,他跟誠哥兒聊聊避孕也沒什么。

    他就說了避孕方子的事。

    “說是能殺精,但不影響使用,以后怎么都生不出來孩子了�!�

    徐誠聽得滿頭問號:“還有這種方子?”

    江知與臉色紅著:“小謝主動要的,說生孩子太兇險了,我們就生這一胎,以后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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