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蒼凌闌:“追!”
又一場狂奔開始了,只不過這次,奔逃者和追逐者完全顛倒。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時辰,飛光鹿和邪狼載著兩位御獸師,冒著反常的大雨,在山里狂奔不止!
寒風(fēng)撲面,四面八方都在雨水的擊打下嘩啦啦地響。蒼凌闌剛卸了甲,這時僅一枚夏日才穿的單衣伏在雪泥背上,凍得唇色都白了。
嚴(yán)寒可忍,只怕拉不穩(wěn)弦。她從腰間摸出酒囊,硬灌了好幾口,目光始終不離前面的獵物。
吳戒又怒、又急、又煩躁,整個人憋屈得要命。邪狼跑起來顛得他頭暈?zāi)X脹,背后和腿上的傷口流血更狠,浸著雨鉆心地疼。
在不知道第幾次回頭,發(fā)現(xiàn)白鹿依然在山林間奔跑,而且居然越來越近的時候,男人終于撐不住了。
——他娘的,自己堂堂一個契約了二階吞噬變異戰(zhàn)獸的御獸師,面對這未啟靈的小丫頭片子,為什么要逃來躲去!
“找死!”吳戒突然大吼一聲。
他粗喘著,渾身濕透地從停下的邪狼背上爬下來,猛地回身一指,眼睛血紅:“去,成全她,把那小賤種給咬個稀爛。”
“嗚嗷��!”
灰狼長嘯一聲,飛也似地竄了出去。四足下騰起黑色的影子,奔跑的速度陡然提升了一倍。
暗元素技能,暗影奔襲!
“來得好�!鄙n凌闌右腳輕踢雪泥的肚腹,白鹿心領(lǐng)神會,在山石上一點(diǎn),來了個原地調(diào)頭,轉(zhuǎn)身就跑。
但這次,吳戒抱了不死不休的心,邪狼很快發(fā)動了第二次暗影奔襲,沿途的幾株灌木都被撞斷了枝葉,轉(zhuǎn)眼間已至身后。
蒼凌闌面不改色,找準(zhǔn)時機(jī)在雪泥背上一踏,單手攀住一株天王木垂下的枝條,整個人懸掛在了半空中。
接著,她手臂發(fā)力猛地一蕩,換為右手攀援,直接把自己甩上了樹!
硬弓落在少女掌中時,邪狼正從樹枝下奔過。
說時遲那時快,蒼凌闌搭箭彈弦,展臂如鶴。那抹冷光刺破雨幕,追風(fēng)而來!
邪狼此時速度已提升到了極致,且滿心盯著眼前的白鹿,如何防得住背后猝然的一箭?
箭矢在它的后足上刮去一道血肉。邪狼一聲慘嚎,剎不住勁,竟是迎頭摔進(jìn)嶙峋的怪石間,撞了個頭破血流!
下一刻,悄然折返的白鹿猛地躍出,那雙變異的剔透雙角經(jīng)靈流淬煉,有如刀鋒一般,狠狠捅入了邪狼的側(cè)腹——
鮮血狂飆!
邪狼凄厲地慘叫起來,大張的嘴里,狼牙倏然亮起金屬般的光澤,咬向白鹿柔嫩的脖頸!
“雪泥,退后!”
黑暗中暗光一閃,獵人的第二枚鐵箭再次射來。
白鹿聽令,抽身疾退,輕巧落在一塊高峻石壁上,甩落角上的血珠。
后方破風(fēng)聲已近,邪狼欲追不能,只得一個擰身,以技能“鐵齒”相迎。
箭矢被它咬斷在口,竟發(fā)出金石相擊的脆聲!
“吼……”
吐掉斷箭,邪狼的雙眼鎖定了樹上的獵手。
此時,它與蒼凌闌相距不過二十丈遠(yuǎn),只需幾個飛撲,毫無戰(zhàn)力的人類便會葬身狼口!
蒼凌闌面不改色,將第三箭拉得滿弦,“踐踏!”
“呦——”
瞬時,鹿影自石壁上躍下,傲然清啼。積水照亮了一團(tuán)雪光,翩若驚鴻。
“吼嗷��!”
邪狼怒目咆哮,拖著傷足,奮力躍起,向著人類御獸師的方向發(fā)動了第三次“暗影奔襲”;而雪泥借俯沖之力,前蹄大開,以“踐踏”正面相迎!
兩只戰(zhàn)獸技能相撞,半空中靈流轟然炸開,連從天空落下的雨線都向四方斜飛。
天王木的枝葉簌簌劇震,樹上的蒼凌闌扣弦不發(fā),瞇眼看去——
但見一道灰黑色影子如斷線風(fēng)箏,直直墜向大地。
她心里便知勝負(fù)已定,手指一松,箭矢離弦。
……
遠(yuǎn)處,吳戒仍縮在鬼手蔓的保護(hù)下,咬牙以精神聯(lián)系操縱著邪狼戰(zhàn)斗。
可突然,他臉色驟白,仿佛被當(dāng)胸捅了一刀,張嘴就是一口鮮血噗地噴出!
陣紋消散,精神聯(lián)系崩斷……
他的戰(zhàn)獸邪狼,被殺死了!
作者有話說:
第21章
雨中火
怎么可能��!
霎時間,無邊的恐懼將吳戒凍住,令他幾乎要尖叫出聲。
直到此刻,男人才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了多么大的一個錯誤。
說到底,蒼凌闌根本無力同時對抗邪狼、鬼手蔓兩只戰(zhàn)獸……不,她甚至連變異鬼手蔓都無法正面相抗!
整整一夜的尾隨騷擾,不過是為了一個目的:逼迫他腦子發(fā)熱,放出戰(zhàn)獸追擊。
她算準(zhǔn)了鬼手蔓是植獸,無法進(jìn)行長途奔襲,要追只可能是邪狼獨(dú)自來追。
而只要邪狼落單,它將面對的就不僅是一只變異飛光鹿,更有其背后的御獸師,一個冷酷狡詐的神弓手!
唯獨(dú)令吳戒無法接受的是,他的邪狼也算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二階戰(zhàn)獸,居然死得如此輕易��?
與此同時,完成了第一場獵殺的蒼凌闌取了邪狼的獸核,又悄悄摸回了吳戒所在的這片山間。
持續(xù)不斷的雨聲,很好地幫她掩蓋了腳步。
“雪泥,解除超生長狀態(tài),休息一會兒吧。”
雪泥點(diǎn)頭輕嚀一聲,身體縮小,變回嬌小玲瓏的一只鹿崽子。
蒼凌闌望著它點(diǎn)了點(diǎn)頭。今晚雪泥的體力消耗很大,若耗到維持不住超生長狀態(tài),那就什么都別提了,她的小命高低要交代在這兒。
現(xiàn)在,失去了可以快速奔跑的邪狼,吳戒已成甕中之鱉。接下來,只要設(shè)法把鬼手蔓這個大麻煩解決掉……
蒼凌闌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仰脖把隨身的最后幾口酒喝盡了。熱騰騰的烈酒好像在灼燒著血液,她對雪泥道:“盯好獵物,我很快回來�!�
雪泥可以休息,她這個御獸師卻還不能。
蒼凌闌轉(zhuǎn)身離去,快速地在山間摸黑移動。她冒雨攀著枯藤和石塊前進(jìn),踩過泥水和濕滑的苔蘚,甚至顧不得植獸鋒利的枝葉割傷了面頰。
這是極為冒險的舉動。在天氣惡劣的情況下走山路本就不該,一旦迷路,可能就再也轉(zhuǎn)不出來了。
更何況,在這兇獸盤踞的深山里,她只是一介凡人。
但今夜……蒼凌闌猛地將枯藤在手腕上一繞,借力躍過面前的山巖。她明白,自己有必須冒險的理由。
那個會在千萬丈高空抱緊她的男人離開了。
那條會在風(fēng)云之間接住她的銀龍也離開了。
所以她再不會將命運(yùn)委之他人。
無論是王都的旨意,還是所謂強(qiáng)大的御獸師,蒼凌闌都不指望——
朔城是小叔的領(lǐng)地,薄暮山脈是她的巢穴。若有誰企圖污染這片土壤,那就是她要獵殺的敵人。
忽然,雨幕中蕩開一片艷光。一大群橙紅色的光點(diǎn)在樹枝間飛過。宛如織錦浮空,紅霞垂落。
那是千百只霓魚燈在上下翻飛。夏季的交.配期到了,它們在深夜的山林中放出畢生最璀璨的光華。
“……找到了�!�
蒼凌闌臉色發(fā)白,她喘息著止住腳步,扶住一從矮木緩了緩。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從鬢角滴落。
從傍晚持續(xù)到現(xiàn)在,這場夜獵已經(jīng)逼近她體力的極限。萬幸,她已經(jīng)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霓魚燈,在兇獸檢錄中被記為飛魚類-鯉科-霓魚燈。�?諆蓷�,生息于淺河與樹林間,乃是灰土品級的平凡兇獸。
但唯獨(dú)在夏季的交.配期,雌魚的體內(nèi)會孕育出晶瑩的火囊,里面蘊(yùn)藏著風(fēng)雨也澆不滅的火焰。
當(dāng)雌魚完成產(chǎn)卵,不出一刻便會離開這片樹林。而它們的火囊將持續(xù)燃燒至天明。只有被母親的火焰淬煉過的魚卵,才能誕生出強(qiáng)健的魚苗。
當(dāng)然,在萬物競天的野外,卵和幼崽總是最容易被其他兇獸覬覦的對象。
不怕火的極樂鷹會撕開火囊叼走里面的卵,狡猾的金甲鼠會等到魚苗孵化的瞬間張開血盆大口。
自然,還有少部分膽大包天的人類……
蒼凌闌在灌木后半跪下來,她沒有動她的長弓,也沒有拔出短刀,而是悄然從靴子后面抽出一把小飛刀。
不遠(yuǎn)處的半空中,被霓魚燈排出的火囊正緩緩落下,眼看就要黏在樹枝上。
蒼凌闌眼疾手快,以刀刃穩(wěn)穩(wěn)一接,指甲蓋大小的火囊便落在了她的飛刀之上。
霓魚燈渾然不覺,吐著泡泡就走了,繼續(xù)飛舞在樹枝間。
饒是蒼凌闌早就見慣了這群霓魚燈產(chǎn)卵時的模樣,仍是忍不住眼角一抽,心內(nèi)感嘆:
我說魚大姐,你們生蛋,還真是生完就不管了啊……但凡回頭瞅一眼呢?
既然你們看都不看……
也怪不了被獵人偷崽子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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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太陽從云層間灑下微光,這煎熬的一夜終于過去了。
吳戒已經(jīng)精疲力竭,眼下遍布烏青,目光發(fā)直地看著山那邊的魚肚白。
一個時辰前,他實(shí)在熬不住,便命令鬼手蔓提防著四周,自己短暫地瞇了過去。但在這樣的境地下,怎么也睡不安穩(wěn)。
唯一慶幸的是,蒼凌闌始終沒再有新的動作。
看來如他所料,那小賤種拿鬼手蔓沒辦法,只能等待其他機(jī)會的出現(xiàn)。
“咿,咿。”鬼手蔓不安地叫了兩聲。
吳戒轉(zhuǎn)頭一看,臉上迸發(fā)出絕路逢生的光彩:“雷光!是雷光!”
只見奇霜洞窟的方向,半空中幾束細(xì)細(xì)的雷電閃動。
吳戒心中涌上狂喜:是黑袍大人的信號,他可以過去了!
頓時,這半日的傷痛和疲憊一掃而光。只要將蒼凌闌引到神秘黑袍那里去,這小賤種焉有活路?
被邱鷹派獵人追殺算什么,死了一頭邪狼又算什么,他的新生就要到來了!
吳戒只覺得酸軟的四肢又冒出了無限的力量,他指揮鬼手蔓嚴(yán)密地保護(hù)著自己,喜不自勝地朝著雷光的方向走去。
他一動,暗中的獵手也有了動作。
少女獵人騎著白鹿,出現(xiàn)在前方的山路上。
她秀發(fā)凌亂,衣衫濕透,到處是血跡和泥水的污漬。
縱使如此,那雙蒼黑色的眼睛卻明亮且冰冷,竟無半點(diǎn)疲態(tài)!
“好啊,小賤種,你還敢露面……”吳戒眼里布滿紅絲,這一夜的屈辱在此刻都化作殺意,“鬼手蔓,把她和那頭鹿給我一起絞碎!”
“咿咿!!”
鬼手蔓立刻進(jìn)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它張開生滿倒刺的藤條,纏繞在樹枝間飛速游走,織成天羅地網(wǎng)向蒼凌闌撲去。
——雖說如此,吳戒心中卻沒覺著蒼凌闌會與他正面交手。
整整一夜,蒼凌闌面對鬼手蔓時都保持著騷擾游擊的戰(zhàn)術(shù),極力避免交鋒。一旦鬼手蔓的攻擊逼近,那白鹿仗著靈敏,扭頭就跑。
此番又豈會有什么例外?
然而,例外還真就來了。
沐在冉冉升起的黎明淡光之中,那少女獵人非但未退,反而古怪地挑眉笑了一下。
“吳戒,”她說,“雨過天晴,送你個好東西�!�
下一刻,蒼凌闌半隱在背后的右手揚(yáng)起,她的指間夾著三枚小巧飛刀,紅光附著于其上。
乍一甩出,便如三尾不詳?shù)某嗉t彗星,爭先恐后而來——
頓時,吳戒寒毛直豎:“不好,躲開!”
可鬼手蔓身軀龐大,距離又已十分靠近,哪里是說躲開就能躲得開的?
噗嗤!
飛刀刺入鬼手蔓的軀體,粘在刀刃上的火囊破裂,頓時燒起一片大火!
“咿咿呀呀呀——��!”
鬼手蔓凄楚地慘叫起來,它疼得將著火的藤蔓亂甩,甚至用力拍擊著近處的水洼,可火勢愈演愈烈,很快包裹了植獸的全身!
吳戒目眥欲裂:“鬼……鬼手蔓!!”
鬼手蔓痛苦地翻滾起來,它揮舞枝條,火焰飛濺到樹枝上,驚動了山間原本沉睡著的其他植獸!
“咚噥��!”“簌簌……”
山林間,藤木妖憤怒地擺起枝干,窸窣香草嚇得一邊潑灑香粉一邊亂跑。旭日從云中穿出,陽光落在倒映火焰的粼粼水洼上,上下都是一片混亂的燃燒景象!
吳戒在燃燒著的植獸間抱頭亂竄,欲哭無淚,破口大罵:“他娘的,別過來!爛草,你要害死我!別過來!”
蒼凌闌快意地大笑一聲,她拔刀在手,喝道:“吳戒!”
“嗚咿,嗚咿咿……!”
鬼手蔓身周的陣紋急促地閃動起來,這株性情怯懦的植獸正拼命懇求御獸師,求求主人讓它回到靈界里去!
外部的傷害不能帶入人類的靈界。因此只要回到靈界中,它身上的火焰立刻便可熄滅!
吳戒卻只看到少女橫刀騎鹿而來,霎時魂飛魄散:“廢物,爛草!快攔住她,攔住她�。�!”
鬼手蔓又發(fā)出了嬰兒哭啼似的聲音,烈焰焚身的痛苦對于植獸來說無異于酷刑。然而精神連接內(nèi)傳來的強(qiáng)烈指令,讓它根本無法違抗!
“嗚咿咿呀呀……”
鬼手蔓凄慘地哭泣著,裹著一身火焰,絕望地向蒼凌闌撞了過去!
而吳戒此時居然連鬼手蔓都不顧了,拖著踉蹌的傷腿,狼狽地往樹林里跑!
連蒼凌闌都不禁震驚于此人之無情,罵了句:“畜生!”
雪泥飛速往旁邊一避,燒著火焰的藤條幾乎就從耳畔擦過。蒼凌闌深吸一口氣,自背后摘下長弓,瞇眼搭弦——
她的精神在此刻集中到了一點(diǎn)。
噼啪的火舌和逼近的藤條似乎都在感官中遠(yuǎn)去。
少女閉上眼,她聽見晨風(fēng)吹拂,樹葉梭梭,積水蕩動,盡頭是獵物慌亂的腳步!
霎時間,蒼凌闌睜開雙眸。離弦之箭如閃電般射出,以一個詭譎的角度穿過鬼手蔓的藤條,瞬間掠過兩百步之遠(yuǎn)!
而吳戒,只聽得耳畔風(fēng)起。
后心先是一涼,而后劇痛襲來。
“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