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蘇晉訝異地挑起眉,未曾想沈奚還這般荒唐過,但一想他的性情,又覺合乎情理。
后宅不是有句打油詩么——文臣有沈柳,武將有戚衛(wèi)。其實這詩后面還接了一句膽大包天的,初七看月星十三,不及冬月尋梅蹤。
然而,昨日宋玨將這詩念給蘇晉聽的時候,提點了一番,說后頭幾位的桃花加起來,都比不過這排頭一號的沈公子。
錢三兒道:“扯遠了�!庇肿話x出來的畫軸里,拾出最后一幅遞給蘇晉,“我覺得你會喜歡這個�!�
畫軸上有四字,翰林舒式。
蘇晉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來,心想朝中的那位舒桓舒大人不是中書舍人么。
而中書舍人官階雖低,但舒桓卻是景元帝御用筆桿子,凡舉有甚么難以決斷的,專橫如朱景元都愿聽他一二言。
柳朝明往那卷軸上掃了一眼,頓了頓,不由微微蹙眉:“舒聞嵐?”又問,“怎么,他身子好了?”
蘇晉一聽“舒聞嵐”三字,一下便想起來了。
中書舍人舒桓之子舒聞嵐,當朝第一大才子,經史子集無一不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胡語,蒙古語,西洋語十余語言,家事國事天下事無一不曉。
可惜造化弄人,胸懷經天緯地之才,生來就是個病秧子,自小又染上哮喘,一操勞就犯病,腰間永遠掛一個草藥囊。這還不算,但凡轉寒轉暖,他都能病上一陣,病勢纏綿不去,故而一年十二月,舒聞嵐有七個月都仰躺在臥榻半死不活。
只能看書做學問。
趙衍道:“聽說先頭入冬前,舒桓找了位神醫(yī)給舒聞嵐瞧過病后,入冬這兩月他已沒犯過大病,也就一個喘癥,拿藥草囊問一下便過去了。”
自然畫軸上的女子不是舒聞嵐,而是舒聞嵐之妹。
蘇晉展開畫軸,圖中女子眉若遠山,眼有薄暮寒煙,雖非傾城國色,淡然慵懶間卻帶一絲靈動。
一旁提著四字:舒式容歆。
蘇晉愣了愣,比起之前十余美人圖,是這個看著順眼些。
錢三兒道:“舒桓對兒女姻親一事頗寡淡,我特地選出來這副,非但因為是舒聞嵐親自到我府上來求的八字,你大約不知,你今冬初回京師當日,這個舒容歆是見過你的�!卞X三兒一頓,“聽舒聞嵐說,她確實對你有意。”
柳朝明再一次放下了他手里金貴的茶盞。
第75章
七五章
蘇晉有些窘迫,垂眸又看了眼畫上眼含薄煙的舒容歆,輕聲道:“我不記得曾見過她�!�
錢三兒道:“我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不過,”他又將月牙眼彎了起來,“你明日可以親自問問舒聞嵐�!�
蘇晉不解。
“年關宴的席次是按品級排的,你與舒學士同列正四品,聽說他昨日拖著病懨懨的身子親至禮部,讓羅尚書開個后門兒,把你與他的座兒挨在一處。羅尚書你是知道的,生怕舒聞嵐一個不合心意在他禮部犯病咽了氣,當下就應承了�!�
蘇晉聽罷,將手中畫軸卷起:“有勞錢大人了�!�
她其實早該想到的,自己身為女子執(zhí)意入仕,遲早要過姻親這一關,眼下躲了數日,勞煩了錢三兒,心中已十分過意不去。
蘇晉于是起身先對趙衍揖道:“多謝趙大人好意,我自回去再想想�!痹賹﹀X三兒揖道,“有勞錢大人,日后倘再有臣工為下官婚娶一事找去大人府上,請大人令他們來蘇府,我自與他們解釋。”
趙錢二人見蘇晉無心此事,當下不便再討結果,幾人合手對拜,便自值事房離去。
蘇晉走在最后,看著三人的背影,輕聲喚了句:“柳大人�!�
一地積雪,柳朝明聽見冰渣子在腳下碎裂。
他眸光微動,回過頭來眉間已疏闊無物,淡淡應了句:“嗯。”
蘇晉上前來垂首揖下:“方才竟忘了要謝柳大人,勞大人為時雨費心,時雨……”她微微一頓,忽想起柳朝明日前說的“不必起興”,于是將興頭話掐了,抬眸徑自問,“想問大人有甚么好法子沒有?”
她是常年操勞,面色蒼白,好在有一股韌性撐著,疲而不倦。這幾日大約歇得好了,頰上染上一抹恬淡的好氣色,眼深處清透有光。
柳朝明避開目光,淡而無波地問:“你這些年,可曾給去信杞州故里?”
杞州不是她的故里,蘇晉知道,柳朝明問的是當初收留了她半年的杞州蘇家。
她微一搖頭:“不曾。”
不是不愿,當初蘇家人對她這個來歷不明的寄養(yǎng)子十分不滿,以為是蘇老爺在外頭折騰出的私生子。蘇老爺從來好名聲,卻為了昔日與謝相的情誼,竟將就著以私生子的名義,認她做了親子,為她落了戶。
蘇晉借住蘇府的半年,整個宅邸如一口煮著滾滾沸水的鍋,幾個夫人姨娘成日為她的事吵得不可開交,大約是怕被她這個多出來的少公子分走家業(yè)。
后來有一日,蘇晉聽見,她們私下里稱她“野種”。
蘇晉自小承家學淵源,三歲能誦,五歲成詩,經史子集過目不忘,一身傲骨下頭藏著的都是錦繡才情,她自可忍不堪,卻不能忍旁人辱她家人。
蘇晉想,她不是甚么野種,她是謝相之后,而她的祖父,在她心中就如東升的旭日。
隔一日,蘇晉便收好行囊,辭別了蘇老爺。
這個與人為善的老先生深諳謝相心性是以知道蘇晉必不可挽留,默不作聲地送別了她五里,塞給了她一張銀票,說了句看似絕情實則慈悲的狠話:“我家被折騰成甚么樣,你也看到了,你走罷,到天涯海角,日后不必再來信�!�
柳朝明的聲音聽不出悲喜:“今歲入冬,蘇老爺去世了。”
蘇晉愕然抬頭,眉間漸漸浮上蒼茫色,片刻,搖頭自責:“我……竟是不知。”
柳朝明本打算瞞著她的,若不是一切已趕在這個緊要當口。
他道:“你若實在避不過各臣工求親,可以回鄉(xiāng)丁憂�!币活D,忍不住添了句,“明日年關宴過了便走�!�
蘇晉聽了這話,不由深思。
宮前殿一事如一道暗影籠在她的心頭,當日沈奚臥于雪上,問她:“我覺得要出事,你信嗎?”
其實蘇晉想說,信,因她心中有同樣的不安。
可她與沈奚一樣,摸不清源頭在哪里。
她希望她錯了。
蘇晉抿唇道:“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她想了想,“我先去信一封,待開春諸事已定再啟程�!�
柳朝明不知她所期盼的“諸事已定”是指甚么,蘇晉也沒再多說,與他作了別,說是要去翰林院送為十七殿下擬的字,匆匆走了。
天是蒼青色的,明明無云,日光卻照不透,四下雪色交相映照,將人間折射出一團刺目亮白,像個盛意盎然的假晴天。
柳朝明的神色寡淡下來,一旁有一小吏上前來道:“大人,那公公已侯了多時了�!�
柳朝明“嗯”了一聲:“讓他出來�!�
片刻,自偏院的耳房里走出一名年輕內侍,正是宮前殿事發(fā)過后,柳朝明在梅園見過的那位。
內侍一襲黑衣斗篷遮住眉眼,對柳朝明拜下:“見過柳大人�!�
柳朝明道:“你擅用毒�!彼皇窃趩�,而是篤定。
當日在宮前殿,就算是朱麟奶娘喂得毒,可小兒身子骨嬌弱,且日日都有不同,若非有高人從旁指點,恰到好處地控制服食棗花餅的量,倘若一個不慎拿捏錯了輕重,豈非弄巧成拙?
此事沈奚與蘇晉想不透,但隱窺得真相的柳昀卻能明白。
內侍自謙道:“雜家只是略懂�!�
柳朝明道:“本官要一帖藥,吃過之后人乏而無力,有風寒侵骨之狀,病逝纏綿,非足月將養(yǎng)不可去之,能做到嗎?”
內侍道:“大人要置身事外?”
柳朝明的眸色驀然轉寒。
內侍心中一驚,脖間隱隱傳來的竟是當日被鎖喉的窒息感。
他連忙深揖道:“能,只是依大人所訴癥狀,那么藥力必然生猛。倘前一刻大人還好好的,服下藥后人虛體乏,宮中醫(yī)正醫(yī)道精深,定能瞧出此乃藥物所致,對大人生疑�!�
柳朝明道:“你自去備藥,日落前交與本官,其余的不必管�!�
中夜風雪又至,掩窗于屋中,也能聽到外頭如猛獸過境般的呼嘯之聲。
隔日醒來卻有真正的好晴光,一眾朝臣卯時隨景元帝至昭覺寺祭天,午時用過齋飯返程,回府攜了家眷趕赴年關宴。
其實景元帝的壽辰是臘月二十四,依往年的規(guī)矩,當是小年這日焚香祭天,隨后一日萬壽宴,待壽宴散了便停政,年關當日該是各自在府中過。
而今歲聚于一堂,其中因果眾朝臣面上不提,心中有數。
自奉天殿登聞鼓一案后,景元帝日漸怠政,凡有要事,無一不交給朱憫達處置,已隱有禪位之意了。
是故這年的年關,大約是朱景元作為帝王,與眾臣子一同過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年關。
宴席開在瓊花苑,中有一條窄河,左手邊是臣工,右手邊是女眷。
窄河名為瑤水,河面支了個的露臺,屆時有笙簫歌舞便盡在這臺上看了。
待到酉時初,各臣工女眷分次入席。
筵席是一人一桌的小幾,幾下煨著紅泥火爐,作取暖之用,蘇晉一旁的幾下煨著兩個,大約是個舒家那位病秧子備的。
各皇子中,被圈禁于內宮的朱稽佑與朱覓蕭也來了,聽說是圣上格外開恩,想令他的三子與十四子過個好年,直至冬獵后才再行禁足。
蘇晉沒有家眷,入席得早,不多時,舒聞嵐也到了。
回到京師不久,蘇晉曾遠遠見過他一回,彼時舒學士與一群翰林走在一起,衣著要比尋常人厚上許多,個頭十分高,人卻是削瘦的。
舒聞嵐見了蘇晉,與她彎身施以一禮:“蘇御史�!�
蘇晉起身回了個禮:“舒學士�!�
離得近了,能聞到舒聞嵐身上的藥味,他整個人都擁在厚不透風的狐裘大氅里,模樣清癯,顴骨很高,眉眼倒是好看的。
須臾,瓊花苑一頭,有三人同至,眾人移目看去,竟似乎靜了一瞬。
此三人正是如今暫領宗人府的十殿下,十三殿下與七殿下。
而正如后宅那句膽大包天的打油詩所言,初七看月星十三,不及良月尋梅蹤。
這三人也正是景元帝眾皇子中生得最好的三個,七王似月,朱南羨如星如陽,良月為十月,十王朱弈珩最喜梅花。
他三人既領宗人府,正是自瑤水另一畔接待完眾女眷過來。
朱沢微與朱弈珩都還好,唯朱南羨,臉色有些微難看,也不知發(fā)生了甚么。
蘇晉正想著,身旁有一個聲音道:“我猜是跟明日的冬獵有關,往年冬獵,各皇子間都要比試誰獵的獸禽多,今年十殿下掌宗人令,大約是想出了點新花頭。”
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舒聞嵐。
見蘇晉別過臉來,他便對著她雅淡一笑,續(xù)道:“總該是跟對岸的女眷有關,蘇御史以為呢?”
蘇晉道:“蘇某是頭一遭在宮中過年,殿下的想頭,倒是猜不出。”
舒聞嵐到底飽讀詩書,說起話來急緩有度:“七王妃五年前就歿了,十殿下至今未納正妃,十三殿下更怪了,府內就養(yǎng)了個侍妾,聽說還是自那被抄了家的馬少卿府上撿來的,后來他就藩,也未曾把這侍妾帶去南昌,為甚么?”
蘇晉道:“舒學士這話可把蘇某問著了,殿下的事,我等為人臣子豈敢多作打聽�!�
舒聞嵐道:“御史大人莫要誤會,舒某可不是在問,”一頓,“我是在跟你套近乎�!�
他個頭很高,腿也長,坐在這小幾前似乎不大舒服,偏生畏寒還要蜷起來,伸手在小火爐上暖了暖,不疾不徐道:“舒某身無長物,病勢纏身,長年僻居一方,實在沒甚么拿得出手的,然就是閑得慌,將宮里宮外的瑣碎都搜羅了一籮筐。蘇御史雖行監(jiān)察之責,但這宮中秘事,街頭傳聞,臣工家事未必知道得一清二楚。御史不明可以問舒某,情誼自話頭出,咱們先做聊友,等到時機得當,才好更進一步�!�
蘇晉也不知舒聞嵐這“更進一步”要進到哪里去,總不該是真想把其舍妹嫁給她吧?這可萬萬受不起的。
舒聞嵐見她不答,便接著方才的話頭道:“舒某聽說,是因為十三殿下早就心有所屬�!�
第76章
七六章
蘇晉心中微微一頓,生出些警覺,不料舒聞嵐下一句:“是戚家的四小姐�!�
有內侍過來掌燈,二人俱是將話頭掐了,等內侍走遠,舒聞嵐才續(xù)道:“這是有因可循的,十三殿下那方刻了戚四小姐閨名的玉佩大伙都知道,不必提,就說當年……”
他話未說完,瓊花苑一頭便有內侍唱道:“皇上駕到——”
瑤水兩旁的臣工女眷分立于一側,對著拱橋方向拜下,景元帝的大步走進,身旁有人高舉華蓋,天子儀仗煊赫威揚。
朱景元將養(yǎng)了數日,氣色已好上許多,他走至上首方,待眾人齊聲呼過萬歲,也就開宴了,繁瑣的規(guī)矩較之晨時的祭天倒少了許多。
菜肴是一道道上的,由各內侍宮婢分發(fā),分量適當,菜色滿目琳瑯。
一時笙歌起,只見瑤水之上竟有數名女子踏水而來。
蘇晉仔細看去,原來有木樁扎于水下。
這些女子身覆紗衣,手執(zhí)各色綢緞,隨著笙歌起舞,將手中綢緞交錯纏繞,竟?jié)u漸結成一個碩大的花球。其中一名女子伴著一聲琵琶錚鳴,凌空將花球一拋,花球不偏不倚地歇在了瑤水畔最高的樹椏上。
像是枯木開出繁花。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叫好聲。
朱憫達越眾而出,執(zhí)杯對景元帝道:“兒臣率眾皇弟,祝父皇萬壽昌明,松鶴無疆�!�
自他身后,一眾皇子也齊聲呼道:“祝父皇萬壽昌明,松鶴無疆�!�
景元帝崇儉,早在幾日前便下旨讓諸皇子臣工不必送禮祝壽,然而此時,三王朱稽佑忽然往前一步,小聲道:“父皇,兒臣、兒臣有壽禮進獻給父皇�!�
景元帝臉上的笑容斂了斂,眼中隱有不悅。
朱稽佑連忙拜下說:“不是甚么物件�!彼勇暤溃骸吧轿饔袆ξ枰坏�,兒臣府上養(yǎng)了幾個的公子,都是練家子,持劍舞起來煞是好看。”
他抬眸看向景元帝:“兒臣進京前,曾來信說要帶他們來舞劍給父皇看,父皇還記得嗎?”
其實朱稽佑為何有此舉也不難猜測,景元帝最是護短,他大約想在他父皇前展露些孝心,待開春后,登聞鼓一案判下來,叫他父皇佑他一命。
朱南羨聽了朱稽佑的話卻是愣怔,劍舞?該不是他府上那幾個花拳繡腿的持劍公子罷?
他正這么想著,須臾只聞鼓點起,十二名持劍公子自瑤水兩側涉水而來,挽劍似花,時如羿射九日,時如帝驂龍翔(注1)。
其實這樣的劍舞在朱南羨這等真正習武之人看來沒甚么意趣,但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柔中有韌,剛柔并濟的匠藝了。
待一曲舞罷,景元帝悅然道:“不錯,賞!”
這時,十二王朱祁岳揚唇道:“這有甚么好瞧的。”又朝上首一揖,“父皇,兒臣愿為您獻上真正的劍術!”
景元帝大笑道:“好!你來!”
朱祁岳身上有一種難得的江湖俠義之氣,自腰間抽劍握在手中,環(huán)目朝皇子與群臣望來,扯長音線道:“不過——兒臣挑對手�!�
目光落在朱昱深身上,朱昱深道:“不成,三妹懷著身子,本王承諾過入夏前不動刀兵�!�
朱祁岳“嘁”了一聲,皺眉道:“四哥憑多講究�!蹦抗庥忠葡蛑炷狭w,一揚下頜:“就你了!”
朱南羨早知他會挑自己,一看他手里的劍,高呼一聲“好”,吩咐一旁的內侍,“十二哥的‘青崖’出鞘,速去東宮取本王的‘崔嵬’來�!�
內侍應聲退下,一轉身卻與上來斟酒的另一名小火者撞了滿懷,引來一陣哄笑。
“昔圣上兵馬中原,攻岙城時,曾自淮水一戰(zhàn)。彼時敵眾我寡,圣上決意借東風,用一艘快船直駛入敵船當中,隨后自燃其船,引來大火,使得對面未戰(zhàn)先亂,此乃后來人人稱道的‘淮水之役’,想必你聽說過。”一旁,舒聞嵐說道。
蘇晉道:“嗯,若非此役使岙城守將敗走,想必戒備森嚴的應天府也不會在短短三月內被攻破�!�
舒聞嵐看她一眼,自爐子上暖著手,漫不經心道:“當時那艘快船上有三名將士,他們明知是赴死,仍愿慷慨捐軀,你可知道他們叫甚么?”
蘇晉移目過來:“叫甚么?”
舒聞嵐淡淡一笑:“我也不知,但我知道后來圣上命人打掃戰(zhàn)場,曾自被焚得只剩龍骨的快船上找到這三名將士的兵器,兩劍一刀,焚而不毀,圣上感慨之余,命人將此三樣兵器重新淬過,冠之以名,直到后來殿下們長大,‘世上英’賜給了四殿下,‘青崖’賜給十二殿下,而‘崔嵬’是其中唯一一把刀,留給了十三殿下�!保ㄗ�2)
蘇晉道:“錚錚鐵骨,該當有人承先人之志�!�
舒聞嵐道:“可惜如今只有‘青崖’與‘崔嵬’還在,數年前,四殿下一個不慎將‘世上英’弄丟了�!�
蘇晉愣道:“怎么會?四殿下沉穩(wěn)持重,不像是馬虎大意的人�!�
舒聞嵐道:“這我就不知了,聽說是丟在了河里,當時還命了許多將士下水去找,可惜誰也沒再見過這把‘世上英’,圣上震怒,賞了四殿下五十個板子�!�
他本是久病之人,面色比蘇晉還蒼白,此刻眉梢眼角透出笑意,卻絲毫不見病色,自帶一股渾然天成的書卷氣:“不過啊,后來有個傳言,說四殿下其實是將這柄劍贈給了沈三妹,也就是如今的四王妃�!�
蘇晉訝然,腦子轉了一轉,才反應過來這所謂的沈三妹,正是沈奚極少與她提及的沈家三姐。
舒聞嵐又添補了句:“不過依四王妃的性情,‘世上英’若給了她,想必定是日日里別在腰間招搖過市,所以啊,不可能。”
這時,那名去東宮取“崔嵬”的內侍已將刀帶到。
朱祁岳指著懸于高枝上的綢子花球,對朱南羨道:“看那朵花,誰先摘下算誰勝!”
朱南羨將刀握于手中:“好!”
言訖,二人先后縱身,足尖自水岸輕點,朝露臺躍去。
景元帝愉悅道:“朕的十二子與十三子要比武,眾愛卿不必拘謹,可以湊近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