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你怎么這么喜歡抬杠?”南山瞪他一眼,也開始較真,“那我問你,咱倆如今在這兒喝酒,誰更高興?”
溪淵一頓,抬眸看向她。
“當(dāng)然是我,你怎么還猶豫上了,”南山又將酒一飲而盡,“就現(xiàn)在,我更高興,那當(dāng)然是我更好�!�
“倒也未必�!毕獪Y輕嗤。
南山不想再跟他抬杠,又嫌小杯喝酒不過癮,打開一壇新酒后咕嘟咕嘟喝幾口,心情愉快地跑到窗前。
“溪淵你看!今晚的月亮和青丘那晚一樣大!”她驚喜道。
他們在青丘那么多晚,她說的那晚是哪一晚?溪淵不想承認(rèn),自己一瞬就猜到了答案。
“快來看啊,真的好大�!蹦仙酱叽�,見他還坐在那兒不緊不慢地喝酒,索性跑過去拉他起來。
溪淵被她折騰得沒辦法,只好跟著走到窗前。
“漂亮嗎?”南山問。
溪淵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嗯,漂亮�!�
“嘿嘿�!蹦仙缴禈芬宦�。
兩人靜靜看著天上的月,一時(shí)間誰也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南山突然問:“那晚你答應(yīng)我的事,還算數(shù)嗎?”
溪淵眼眸微動,低頭看向她。
“我自愿去做交易,你給我阿爹阿娘養(yǎng)老送終�!蹦仙脚滤耍咧獾难垌J(rèn)真地看著他。
溪淵無言許久,最終緩緩別開臉:“孫南山,都到李家鎮(zhèn)了,還想讓我心軟放了你?”
南山笑笑:“能放當(dāng)然好,不能放能求個(gè)心安也好�!�
“放心,只要你配合我,我自會照顧你爹娘終老�!毕獪Y不愿看她。
南山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你到時(shí)候可不要再露餡,必要時(shí)也可以對他們用些靈力,渾渾噩噩度過一生,總好比清醒著承受喪女之痛來得好�!�
溪淵:“什么叫不要再露餡?”
南山突然踮起腳,猛地拉近和他的距離:“溪淵公子,你不會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吧?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我回去之后,阿娘也總會將雞蛋的蛋黃給你吃嗎?”
溪淵和她對視良久,突然明白了什么:“阿娘她……”
“你運(yùn)氣不錯,冒充我?guī)啄�,竟然真招了阿娘和阿爹的喜歡,”南山輕哼一聲放開他,“哪怕是為了那不多的蛋黃,也請你照顧好他們�!�
溪淵嘴唇動了動,半晌才笑了一聲:“我竟然不知……”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南山又喝一口酒。
她又醉了,眼神開始渙散,說話也變得有些含糊不清,還非要跳出窗子去抓月亮。
溪淵把她強(qiáng)行薅回來,冷眼看她鬧騰:“是誰說凡間的酒好對付的?”
“溪淵……”南山傻笑一聲,跌進(jìn)他懷里。
溪淵本來不想管她,但眼看著她要往下滑,只好伸手扶住她。
南山仰頭看他:“你為什么沒對我動心?”
“以為我是靈曄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你隨便動動手指就能勾走?”溪淵嗤笑。
南山的下巴抵在他xiong膛上,聞言又笑了:“靈曄他……他才不傻,你不要老是說他�!�
“又替他說話了?不打算勾引我了?”溪淵笑意一瞬收起。
“不勾了,勾不動還勾什么,”南山扶著他的腰勉強(qiáng)站起來,歪歪扭扭地往床邊走,好幾次都差點(diǎn)摔倒,被溪淵動動手指又救過來了。
短短幾步路被她走了好半天,南山終于跌坐在床邊,昏暗的光線下,她直勾勾地看著溪淵。
“看什么?”溪淵問。
南山眨了眨眼睛:“看你�!�
溪淵看向她。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很會騙人,遇到你才發(fā)現(xiàn),真是人外有人,”南山提起這件事,又控制不住地笑了,“你在馬車上舍生救我的時(shí)候,我真以為你喜歡我來著�!�
“想多了。”溪淵只給她三個(gè)字。
南山:“你是什么時(shí)候發(fā)現(xiàn)我騙你的?”
“我變成狐貍醒來后,你不再與我作對,也沒再想著搜出些什么東西來�!毕獪Y解答她的疑惑。
南山怔怔:“原來那么早之前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所以后來你帶我出去玩,帶我去皇宮,也只是將計(jì)就計(jì)……你那會兒不是真心想對我好啊�!�
黑暗中,溪淵突然靜默。
就在南山快要睡著時(shí),他突然開口:“你一腔假意,還想換人真心?”
“也是�!�
南山笑笑,眼皮越來越重。
“我都被你騙了……”
她嘟囔一句,便靠著床徹底睡著了。
溪淵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將她抱到床上,轉(zhuǎn)身翻過窗子,跳到了竹屋的房頂上。
一夜無話,南山翌日睜開眼睛時(shí),是被疼醒的。
那根滿是裂痕的偽靈骨突然開始像雪一樣融化,每融化一點(diǎn),蓄在其中的靈力就泄露一分,靈力在肉身里亂撞,攪得五臟六腑傷痕累累。
溪淵是被一聲慘叫驚醒的,等他沖進(jìn)竹屋時(shí),南山已經(jīng)摔在地上,疼得翻來覆去地打滾。
“南山!”
他瞳孔一縮,猛地沖過去抱住她。
南山呼吸停了停,沖著他笑了笑:“恐怕今天,也不能跟你去做交易……”
話沒說完,嘴里突然涌出鮮血。
不同于之前只是咳出點(diǎn)血,這次是噴泉一樣不斷涌出,溪淵下意識去擦她的臉,試圖用這樣笨拙的方式把血堵住,直到南山的臉開始泛青,他才猛地回過神來,開始往她體內(nèi)輸入靈力。
南山雙眸緊閉,靠在他懷里如同死了一般,溪淵叫了她幾聲,她卻毫無反應(yīng)。
大量的靈力輸入她體內(nèi),南山泛青的臉色總算好了一些,卻還是一動不動。
溪淵呼吸急促,忍不住出言威脅:“我還未將你交給非途,你若是敢死,我就叫你整個(gè)孫家村陪葬!”
南山眼皮動了一下。
溪淵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我還會殺了你爹娘,讓他們?nèi)リ庩柡由先柲悖瑸楹稳绱瞬恍�,竟然先他們一步離去�!�
南山總算睜開眼睛,虛弱地看著他。
溪淵漸漸放松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孫南山,你剛出生時(shí),我便給了你靈力,讓你得以茍活這么多年,你這條命是我的,我沒說讓你死,你就不準(zhǔn)死�!�
“你這也……”唇角又有血溢出,南山靜了靜,才繼續(xù)道,“你這也太霸道了,我還非得死在你手上才行?”
溪淵神色冰冷:“對,你必須死在我手上�!�
南山想笑,嗓子卻突然發(fā)癢,一咳嗽又是大片的鮮血。
身上的漂亮衣裳早就被血染紅,溪淵看起來也很是狼狽,他卻顧不上收拾自己,只一味地給她輸靈力療傷。
南山休息片刻,感覺略微有點(diǎn)精神后,又道:“我這條命可不是你給的,沒有你,仙人伯伯也會保我活下來。”
“他不過是比我早到一步而已,還弄了什么勞什子姻緣繩,”溪淵輕嗤一聲,“就算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我一樣可以救你�!�
南山翹了翹唇角,無聲笑笑。
溪淵似乎也覺得跟一個(gè)瀕死之人說這些很無聊,抿了抿唇將她抱回床上。
南山重新陷入柔軟的床鋪,她有氣無力地看向窗外。
已經(jīng)是春天了,樹上發(fā)出了嫩芽,風(fēng)也是和煦的,小麻雀亂飛,嘰嘰喳喳的鬧成一團(tuán)。
“在看什么?”溪淵不太喜歡她安靜的樣子。
南山:“春天,也不知道還能再看幾次�!�
溪淵不說話了。
南山閉了閉眼睛,自嘲:“我只知通過偽靈骨判斷自己還有多少時(shí)間可活,卻沒想過這些時(shí)間是怎么活,若是每天都疼成這樣,我倒寧愿……”
“既是春日,就該去田里找些野菜來蒸。”溪淵突然打斷她。
南山靜靜看向他。
“阿娘以前給我蒸過,面條菜拌些面粉,放到鍋里蒸上一時(shí)半刻,蒸出來的味道極香�!毕獪Y鎮(zhèn)定道。
南山和他對視良久,淺淺一笑:“被你一說,我突然有些餓了。”
“這附近有農(nóng)田,我去采�!毕獪Y當(dāng)即就要走。
南山卻突然抓住他的袖子。
溪淵低頭看去。
“帶我一起去吧,我也想曬曬太陽。”她說。
溪淵定定和她對視半晌,說了句好。
南山?jīng)]力氣起身,溪淵索性彎腰去抱她,身體騰空而起時(shí),溪淵的衣領(lǐng)被擠得有些散了,她有一瞬清楚地看到,他心口上光潔一片。
溪淵送她那把簪子,可是難得的上階法器,被那東西刺過,就不可能恢復(fù)太快。
南山垂下眼眸,只當(dāng)沒看見。
吐了一地血,南山更虛弱了。
溪淵帶著特意請人烹制的野菜回來時(shí),她蜷在床上小小一團(tuán),靜得好像已經(jīng)死去多時(shí)。
溪淵呼吸倏然一窒,直到床上的人發(fā)出一聲悶哼,他才猛地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