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磨破的鞋底
世界，彷佛被重新劃分為兩個部分。
辦公桌的這一頭，是林青鳥。她代表著理x的、證據(jù)導(dǎo)向的、充滿規(guī)則與程序的ren世界。
辦公桌的另一頭，是小曦。她代表著直覺的、感受導(dǎo)向的、充滿了神秘符號的孩童世界。
而此刻，這兩個原本永不相交的世界，因為一個不知名的、悲傷的靈魂，被迫開始對接。
「你說，你爸爸把那張紙撕掉了？」林青鳥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專注，她拿出了一本全新的筆記本和一支筆，準(zhǔn)備記錄。她身上的能量場，也從之前的灰褐se，轉(zhuǎn)變成了一種代表著「專注」與「分析」的，冷靜的藍(lán)灰se。
小曦點了點頭。
「撕得很碎？」
「嗯，他把它扔進(jìn)垃圾桶了。」
「垃圾桶的垃圾……倒掉了嗎？」
小曦想了想，搖了搖頭：「還沒有，媽媽說等明天早上再一起拿下去丟�！�
林青鳥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像黑暗礦坑中發(fā)現(xiàn)的一點微光。
「很好�！顾f，語氣果斷，「我們現(xiàn)在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把那些碎片找回來。不管多碎，都要找回來。上面的案號、被告姓名、法官和檢察官的全名……任何一個詞，都可能是關(guān)鍵。」
接著，她又看向小曦那本畫滿了奇怪符號的筆記本。
「現(xiàn)在，跟我說說這些數(shù)字和聲音。」
小曦於是將她和阿哲之間所有的「對話」，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說起那個會自己翻頁的時鐘，說起那些直接灌進(jìn)她腦海里的聲音，說起她如何像偵探一樣，去尋找那些聲音的來源。
林青鳥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也沒有露出任何懷疑或不信的表情。她只是飛快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著，將小曦那些充滿童趣的描述，轉(zhuǎn)化為冷靜的、可供分析的條目。
「0438、1205、9527……」她將那些數(shù)字抄了下來。她的第一反應(yīng)，和所有人的猜測一樣—提款卡密碼。但這也引出了更多的問題。是誰的密碼？一張卡，還是很多張卡？這些卡的主人又是誰？
「便利商店、捷運(yùn)站、布谷鳥紅綠燈、紅豆餅攤……」她將那些「聲音地標(biāo)」也一一記下。她拿出手機(jī)，打開地圖應(yīng)用程式，開始嘗試將這些地點標(biāo)記出來。
當(dāng)她將小曦提到的所有地點，都在地圖上用紅se的圖釘標(biāo)出時，一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讓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些地點，并不是隨機(jī)散落的。
它們幾乎完美地，構(gòu)成了一條環(huán)繞著薄霧之城老城區(qū)核心地帶的、極具邏輯的步行路線。這條路線，巧妙地串聯(lián)起了好幾家不同銀行的at、數(shù)個重要的捷運(yùn)站出口，以及幾個適合短暫停留和觀察的街角。
這不是一張聲音地圖。
這是一張……「工作路線圖」。一張屬於詐騙集團(tuán)車手的，高效的，提款路線圖。
林青鳥倒x1了一口涼氣。她抬起頭，再次看向那幅灰se的素描畫。畫中的阿哲，依然用那雙空洞的眼睛回望著她。
她彷佛能看見，在很久以前，一個下著雨的傍晚，一個年輕人，就是這樣拖著疲憊的腳步，沿著這條路線，機(jī)械地、麻木地，從一臺at走向另一臺at。
而這一切，都被小曦這個九歲的nv孩，用一種最離奇、最不可思議的方式，給還原了出來。
「林默曦，」林青鳥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你確定，你只聽到了這些聲音嗎？你有沒有看見什麼？」
小曦被她嚴(yán)肅的表情嚇了一跳，努力地回想著。
「看見……」她喃喃自語。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
「有！」她說，「我看見過！不是用眼睛，是在腦子里看見的！」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阿哲向她展示的那些破碎的黑白畫面。
她立刻拿起鉛筆，在自己的筆記本背面，飛快地素描起來。她的手速極快，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樣，彷佛有另一只手，在握著她的手畫畫。
很快，幾幅簡單卻充滿故事感的畫面，就出現(xiàn)在了紙上—
一個破舊的、墻壁上滿是壁癌的出租屋房間。
墻上貼著一張nv人的黑白照片。
桌上有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
泡面旁，是一份醫(yī)院的繳費(fèi)通知單。
一個年輕人蹲在墻角、將頭埋進(jìn)膝蓋里，崩潰痛哭的背影。
林青鳥看著這些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說之前的數(shù)字和聲音，還可以用「巧合」或者「幻想」來解釋，那麼眼前這些充滿了具t生活細(xì)節(jié)和強(qiáng)烈情感沖擊的畫面，則徹底擊潰了她內(nèi)心最後一道理x的防線。
一個九歲的nv孩，不可能憑空想像出這樣一個充滿了底層辛酸與絕望的，完整的故事鏈。
除非……
除非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有一個叫阿哲的年輕人。真的有一位生病的母親。真的有一份壓得他喘不過氣的醫(yī)療費(fèi)用。也真的有，一樁可能被冤枉的案件。
林青鳥感覺自己的心跳，從未如此劇烈過。
她想起了自己剛成為律師時的誓言，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想要改變世界的熱血。那些早已被她鎖進(jìn)記憶深處、蒙上厚厚灰塵的東西，此刻，正因為眼前這個小nv孩和她筆下那個悲傷的故事，而被重新擦亮。
她深x1一口氣，做了一個決定。
一個，可能會徹底改變她未來人生的決定。
她拿起桌上的電話，但這一次，她不是要打給小曦的父母。
她撥通了法扶一位資深前輩的電話。
「喂，張姐嗎？是我，青鳥�！顾穆曇�，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想跟您請一個星期的假。對，私事。不，不用扣薪水，算我事假。」
掛掉電話後，她站起身，走到小曦面前，蹲了下來。這是她第一次，用完全平等的視線，看著這個小nv孩。
「林默曦妹妹，」她說，「我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你的朋友是不是被冤枉了。但是，我愿意相信你。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找出真相。」
小曦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是黑白的世界里，第一次重新透出了一絲微光。
「真的嗎？」
「真的�！沽智帏B點了點頭，她的目光，落在了小曦那雙因為四處奔走而有些臟w的球鞋上。
她突然想起了，觸動她心弦的那句話。
「不過，在我們開始之前，」林青鳥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小曦的k管，語氣中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我們得先解決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的鞋底，」林青鳥說，「也快要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