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明德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誰又何曾為下官掏過荷包?”
趙蒙山湊過去,低聲道:“既然沒人指使,公子又何必與我們金主為難�!�
明德卻只恍若未聞,笑道:“趙大人,喝酒,喝酒�!�
趙蒙山碰了個軟釘子,心說這小哥兒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城府倒是不淺。丁恍給他的指示是“招不了安,便圍剿”,趙蒙山一想,這人若是歸順了丁家,對其他門生也是個威脅,于是便遞了個狠眼色給王崇軍。
王崇軍微微一點頭,拿起酒杯,滿面笑容的招呼:“來來來,酒桌之上莫談國事,大家盡興、盡興!”
明德恍惚被灌了不少,酒是陳年佳釀,王崇軍等一干人又有意灌他,不多久他就醉倒在桌面上不動了。趙蒙山過去拍拍他,見他沒反應(yīng),便對眾人一點頭:“還不快!”
明德迷迷糊糊的手腳都沒什么力氣,心里卻很是清醒,只覺得自己被架起來上了樓,進了房間,一陣溫香軟玉,然后被放在一張軟榻上。一開始周圍還有不少人在走動,后來就沒聲了,門被帶上了,房間里還有呼吸聲,大概是什么青樓女子還呆著在吧。
明德闔著眼睛,微微的笑了。
朝廷命官,不可狎妓,違者連降三級,罰半年薪俸。不僅僅壞了官運,還大大的丟了面子。
丁恍這老東西,也是夠缺德的。
200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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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樓
那女子看他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膽子就大了些,輕手輕腳的走過來給他褪去了上衣。明德的長相應(yīng)該是時下女子最喜歡的,白凈溫柔、五官細致,比一般的嫖客要好太多了。那女子看了一會兒,雖是作戲,卻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心中黯然嘆息:若是有良人如此,何必再在這煙花之地里苦苦煎熬!
明德眉心微微蹙了起來,那女子嘆了口氣說:“官人別怪我,要怪就怪那個趙大人和王大人罷!”
說著便把自己小衣一脫,整個人偎依了上來。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一聲巨響,大門被人破門而入;一隊錦衣衛(wèi)沖進來,吆三喝四的揮舞著大刀,厲聲道:“不許動!檢查!”
一切情況都順水推舟的發(fā)生了。
錦衣衛(wèi)接到通知,有逆賊在天香樓偷賣貢品,于是急匆匆的趕來,在一個嫖客的衣物里出乎意料的搜到了官印;經(jīng)過證實,這個嫖客竟然是當今深受皇恩的戶部行走上官明德。至于和上官明德一起去喝花酒的幾個官員,則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張闊小心的打量著上邊那位爺?shù)哪樕欢允贾两K,乾萬帝臉上都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上位者沒有表情是很危險的,你不知道他是非常生氣還是并不當一回事,也不知道該怎么樣順著皇帝的心思說話。張闊咳了一聲,低聲道:“皇上,奴才以為,雖然小貴人此舉不妥,但是畢竟體弱氣虛,萬一磕著、碰著、嚇著……”
乾萬帝放下御筆,站起身問:“人現(xiàn)在在哪里?”
“回皇上的話,已經(jīng)被送到錦衣衛(wèi)大牢里去了�!�
“那個妓院呢?”
“奴才做主讓人封了�!�
乾萬帝大步走出御書房,張闊連忙一溜小跑跟上去。小太監(jiān)不知道要擺駕哪里,急匆匆上來偷偷的給張闊磕頭:“公公,皇上這是要去哪里��?”
“這個不開竅的東西!”張闊急得罵,“當然是去錦衣衛(wèi)大牢了!”
錦衣衛(wèi)大牢離宮城不過一炷香時間不到的車程,乾萬帝甚至都不要坐車,直接快馬加鞭的趕到了門口,猛地一勒韁繩:“——守衛(wèi)何在?”
指揮使連忙帶著浩浩蕩蕩一眾手下跪倒在門前臺階上三拜九叩:“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萬帝縱身下馬,大步走進大牢。指揮使一個踉蹌連滾帶爬的跟上去,陪著小心問:“皇上,皇上是要去哪里?皇上小心路滑……”
乾萬帝猛地頓住了腳步:“上官明德人呢?”
指揮使一愣,心說自己那一注果然押對了。先前送來的時候就有人暗中提點他說上官明德極其受寵,不能以平常犯了事的官員相同對待,因此他特地命人準備了上好的單人房,好菜好飯的招待著。沒想到事情剛剛傳出去皇上就親自來了,一來就直接點名要見上官明德!
指揮使抹了把汗,陪笑道:“上官大人好得很,在東邊房里,下官不敢擅自定罪,便命人好生招待著,一點委屈都沒受……”
……枉我都要瘋了一樣的往這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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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樓
……好生招待著,一點委屈都沒有受……說不定還溫香軟玉抱滿懷的享受過了……
乾萬帝的手在袍袖底下緊緊的握成了拳,青筋暴起,幾乎猙獰。
指揮使小心看了看皇上的臉色,只覺得不見悲喜,心下不由的猶豫不決,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皇上,您看……”
乾萬帝突而笑了。這個笑容幾乎是很愉快的,甚至讓人有種如沐春風(fēng)般的錯覺。
指揮使的心還懸著,便聽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矜貴的笑道:“——你做得好�!�
指揮使腿一軟,差點跪倒:“臣、臣惶恐!”
“把他帶上來罷,”乾萬帝淡淡的道,“——朕要……親自來審!”
26.妙法蓮華
明德被兩個差役帶著,因為尚未定罪,所以身上沒有任何鐐銬之類的東西,只一身青衣,單單薄薄的走上來,俯身半跪在了地上。
乾萬帝坐在首座上,臉色陰霾,然而明德卻好像什么也沒看見一樣,輕輕松松的道:“——臣拜見皇上�!�
那個語氣,就像是逛御花園時偶遇了乾萬帝,然后輕松而愉快的打了個招呼而已。
乾萬帝緊緊地抿著嘴,眉心出現(xiàn)了兩道深深的皺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氣急了的表現(xiàn),上一次他出現(xiàn)這個表情時,是西宛國刺客夜襲皇宮;再上一次,就是他抄了貪墨的首輔大臣全家。
張闊咳了一聲,尖聲尖氣的點名:“——戶部行走上官明德!”
明德無限謙謹?shù)牡溃骸俺荚凇!?br />
“你可知罪?”
“臣何罪?”
大理寺卿看了看皇帝的臉色,一拍桌子道:“上官大人,你罔顧我朝律令,身為朝廷命官,卻混跡于青樓妓院,該當何罪?”
狹小陰暗的審堂里,燭光噼啪的跳躍著,把墻上巨大的陰影都映得搖搖晃晃。明德抬起臉,尖削的下巴在陰影中微微帶出一點輕笑著的意思,婉轉(zhuǎn)無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食色性也乃是圣人教誨,臣焉敢不從?”
大理寺卿哽了一下,又看看皇帝的臉色,轉(zhuǎn)頭去厲聲道:“狡辯!身為朝廷命官,卻和那青樓妓院里的女子為伍,真是丟盡了我天朝命官的臉面!”
“……大人這話說的不對呀,”明德淡淡的笑道,“美人如花如珠如玉,自然是容顏無價的,怎么能和官場案牘這類無聊的事情混為一談呢?”
他沿著唇輕輕的咳了幾聲,卻沒掩住嘴邊一點秾艷的笑意。那個笑紋很輕淡并且飄忽,他人裹在青袍里又單薄得很,有那么一剎那間,在燭光下看去,就好像個漂浮著的艷鬼一般,伸出手去一碰就沒了。
大理寺卿哪見過這樣的鬼,頓時就頭腦也不清楚了,恍恍惚惚的只覺得應(yīng)該把案情再追問下去,又覺得說什么都是多余。一雙眼睛只盯在明德陰影中半明半昧的側(cè)臉上,呆呆的盯了半天,只覺得那側(cè)頰上雪一樣的蒼白能灼傷視線,便慌不迭的閃躲了開去。
這樣子實在不像,張闊猛地咳了一聲,提聲道:“上官大人!”
“臣在。”
“若是您不認罪,那可就要按我朝刑律來罰了。朝廷命官眠花宿柳者,當杖責五十、連降三級,您可不要自己硬生生的往那棍子下湊哇!”
明德盯著張闊看了一會兒,那視線冰雪一般,看得張闊站起身又坐下去,幾乎要受不住了的時候才聽他貌似很疑惑的問:“——那臣該怎么辦呢?”
張闊高聲道:“請上官大人細細說來,是誰邀請您去天香樓的?同去的你可認識?那女子可是大人的舊識?帳是誰付的?——說清楚了,自然便與大人脫了干系!”
張闊這樣明白的袒護,其實也是看著乾萬帝的臉色來說話的。若是真的要杖責上官明德,估計不用五十棍子,打兩下這小貴人就沒氣了。
在場的大理寺卿和指揮使等人便暗暗的在心里道,不愧是寵臣,連被當場逮了錯處抓到審堂上來詢問,都有那皇上身邊一等一的紅人張公公來開脫罪名。
誰知明德沉默了一會兒,竟然輕輕的道:“臣自己去的,并沒有人邀請。”
張闊尖聲道:“大人,您可想好了!”
明德臉色極其的肅淡:“——臣老實交代而已,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
乾萬帝霍然起身,所有人都看著他,然而他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半晌才道:“明德�!�
“臣在�!�
“你討打是不是?”
“那便要看皇上要打還是不要打了�!�
乾萬帝低聲問:“……那你說,朕會不會打你?”
這語調(diào)里危險的意味是如此明顯,以至于審堂里陰冷的風(fēng)吹在身上,讓人有種被細細的匕
200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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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樓
首一刀一刀割下去的感覺。
明德竟然點點頭,道:“會打�!�
張闊立刻后退了半步以避開被九五之尊至高無上的怒火波及,他的決定顯然是對的,因為乾萬帝猛地抓起桌面上的鎮(zhèn)紙,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大理寺卿和指揮使等人立刻跪了下去:“皇上!”
“皇上!息怒��!”
“皇上!……”
砰的一聲鎮(zhèn)紙落在地上,明德捂住額角,細細的血線從指縫間流下來。那猩紅的顏色映在蒼白到仿佛透明的手背上,鮮烈得讓人心悸。
乾萬帝只覺得耳朵里嗡嗡響,滿腦子里只有一句話:我打他了。我還真的打他了。
“皇上!”大理寺卿撲上來用身體擋住乾萬帝,他是個很老成的官員了,知道什么時候絕對不能發(fā)生什么事,盡管有時找不出更合適的解決方法,“——皇上,息怒��!大臣待罪有錦衣衛(wèi)協(xié)辦,龍體有損才事關(guān)江山社稷�。 �
乾萬帝呆呆的站著,然后被一群官員按倒在首座上坐下。透過重重的人群,他可以看見上官明德站了起來,一只手捂著傷口,在滿臉的血跡中對他笑了一下。
沒有人能形容這種笑容,沒有人能描述出那其中包含的,充滿了恨意、讓人毛骨悚然、心驚膽戰(zhàn)的感覺。
……原來……他一直是恨著的。
這樣的一個人,哪怕惹到他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默不作聲的記在心里,總有一天要給你報復(fù)回來。
哪怕僅僅只是一點正常人根本不會去注意的小事和細節(jié),他都能默默的記著,付出巨大的執(zhí)著和精力去記上好幾年,不把帳算回來,他連躺在棺材里都不會安心。
——更何況是他心心念念著、沒齒痛恨著,恨不能要噬其肉飲其血的乾萬帝李驥呢?
李驥盯著上官明德,清清楚楚的從周圍官員們的叫嚷聲中聽到他幾不可聞的聲音:“……廣選采女充實懷抱,臣不過是仿效皇上的風(fēng)流行徑罷了,何必對臣……下如此重手呢?”
乾萬帝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血脈在剎那間縮緊,然后猛地擴張,血流一下子都沖到腦子里,沖得眼前都一陣陣的發(fā)黑。
他猛地站起身,掙脫那幫老淚涕零的官員,大步走過去一把抓起明德,就像抓一只小貓一樣拎著他的脖子,在審堂血跡斑斑、臟污硬結(jié)的地面上一路拖到了門口。
大理寺卿都呆住了,剛要撲上去,張闊緊緊的拉住了他:“大人,不可啊!”
大理寺卿手足無措:“張公公,皇上這是……”
張闊快速的打斷了他的話:“大人,您什么都沒有看見�!�
大理寺卿一愣。
張闊的聲音近乎于尖利:“大人!您今天什么都沒有看見!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大理寺卿從倉皇中找回了神智,愣了一下,然后跪拜下去:“臣……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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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樓
乾萬帝走到錦衣衛(wèi)大牢門口,守衛(wèi)慌忙跪拜行禮,結(jié)果被皇帝一腳踢下了臺階。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敢上前,只見皇帝拖著一個裹在青色袍子里幾乎要咳斷了氣的人,幾步走下臺階,幾下解開了馬繩縱身上了馬。
小太監(jiān)瑟縮著挨上前:“奴、奴才斗膽請皇上下旨,擺、擺駕何處,是否回宮?”
回答他的是乾萬帝猛地一勒馬韁,高高躍起的烏云蓋雪差點踏中了小太監(jiān)的頭。小太監(jiān)連滾帶爬的抱著頭跑開,只聽馬蹄聲轟轟隆隆仿佛滾雷一般跑遠,乾萬帝已經(jīng)消失在了官道喧囂而起的煙塵中。
明德幾乎要咳得縮成一團,馬背不斷的顛簸著,每一下都重重的加深了他的痛苦,好像要把他的內(nèi)臟都從喉嚨里顛出來一樣。
乾萬帝俯在他耳邊問:“你知道我為什么廣選采女么?”
明德扭曲著回了他一個笑容:“——皇上當然是為了祖宗血脈、江山社稷著想�!�
“不,”乾萬帝說,“我就是想提醒你,我不想讓皇后和東宮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明德想說什么,可是他說不出來了。乾萬帝不想聽到他說任何一個可以讓自己頓時喪失理智的話,他一只手抓著馬韁,一只手緊緊的捂住了明德的嘴。
烏云蓋雪在廣闊的官道上風(fēng)馳電掣,路人紛紛驚叫著躲開,明德在乾萬帝寬大的衣袍里無聲的咳著,整個人蜷曲成小小的一團。
皇宮大門很快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侍衛(wèi)遠遠的就迅速打開了大門,一片人飛快的俯在地面上,整齊劃一的高聲道:“——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回宮!”
“臣等恭迎陛下……”
烏云蓋雪從他們頭頂上一躍而過,重重的落到青石板地面上,然后馬不停蹄的向清幀殿的方向飛馳。乾萬帝在離玉階僅僅只有三丈遠的地方猛地一勒馬韁,烏云蓋雪嘶叫了一聲,高高揚起了半個馬身,然后轟的一聲落到地面。
乾萬帝抓著明德,縱身下了馬。這一顛差點要了明德的小命,乾萬帝只覺得掌心溫熱,抬手一看已經(jīng)咳出了大口鮮紅的血。
“上官明德,”乾萬帝拉著明德后腦勺上的頭發(fā),強迫他抬起頭看自己掌心里的血,“——你看,我很輕易的就能要了你的命,比掐死一只小貓還要容易,你要不要試試看?”
明德只看了一眼,沉悶的笑聲仿佛從他的胸腔里發(fā)了出來。
乾萬帝狠狠的拉著他的頭發(fā),強迫他露出了細白的脖頸:“你笑什么?”
“……陛下何必用掐的呢,”明德輕輕地說,“您看,我這么脆弱,一個癆病病人,稍微少吃一點藥就有可能會死……甚至在床上稍微娛樂一下您,都有可能隨時死去……”
李驥只覺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燒。
那一刻他相信,他是真的很想殺死眼前這個人,讓他那張嘴永遠也說不出來任何一個讓人暴跳如雷的字句。
永遠無法反抗自己的意志,永遠無法伸出爪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永遠只能柔軟的躺在自己懷里,乖乖的,聽話的,嬌貴而溫順。
200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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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樓
乾萬帝湊近了他的臉,這樣一個姿態(tài)就好像真正的情人一樣親昵,要是給后宮里的女人們看見了,一定會嫉妒得發(fā)狂。
“明德,”乾萬帝一字一頓的說,“朕很喜歡你的這個主意�!�
他猛地扛起上官明德,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內(nèi)殿金碧輝煌的精致裝飾在異常濃郁的熏香下都仿佛模糊了輪廓。砰的一聲乾萬帝重重的把他摔倒在床上,然后抓著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牙關(guān)親吻自己。
明德啊的呻吟了一聲,因為乾萬帝在他唇角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貪婪的吮吸著微甜的、溫暖的血液。
“連你這種人的血都有可能是熱的,”乾萬帝咬牙切齒的說,“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修煉到?jīng)]有七情六欲了!”
明德?lián)P起頭,竭力伸出手捂住自己不斷流血的額角。就算是眩暈著的,他也仍然沒有什么痛苦的表情,聲音和面容都是很肅淡的:“陛下的生辰快到了。”
毫不相關(guān)的話題讓乾萬帝的動作頓了頓。
“臣為皇上準備了一樣賀禮。”
如果不是他說話的表情和聲音都非常的正經(jīng),乾萬帝幾乎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了:“賀禮?你?”
明德道:“臣當日在清幀殿養(yǎng)傷,閑來無事,聊以打發(fā)時間。當時出宮忘了帶走,應(yīng)該還在皇上的書案下暗格里�!�
他說話的神態(tài)和語調(diào)都是很嚴肅的,乾萬帝將信將疑的看著他,還是慢慢的起了身,往書案走去。
……可能……可能他真的準備了賀禮……
畢竟兩年的感情,也不是……這么小的年紀,也不會是鐵石心腸……
高高在上的天子,在拉開書案下的暗格的時候,手指都在微微的顫抖。
暗格里靜靜的放著一尺案牘,藏香熏了,散發(fā)出淡淡的、肅穆的輕香。
那是一本手抄的蓮花經(jīng)。
明德的字都是乾萬帝一手教的。每個男人心里都會有這樣那樣的綺思,包括親手調(diào)
2009-9-1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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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樓
教自己喜愛的人,每一點每一滴都完全符合自己夢中的那個樣子,包括穿衣、熏香、眼神、微笑、每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也包括字體。
明德會寫簪花小楷,只是因為乾萬帝喜歡看而已,便手把手的讓他練熟了。抄起來經(jīng)書,一頁一頁的翻過去,秀美婉約如同畫中的女子一般。
乾萬帝的聲音都微微的發(fā)抖了:“你……你抄給我的?”
明德重重的咳了幾聲,點頭道:“是�!�
“……你親手抄的?”
“是�!�
乾萬帝一頁一頁的翻過去,其實他不大看得懂,但是他仍然從頭一直翻到了尾,一頁都沒有錯過。
明德問:“皇上,您喜歡么?”
乾萬帝已經(jīng)陷入了巨大的、輕飄飄的感覺里。他就像一個第一次被暗戀的人笑著注視的毛頭小伙子一樣,完全不知道說什么,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難以言喻的喜悅和緊張緊緊攫住了他的心。他不知道應(yīng)該用怎么樣的表情和話語來表達這種喜悅,這個時候,哪怕叫他跪下來,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下跪來膜拜的。
他手足無措的點點頭,說:“喜歡�!�
明德從他手中接過那本經(jīng)書,笑了笑說:“只是可惜了�!�
他把經(jīng)書攤開來,然后伸手去拿起床邊半杯涼透了的茶水,當著乾萬帝的面,慢慢的把水傾倒在了經(jīng)書的紙頁上。
秀美的簪花小楷立刻模糊了,水跡立刻洇進了紙里,那痕跡仿佛被眼淚打濕了的臉一樣。
“……‘神鬼之事原本就是迷信迂腐的人才相信的,臣身為朝廷命官,怎么能跟著信起這些東西來呢’……”
明德淡淡的重復(fù)著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帶著巨大的仇恨和兇狠一般迎面撲了過來。
突而乾萬帝抬手把他手里的茶杯遠遠打飛了,然后一把奪過了經(jīng)書。明德抬起頭來盯著他,然后被重重一個耳光打得翻倒在了床上。
臉上疼得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只有火辣辣的感覺順著神經(jīng)蔓延開來。
“上官明德,”乾萬帝拉著他的頭發(fā),幾乎要滿把扯斷。明德眼底反映出這個男人的臉,因為憤怒和痛苦,幾乎扭曲了本來的模樣。
“——你不是想死么?我偏偏……我偏偏就是不讓你死!”
明德想偏過頭,可以接著又一個耳光,打得他耳朵里一陣空白,什么聲音都聽不見。
可是奇跡般的,他竟然能從口型中立刻看出來乾萬帝說了什么。他一字一頓的說:“——我就是要讓你活著,我就是要讓你睜著眼睛看下去!”
27.開春選秀
開春大選采女,由地方官保舉推選上士族門第女子千余,全都是十四到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坐在騾車上按地位先后、年齡大小排次序。其中家里出過嬪妃的、以前選過的、年齡大的排在前面,經(jīng)過一天的行駛之后由城門到達宮門,然后在太監(jiān)的引導(dǎo)下進入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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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樓
第一輪先是粗看,由宮中的太監(jiān)、年長的嬤嬤們檢查儀表家世,相貌寡淡的、神情兇惡的、面相不宜生養(yǎng)的被淘汰掉,留下來的還剩五百余人。這五百余人留宿外宮城的儲秀宮里,第二天再排成兩個到三個一排的順序,依次進入修元殿,由皇后和太后隔著珠簾看了,選出兩百個左右的留下牌子,供皇帝進行下一步的選擇。
上一次選秀女已經(jīng)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留下的卻只有十個,十個中指給各王府宗室的有三個,不得寵幸出宮的有三個,得了寵幸但是位份很低的三個,分別是寶林、才人和美人。唯獨一個丁尚書家的小姐一路封了貴妃,還懷了龍種,卻莫名其妙的暴病身亡了。
一群女孩子們擠在御花園里嘰嘰喳喳,互相交換著打聽來的宮中情報:當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卻后宮不豐,至今只有一個皇后、一個昭容及低位嬪妃數(shù)個,皇貴妃和四妃的位置空缺。至于龍種,成人的有太子一個,卻很不得圣心;未成年的幾個,母親卻都不是平頭整臉的高位后妃。近兩年來后宮一無所出,雖然當今丁昭容受寵,但是入宮以來一直沒有身孕。想必皇上對當今后宮,是很不滿意的了。
都是青春年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各自都存了一番互相比較的心思,一會兒是你碰了我的珠釵,一會兒是我撞了你的衣裳,鬧了半晌,宮中嬤嬤們呵斥了幾次才安靜下來,排著隊一個一個的從修元殿外的太監(jiān)嬤嬤們眼前走過去。其中相貌不夠好的、家世不理想的,當即便被淘汰了,而好的則在殿內(nèi)的桌案上放下牌子。那修元殿里掛著珠簾,珠簾后隱約坐了幾個宮裝麗人,便是宮內(nèi)的嬪妃前來選人了。若是運氣不好,被留了牌子卻夠不上采女的資格,便有可能會被送去各宮做大丫鬟;那樣的話,得到圣寵便是一個非常渺遠的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