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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8章

    電光火石間,她想到了前段時間,自己送言尚去北里時,所遇見的那個非要送她泥人的男人。

    那個男人,戴著和蒙在石現(xiàn)在一模一樣的面具。那個人在記憶中的身形……和蒙在石現(xiàn)在的身形相融合。

    暮晚搖不敢相信,一下子掀開了幕離。她將幕離拿在懷中,白紗輕輕飛揚,她呆呆地、暗恨地看著蒙在石。

    心想原來當晚那個泥人……就是蒙在石送的!

    ……回頭就砸了那個泥人。

    蒙在石垂眸看著暮晚搖,暮晚搖驚懼,怕他對自己當時身邊的言尚做什么。眼波流轉,暮晚搖對他露出一個驚喜般的笑:“原來那時候你就來長安了,你竟然一直忍到好幾天后……不愧是你�!�

    蒙在石嗤笑。

    他俯身,摘下自己臉上的面具,露出自己真正的面容。他俯下身,向暮晚搖傾來。

    暮晚搖抱緊懷里的幕離,后退一步,卻躲不過他臉上濃濃的戲謔笑意。

    他俯身,伸手在她額上彈了一下,戲謔道:“你根本不驚喜,裝什么裝?在我面前,還是真性情一些吧。”

    夕陽余暉照在他臉上,照在他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上。有些恍惚,暮晚搖看到他眼中的笑,一時愣怔,想到了當初……當初他從窗口跳入,向她伸出的手,跟她說,他會幫她的。

    -----

    身后侍女夏容驚駭?shù)溃骸把�、言二郎?�?br />
    暮晚搖一個激靈,扭頭看去。

    見茫茫人群后,言尚正在看著前方虛空出神。暮晚搖瞬時心虛,心里嘀咕言尚怎么會在這里。她被嚇得一下子拽住蒙在石,另一手示意夏容牽著馬跟上。

    暮晚搖急聲:“快快快,我們?nèi)e的地方逛逛!”

    到長安這么久,陪在小公主身邊這么久,暮晚搖還是第一次愿意伸手拉他……雖然只是拉他的袖子,卻到底肯碰他了。

    被小公主拉拽著、跟逃命似的跑,蒙在石挑眉,回頭看一眼人群后那個出神的少年郎,正是鴻臚寺中那個為難他的官員。

    -----

    言尚看到了蒙在石和暮晚搖。

    第一時間,他先是盯著暮晚搖身后的那匹馬,魔怔了一般地想著:烏蠻騎兵強。

    所以暮晚搖也學得一身好騎術。

    那在什么情況下,烏蠻騎兵的威力,能發(fā)揮到最強呢?

    他這幾日想這個問題想得都快瘋了,看到那匹馬,一個答案隱隱約約讓他有了靈感,讓他心口跳快。

    然后下一瞬,他看到暮晚搖用幕離擋著臉,那個蒙在石俯身傾向她,向她伸出手。幕離的白紗揚起,二人那般站著,就如同避著人,在偷偷親吻一般。

    再下一瞬,暮晚搖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抓著蒙在石就逃跑了。

    言尚:“……”

    本來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卻硬生生被暮晚搖那做賊心虛的反應給弄得有了不悅感。

    她跑什么?

    心虛什么?

    是認為他是妒夫,還是她確實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第81章

    言尚本是滿腦子“打仗”“和親”,

    何況他也知道暮晚搖在和各方使臣周旋。

    所以他雖然第一時間看到暮晚搖和那個高大男人在一起,但他真的沒有多想。

    但是暮晚搖的反應讓他一下子呆住,讓他心里不舒服了——

    他是來辦公的,

    又不是來查她的。她刻意躲什么?

    她若不是心里有鬼,

    躲他做什么?

    而這般不舒服放大后,

    言尚的大腦就忍不住去注意更多的細節(jié)。

    那個男人他認識,

    當日在鴻臚寺鬧過事的。

    言尚本以為那人是烏蠻的將軍一類的官職。

    然而暮晚搖和這個人在一起,烏蠻的人都跟在他們后面……言尚當即洞察到,

    這人不是烏蠻將軍,他就是烏蠻王。

    暮晚搖和烏蠻新任的烏蠻王在一起。

    暮晚搖以前就認識這個人,還想殺這個人。

    但是現(xiàn)在看來,

    暮晚搖抱著幕離站在攤販旁,

    懷里的紗幔飛向烏蠻王。她嬌嬌地低下頭,看那個男人靠近她。那般近的距離,如同避著人偷親。而幕離拿開后,她眼波流轉,

    媚意自流。

    言尚的心真是一下子就空了。

    大腦幾乎轉不過來。

    為什么會這樣?以前她和這個男人有情,但是兩人吵了架,

    所以她就要殺他。而現(xiàn)在看,

    是和好了?

    那烏蠻王的求親,

    大典當晚發(fā)生的事,就和言尚以為的不太一樣了……不,不應該懷疑暮晚搖。因為她那晚確實很不開心。

    ……所以,她到底為什么和烏蠻王在一起,

    笑得這般開心,還躲著他?

    言尚真是一剎那,就開始傷心了。

    -----

    言尚在西市找了半天,卻沒有找到暮晚搖和烏蠻王。他又氣又傷心,知道她必是刻意躲著他,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這里了。

    言尚便回去所住的坊巷,問公主府的人,丹陽公主可有回來。

    公主府的人說丹陽公主沒有回來,言尚又在府中練字,等了兩個時辰。等到華燈初上,夜幕降臨,仍沒有等到暮晚搖回來。

    他的心真是涼透了。

    原本只是想要一個解釋,現(xiàn)在倒是真被她這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弄得有些生氣。又覺得自己太傻了,為什么要巴巴等著她。等她做什么?又撒謊騙自己么?

    明明說過她和烏蠻王不是情人,那今天看到的又算什么?

    言尚有些氣,當即書也看不進去,字也練不下去,心中還生了些逆反心理。他想到暮晚搖就是吃準了他脾氣好,吃準了他不怎么會生氣,就故意這么對付他。

    她是打算把這事拖過去,拖過去等他忘了,就當作沒有這回事了是吧?

    或者干脆找這個借口跟他分開,成全她和烏蠻王?

    而他費心費力地整日忙在各種政務中,為她煩心為她牽掛,找各種烏蠻資料……就像笑話一樣。

    想到這里,言尚也覺得自己大約鉆了牛角尖。枉他一味修身養(yǎng)性,今天卻這樣沉不住氣�?伤_實沒法子了,言尚干脆起身,打開了門。

    門外,云書正在徘徊,似猶豫該不該進去伺候言尚用晚膳。言尚一開門,云書就迎上:“二郎……”

    言尚道:“今夜我去和巨源討論一些公務,晚上就不回來了�!�

    省得回來還看某人躲著他。

    云書“啊”一聲,忙為言尚去牽馬。郎君如今做了官,夜里偶爾確實不會回府,小廝已經(jīng)習慣。

    言尚一徑去找韋樹,到了韋樹那里,看到韋樹正在寫折子。清如春雪的少年從燭火旁的案幾前抬起臉來,漆黑的眼珠凝著言尚,才讓言尚臉微紅,覺得自己太可笑。

    好在韋樹雖然不怎么說話,卻是很歡迎言尚來住的。

    言尚便也勉力忘掉暮晚搖,坐下和韋樹討論政務。他問韋樹:“你說,烏蠻的氣候,地形,應該與中原不同,這對騎術都會有影響吧?”

    韋樹茫然,然后答:“……可能吧�!�

    言尚這么問,自然也不是要韋樹給他答案,而是將下午時自己看到暮晚搖身后的馬、一瞬間產(chǎn)生的靈感重新抓回來。他想著那匹馬,努力將腦海中同畫面的暮晚搖摘掉。

    言尚暗自尋思,看來明天還是要去兵部找人問一問。

    理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的,言尚的心煩意亂終于好了一些。他看著韋樹寫折子,便問:“巨源是要彈劾誰么?”

    韋樹身為監(jiān)察御史,任意彈劾官員而免責,本就是他的職務。

    據(jù)言尚所知,韋樹得罪了朝廷上不少人。他真替韋樹捏一把汗。

    韋樹“嗯”一聲,望言尚一眼,不好意思道:“那些希望殿下和親去的大臣,我都要想法子彈劾一下。找他們的錯可比找他們的優(yōu)點容易多了�!�

    言尚目色一閃,看出韋樹也在自己的職務范圍內(nèi)幫暮晚搖。

    然而言尚賭氣地心想,說不定他和韋樹這么忙,暮晚搖其實已經(jīng)愿意和烏蠻王走了呢?

    韋樹看他:“二哥好像有心事。”

    言尚笑一下,說沒什么,又道:“明日我?guī)Ь拊慈ズ蛶孜还賳T吃個宴吧�!�

    韋樹先是迷茫,然后看言尚盯著自己在寫的折子,韋樹一下子明白,言尚是覺得他得罪的朝臣太多了,要幫他周旋一下,免得日后官途不順。

    韋樹很感激言尚這么幫他,但是想到要和一群不喜歡的人吃飯……韋樹道:“不用了。”

    言尚何等敏銳,當即溫聲:“巨源放心,宴上有我說話,巨源只要跟在我后頭便好。我保證你一整晚不用說話超過十句�!�

    韋樹挑眉,道:“言二哥好自信�!�

    言尚微笑。他心想果然,不去管暮晚搖的事,自己思緒就還是清晰的。

    -----

    和暮晚搖分開后,烏蠻王蒙在石去和秦王悄悄見了面。

    秦王在府上備下宴,明面上請一些大臣,私下里卻讓蒙在石入了內(nèi)宅。

    蒙在石大刀闊馬入座,他長軀伸展,如雄豹般,肆意慵懶,警惕而含笑地看著秦王關上門后坐在對面。雖全身放松,但又有隨時躍起殺人的敏銳。

    秦王道:“之前烏蠻與大魏打仗的時候,兵部非孤管轄,烏蠻也不是大王你的領地。所以雖然兵部和烏蠻不對付,你和孤卻都沒有參與過。如此可見,我們還是有談判合作的可能�!�

    蒙在石漫不經(jīng)心地笑一聲:“自然。我烏蠻與大魏本就是合作關系。我是全心全意地擁護和平,不希望兩國開戰(zhàn)的。我剛當上王,就親自來大魏,我以為我已經(jīng)很清楚地表明自己想和平的態(tài)度了�!�

    秦王心里罵對方奸詐,把話說得滴水不露。

    說和大魏合作,不說和秦王合作。

    秦王便也拉拉雜雜地說些閑話,問起烏蠻風俗,問起蒙在石對大魏的看法,對長安喜不喜歡。蒙在石也裝模作樣,和秦王你來我往,聊得火熱。

    到底秦王功力差一些,蒙在石還津津有味地跟秦王描述長安街市是如何讓他向往,秦王手捏著酒樽,臉色已經(jīng)越來越僵。

    “夠了!”秦王寒著臉打斷。

    蒙在石詫異道:“殿下好像生氣了?我們不是聊得很好么?”

    秦王深呼吸三次后,看向這位烏蠻王,暗自驚疑。沒想到對方的大魏話說得這么好,也沒想到一個野蠻小國,王者竟然這么不動聲色……可是蒙在石不著急,秦王很急。

    秦王說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孤與君合作,希望大王將丹陽公主帶走。丹陽公主留在長安,助長太子的勢力,非我想看到的。而大王你需要大魏的文化和技術,這些東西,送丹陽入烏蠻,大魏都會給烏蠻。你我合作,各取所需。”

    蒙在石垂著眼皮,搖晃著手中酒樽,慢悠悠道:“殿下這么誠心,那我也可以和殿下說句實話。求不求娶丹陽公主,對我來說并不是那么重要。就如殿下所說,我要的是大魏的知識和技術……這些,哪怕沒有丹陽公主,我想大魏也會補償給我的�!�

    他揚起臉,臉色那道突兀的疤痕如毒蛇般,刺向秦王:“你說,我何必和殿下合作呢?”

    秦王冷笑。

    秦王說道:“烏蠻不過是一個小國。你一個王者待在長安……如果大魏真的有什么心思,小小烏蠻,焉能保��?”

    蒙在石:“怎么,你們還敢殺我?”

    秦王笑:“大魏怎么會殺鄰國王者?這不是讓天下依附于大魏的小國寒心么?只是如果請大王在長安多做客兩日,我大魏如此好客,大王也不好推拒吧?而大王在大魏多留兩日,烏蠻在南蠻的情況,也許就會有變化了�!�

    他這么一說,蒙在石臉色驀地冷下,目光如刀鋒般扎去。剎那間,秦王感覺到寒氣撲面,那個男人好似一瞬間想暴起……秦王扶住自己腰間的刀,卻見蒙在石又收了氣焰,露出不在意的笑。

    蒙在石嘆一聲:“你們大魏人,真的是很狡猾啊�!�

    秦王道:“如此,可愿與孤合作了?至少孤統(tǒng)領兵部,能保證大王你平安離開長安�!�

    蒙在石靜了片刻,道:“合作也可。但我先要一個‘投名狀’�!�

    秦王詫異:“你連‘投名狀’都知道……行吧,你想要孤為你做什么?”

    蒙在石隨口:“也不麻煩。我前兩天看你們大魏一個叫‘言尚’的官員,我懷疑他是我認識的一個故人。那個故人,名字叫言石生。我聽說秦王殿下掌管吏部,而吏部管你們大魏的那個什么選拔人才的考試。考中了,就能當官。

    “你們那個考試,應該會需要考生的各種資料吧。我想秦王殿下幫我查一下,那個叫言尚的官員,是不是言石生�!�

    秦王驚而站起,語氣怪異:“你說言尚?可是言二郎?言素臣?”

    蒙在石抬頭,若有所思:“怎么,這人很有名么?”

    秦王道:“言二郎之名,言二郎之風采……呵�!�

    他咬牙,又記恨起言尚壞了自己間離暮晚搖和太子的好事。那件事后,長安士人把言尚的名氣捧得很高,秦王就等著言尚什么時候犯錯,被那些眼高手低的士人用唾沫淹了。

    然而半年過去了,秦王都沒等到言尚栽跟頭。

    而今……秦王盯著蒙在石,忽然笑道:“你想問言二郎,恐怕是和言二郎有仇吧?不過孤也不在意……吏部確實有所有考生的資料,不過不太好查。但是既是合作,孤自然會想法子幫大王了。

    “大王且候佳音吧�!�

    蒙在石點頭。

    他垂著眼皮,看自己手中的酒樽。一下子想到鴻臚寺的言尚,又一下子想到燈火闌珊,暮晚搖抱著言尚的手臂,笑得那般開懷的樣子,再一下子想到他第一次聽到言石生的名字,聽到是言石生獻計,引起了戰(zhàn)爭……

    蒙在石眼中浮起兇殘的笑。

    有仇?

    如果言尚就是言石生,和他之間的仇,那可就大了。

    -----

    暮晚搖沒想到自己運氣那么差,第一次和蒙在石逛胡市,就遇上了言尚。

    她立刻躲了。

    之后晚上在太子宮里拖拖拉拉,拖到很晚才回府。暮晚搖問對面府邸的守門小廝:“你們郎君沒有回來么?”

    小廝答:“郎君回來了,又走了,說是和韋七郎討論政務,今夜不回來了�!�

    小廝便見對面那高貴的公主繃著的臉微微放松,有舒了口氣的樣子。

    不等小廝仔細看,暮晚搖已經(jīng)擰身回府了。

    暮晚搖心想,今晚是躲過去了。

    然而她還是很忐忑,怕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明天要是和言尚碰上面,她該怎么辦�。�

    暮晚搖暗惱自己沉不住氣,當時跑什么跑啊。如果她不跑,就言尚那寬容大度的脾氣,可能根本不會多想。但是她一躲,欲蓋彌彰,言尚肯定就察覺問題了。

    心煩意亂,如此過了一日。

    第二日依然和各使臣周旋,下午時沒敢和蒙在石去西市,只隨便在宮里說了說話。蒙在石察覺她心不在焉,也是當作不知。蒙在石在大魏又不是只是等她,還要和其他各國一起與大魏談結盟合約的條件,自然也是忙碌的。

    暮晚搖傍晚時回府,問對面:“言小二在府上么?”

    仆從老實答:“二郎沒有回來�!�

    暮晚搖放下心回府,但是天漸漸黑了,出去幾趟的侍女夏容告訴她,言尚沒有回府。暮晚搖心中開始不安,開始涌起無限的心虛,也開始著急。

    她猜他是有事不回來,還是對她生氣了,不想見她?可是言尚性情那般好,旁人都會生氣,他怎會生氣呢?

    或者是仆從騙她?

    公主府內(nèi)宅有三層閣樓,暮晚搖沒有和言尚說開時,經(jīng)常坐在這里看對面府邸的燈火,借此判斷言尚有沒有回府,是不是又讀書讀到深夜。而自從大雪那夜、言尚看到閣樓上的燈火后,暮晚搖已經(jīng)很久沒坐在這里看言尚了。

    今夜,暮晚搖疑心下,再次登上三層閣樓,眺望對面的燈火有沒有亮。

    對面寥寥幾點星火,晦暗無比,漆黑無比。顯然男主人沒有回來,府上也不點燈。

    暮晚搖一下子失落,又更慌了。

    她咬牙,暗自著急如果他真的生氣了,自己該怎么辦。

    -----

    言尚徹夜未歸,次日醒來,暮晚搖得到夏容的通報后,趴在床上,也是沮喪得不得了。

    天啊。

    言小二連續(xù)兩天沒有回府,這是真的生氣了吧?

    她就是、就是……稍微跑了一下嘛。他怎么就這么生氣?

    暮晚搖無精打采地等侍女將她扶起來,幫她梳洗后,出門應酬了。而再次回府,便是又到了一日的傍晚。

    暮晚搖現(xiàn)在回自己的府邸,都滿心糾結,苦大仇深。馬車外方桐說到了,暮晚搖又在車中扭捏了一陣子,才下了車。

    立在自己的府邸門口,暮晚搖冷淡地問對面:“言尚在府中么?”

    對面仆從吞吞吐吐:“二郎雖然不在府中,但……二郎回來了�!�

    暮晚搖:“……”

    眾人就見丹陽公主嫵媚的眼睛一下子睜大,露出片刻慌亂之意。她跟炸了般快要跳起來,又因為她良好的修養(yǎng)而努力鎮(zhèn)定。在眾人詫異目光下,見暮晚搖非常隨意地“哦”一聲,就拾階回她自己的府邸去了。

    對面府邸門口的小廝疑惑地看著。

    不知道暮晚搖進了自己府邸大門,就有點兒偷摸般地一下子轉過身,趴在門上,悄悄觀察對面石獅后的大門。方桐等人臉色古怪地被公主堵在了門外,不知道暮晚搖趴在門上看了半天后,拍拍胸口。

    暮晚搖放心地想,幸好自己躲得快。不然說話的時候,言尚突然出來,那可怎么辦?

    嗯,等她想一想……再考慮怎么見面吧。

    拍著胸的暮晚搖正鼓勵著自己,冷不丁,她的后背被人戳了下。

    暮晚搖:“別煩!”

    那人再戳了戳她的后背。

    暮晚搖正煩心呢,當即火冒三丈回頭,就要罵不懂事的仆從。誰知她一轉身,看到的便是溫雅如玉的少年郎,正偏頭看她,眼眸靜如深湖。他看著她,向她伸出手。

    暮晚搖嚇得后退兩步,踩到裙角,又被披帛絆住,言尚上前一步,伸臂在她后背上攔了下,她便被一推,不受控制地身子前傾,竟一下子撞入了他懷里。

    “��!”她一聲懊惱叫聲,因鼻子被撞痛了。

    暮晚搖不等言尚開口,就理直氣壯:“你干什么躲門口嚇人?我鼻子要被你撞流血了!”

    言尚手扶著她的肩,低頭打量她,讓她拿開手看她的鼻子。

    言尚擔憂蹙眉,她只捂著鼻子不肯,開始扭扭捏捏。言尚關心之下,忽見她悄悄揚起一只眼睛觀察他,眼珠滴溜溜的。撞上他垂下的視線,她就快速移開了目光,重新嚷著:“都怪你!”

    言尚:“……”

    為了和那些使臣周旋方便,暮晚搖并未如平時那般妝容十分華麗。只是一身海棠紅長裙,挽著藕色輕帛,發(fā)髻松挽。她捂著自己的鼻子,仰起臉來,發(fā)前劉海被吹得零落揚起。

    她嬌嬌俏俏的,既像是清晨第一滴露珠那般酣然晶瑩,又像是一個懵懵懂懂、平易近人的鄰家妹妹。

    但是言尚心想:這是什么平易近人的鄰家妹妹?

    分明是個折磨人的壞妹妹!

    知道她鼻子根本沒事,言尚就放下了手,臉色有點兒淡。而他一放開手,暮晚搖就蹭過來摟住他的腰,抱住他撒嬌:“你干嘛呀?撞痛了我的鼻子你都不道歉。好吧好吧,算我脾氣好,我原諒你了。你也要像我一樣大度知道么?”

    分明話里有話。

    言尚道:“脾氣大的人,倒指責我脾氣大了。”

    他聲音清清潤潤的,音量又很低,一聽他的聲音,暮晚搖心中一怔。只是三日沒見,她就有些想他。她仰頭看他,觀察他神色,言尚抿唇,道:“我確實是忙著公務,聽說你一直問我‘有沒有回來’?”

    暮晚搖委屈:“是呀。”

    言尚臉色稍微緩一下,見她還是在乎他的,他有點兒高興。但他這人高興也是很收斂的,便并不表現(xiàn)出什么來,只讓自己不要放松,被她趕著走。

    他最是拿暮晚搖沒辦法了�?偸撬惶饋�,他就稀里糊涂地被她的一驚一乍吸引走注意力,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在外面已經(jīng)不高興了兩日,不斷地放大自己那日見到的蒙在石看她的眼神。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難受。他真的需要解決這件事……他不能糊里糊涂地被暮晚搖糊弄。

    言尚道:“我們進屋說,好么?”

    暮晚搖:“有什么話,在外面走走,邊走邊聊,不是挺好的嘛?”

    言尚溫聲:“話恐怕很多,不太方便�!�

    暮晚搖:……這是有多少賬要和她算��?

    暮晚搖一把推開他,譏誚道:“你現(xiàn)今真是厲害了!居然敢青天白日進我的寢舍,也不怕傳出去名聲不好!”

    言尚一怔,他紅了下臉,卻堅持:“我又不是沒有過……只要我心中無鬼,白天怎么不能和殿下在屋中說話了?我心中無鬼,就是不知道殿下是不是也一樣了�!�

    暮晚搖:“……”

    她一時膽怯,幾乎想奪門而逃。但是對上言尚的眼睛,暮晚搖便只是淡然地笑了一下,好像自己分外理直氣壯、不怕他查一樣。

    然而背過他領路時,她臉就垮了一下——怎么辦?

    -----

    關上門,讓仆從們退下,暮晚搖坐下,給自己倒杯茶。

    言尚靠在門上,看她兩眼,才走過來。他并不坐,站在她十步外,好觀察她的所有神情。暮晚搖隨便他看,還對他拋了個嬌美的流波。

    他一愣,紅著臉移開了目光。

    然后又移回來:“之前鴻臚寺那個男人,根本不是烏蠻的將軍,而是烏蠻王吧?”

    暮晚搖心想人家何止是烏蠻王,人家剛到長安那晚,還射箭送了我泥人呢。

    她托著腮,有氣無力的:“嗯。”

    言尚頓了下,說:“你之前說你和他不是舊情人,是騙我的吧?”

    暮晚搖連忙放下茶盞,睜大眼睛看著他,認真否認道:“絕沒有!是他糾纏我……我并未喜歡過他。言二哥哥你要相信我�!�

    言尚道:“我如何相信你?你和他無私情,那你那天見到我跑什么跑?”

    暮晚搖:“……是我怕你吃醋嘛。你看你現(xiàn)在不就是吃醋嘛。”

    言尚抿唇。

    道:“我本來沒有……都是你鬧的�!�

    都是她讓他心里七上八下,讓他反復思量,讓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暮晚搖迷惘,不解地看他。他一下子轉過臉,看似頗有些懊惱,就是不知是對她的,還是對他自己的了。

    言尚再回頭來看她,問:“你分明有很多事瞞著我,你那日和烏蠻王分明很熟悉的樣子。他俯下身看你,碰你的臉,你也沒躲。那日他有沒有、有沒有……親你?”

    暮晚搖覺得可笑。

    說:“當然沒有了!熟悉是因為以前認識嘛。”

    言尚低眼:“然而你承認他糾纏你,你卻還和他在街市上逛�!�

    暮晚搖:“沒辦法呀。當日大典上我說過讓他們可以追慕我,那我總不能不給人機會�!�

    言尚:“你說的是誰得你的心,你就跟誰和親去。但是!難道你真的想走么?想和親去么?你這樣……我怎么辦?”

    暮晚搖一呆,抬頭看他。窗欞照入一點兒陽光,清清的,雪一般,落在言尚蹙著的眉峰間。他低著頭不看她,似在想什么。壓根不覺得他說的話讓她震撼,不覺得他那句“我怎么辦”,讓她心里生了波瀾。

    暮晚搖看了他半天,見他又抬眼來看她,道:“你不能這樣。聽你的話,你不只和烏蠻王經(jīng)常一起逛街市,你還和其他使臣也這樣�!�

    在他忙碌的時候,她日子好清閑!

    暮晚搖呆呆的:“啊�!�

    言尚皺著眉,開始緩緩地、委婉地,說她不必這樣。說那個蒙在石是烏蠻人,他和她的日常習慣又不一樣。他理解她要周旋,她肯定不愿意和親,那既然如此,就應該和烏蠻王不要走得那么近。

    暮晚搖聽著他說話,一開始點頭,虛心聽教。但是大概她的好說話無形中鼓勵了言尚,言尚竟然說得更多了。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久她要稍微注意點,不要給人那么多的機會。

    暮晚搖不耐煩了:“知道了知道了!你煩死了!”

    言尚有點兒氣。

    卻見她不悅,他就閉嘴不語了。

    他不說話了,暮晚搖便又悄悄來看他。見他低著頭,眉頭一徑蹙著,頗有些失落的樣子。

    清如玉竹的美少年這般煩惱,又強自忍著,讓暮晚搖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她一時間竟然有點憐惜他,想他心思那么多,卻憋著不說……可是要是讓他說,她又要被數(shù)落。

    暮晚搖小聲試探:“言尚?”

    言尚沒吭氣。

    暮晚搖再次:“言二哥哥?”

    他仍低著頭,沒有回應。

    暮晚搖心想,看來是真有點不高興了。

    她起身,走向言尚。言尚詫異抬眼看來時,暮晚搖已經(jīng)摟住他,仰臉親上他嘴角。她格外熱情,舌尖靈動。言尚張口時,她就侵過來,讓他心一下子猛烈跳兩下。

    他抓住她肩膀,轉臉想避開,她卻不放。

    言尚被她推著,一徑向后,被她推到了床上。跌在褥間,床帳被暮晚搖手一扯,層層疊疊,遮覆住了眼前的所有光。

    她跪在他膝前,跪在他寬大衣袖上,伸手勾他的下巴,不斷親他。

    言尚的氣息開始亂,抓住她肩膀推,他睫毛顫動,開口時語氣急促又帶點兒氣:“你又這樣,又來這招……你以為這樣就有用么?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話么……唔�!�

    暮晚搖不理會,專注親他,氣息向下,拂過他紅透的、緊繃的脖頸,咬住他喉結。

    他身子繃起,猛地顫了一下。

    言尚真有點生氣了:“暮晚搖!”

    他道:“你就仗著我、仗著我……”

    暮晚搖笑嘻嘻的,終于開了口:“我就是仗著你不愛生氣唄。但是真的不是欺負你,這次是補償你哦。”

    她想了下:“其實我很喜歡看你穿官服……不過這次算了。”

    言尚撐起上身:“那你讓我起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暮晚搖哼笑一聲,心想誰想跟你聊。讓你冷靜的時候,你就一大堆道理,說我這不好、那不對;只有這個時候,你才為我所控啊。

    暮晚搖從他微皺的衣襟間抬起臉,對他調(diào)皮一笑,身子向下滑。

    他蹙著眉梢,茫然看她,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的衣領被扯開,她的氣息拂在他腰間,卻仍不停,他一下子慌起,再次拉她:“暮晚搖!”

    暮晚搖勾著眼看他微汗的面容一眼,聲音含糊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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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古木青藤,好好地在水下長著,萬古不變。

    卻偏有靈蛇來擾。

    糾纏著那青藤,逼那青藤抽出根筋。那調(diào)皮的蛇是個壞種,專挑旁人的弱點。

    利齒伸出,張口就一口咬下。

    咬在青藤上。

    如喝人血肉一般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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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尚腰不自主地向上挺了下,聽到暮晚搖揶揄笑聲。這般羞恥,這般難堪,她大膽得讓他心臟驟停。他受不住,手指搭在床板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修長的手指抓著床沿,用力得幾乎發(fā)白。

    他忽然一下子拽住暮晚搖,將她拉扯上來。暮晚搖剛感覺到他的激動,他就將她提了起來,一下子壓下,低頭不管不顧地親來。

    盡是滾燙,盡是狂跳的心臟。

    帳外的日頭灰蒙蒙的,不知重簾卷了又卷。

    他顫抖得厲害,又第一次這么情緒不穩(wěn),將暮晚搖幾乎嚇到。但是不等她回憶起被男人所壓的可怕記憶,他就垮下肩,跌在了她身上,頭埋在她頸間,早已凌亂散下的發(fā)蹭著她的臉。

    他竟咳嗽了兩聲,抬起臉時,眼尾都留著沒有褪盡的紅暈。

    才道:“你……太過分了�!�

    第82章

    帳子被外面的光鍍成金銀色,皺紗揚動的時候,

    便如金色的云霞流動一般。

    到處都是金燦燦的。

    暮晚搖的脖頸被弄得盡是汗,

    郎君的臉挨著她,

    她被染得跟著他一起臉頰升溫,

    隱隱發(fā)燙。

    他的長發(fā)散在她頸間,他顫巍巍的氣息拂在她耳后。摟著她腰的手緊得好像要掐斷她一般,

    而他抬目看她一眼,眼中都被逼得出了水光。

    暮晚搖本就有些紅暈赧然,做這種事也是她想討好言尚……不過言尚反應這么大,

    也出乎她意料。

    暮晚搖呆呆看著他,心想男人最原始的欲,

    兇殘暴虐,

    實在是很丑陋的,

    她想象不出有什么美化的詞來。但是言尚不一樣。旁的男人面對欲時那般丑陋,

    他卻依然是清潤的,

    干凈的,在她心中美好無比。

    就連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她也不覺得可怕,不覺得他討厭。她非但不討厭,她還很喜歡看他眼中的水意,

    眼尾的紅暈。

    暮晚搖垂下眼皮,向下面看自己的裙裾。她海棠紅的裙子,靠近腿的位置,顏色被染成了深紅。她眼睛向下瞄,

    言尚估計以為她又要使壞,一把捂住她的眼睛,惱羞成怒道:“不許亂看�!�

    女郎濃長的睫毛就如刷子一般在他手掌心撓了又撓,她聲音嬌嬌的,又不滿,又撒嬌:“你弄到我身上了!”

    被他捂著眼睛,暮晚搖想象中,言尚臉紅得快燙死他自己了吧。

    聽他聲音很低地訥訥道:“對不起……我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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