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溫晚說著,笑瞇瞇地指了指迎面走來的男人。
賀沉被她臉上的笑意刺得雙眼發(fā)痛,走過去一把將人扯進(jìn)了懷里。
溫晚看了眼他,反而不鬧了,所有表情都褪的干干凈凈,歪過頭連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阿爵尷尬地站起身,襯衫前襟處還落了一個刺眼的口紅印,他已經(jīng)明顯看到賀沉的下顎繃得很緊,那是發(fā)怒的前兆,只好微微咳嗽一聲:“我去開車。”
賀沉沒說話,低頭狠狠看著溫晚,伸手掐住她下巴迫她抬起頭,咬牙切齒最后只變成一句:“溫晚,你有種!”
能把他氣到想殺人的,這世界上除了她還真沒有第二個。
秦姨剛從休息室出來就瞧見一個男人兇神惡煞地瞪著溫晚,二話不說就沖了過來,口氣不善道:“你誰呀?快放開小晚�!�
賀沉這時候心情異常糟糕,連平時對長輩那副該有的謙和都蕩然無存,冷漠回道:“我是她男人,現(xiàn)在帶她走,告辭�!�
秦姨想也不想就擋在他面前:“胡說,小晚的老公我認(rèn)識,老顧家那孩子。你到底是誰啊?再不松手我報警了!”
老人家說著還拿起手機(jī)晃了晃,一副義正詞嚴(yán)的樣子。
溫晚瞇著眼,也伸手去推賀沉:“我才不認(rèn)識你,從來都沒認(rèn)識過——”
她含糊不清地囁嚅著,偏偏手上的力氣不夠。賀沉死死掐著她的腰將人禁錮在懷里,太陽穴突突跳了好幾下,在她耳邊低聲警告道:“溫晚,別鬧了,你知道她攔不住我�!�
溫晚雙眼直直地望著他,眼底像是聚滿了水光。那樣的眼神讓他不敢再看第二眼,那哪里像是再看自己的愛人?分明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秦姨�!睖赝砺曇艉艿停谫R沉懷里忽然乖覺下來,“我先走了,這是我朋友,我們鬧別扭了,你別擔(dān)心�!�
想起房子的事兒,她知道自己斗不過賀沉,先不說別的,再連累到面前的人于她絕對寢食難安的。
秦姨狐疑地打量著兩個人的關(guān)系,許多話到了嘴邊又默默咽了回去,嘴唇蠕動著,半晌才嘆息道:“回家好好睡一覺,有事給秦姨打電話,你爸媽不在,我也算你半個親人�!�
不知道是喝了太多酒還是因為別的,溫晚眼眶紅紅的,覺得鼻子異常酸澀。她汲了口氣,笑笑地點點頭:“您多保重�!�
賀沉半擁著她剛剛出了酒店,還沒走出多遠(yuǎn)溫晚就用力掙開了他的懷抱,她站不穩(wěn),踉蹌著險些摔倒。
他想伸手去扶她,下一秒,她忽然毫無征兆地甩了他一耳光。
-
世界好似陡然間靜了下來,賀沉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挨女人打,她的力氣其實不算大,說白了只是有些傷面子罷了。都說打人不打臉,尤其當(dāng)街被一個女人扇耳光……
阿爵站在遠(yuǎn)處驚得雙眼圓逞,猶豫著終究是沒走上來。
賀沉微微抵了抵下顎,轉(zhuǎn)頭看著面前郁結(jié)難平的女人:“鬧夠了?”
溫晚氣得想笑:“騙子。”
賀沉原本燃起的怒火忽然就慢慢熄滅了,因為溫晚罵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她在哭。她一邊笑著,一邊卻在流淚。
賀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覺,他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臟被什么尖銳地刺了一下,非常快,卻很疼。
他直覺覺得不妙,一種非常強(qiáng)烈的心虛感,想走過去觸碰她,卻被她不住往后退著避開了。
“小晚,先過來——”賀沉朝她伸出手,不斷克制著心里各種各樣毫無根據(jù)的猜忌,“我們好好談?wù)劊闶遣皇怯衷趤y想什么?”
溫晚搖了搖頭,最后停在路燈下,昏黃的光線將她眼中的淚意照的越發(fā)明顯,像是發(fā)亮的水晶,刺得他難以直視。
溫晚掩住眼眶,輕輕笑出聲:“真的是我亂想?賀沉,你準(zhǔn)備騙我到什么時候。”
賀沉感覺到自己呼吸猛地滯住了,他看著那抹瘦弱的身影的立在那里,如雨后的梧桐瑟瑟發(fā)著抖,心里無端一陣恐懼,大步上前就將她勒緊在懷里。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答應(yīng)我,暫時忘記你腦子里那些可怕的想法。明天等你清醒,我們理智地談一談。你現(xiàn)在醉了�!彼o緊將她按在懷里,像是怕她忽然消失掉,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將他籠罩著,這種感覺太陌生,陌生的他害怕。
溫晚鬧了很久,一會哭一會笑的,等賀沉好容易將她弄上車,人已經(jīng)倒在他懷里睡著了。
阿爵沉默地發(fā)動車子,從后視鏡看了一眼,女人發(fā)白的小臉一點兒血色也沒有,未干涸的淚痕沾了幾縷黑發(fā)黏在頰邊,哪里還有平時精明干練的樣子。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說給賀沉聽得,還是純粹自言自語:“平時壓抑過頭了�!�
賀沉沒有接話,伸手將她散落的發(fā)絲別至耳后,看著她微垂的眼睫上還有細(xì)小的淚珠,忍不住伸手將它抹去。
她連睡著都在抗拒他的觸碰,伸手不耐地推開了。
賀沉將她摟得更緊,難受地閉上眼,事情怎么會發(fā)展成這樣?原以為能掌控一切的,現(xiàn)在卻越來越偏離自己預(yù)定的軌跡。而且看她這副痛苦的樣子,他才恍然自己將她逼到了什么地步。
-
晚上賀沉怕她會吐,用熱水給她簡單擦洗了一下便安靜地躺在她身邊。
這些日子兩人一直在冷戰(zhàn),他本以為只要給她時間冷靜,事情總會有轉(zhuǎn)機(jī)。尤其那日在書房門口聽到她指責(zé)蔣贏那番話,其實他內(nèi)心非常觸動。
三十五歲了,真正關(guān)心他的人卻寥寥無幾,溫晚那時分明是怨恨他的,可是說的每句話又都是在維護(hù)他。賀沉并沒有責(zé)怪她害蔣贏發(fā)病,反而有些動容,被她那副凌厲的氣勢所震住。
只是當(dāng)時蔣贏發(fā)病了,他不得不先將人帶去治療,等忙完這一切想再找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熄了燈,越發(fā)有意地回避他。
正好這段日子忙的焦頭爛額,便想著再給彼此一些時間冷靜,他對溫晚還算了解,這個女人太理智了,不能逼。
可是又不放心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一邊擔(dān)心賀淵會對她不利,一邊又擔(dān)心顧銘琛……賀沉從不知道自己也會這么沒有安全感,也會有這么婆媽的時候。
身邊的女人低啞地喊了聲“渴”,賀沉起身給她喂水,現(xiàn)在有經(jīng)驗了,小心又耐性。等她安靜下來,忍不住就低頭沿著她的眉心一路親吻。
他有些害怕,等她清醒之后質(zhì)問自己,該要怎么回答?
第二天溫晚醒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揉著太陽穴,一手去摸床頭的手機(jī)。忽然有人主動遞了過來,她還忍不住道了聲“謝謝”。
等猛地驚醒,忽然看到站在一邊的人是沛沛,小丫頭抱著胳膊,一臉嚴(yán)肅地俯視她。
溫晚努力回想昨夜的事,卻斷斷續(xù)續(xù)記不太清楚,撐著身子坐起身,同樣嚴(yán)肅地回視小丫頭。
沛沛先開口的:“你和三哥鬧別扭,能不牽扯馮爵嗎?”
溫晚被她指責(zé)的莫名其妙,沛沛又湊近她皺了皺鼻子:“你就裝吧,就算要?dú)馊�,也別拿馮爵下手,他是我的,明白?”
溫晚短暫地怔愣之后,輕輕咳了一聲:“你好像誤會了——”
沛沛擺了擺手:“馮爵很招女人喜歡,我必須杜絕一切可能性�!�
溫晚干脆抿緊唇不再解釋。
沛沛往床上一坐,臉上是與這個年紀(jì)完全不符的成熟老練:“雖然不知道你和三哥到底怎么了,但是我覺得他對你很用心。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只是那些花在你身上的精力不是假的,也許有些感情,連他自己都遲鈍呢?”
溫晚有些驚訝沛沛這么小居然能說出這種大道理,忍不住點點頭:“說的很好�!�
沛沛也不理會她敷衍的態(tài)度,歪著頭冥想了一陣,輕輕吐出一句:“有些男人卻是心里清楚,偏偏要裝糊涂,更可恨呢�!�
溫晚看著她不說話,沛沛尷尬地挺直脊背,又做出那副談判的樣子:“總之你和三哥的事兒,你們自己解決,別折騰馮爵更別拿他當(dāng)棋子使�!�
“三哥已經(jīng)讓秘書定了兩張《歌與火》的票,那部舞臺劇是你想看吧?”沛沛神秘兮兮地沖她眨眼睛。
溫晚看了眼自己書桌上的電影宣傳冊,無聲地移開眼。
沛沛一副“被我猜中的樣子”,又湊近她一些小聲耳語:“別說我沒提醒你,就算是有矛盾,也得說出來好好解決。三哥這個人其實挺笨的,明知道女人不喜歡聽實話,但是只要你開口問,他一般不會騙人�!�
溫晚已經(jīng)不想再揭穿他的丑惡嘴臉,對沛沛抬了抬下巴:“說完了嗎?我要換衣服�!�
沛沛走了,溫晚卻一早上也沒見到賀沉,連蔣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找賀霆衍問過,答案也是“不知道”。
溫晚準(zhǔn)備等賀沉回來問清楚,誰知道一等便是兩天。
☆、第四十七章
《歌與火》的演出時間已經(jīng)過了,賀沉并沒有打電話過來,溫晚對這事倒不太在意。她現(xiàn)在心思全在父親那件事兒上,這男人一直不出現(xiàn)讓她十分焦躁,打了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已經(jīng)夜里十一點,連蔣贏也沒回來。
溫晚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眼皮直跳,窗外有風(fēng)呼呼地吹著,連窗戶都被刮得“怦怦”直響。她干脆起身去樓下喝水,經(jīng)過蔣贏房間時腳步卻微微頓住了。
那扇門與其它房間的并沒什么不同,此刻卻仿佛帶有某種魔力,一直吸引著她想要靠近。
溫晚并沒有猶豫太久就伸手握住了門把,本來沒抱什么期望,指尖微微用力門居然就被打開了。
心臟一陣狂跳,這時候宅子里異常安靜,靜的似乎連她的呼吸聲都能聽得分明,左右看了看,走廊上除了燈影浮動再沒有其它,溫晚沒再遲疑就抬腳走了進(jìn)去。
這間房她還是第一次進(jìn)來,看起來也沒什么特別的,直接朝書桌走去,每個抽屜都打開看了看,卻都沒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
打開最后一層,手指停留在了厚厚的相冊之上,里邊似乎也盛滿了秘密,她拿起來的時候指尖隱隱在顫抖。全是蔣贏年輕時的照片,溫晚翻了很久,只找到她和母親合照的,卻一張和陳叔叔有關(guān)的都沒有。
像是印證了心里某種猜測,溫晚準(zhǔn)備將相冊收起來,卻從后面滑落了幾張照片。她定睛一看,心頓時狠狠抽了一下。
全是蔣贏和賀峰以及賀沉三個人的合照,賀沉那時候還很年輕,身上穿著軍裝表情微微冷峻地看著鏡頭。蔣贏一身白色長裙站在兩人中間分外搶眼,那笑容像是和煦的陽光卻刺得她雙眼發(fā)脹。
太多了,每張照片上的賀沉都不太一樣,可是眼神都沒怎么變過,那種微微帶著些緊張的樣子,溫晚還是第一次瞧見。這種表情,和顧銘琛年輕時面對紀(jì)顏何其相似,那是一種屬于少年才特有的青澀情懷——
她把照片塞回相冊里,手指好像被冰凍過一樣木然而遲鈍。
并沒有時間讓她傷心太久,門口處傳來輕微的響動聲,溫晚急忙把東西放回原處,想跑已經(jīng)來不及,臥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溫晚縮在書桌底下,緊緊攥著手指,有低低地說話聲傳來,仔細(xì)聽了一會發(fā)現(xiàn)是蔣贏在講電話。
“我馬上過去,知道,602嗎?”蔣贏徑直朝書桌的方向走過來,溫晚聽著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拳頭慢慢收攏。
蔣贏似乎是回來取東西的,站在外側(cè)翻找了一會,最后把包里的東西又嘩啦一下倒出來。女人的包里什么都有,化妝品噼里啪啦落在桌面上,震得溫晚的心也跟著狠狠跳了幾下。
有東西從她眼前飛快地滑落掉在了地板上,應(yīng)該是從蔣贏包里一起掉下來的,溫晚下意識低頭查看,居然是《歌與火》的票根。
她定定地盯著那兩張熟悉的票據(jù),這是她近期最感興趣的舞臺劇,只是票非常不好買,收集了不少宣傳資料卻還沒來得及去看。
沛沛說賀沉讓秘書定了兩張票,還說是準(zhǔn)備帶她去看……
這一幕何曾相似?在某年某天也發(fā)生過,那個在雪地里對她說抱歉,說要帶另一個女孩兒去看電影的人忽然變成了賀沉的面孔。
一切似乎又開始了新的輪回,而她依舊是那個站在原地被無視的小丑。
溫晚的指甲死死掐住掌心的嫩-肉,可是不管如何用力,依舊無法紓解胸口的疼痛感。如果說之前她對賀沉還有什么的話,現(xiàn)在真的一點點余情都不剩了,她心底最深的瘡疤再次被揭開,血淋淋地,充滿了羞辱感。
蔣贏說話的聲音很平穩(wěn),應(yīng)該是與熟悉的人在對話,過了會輕聲道:“哎,在我包里呢,記性真差。我現(xiàn)在就過去,對了,要給你帶換洗衣服嗎?”
房間里很靜,溫晚離得蔣贏非常近,她能隱約聽清那邊是男人的聲音,只是是不是那人,她一時無法斷定。
蔣贏又把東西收拾好了才離開,溫晚能判斷出她腳步消失的方向——是走廊另一邊賀沉的房間。
她呆怔地抱著自己的膝蓋,麻木地聽著那些細(xì)微的聲音,直到過了會又有腳步聲匆匆從門前走過,一路下了樓梯。
怎么會有她這么愚蠢的人,險些真的信了賀沉的話。賀沉從一開始的舉動就證明了他是在補(bǔ)償,補(bǔ)償什么呢?她居然還天真地以為他會對她說實話。
比起她來,分明蔣贏才最需要維護(hù),如果事情和蔣贏有關(guān),他怎么可能對自己和盤托出真相?賀家當(dāng)年費(fèi)盡心機(jī)導(dǎo)演了那出戲,現(xiàn)在又怎么會自己去揭穿。
溫晚把頭埋在膝蓋里,無聲地笑了,只是眼眶酸澀的難受,卻沒有什么東西流出來。
這輩子為男人流的眼淚已經(jīng)足夠了,看清楚這個男人的本質(zhì)是件高興的事,哭什么?溫晚一遍遍警告自己,馬上從地上站起身。
-
夜晚的風(fēng)很涼,溫晚沒換衣服就出來了,阿爵這兩天也沒在家,跟著她的是兩個個以前沒見過的年輕人。
那兩人也不敢攔她,只是一直老老實實地跟在身后。
溫晚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該去哪呢?青州市這么大,她卻連個容身之所都沒了。父親的死可能和賀家有關(guān),而她居然還愛上了賀家的男人,并且天真地相信會從他那里重新得到一個“家”。
她茫然地站在街邊,這時候路上的人很少了,偶爾有車子滑過,呼嘯著帶起一陣寒風(fēng)。其中一個年輕人猶豫著還是走了上來,很小聲地提醒道:“溫小姐,風(fēng)大,小心著涼,我們還是回去吧�!�
溫晚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又轉(zhuǎn)過頭:“連你也覺得,我會老實聽話?”
年輕人皺了皺眉頭,還是老實說:“三哥吩咐過,不可以讓溫小姐有任何閃失,如果出問題,我也得跟著受——”
他的話沒說完溫晚就笑了,低低啞啞的笑聲在夜晚聽起來格外凄涼,甚至還有些嚇人。她轉(zhuǎn)過頭直勾勾地看著他,最后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對不起,你恐怕真要被我連累了�!�
年輕人一怔,頓時警鈴大作,幾乎是同一時間不遠(yuǎn)處就有車燈倏地打亮直直投射過來,接著車子飛快地擦著他身邊停下,幾個男人已經(jīng)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溫晚上車之后,對旁邊的人低聲道:“謝謝你幫我,別為難他們。”
顧銘琛一直側(cè)目看著她,先是被她幾日不見就消瘦的臉龐給怔住,接著又被她這副疏離的語氣氣得夠嗆:“賀沉都軟禁你了,就是把他們?nèi)腿ゾ侄疾粸檫^�!�
溫晚無聲地看著他,賀沉擺了擺手,對副駕的男人吩咐了幾句。
那男人維諾地答應(yīng)了,接著也打開車門下去,司機(jī)擰動鑰匙已經(jīng)率先將兩人載走,只剩下幾人在路燈下對峙。
顧銘琛沉默了一路,他在等溫晚主動說點什么,結(jié)果這女人一直失神地看著窗外不吭聲,那樣子讓他煩躁到了極點,忍不住就有些慍怒:“你不想和我說點什么?”
溫晚轉(zhuǎn)頭,眼神清清明明地,沒有半分渾濁茫然:“說什么?我不是已經(jīng)道謝了�!�
顧銘琛快被氣死:“你和他到底怎么了?”之前賀沉忽然高調(diào)地公布婚訊,接著才沒多久,這就出了這種事。溫晚聯(lián)系他的時候他緊張的都不敢接她電話,當(dāng)聽到她求助的內(nèi)容又氣得暴跳如雷,他沒想到賀沉能那么卑劣,居然將她關(guān)起來!
“他是不是——”顧銘琛皺著眉頭,望著她微微發(fā)白的臉色有些開不了口,“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
溫晚沉吟片刻,卻說:“我向你求助,是因為眼下能幫我的人只有你,其它的,我想自己解決�!�
如果聯(lián)系蕭瀟,事情勢必會被賀淵知道,倘若阿爵說的都是真的,那么賀淵難免不會在背后使什么手段。即使和賀沉走到這一步,她也不想被人當(dāng)槍使。報警更是不可能了,結(jié)合父親這件事,恐怕賀家在這里邊兒也有過硬的關(guān)系,所以顧銘琛是最好的人選。
顧銘琛眼神陰鷙地盯著她,最后終是率先敗下陣來:“隨你�!�
他說是這么說的,卻完全沒有置她不顧的意思,一路將她帶回了自己獨(dú)住的地方,溫晚也是第一次來這里。
裝修簡潔的一個海景別墅,黑白色調(diào),進(jìn)門時她看了眼鞋柜,里面沒有女式拖鞋,看樣子這里還沒有別的女人來過。他們結(jié)婚的新房肯定是不能去的,那些房產(chǎn)賀沉很容易就能查到。
“這里賀沉找不到,即使發(fā)現(xiàn)也沒事,保安工作非常好�!鳖欍戣≌驹诳蛷d中央,雙手插兜安靜地看著她。
溫晚點了點頭,似乎沒有說話的欲-望。
顧銘琛看了她一會,輕輕咳嗽一聲:“冷嗎?給你放熱水,泡個澡舒服一些�!�
溫晚看著他沉斂烏黑的眸子,男人臉上有壓抑的情緒,原來感情真的是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時候她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對方在想什么。
“我自己照顧自己就好,你有事不用管我�!毕蝾欍戣∏笾撬肓嗽S久才下的決定,但這不代表她就想和對方有什么,所以還是不要給出錯誤的訊息好。
她朝顧銘琛微微頷首,轉(zhuǎn)身上樓。
顧銘琛站在原地看著她一步步往樓上走的單薄身影,眼神微微暗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皇廷酒店,1602房間。
賀沉看了眼面前的東西,臉色微微一沉:“說了不用。”
蔣贏把換洗衣物遞給阿爵,連帶著阿爵的眼神也十分微妙,她忍不住嘆口氣:“順手而已,不該碰的東西沒碰過。”
她知道賀沉不喜歡別人亂動他的東西,自己也不會逾矩到拿小叔子的內(nèi)衣褲之類,只不過拿了兩件襯衫:“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阿爵肯定還來不及準(zhǔn)備,都是自家人,不用這么見外�!�
賀沉沒再接話,只是另一手接過她帶來的資料,阿爵幫著把人扶起來。
蔣贏一直盯著他血色盡退的臉龐,等他低頭看文件時,又說:“真的不用去醫(yī)院?這是槍傷。”
“不用。”賀沉低聲答應(yīng),視線依舊落在面前的文件上,浴袍領(lǐng)口處還隱隱露出了白色繃帶的痕跡。
蔣贏看他氣色非常差,眉心微微一蹙,回頭看了眼一直默不作聲的阿爵:“如果不是需要這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你們是不是連我也要瞞著?”
和朋友一起看完《歌與火》,結(jié)果就接到了阿爵的電話,只說急需她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再后來她親自給賀沉去了電話才知道對方中槍了,并且這兩天賀家出了大事……
阿爵無聲地瞧了她一眼,算是默認(rèn)了。
蔣贏吸了口氣,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這么大的事——賀氏易主,明天青州所有報紙都會大肆報道�!�
賀沉將手中的文件放置一旁,臉上并沒有太多情緒,好像眼下失勢的不是他一樣。男人烏黑的眼靜靜注視著蔣贏,數(shù)秒后卻微微勾起唇:“加上你名下的股份,賀淵其實也沒占多少便宜,費(fèi)了那么多心思我依舊是賀氏第二大股東�!�
他靜了靜,唇角的笑意卻更深了一些:“不過蔣贏,你真不用跟我玩心思,這上面的條件即使你不附加注明我也會那么做,這么不信任我?”
賀沉臉上在笑,眼底卻早就冰冷徹骨。
剛看到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上那些條件他還以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這個向來在他眼中柔柔弱弱的女人,這時候卻獅子大開口,在他最落魄的時候。
蔣贏臉色一變,不自然的慘白,卻仍是抿著淺淺笑意:“我孤兒寡母,自然要為將來考慮。這些股份如果落在賀淵手里,我和霆衍很快就會沒命。但是給你就不一樣——”
她安安靜靜地注視著賀沉,很聰明地掩去了不可提及的那段隱秘感情:“你不會傷害我和霆衍,相反,這些股份給你之后若東山再起,依你和賀峰的關(guān)系會一直照料我們母子。但這是你辛苦打下的江山,難保將來我和霆衍也會被視為眼中釘,所以我只能現(xiàn)在多撈些好處�!�
賀沉沉默著,腦子里第一閃過的念頭居然是——現(xiàn)世報。
原來被人利用的感覺就是這樣?
可很奇怪,賀沉此刻覺得慍怒,卻沒有多少難受的感覺,心跳平穩(wěn)而鎮(zhèn)定。他甚至更多的是替大哥不值。
阿爵的手機(jī)突兀地打破一室僵冷,他接通之后臉色倏地一變,賀沉在邊上看著,心臟不由沉了沉。
果然他掛斷之后,阿爵便低聲說了句:“溫醫(yī)生不見了。”
蔣贏也是一怔,下意識看了眼賀沉。
賀沉的眸色瞬間轉(zhuǎn)冷,整個人全身都好像覆了一層寒氣,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一句話幾乎是從胸腔處吼出來的:“一群廢物�!�
他說完居然就要下床,阿爵急忙伸手去攔他:“你做什么,醫(yī)生說了不能——”
賀沉冷冷地瞧他一眼,眼眶赤紅地像是發(fā)怒前的獅子。阿爵沒說完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口,他已經(jīng)許久沒見過這男人露出如此可怕兇狠的眼神了,就連被賀淵暗算踢出董事局都不見他如此失控易怒。
“不能讓她一個人�!辟R沉沉聲說著,腦子里白茫茫地什么都不剩了,他不敢想溫晚會去了哪里,如果遇上賀淵——
他飛快地將襯衫拿了過來,都顧不上當(dāng)著蔣贏的面了,利落地準(zhǔn)備換上,可解開浴袍帶子的手也抖得控制不住。
阿爵還是不怕死地攔住他:“你他媽不要命了?就算要找也還有我,我一定幫你把人找回來�!�
賀沉是背對著阿爵的,可是無端地,阿爵就是能感覺到他肩膀隱約在顫抖,過了好一會才聽到他低沉沙啞的聲音:“你說的,找不回來,我饒不了你�!�
-
可是她有心躲,他要去哪里找?
一連過去了好幾天,青州統(tǒng)共就這么大,溫晚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已經(jīng)確定不是賀淵干的。那群小混混全是外省人,找到他們也是一問三不知,但給他們看過照片,應(yīng)該和顧銘琛有關(guān)�!卑⒕艨粗采蠚馍桨l(fā)差的男人,有些不忍心地又說,“已經(jīng)找人跟著他了,暫時還沒有消息。”
賀沉垂眸不語,可是黑密的睫毛一直在劇烈顫栗著。
她為了離開他,居然回頭去找顧銘�。�
他一直都知道顧銘琛在溫晚心里是個特殊的存在,愛不得、卻也恨不能,但一直是避之而唯恐不及的�,F(xiàn)在,她卻回頭去求他?目的就是為了離開他。
她恨他……已經(jīng)超過了顧銘琛了?
賀沉說不清這時候自己到底是氣憤還是嫉妒,他只知道胸口那個地方揪得難受,那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他伸手去拿床頭柜的止痛藥,阿爵受不了地一把奪了過來:“你真以為這玩意兒是靈丹妙藥啊�!�
說完又覺得不對,他眉心一緊:“傷口又疼了,要不要找何醫(yī)生過來看看?”
賀沉的拳頭攥的死緊,骨節(jié)處都泛著森白。疼的不是傷口,他太清楚是哪里了,自詡這場游戲他才是掌控者,這時候看起來,輸?shù)氖撬艑�。他一直在研究琢磨溫晚的弱點,對癥下藥,步步算計,卻忘了對一個人付出這么多精力也是一種感情付出的形式。
阿爵瞧他那副樣子,心里隱隱猜到了什么,輕嘆了口氣,無奈地拉過扶手椅往床邊一坐:“她要真是被顧銘琛帶走的,給她點時間冷靜也好。你之前逼的太緊,沒看她已經(jīng)越來越抗拒你?”
賀沉沒臉說出口,他哪里是想逼溫晚,他分明是害怕了。
害怕她離開他視線范圍之內(nèi),害怕她出事,更害怕她被顧銘琛找到。
賀沉驕傲一世,卻從不敢承認(rèn)顧銘琛是他心里過不去的一道坎兒,那是溫晚第一次愛上的男人,他們有那么多的回憶,光是這一點他就輸了,永遠(yuǎn)比不上。
以前顧銘琛不在乎溫晚,可是現(xiàn)在他想回頭了,他回頭了,溫晚會不會還站在那里?賀沉以前很確定,現(xiàn)在卻好像什么都不確定了……
阿爵看他臉色晦暗不明,眼底卻盛滿了痛苦,簡直驚得無以復(fù)加,這還是那個他認(rèn)識的什么都不在乎的賀沉嗎?
-
溫晚從賀沉家離開后也沒閑著,她不指望從賀沉那里得知真相,于是想自己著手調(diào)查。但眼下出門要格外注意,再被賀沉找到就麻煩了,所以刻意喬裝打扮了一番,鴨舌帽兜帽衫,她身材嬌小纖瘦,這時候看起來倒有些學(xué)生的青澀模樣在。
她運(yùn)氣還不錯,陳叔叔家住的那一片政府正在籌劃拆遷中,很多人都搬走了,但還剩下不少家里條件不好沒錢買房的。
一路走過去,碰到到幾個小孩子在巷子里嬉戲打鬧,老舊的樓房看起來有些危險,樓與樓之間距離很近。
溫晚留意到巷子里有個很舊的小賣鋪,一看裝修就有些年頭了,門口聚了幾個大爺大媽在打牌,這么冷的天情緒還挺高。
她假意去買了瓶水,站在門口喝著,過了會就和小賣鋪主人聊了起來:“大爺,你知道以前住這的陳孟光嗎?”
一說這名字,老頭的眼角微微瞇了起來,奇怪地打量她一眼:“你問這干嘛?”
溫晚一看就有戲,笑著說:“那是我家一個遠(yuǎn)房親戚,好多年沒聯(lián)系了,聽說以前就住這。”
那大爺聞言臉色更難看了,原本正在看報紙的,忽然“啪”一聲就把報紙給摔桌上:“我不認(rèn)識什么陳孟光,你還買別的不買,不買就趕緊走,站著礙事�!�
溫晚沒想到老爺子臉色變得這么快,但這人肯定是認(rèn)識陳叔叔的,不然怎么一下子就能記住全名呢?她支吾著說:“哦,我還要包這個�!�
隨便挑了包餅干放在包里,老爺子找零的時候依舊沉著臉。
溫晚沒問到什么有用訊息,站在樓前有些泄氣,也不知道是陳叔叔在街坊間關(guān)系不好還是她的方式有問題,總之不能白跑才是。
溫晚還想上樓去看看有什么線索,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叫自己。
“溫晚!”
那聲音太熟悉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只是沒想到打扮成這樣也能被他一眼瞧出來。溫晚咬了咬牙轉(zhuǎn)過身,果然看到賀沉就站在不遠(yuǎn)處陰郁地瞧著她。
溫晚緊了緊手指,余光飛快地觀察了一眼此刻的形式,賀沉離她的位置并不遠(yuǎn),但看他那副泰然處之的樣子,恐怕早就有了后招。
她反而不急著跑了,站在原地冷冰冰地問:“有事?”
賀沉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早就緊握成拳,他坐在車?yán)锟吹剿乃查g,全身的血液才好像是重新燃了起來,貪婪地注視著她,看著她一張素凈的小臉幾乎挪不開眼,這段時間他想她都快想瘋了。
可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看他的眼神卻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語氣甚至疏離到了極點,只是那么毫無感情的兩個字。
他不說話,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去,緊緊攫住她的雙眼,努力想從里邊探尋點什么。
可即使站在她眼前,和她呼吸相聞,她臉上的表情也淡到了極點。
賀沉壓抑著胸口翻江倒海的情緒,深深汲了口氣:“跟我回去,欠你的答案會全都補(bǔ)給你,不帶半句假話�!�
溫晚輕輕笑了一聲,聳了聳肩膀說:“不必了,真相呢,我覺得自己查到的更可信。你的話,以后我連一個標(biāo)點符號都不會信�!�
她說這話時表情非常平淡,好像在說一件極不重要的事情。
賀沉一言不發(fā)地望著她,溫晚恍然大悟般點點頭:“當(dāng)然了,賀先生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來阻止我,但是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要還我爸一個公道。”
兩人站在歲月斑駁的筒子樓前,賀沉一身黑衣黑褲,臉卻蒼白如紙。在她眼里,他不僅僅失了誠信,連品格也低劣至此。
他怔了很久才啞聲說:“我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