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也不行,這話要是被長史大人知道,你免不了要吃苦頭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把我的腳松開�!�
梁執(zhí)松開了手,我照他所說,沒再言語憤怒地表達心情,只是隔了一會兒,頗為難過道:「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不知嫂嫂是否后悔,當初嫁給了我長兄,她原有一門不錯的婚約來著,那人是個秀才,只待考取功名后娶她過門�!�
「嗐,這世上的男子皆都薄情,嫁給秀才也不一定能落好,總歸咱們身為女子,還是要聰明一點,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我說著說著,又義憤填膺上了,直到梁執(zhí)不滿道:「什么叫咱們身為女子,阿鳶,我不是女子�!�
「哎呀,知道,我嘴瓢了。」
「還有,你干嘛說世上的男子皆都薄情,我又沒招惹你,你怎么連我一道埋怨�!�
「我沒說你。」
「你說了。」
「我沒說。」
「說了。」
19
那日,我與梁執(zhí)斗起嘴來,因他太過較真,我冷不丁地問了句:「梁執(zhí),我且問你,若有朝一日,我也落到了絕境里去,沖咱們倆這關系,你當如何?」
「阿鳶,你這是何意?」
「意思就是,我活不下去了,走投無路了,你會不會幫我,帶我離開?」
「離開?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
「阿鳶,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知道,你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晚間月色清絕,我院中長廊下的那叢晚香玉,染了月亮的顏色,碧玉秀榮。
梁執(zhí)坐在窗臺下,目光正對著那叢盛開的花。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晃動著腳尖,又碰了碰他的頭頂。
我道:「梁執(zhí),我是說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愿不愿意帶我走,以身犯險�!�
窗臺下的梁執(zhí),沒有說話。
我又碰了碰他的頭,輕聲道:「你說話呀�!�
許久,在我已經(jīng)泄了氣,內(nèi)心一陣失望,不打算再追問的時候,梁執(zhí)突然起了身。
少年時的梁執(zhí),便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
他體格健碩,身姿挺拔,面向我時彎起眼眸,笑得燦爛。
朝氣蓬勃的一張臉,端正似《朝元仙仗圖》里的仙官。
他看著坐在窗臺上的我,一直地笑。
我冷不丁與他的目光對上,心跳漏了一拍,故作兇樣:「笑什么笑!無情無義!虧我把你當成生死之交!」
梁執(zhí)笑得更燦爛了,他竟伸出手來,對我起了個誓——
「我發(fā)誓,只要阿鳶小姐需要我,我就會在她身邊,刀山火海,火炕鍍湯,我都愿意為她去闖一闖。
「我會心甘情愿為她做任何事情,若違此誓,折頸而死�!�
神情認真的梁執(zhí),將誓言一字一句地說給我聽。
他眼睛里仿佛藏著星光,略黑的眉毛微微挑起,聲音一本正經(jīng),且無比堅定。
我那原本漏了一拍的心跳,瞬間就亂了套。
少年初識情滋味,只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我舉起了手中梁執(zhí)送我的那支木頭蓮花簪子,結結巴巴道:「梁,梁執(zhí),這個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生辰禮物,我很喜歡,真的�!�
夜色的掩護下,我不知梁執(zhí)有沒有看清楚我發(fā)紅的面頰。
但我清楚地看到,他望向我的神情先是一愣,繼而耳根紅透,梗著脖子故作鎮(zhèn)定地別過臉去。
他左看右看,唯獨不敢向前看。
我左瞧右瞧,最后干脆跳下了窗臺,落荒而逃。
20
我與梁執(zhí)此后,依舊沒有挑明過任何心意。
他送我的木頭發(fā)簪,我小心翼翼地藏在了金匣子里。
我那時并不知來日之路如何。
人這一生,無不是在摸石過河,貪圖僥幸是人的本能,因為所有人都認定自己與眾不同。
就像我曾對梁執(zhí)道,阿鳶不是紙鳶,是南海之鳶,有幾千里長。
年少時的我,內(nèi)心是如此輕狂。
我想,即便我做不成南海的鳶,也必定會是棲于枝上、展翅高飛的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