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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

    不過見到鄭書意本人,秦時月有些詫異。

    “你狀態(tài)看起來不太好啊�!�

    鄭書意無精打采地點點頭,含糊道:“過年忙�!�

    秦時月給了她一個很理解的眼神。

    “一樣一樣,我們這個年紀(jì)吧,又不能像小孩子那樣玩鬧,跟長輩又說不上話,回回干坐著,跟打坐似的�!�

    她一邊說話,一邊帶鄭書意往酒店后山溫泉區(qū)走。

    青安溫泉聞名遐邇,客人絡(luò)繹不絕。

    秦時月也不愿跟人家共浴,花了錢專門開了私湯,位于山莊后山腰上,竹雕圍欄將半月形的池子圍起來,與其他溫泉相隔甚遠(yuǎn),聽不見人聲,只偶爾聞得風(fēng)吹樹林的聲音。

    一個中午的經(jīng)歷,仿佛抽干了鄭書意的所有精力。

    她趴在池邊時任由水波在身上蕩漾,激不起她一絲絲興趣,腦子里依然有一團解不開的亂麻。

    幸好溫泉有平緩情緒的作用。

    金烏西墜,時近黃昏。

    最后一次從溫泉里起身時,鄭書意的心境已經(jīng)平復(fù)了許多,也有心思和秦時月說笑了。

    浴室里,隔著屏風(fēng),秦時月一邊擦身體,一邊說:“對了,你那次相親怎么樣啊?”

    鄭書意:“就那樣吧,我們倆都是出來敷衍爸媽的�!�

    “哦……”

    仗著鄭書意看不見她的表情,秦時月存心想打聽八卦,伸長了耳朵問道:“那你那個呢……就是你追的那位,嗯?怎么樣了?”

    同樣,秦時月也看不見鄭書意此刻劇烈崩掉的表情,只聽見她聲音啞啞地說:“沒、沒然后了�!�

    “不追啦?”

    “算了吧,這太難了�!�

    秦時月心想也對。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可也要看追的是什么樣的男人吶。

    萬一是她小舅舅那樣的男人,那隔的就是一層包著電擊網(wǎng)的紗。

    說起小舅舅……

    秦時月突然福至心靈。

    “你也別難過,要不我把我小舅舅介紹給你,絕對比那個小三的小舅舅要帥要有錢!”

    可是鄭書意一聽“小舅舅”三個字,好不容易平復(fù)下來的天靈蓋又開始發(fā)麻。

    “不了不了!我什么小舅舅都不想認(rèn)識了!”

    ——

    雖然鄭書意拒絕得干干脆脆,秦時月卻存了心想探究一下她舅舅和鄭書意之間的關(guān)系。

    直接試探她肯定是不敢的,但是間接的方法她卻有一百八十個。

    比如她拉著鄭書意拍了張合照,轉(zhuǎn)頭就發(fā)到了家庭好朋友來泡溫泉咯�!�

    親戚們都冒了泡,唯獨時宴沒有。

    這讓秦時月越發(fā)抓心撓肝。

    窺探八卦的力量強大到讓她伸出腳,打開時宴的聊天框,在被掐掉經(jīng)濟來源的危險邊緣瘋狂試探。

    秦時月:書意姐姐感情受挫,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秦時月:猶豫就會敗北,果斷就會白給。

    這邊發(fā)完,她立刻自然地銜接上鄭書意的話題。

    “真的不用嗎?我小舅舅很不錯的�!�

    鄭書意快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秦時月卻還是像傳銷員一樣推銷自己小舅舅。

    直到兩人走到酒店大廳――

    明晃晃的燈光下,時宴闊步而來。

    四周人來人往,他一身挺括西裝,如初見那次一樣,金絲框眼鏡綴著倏忽光束,而鏡片后的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鄭書意。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瞬間包圍了鄭書意。

    怎么、就他媽、這么、巧、呢!

    鄭書意石化在那里,腦子里的弦全都繃了起來。

    她眼睜睜地看著時宴朝她們走來。

    然后,秦時月笑吟吟地叫了一聲“小舅舅”,時宴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嗯”。

    嗯。

    小舅舅……

    小舅舅?!

    再然后。

    鄭書意看見時宴扭頭看她。

    “你感情受什么挫折了?”

    “……”

    那一刻,鄭書意聽見自己腦子里幾萬根弦一起斷掉發(fā)出的天崩地裂的聲音。

    第四十一章

    我――感情受什么挫折了?

    鄭書意還沒從秦時月那聲“小舅舅”帶給她的震驚中回過神,又被時宴這句話問懵在原地。

    她愣怔住,眨了眨眼睛,滿臉寫著迷茫。

    秦時月在一旁捂了捂額頭,都沒眼看自己小舅舅。

    心說我告訴你情況,是讓你乘虛而入,不是叫你來這么打直球的。

    感情受了什么挫折是重點嗎臭直男�。�

    重壓之下,秦時月還是決定背負(fù)起責(zé)任,站出來打破這僵硬的場面。

    她用拇指和食指掐出一個指甲蓋大小,說道:“舅舅,我跟書意姐閑聊呢,她只是受了一點小小的挫折,倒也不是――”

    鄭書意:“……?”

    原來是這樣。

    秦時月這妹妹真的……干啥啥不行,給她挖坑真是世界級冠軍。

    然而秦時月沒把這場面打破,自己解釋的話倒是被打斷。

    時宴完全無視她想要緩和氣氛的欲望,也沒看她一眼,目光還徑直落在鄭書意身上,說道:“你回自己房間去”

    這句話自然是對秦時月說的。

    反而把現(xiàn)場氣氛弄得更緊張。

    雖然秦時月也不明白為什么時宴一句“你感情受什么挫折了?”會讓她感覺四周有一股逼近于劍拔弩張的緊張感。

    但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繼續(xù)待在這里了。

    “哦,那我先回去了……”

    說完,那兩人誰也沒給她一個眼神,依然浸在那微妙的緊張氣氛中。

    好像兩人之間有一根看不見的導(dǎo)火索,誰伸手撥動一下,就會瞬間引燃空氣。

    認(rèn)清了形勢,秦時月咻得一下就溜了。

    不過進電梯前,她沒忍住回頭,正巧看見時宴拽著鄭書意的手,往長廊走去。

    ——

    酒店長廊環(huán)山而建,露天無壁,側(cè)面是潺潺的流水,頭頂懸掛著精致的木雕路燈。

    這樣的雅致環(huán)境下,時宴卻很不耐煩,不顧?quán)崟獾膾暝渲樌呃缺M頭走去。

    鄭書意感覺自己手腕都要斷了。

    這還是其次,主要是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臨什么狂風(fēng)暴雨。

    如果不是走廊上還有來來往往的客人,她甚至想不顧形象就地賴著不走了。

    可是以時宴此刻的力度,根本由不得鄭書意想耍賴,甚至還要一路小跑踉踉蹌蹌地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長廊盡頭是溫泉酒店自己的清吧。

    暮色剛至,酒吧里曖昧的燈光搖曳。

    只有零零星星的客人坐著低聲聊天,調(diào)酒師在吧臺安靜地擦拭著玻璃杯。

    時宴大步進來,隨便挑了個沙發(fā),把鄭書意往面前一拉。

    鄭書意剛松了一口氣,緊接著肩膀被人一摁,“撲通”一下,坐到了沙發(fā)角落里。

    緊接著,時宴跨進來,蹬了一腳桌子,徑直坐到她面前。

    鄭書意下意識就想站起來,他立刻伸直了一條腿,橫跨在鄭書意面前,動作不符合他一貫的斯文形象,卻有效地形成一個封閉的圈子,攔住了她可躲藏的去路。

    時宴手肘一屈,靠到沙發(fā)背上,朝鄭書意抬了抬下巴。

    “來,你現(xiàn)在可以說一說我怎么讓你受挫了。”

    鄭書意:“……?”

    半晌,鄭書意用僅存的理智搞清楚的現(xiàn)在的情況。

    秦時月說她感情受挫,時宴自然而然就理解為在他這里受挫。

    那……

    如果她要是說在別人那里受挫,可能她得橫著走出這家酒店。

    鄭書意攥緊了拳頭,想把秦時月拖出來打一段。

    好一會兒,鄭書意又細(xì)又慫的聲音響了起來:“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之前我不是誤會你看上秦時月了嗎?我可難受了,今天又知道你跟她一起來青安的,我……我難受呀。”

    鄭書意說著說著,還真入戲了,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

    管他的,十五的事情十五去解決,先活過初一再說。

    可是她一抬頭,見時宴一副看她表演的表情,明顯完全不相信。

    “現(xiàn)在知道你們是親戚了,早說嘛,我也就不會想那么多了�!编崟馐樟四歉鄙袂�,干笑道,“我現(xiàn)在好了,我的挫折沒有了�!�

    說完,她緊張地等著時宴的回應(yīng)。

    然而時宴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朦朧的桌燈映著溫柔的暖黃色,橫在兩人視線之間,像平靜的泉水,承載著時宴情緒涌動的眼神。

    鄭書意的奇怪他不是看不出來,這一嘴的火車他也不會相信。

    可是――

    他有時候真的拿鄭書意沒辦法。

    明知道她一腦子的小九九,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妥協(xié)。

    反正,她再怎么作,都還在他可忍受的范圍之內(nèi)。

    許久,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收回攔著鄭書意的腿,傾身往她面前靠了些。

    鄭書意緊張得揪緊了袖子。

    好在時宴只是調(diào)整了自己的姿勢,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垂頭看著鄭書意。

    “說的這么情真意切,”時宴帶著幾分不太真切的笑意,“所以你就這么喜歡我嗎?”

    鄭書意手指輕顫了一下。

    這個問題問得好。

    好到可以直接把她安葬了。

    “我……”

    她緊張到手心都在發(fā)熱,聲音也有些飄忽,“我確實是個心眼很小的人�!�

    “不要避而不答。”

    時宴突然抬手扶住她的后腦勺,斷了她躲避對視的想法,“說啊,你有多喜歡我�!�

    音樂聲似乎在這一刻飄得很遠(yuǎn),鄭書意耳里只回蕩著時宴的這個問題。

    見她久久不說話,時宴換了個問法。

    他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帶著一些蠱惑的意味,只有鄭書意能聽見:“那跟你那個前男友比起來,更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這是什么選項?

    她能都不選嗎?

    很顯然,她不敢。

    本著最后的求生欲,鄭書意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當(dāng)然是你�!�

    得到這個答案,時宴似乎是被取悅了,勾了勾唇,笑得很溫柔。

    扶在鄭書意后腦勺的手掌往下滑,拂了拂她的頭發(fā)。

    “嗯�!彼p聲說,瞳孔里映著鄭書意的臉,“我相信你這一次。”

    鄭書意目光閃了閃,緊接著,他又靠近了些。

    “那你什么時候只喜歡我?”

    鄭書意:“……”

    鄭書意感覺,她快要窒息了。

    這都是些什么死亡問題啊。

    她的臉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一層層地加深紅暈,連呼吸都亂七八糟地拍在時宴臉上。

    見她這幅模樣,時宴緩緩松開了手,坐直了,也給了她呼吸的空間。

    可是鄭書意并沒有因此緩解分毫。

    反而是時宴這一句,讓她更清晰地認(rèn)識到,他是一個有絕對占有欲的男人。

    如果被他知道――

    鄭書意抬頭看了看窗外的路燈。

    完蛋。

    這樣美的夜景,以后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幸好這時,鄭書意的手機響了,她慌張地抓出手機,立刻接通。

    時宴側(cè)了側(cè)身,給她留出單獨接電話的空間。

    電話那頭,是鄭書意的爸爸。

    “意意啊,今晚回家嗎?不回家的話我和你媽媽就不留門了�!�

    鄭書意聲音有些慌:“回啊,我肯定要回的�!�

    “沒關(guān)系,你跟你朋友在外面多玩一會兒唄。”

    “嗯嗯,我馬上就回家,您別擔(dān)心�!�

    “啥?”

    說完,鄭書意立刻掛了電話,看著時宴。

    “我爸來接我了,我要回家了。”

    時宴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笑:“這么乖?天黑了必須回家?”

    鄭書意僵硬地點頭。

    片刻后,時宴才收了收腿。

    鄭書意站起來,剛經(jīng)過他面前,卻被他抓住手腕。

    “那你明天盡一下地主之誼?”

    “什么?”

    鄭書意愣住。

    時宴仰頭看著她,目光直接,“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是為了你才來青安的吧?”

    ——

    鄭書意走后,時宴在清吧坐了會兒,點了杯莫吉托。

    客人逐漸多了起來,酒吧關(guān)了音樂播放器。

    吧臺旁的聚光燈亮起,一個梳著馬尾的中年男人提著吉他安靜地坐到支架話筒旁。

    原本酒吧里有些喧鬧,但當(dāng)他聲音響起那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紛紛轉(zhuǎn)過頭來。

    “LookatmelikeIamcrazy,

    WhenIshoutmyfeelingsout.”

    “l(fā)ookatmelikeIamdifferent,

    Stillyoutakeitforsomethingreal.”

    男聲低沉醇厚,帶有閱歷的聲音將簡單的歌詞沉入繾綣愛意中。

    酒吧里坐著的情侶專注地聽著他吟唱,緩緩依偎在一起。

    在這輕緩的音樂聲中,時宴腦海里浮現(xiàn)出鄭書意的臉。

    她撒嬌時,耍無賴時,緊張時,生氣時……

    她總是有很多情緒,可時宴好像還從來沒見過她恬靜溫柔的樣子。

    所以想帶她來這里,想聽她在耳邊低聲密語。

    一首歌一晃便結(jié)束,室內(nèi)響起掌聲。

    時宴突然放下杯子,起身朝吧臺走去。

    ——

    離開酒吧時,天才剛剛?cè)诹讼聛�,但時宴毫無準(zhǔn)備地來了青安,也沒其他要緊事,便準(zhǔn)備回房間休息。

    剛出了電梯,他卻看見司機范磊站在他房間門口,滿臉躊躇,兩次想抬手按門鈴,卻終是沒按下去。

    “有事?”

    時宴的突然出聲把范磊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他略緊張地說:“時總,我特意過來是想為我外甥女的事情道個歉�!�

    今天下午,在鄭書意經(jīng)歷生死劫的時候,他也沒閑著。

    經(jīng)過中午那一出,秦樂之和岳星洲分崩離析,大吵了一場,肯定是沒法在他家里待下去了。

    而她一個人在青安無依無靠的,只能哭著給自己舅舅打電話。

    正好時宴今天也沒有再出行的計劃,范磊便去陪著秦樂之找了酒店住下。

    一路上,秦樂之哭著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訴他了。

    他們幾個人之間亂七八糟的東西范磊不想管,可是他很明確地知道,秦樂之這一下是把鄭書意得罪徹底了。

    而他天天給時宴開車,平時在駕駛座眼觀鼻鼻觀心,但卻很清楚鄭書意在時宴那里是個怎樣的地位。

    時宴若是記恨秦樂之倒還好,她家里也還算殷實,就算沒了工作,回老家也能過得好好的。

    可范磊不一樣,他不能靠著秦家,自己又沒什么本事,若是被時宴遷怒,丟了這份工資可觀又干凈輕松的工作,他還真不知道能去做什么。

    所以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己還是得表個態(tài)。

    時宴看了眼腕表,見時間還早,便說:“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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