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今天高興,又喝了些酒,話不知不覺地就多了起來,“我記得綰綰和嘉樹小時候是不是還說過要定娃娃親?”
桌子上突然靜了下來,謝盈秋剛喝到嘴里的酒都差點噴了出來,她趕緊拿紙巾捂住嘴,又使勁忍下笑,所以桌子上就得有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然后問一些出其不意的問題,這樣的飯局最有意思了。
方蕓給傅行舟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提這些事兒,但傅行舟沒看懂,以為是自己嘴上沾了東西,還拿起餐巾擦了擦。
駱嘉樹看陸驍一眼,馬上接上了傅行舟的話,“可不嘛,傅叔您沒記錯,綰綰打小就漂亮得不行,跟個高傲的小公主一樣,一堆小男孩兒整天追在她后面跑,可她誰都不理,只和我玩兒,她說我長得最好看,我媽和靜姨最喜歡看青梅竹馬這一出,她們看我倆玩兒得這么好,就打算給我們定娃娃親,您不知道,我們還舉行過婚禮呢,謝盈秋還當了伴娘�!�
謝盈秋也跟著附和,“對,我還接了綰綰扔的捧花。”
方蕓笑著說,“那個時候你們才幾歲,七歲還不到吧,小孩子玩兒過家家,連結(jié)婚是怎么回事兒都不知道,就那捧花,我記得還是嘉樹從駱老爺子的花房里揪來的蘭花,那盆蘭花可是駱家老爺子的命根子,嘉樹是不是還被連著罰站了一個星期的墻根兒?”
謝盈秋想起以前的事兒,也忍不住笑,“蕓姨,何止是站墻根兒,他屁股上還挨了好一頓板子呢,連走路都費勁兒,在床上趴了好幾天,他還以為他要死了,還寫了遺囑,說要把他的錢和玩具全都留給他的新娘子綰綰。”
駱嘉樹大笑,“我好像還留著那張紙,就在我書房的抽屜里�!�
他又轉(zhuǎn)頭看向林淺語,“綰綰,要正經(jīng)論的話,我是不是才是你的初戀,你以前可是說過這輩子最喜歡我。”
林淺語掩在頭發(fā)下的耳朵很紅,她耳朵紅不是因為駱嘉樹的話,而是因為桌子底下那雙腳,她的拖鞋不知道被他給劃拉到哪兒去了,她的腳現(xiàn)在被他的兩只腳夾著,一動都動不了。
她漫不經(jīng)意地回駱嘉樹,“你要是想要這個名頭就給你好了�!�
駱嘉樹展顏一笑,露出兩顆晶亮的小虎牙,“你親口承認了哈,這可不是我自居的�!�
林淺語顧不得回駱嘉樹的話,她現(xiàn)在全部的神經(jīng)都被桌子底下的那只腳給牽動著,她拿膝蓋氣惱地頂他一下,等待會兒人全都走了,她非拿刀把他的腳給跺了。
陸驍也不看她,懶懶散散地靠著椅背,慢慢晃動著手里的酒杯,薄薄的唇角噙著抹若有似無的諷刺。
謝盈秋偷覷了眼斜對面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fā)的人,她就說這兩個人之間沒那么簡單,還單純的上下級關(guān)系,她想著要不要現(xiàn)在就下單一個小皮鞭給綰綰寄過來,或早或晚,總歸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林淺語在手機上問駱嘉樹,【你在搞什么】
他不是個不分場合亂來的人,他說的話,還有他一直搭到她椅子上的胳膊,都很反常。
駱嘉樹回,【我就說你這位初戀才見我第一面,怎么對我的敵意就這么大,我剛剛才想起來,我之前是不是充當你的男朋友和他通過電話】
林淺語一頓,回給他六個省略號。
駱嘉樹又問,【你不想知道他現(xiàn)在對你的心思?】
林淺語馬上回,【不想知道,你不許再鬧了】
陸驍聽著對面“嗡”一下又“嗡”一下的手機震動,心里起了無聲的冷笑,她可真能一心二用,腳下勾著他,還能在手機上和別人說悄悄話,兩個人明明就緊挨著,有什么話是不能放在臺面上說的,還要避開眾人用手機單聊。
也是,人家才是她的正經(jīng)初戀,他這個名頭不過是自作多情自封的,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她明明說過最喜歡他,還是她和每個男人都說過這樣的話,陸驍端起酒杯,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林淺語從手機上抬起些視線,看了眼他喝空了的酒杯,眉頭有些皺,他是三歲的小孩兒嗎,自己不知道自己感冒了不能喝太多的酒。
她冷著臉將手機不輕不重地扔到桌子上,陸驍面無表情地將酒杯放回到桌子。
謝盈秋從椅子上挪起些身,雙手去接蕓姨給她盛的湯,眼睛還不忘偷瞄著她旁邊的這倆人,她看得太入神,再坐回椅子的時候,沒坐穩(wěn),身子一歪,手里端著的碗也傾斜了。
林淺語伸手去扶她,眼看碗里的湯要灑到她身上,駱嘉樹眼疾手快地起身想給她擋開,但還是晚了一步,對面的陸驍傾過身把她給護下了,一碗湯全都扣在了他胳膊上。
謝盈秋驚呼一聲,傅行舟和方蕓也急著起身,那湯雖然不是剛出鍋的,但也有些溫度,他還是用他那只受傷的胳膊擋的。
陸驍冷靜地一眼掃過林淺語的全身,確認她沒被湯淋到,才起身站直,對滿眼擔心的方蕓道,“沒事兒,不燙,我去洗手間處理一下�!�
方蕓著急道,“我去給你拿藥箱。”
林淺語從椅子上起身,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蕓姨,我去吧�!�
方蕓跟在他倆的身后,本想一起去看看,視線一低,看到綰綰腳上穿著雙明顯大很多的灰色拖鞋,這雙好像是剛才她拿給阿驍?shù)哪请p……再看一眼走在前面的陸驍,他腳上蹬著雙粉色兔子拖鞋,半個腳心掌都踩在了地上。
方蕓抿嘴一笑,及時收住了腳,又走回餐桌旁,和駱嘉樹對上眼,駱嘉樹對她揚眉笑開,方蕓有些好笑地伸手點點他,這臭小子打小就是個鬼靈精,她就說他剛才怎么順著傅師傅的話,有的沒的一股腦說了那么多。
走廊盡頭的洗手間里,安靜得只能聽到流水聲。
陸驍將胳膊放在水龍頭下,用流水慢慢沖著上面的熱度,林淺語半倚著柜子,看著他被燙得通紅的胳膊,有些出神,他們明明隔著一張桌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反應那么快的,可能是跟他上學的時候籃球打得好有關(guān)。
陸驍關(guān)掉水龍頭,把胳膊伸到她眼前,林淺語低頭仔細看了看,好在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沒有破,她轉(zhuǎn)身從柜子上放著的藥箱里拿出藥膏和棉簽。
兩個人都不說話,臉上也都沒什么表情,林淺語攥上他的手腕微俯下身,陸驍則伸手掐住了她的腰。
林淺語怔了怔,仰起頭看他,陸驍只將她提到了柜子上,又松開手,掌心撐在柜子的邊緣,將她半圈住,他俯下身來就她。
這個姿勢對她而言,比剛才要更舒服一些,但兩個人也挨得更近,她稍一抬頭,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林淺語拿棉簽擦過他的手臂,手上的動作慢慢地加快,想速戰(zhàn)速決,按說她之前已經(jīng)給他處理過一次,這次應該更熟練才對。
但現(xiàn)在和那晚的情形不同,那晚他是趴在床上的,現(xiàn)在他就直直地看著她,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額上,弄得她有些癢,手心都出了汗,手上的力道也把握不好準頭兒,時輕時重的,她又不想弄疼了他,手心的汗更多。
林淺語一惱,將手里的棉簽甩到垃圾桶里,抬眼瞪他,他就是故意的,她又不是給他抹毒藥,他盯她這么緊做什么。
她一生起氣來,瞳仁兒會格外得亮,一向清冷的眼睛里帶出一些不自知的冶艷,美得驚心動魄。
陸驍抬起手,將她垂落的一縷發(fā)絲勾住,給她挽到耳后,又輕捏住她的下巴,半晌才開口,聲音很低,又啞,“我很想知道,在你這兒,初戀究竟是怎么算的?”
林淺語眼神一冷,話說得隨意,“牽過手就算�!�
陸驍一雙眸子沉到深不見底,他慢慢道,“是嗎?看來我們兩個對這件事的判定完全不同。”
他牽著她的手摁上了他的唇角,笑了笑,笑不及冰涼的眼底,“在我這兒,牽過手,接過吻,才算得上是。”
林淺語指腹碰上他的唇,睫毛滯了下,和他目光里的冷不同,他的唇很燙,還很軟,一些回憶在她腦海里翻滾,他唇上的燙好像也傳到了她的指尖。
洗手間的窗外傳來駱嘉樹的聲音,他在外面的露臺接電話,他的聲音不算大,但說的什么都能一清二楚地傳進來,他們里面要是有個什么動靜駱嘉樹肯定也能聽到。
林淺語有些急地推上他的肩膀,陸驍黑眸一沉,直接俯身抵進她。
兩個人的唇間只隔著她的指腹,他捧起她的臉,低聲似耳語,“千萬別出聲,不然他會聽到我在親你�!�
第18章
以后他要是敢再不聽你的話,你就拿小皮鞭抽他
駱嘉樹這通工作上的電話打了快半個小時,
他回到餐廳,那兩個說是去處理胳膊的人還沒有回來,他笑著拉開椅子坐下。
謝盈秋歪頭看他,
“你笑什么?”
駱嘉樹挑眉回看她,“你又在笑什么?”
謝盈秋慢悠悠地喝一口湯,
回道,
“我怎么覺得我今天屬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無意中干了一件大好事兒�!�
駱嘉樹點點頭,
“不容易,沒想到你這個禍害精還有干好事兒的一天�!�
謝盈秋腿伸過來,
使勁踹他椅子一腳,他這個臭嘴里對她永遠說不出什么好話來。
只有傅行舟對一直不回來的兩個人有些擔心,
他問方蕓,“要不要去看看,
這么半天不回來,陸驍沒燙出什么事兒吧?需不需要把成醫(yī)生叫過來?”
方蕓嗔他一眼,
他這心思是全用到做菜上了,
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來,
還在這兒亂點綰綰和嘉樹的鴛鴦譜,
扯出什么娃娃親的事兒來,
他也不想想,
就綰綰那個性子,她要是真對嘉樹有什么心思,
反倒是不會和他走得這樣近。
方蕓雖然一直都猜不透林淺語心里真正的想法,但她從小看她長大,
多少還是能摸到些她的脾氣秉性,綰綰有的時候心里越是喜歡什么東西,
越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想必對喜歡的人也是這樣。
她拿公筷給傅行舟夾了個丸子,笑著道,“出不了什么事兒,快吃你的飯吧,少喝些酒。”
傅行舟看著方蕓臉上的笑不由地安下心來,也拿起公筷給她夾了塊兒魚肉,她說過她最喜歡吃他做的魚。
方蕓低頭一笑,剛要吃魚,又看到林淺語走了進來,她放下筷子,看她身后,“阿驍呢?他沒事兒吧?”
林淺語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先回一句,“沒事兒,”又道,“他有事情要處理,先走了�!�
方蕓詫異地“啊”了一聲,她在這一瞬間忘記了她還在演戲的事情,剛想問阿驍大晚上的走去哪兒了,不過馬上反應過來,又趕緊“哦”了一聲。
駱嘉樹已經(jīng)狐疑地看向了方蕓,方蕓把頭埋得更低,連視線都不敢和他對上,生怕駱嘉樹看出了什么,她一個老婆子,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陪他們小輩兒演這種裝不熟的戲,也是心累得不行。
林淺語連著喝了幾口酒,才把身上的燥熱勁兒給壓下去些。
謝盈秋趕緊拿過一旁的紅酒,又給她杯子里續(xù)滿,瞇眼瞅著她一直在憋笑。
饒是林淺語再能裝鎮(zhèn)定,也被謝盈秋這樣的眼神盯得臉熱,她拿胳膊拐她一下,“你看我干嘛?”
謝盈秋笑得像個修煉千年的深山老妖,“就是覺得這個口紅的顏色很襯你。”
林淺語臉上又是一燒,她也不想涂口紅,涂了就是欲蓋彌彰,可不涂,就他剛才親的那個狠勁兒,等于直接告訴別人他們剛才干了什么,她心里對他惱怒又添了幾分,她今晚就該讓他卷鋪蓋走人,省得他再跟她得寸進尺。
謝盈秋湊到林淺語耳邊,小聲嘀咕,“沒想到啊,都能把你林大小姐逼得干出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兒來,陸驍還是牛的。”
她這個“�!泵黠@暗含深意,林淺語臉紅得都快著了,她拿酒杯堵到她嘴邊,輕聲道,“乖,喝你的酒,你不是說今晚要不醉不歸�!�
謝盈秋也不敢招惹得太過火了,反正她今天的意外收獲已經(jīng)足夠多,先暫時見好就收,看來她得在國內(nèi)再多留一段時間,她要好好看看這單純的上下級關(guān)系到底能單純到哪種地步,總不能比外面下的雪還純。
一頓生日宴吃到快十點才結(jié)束,謝盈秋最終如愿喝多了,她叫了家里司機來接,順便把傅師傅也給捎走了,駱嘉樹叫的代駕還沒到,林淺語站在院子里和他說話,順便再醒醒酒,她今天喝得也有些多。
駱嘉樹給她撐著傘,問道,“你聽說你把你司機給開掉了,現(xiàn)在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嗎,要不我把我現(xiàn)在用的司機給你?人肯定可靠,我用了好些年,你可以放心用�!�
司機的選用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之前那個被林淺語開掉的司機已經(jīng)在林氏干了好些年,林淺語開掉他,表面的原因是他拿公車私用,其實是因為他被程崇遠給收買了,她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只不過一直沒有動他,而是將計就計地借著他的嘴向程崇遠傳遞一些錯誤的信息。
她和陸驍在工作上鬧不和的事情都是這個司機傳出去的,她索性就借著開司機的事情在工作群里又把陸驍給罵了一頓,正好坐實他不招她待見這件事,他們兩個之間的矛盾越多,程崇遠就越高興,也越放松警惕心。
她還不知道他今天和程崇遠談得怎么樣,林淺語裹緊身上的羽絨服,回駱嘉樹,“有找到一個人,明天就到崗了,先試試看行不行,不行的話再找你�!�
駱嘉樹點頭,“行,你要是用就隨時給我電話,在司機這件事上千萬別湊合�!�
林淺語對他彎眼笑,“有個發(fā)小就是好,關(guān)鍵時刻能頂大用�!�
駱嘉樹輕哼,“你現(xiàn)在知道這個事實也還不算太晚,以后加倍對我好就行了。”
“不用以后,現(xiàn)在就對你好,”林淺語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來,咱駱少爺也撐著點兒傘,別回頭給凍感冒了�!�
駱嘉樹佯裝不屑“嗤”一下她的敷衍,又笑著把傘偏回她這邊,她肩膀上落了些雪花,駱嘉樹給她輕輕掃掉。
雪越下越大,兩人并肩站在雪地里,共撐著一把傘,林淺語手伸出去,想接一兩片雪花,頭一仰,余光里看到二樓黑著燈的窗前,燃著一抹隱約的猩紅,在下雪的暗夜里,尤顯寂寥。
林淺語想回頭,又怕引起駱嘉樹的注意,恰逢駱嘉樹的電話響起,林淺語像是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了下身,他被漆黑的夜攏在暗處,不知道在那兒已經(jīng)站了多長時間,她看不清他,但她能感覺到他目光的注視,比落在她掌心的雪花還要涼。
她拿出手機,敲信息給他,【進屋去,別出來】
對話框上方顯示出“對方正在輸入……”,林淺語要按鎖屏的手停住,她看著手機屏幕,過了許久,也沒什么信息發(fā)過來,“對方正在輸入……”也沒了。
林淺語再回頭看過去,半敞的落地窗前空蕩蕩的,好像只有窗簾在輕微地晃動著,她看著那一處的清冷,有些怔忪。
駱嘉樹叫的代駕來了,林淺語回過神,把他送上車,又目送著車開出大門,她在院子里站了好一會兒,慢慢走回屋。
林淺語換好拖鞋,剛邁步,眼神微滯,她昨天穿過的那雙運動鞋還擺在外面,原本只有左腳的鞋帶被他系成了個蝴蝶結(jié),現(xiàn)在右腳的鞋帶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被系成了蝴蝶結(jié),這么丑的蝴蝶結(jié),世上應該也沒有第二個人能系出來了。
她的運動鞋和他的皮鞋,一白一黑,緊緊挨在一起,明明擺得很整齊,卻讓人覺得礙眼。
林淺語伸出腳,將他的皮鞋踢到一邊,又踢了一腳,兩雙鞋遠遠地隔開,她的心里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邊脫下外套邊往里走,腳步又頓住,他站在二樓,微躬著身,手肘隨意地搭在欄桿上,冷眼看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林淺語的視線落進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指尖不由地一熱,他的唇沾在她指腹的那種灼燒感好像又回來了,還有他悶進她耳朵里的喘息,又重,又燙。
他不讓她出聲,他出的聲倒是不少。
林淺語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挺直著修長的肩頸,一步一步走上二樓,又神色從容地停在他面前。
陸驍還看著樓下,沒看她,側(cè)臉在明亮的燈光下漫著一層生人勿進的淡漠。
林淺語開口問,“你今天和程崇遠談得怎么樣?”
陸驍回頭看她一眼,鼻音濃重,嗓子沙啞,“我現(xiàn)在不想談工作,”他拿下巴懶懶地點了下墻上掛著的鐘表,“這個時間,我應該有拒絕的權(quán)利�!�
林淺語目光泛冷,眼尾揚出些笑,聲音也克制得溫和,“既然這樣,那就只能請陸助明天提前半個小時候到公司給我匯報了,我應該也有要求這個的權(quán)利�!�
陸驍可有可無地點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直起身,走近她一步,伸手要接她手里拎著的外套。
林淺語想起什么,耳根驀地一熱,側(cè)身直接避開了他的手。
陸驍眸子里瞬間翻滾出寒戾,又被他平靜地壓下去,他看她,“怎么?我連你的外套都不能碰。”
林淺語干脆地回,“對�!�
她移步要走,陸驍伸手阻住她的去路,唇角扯著似笑非笑的涼,“別人碰得我碰不得?我的手就這么臟?”
林淺語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耳朵更燙,她不說話,繞開他,要往旁邊走,陸驍還是跟一座山一樣,擋著在她面前,勢必要她給出一個說法,林淺語被惹急了,一咬唇,小聲回懟他一句,“誰知道你拿這只手做了什么?”
她那會兒被他掐著腰推出洗手間,他看她的眼神就差要把她給生吞活剝了,他還把洗手間的門給關(guān)上了,那么長時間不出來,他不定在里面做了什么。
陸驍有些愣住,半晌才開口,問得再認真不過,“你覺得我能做什么?還是說你想讓我給你詳細地匯報一下,我用這只手都做了什么?”
林淺語惱羞成怒,將外套砸到他身上,“閉嘴,你不許再說一句話�!�
陸驍接住外套,攥在掌心,低頭看她,慢慢道,“你知道你對我說過多少不許嗎?”
林淺語怔住。
陸驍給她重復她說過的話,“不許我說話,不許我回家,不許我出屋,”他頓了頓,聲音更低,“還不許我親你太用力。”
林淺語睫毛一顫,仰頭看他,“別把自己說得那么可憐,我對你說了那么多不許,你有哪一次聽過我的話?你不是一向都主意大得很,我讓你干什么你偏不干什么�!�
陸驍直視她的眼睛,“你給我一個一定要聽你話的理由,別說因為你是我老板,老板的身份管不到我這些,她也沒這個資格要求我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聽她的話�!�
林淺語冷笑,“那誰有資格?”
陸驍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兩人的目光隔空頂在一起,誰都不想在這局較量中退讓,一步都不想。
膠著的空氣最終被響起的手機震動打破,謝盈秋打來了視頻通話,林淺語從他臉上移開視線,走到一旁,緩了下臉色才接通視頻,柔聲問,“你到家了?”
謝盈秋的眼神都是茫的,“到了呢,剛到,”她打了個酒嗝,又道,“對了,綰綰,剛才在路上,我給你下單了個小皮鞭,大概下周末就能送到了。”
林淺語沒明白,“什么小皮鞭?”
謝盈秋嘿嘿地笑,“還能是什么小皮鞭,陸驍他不是一直跟你傲得不行不行的嗎,你管他是你初戀還是前男友,你現(xiàn)在可是他老板,我跟你說,以后他要是敢再不聽你的話,你就拿小皮鞭抽他�!�
她的話通過手機,一句一句傳過來,林淺語要掛斷電話已經(jīng)來不及,謝盈秋大著舌頭又添一句,“就照著他屁股使勁抽,抽到他聽話為止�!�
空蕩的走廊里陷入死一般的靜寂,只有窗外呼嘯的北風在響。
陸驍沒忍住嗓子里起的癢,偏過頭,握拳抵在唇邊,劇烈地咳嗽起來。
臉白得跟紙一樣。
第19章
用手么?
冬天是流感的高發(fā)期,
向小園早晨起來,鼻子有些不通氣,她媽讓她喝感冒沖劑,
她最討厭那個味道,以快要遲到了為由,
直接從家里跑了出來。
可能是因為她從家一路跑到地鐵站,
跑出了一身的汗,反而把鼻子給跑通氣了,
她多少松了一口氣,她雖然不想吃藥,
但也不想感冒,感冒太磨人,
就算吃了藥,也得拖拖拉拉一個星期才能好,
她可不想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候生病了,再影響到她的轉(zhuǎn)正考核。
她今天比往常提前半個小時到了公司,
今天上午小伍要來公司報到,
他以后就是林總的司機,
陸助發(fā)信息說,
等待會兒小伍到了,
讓她帶著小伍去人事處辦理一下入職手續(xù)。
雖然她還沒轉(zhuǎn)正,
但在小伍面前,她也算是正兒八經(jīng)的公司老人了,
所以她得表現(xiàn)得專業(yè)一些才行,至少不能露了怯,
她還特意化了一個很正式的妝,就想著把她職場女精英的打工人設(shè)盡量撐得飽滿一些。
職場女精英的早晨還少不了一杯續(xù)命的咖啡,
向小園去茶水間給自己沖了杯咖啡,又端著咖啡杯站在三十七層的落地窗前俯瞰了一會兒下面的雪景。
霧蒙蒙的天氣減少了那種身處高處的眩暈感,她找好角度拍了兩張照片,修了半分鐘的圖,最后才發(fā)到朋友圈,然后輕哼著歌從茶水間出來了,一出門口,又猛地止住歌聲,剎住腳,半鞠躬對著從打開的電梯里走下來的人,恭敬又大聲地道一句,“林總,早上好�!�
緊接著再道一句,“陸助,早上好�!�
林淺語正在低頭看手機,根本沒注意到向小園,被她的突然出聲給驚住,腳步一滯,和身后的人撞在一起。
陸驍伸手托住了她的腰,林淺語借他的胳膊勉強穩(wěn)住身體,等她完全站穩(wěn),他在她腰上的手和她在他胳膊上的手,同時若無其事地離開對方。
向小園意識到了自己的冒失,臉漲得通紅,話也不敢再說得大聲,嘴角囁嚅著道歉。
林淺語看她一眼,淡淡道,
“不礙事兒,挺提神的�!�
口罩下面,素來清冷的聲音里鼻音很重。
林淺語感冒了,還很嚴重,她今天一起床就知道自己要感冒,她感冒一般都是先從嗓子開始不舒服,其實她體質(zhì)還算可以,一年到頭來也很少感冒一次,就算到了換季氣溫驟變,也能很好地適應,這次毫無征兆地突然感冒,原因只有一個,她被傳染了。
他昨天感冒成那樣,今天已經(jīng)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好得差不多了,再看她,嗓子難受,鼻子不通氣兒,頭是懵的,身上也沒勁兒,今天早上還有一個重要的會,可她現(xiàn)在只想躺回床上睡覺,這都是因為他。
他的鞋尖還抵著她的鞋跟,挨得很近,林淺語心里生了煩躁,腳向后挪一步,看似不留意地踩到后面的鞋上,用力碾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腳,踩著高跟鞋,姿態(tài)優(yōu)雅地走向自己辦公室。
還處在懊惱中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的向小園目睹了全過程,眼睛不禁有些睜大,是她看錯了嗎,她怎么覺得林總故意的成分居多。
向小園悄悄一抬眼,對上陸助不動聲色壓過來的目光,又趕緊低下頭,偏開了視線,她就是個小傻子,她什么都沒看到。
不過林總那一腳踩下去,力道應該不輕,陸助的臉色都白了幾分。
陸助本就白,膚色是那種冷白如玉型的,薄薄的唇又生得紅潤,要是那一雙不怒自威的黑眸能少些凌厲和冷冽,稍微帶上哪怕是一點那種小狗淋雨的破碎感,應該很能招到人的疼,至于能不能招到林總的疼,她目前還不敢這么早地妄下定論。
向小園止住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忙跟上已經(jīng)走進辦公室的林總和陸助,坐回自己的工位,不一會兒安若和陳巖也到了,繁忙的周一在有條不紊中開始了。
上午的高層會議上,林淺語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感冒的時機還挺好,程崇遠以生病為由,依舊沒有來公司,他那一派的那幾個經(jīng)理倒是異常活躍,跟事先打過彩排似的,一個挨一個地提出了一大堆難題,全都需要她的指示。
林淺語干脆直接擺起了爛,無論誰扔過來的難題,她都以需要再了解情況或者暫時擱置,直接給打發(fā)回去了。
她精神不佳,因為不耐煩聽他們那些冗長的問題,蹙著的眉頭一直舒展不開,又時不時地咳兩聲,都不用她刻意地演,落在別人眼里,就成了焦頭爛額。
會議還沒開完,就有消息傳到了程崇遠的耳朵里,說他們這位小林總怕是快要頂不住了,沒有程總坐鎮(zhèn)公司她根本不行。
會議一直開到快中午才結(jié)束,回到辦公室,林淺語又立刻給程崇遠去了一個電話,先是一改之前對他不冷不淡的態(tài)度,言辭懇切地關(guān)心了一下他的身體狀況,又說她周末本想去家里探望,偏自己得了重感冒,怕再傳染給世伯加重病情,也只能作罷。
言語中還不忘隱約地表現(xiàn)出希望他能早日回公司主持大局,但又不想讓他察覺到她這種迫切的矛盾。
程崇遠雖然精明,但年紀越大越自以為是,尤其是在小輩兒面前,他總覺得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兒,沒有別人算計他的份兒。
有了林淺語的這通電話,他又自動把自己的地位往上升了一個臺階,這次林淺語要是不親自去家里請他,他是絕對不會踏進公司一步的。
這就是林淺語想要的結(jié)果,就讓他等著吧,最多到這周五,他以后就是想來公司也沒機會了。
既然是做示軟懷柔的戲碼,自然要做全套,林淺語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看向辦公桌對面在給她水杯里添水的人,“讓程深來我辦公室一趟,你再去食堂拿兩份飯過來�!�
她想起什么,又道,“我記得他好像一點辣都吃不了,菜就不要點辣的了。”
陸驍一頓,抬眼看她,眸子漆黑,情緒不明。
林淺語靠到椅背上,懶懶開口,“看我干什么?你有意見?”
陸驍把水杯放回到她手邊,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我怎么敢有意見,我暫時還不想挨林總的小皮鞭。”
林淺語一時語塞,想狠狠瞪他,臉上先暈出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