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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孫敦緒心中想著。

    卻聽杜二爺哈哈笑了兩聲,連看也不看他:“老夫人!大喜事!”

    杜老夫人望去,杜二爺似乎這才看到孫敦緒,對(duì)他揮揮手。

    孫敦緒松了口氣。

    但這一松口氣,便覺得一股尿意襲來,只得先去外院找處茅廁,把事情辦了再出去完成老夫人的吩咐。

    杜老夫人房內(nèi),杜二爺取出一封有些眼熟的信件。

    杜老夫人起身:“這是?”

    “方才出現(xiàn)在杜三院子里的,只是杜三......心情不好,我便代他拿來�!�

    提起杜三,杜老夫人眸中便有些不悅。

    杜三太太自杜成去世后,鬧得三房家宅不寧,杜老夫人自認(rèn)心疼杜三爺,便提議讓杜三老爺再為杜三爺納兩個(gè)年輕的妾室。

    杜三太太年紀(jì)大了,不好生養(yǎng),但杜三還能生。

    沒了一個(gè)兒子,再心痛也找不回來,不如便再生一兩個(gè)。

    誰知杜三太太跟發(fā)了瘋似的,當(dāng)晚便提著刀將兩個(gè)妾室砍了。

    不僅如此,還傷了杜三爺?shù)哪槨?br />
    若不是看在她剛失去兒子的份上,杜老夫人是真想讓杜三爺將她休出去!

    但杜三居然將杜家做的事告知她一個(gè)婦人,休妻是不行了,只能等最近事情過去,想法子讓她病逝。

    這些想法只是在杜老夫人腦海中轉(zhuǎn)了一圈。

    她目光落到信上,激動(dòng)地顫巍巍伸出手。

    同整個(gè)杜氏的興旺相比,死一個(gè)杜成算什么?

    若不是她自己連兒子也看不好,杜成也不必死。

    “你父親和三老爺那邊......”

    第288章

    “都已經(jīng)通知了。”

    杜二爺話剛落,杜二老爺、杜三老爺便匆匆趕來。

    杜三老爺除了杜三爺外還有位庶子,雖是庶子,但頗得他喜愛,因此杜成這個(gè)嫡孫的去世,對(duì)他打擊也沒有很大。

    “上頭,又來信了?”杜二老爺最為激動(dòng)。

    杜二爺將信物拿出來,依舊是當(dāng)年,他們托貴人孝敬給那位的,連此次信封上的封泥都同上次一致。

    “是,沒錯(cuò)!”

    “看來那位很看重杜氏,否則也不會(huì)短短時(shí)間又送信過來,說不得......是要給大哥的位置再往上走一走�!倍哦敳聹y(cè)。

    杜老夫人也是如此想的!

    “越是如此,咱們杜家才越是要盡心�!倍爬戏蛉司従彽爻舴饽唷�

    杜二爺?shù)哪抗舛⒃谛欧馍�,道:“老夫人放心,林先生那邊已�?jīng)同其他棉商打點(diǎn)好了,只需這兩日將杜逸之趕出冀州府,事情便算是辦成�!�

    “嗯......”

    杜老夫人頷首,取出信。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展開。

    杜二爺緊緊盯著她。

    良久,依舊未聽到杜老夫人說話,他有些急,正準(zhǔn)備開口。

    便見到杜老夫人捏著信的手,微微,微微地開始顫抖起來。

    “明義這是升了幾階?大嫂居然高興成這般?”杜二老爺打趣一聲。

    而后——“噗呲!”

    一口血將信染紅大半!

    杜老夫人大張著嘴,手中的信飄落。

    她的目光死死瞪著面前的虛空,而后,不等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身子一歪,狠狠朝著身后倒去!

    “大嫂!”

    “老夫人!”

    “這、這是怎么了?”杜二爺攙扶住杜老夫人,外頭守著的周嬤嬤聽到聲音忙要進(jìn)來。

    杜二老爺已經(jīng)撿起了落在地上的信。

    目光只是在上頭一掃,杜二老爺?shù)谋砬橥耆?.....

    “不......”他口中喃喃,緊接著,不等杜二爺明白發(fā)生什么,杜二老爺身子一歪,也倒了下去。

    這下房內(nèi)徹底亂了。

    杜二爺生怕杜三老爺年齡大也撐不住,從他手中搶過信,只瞥了幾眼——

    “啊!”重規(guī)矩的杜二爺?shù)诘亍?br />
    他嘴唇不斷翕動(dòng),卻一個(gè)字都說不出。

    完了!

    杜家......真的完了!

    這信上根本不是他們猜測(cè)的什么提拔杜明義的消息,而是,讓他們承認(rèn)杜氏勾結(jié)官府、火燒棉花之事!

    可、可這明明是他們按照吩咐辦事��!

    為什么、為什么會(huì)這樣?

    “信......信呢?”就在此時(shí),方才陷入昏迷的杜老夫人顫顫巍巍伸出手,“假的!一定是假的!”

    “杜逸之!是杜逸之為了報(bào)復(fù)杜氏......對(duì)、對(duì)!一定是這樣......”杜老夫人又哭又笑,狀若瘋癲。

    杜二老爺亦是目眥欲裂。

    杜三老爺終究還是從跌坐在地的杜二爺手中,拿到了信。

    大嫂和大哥的反應(yīng),便讓他心中有了預(yù)期。

    可即便如此,真的看到其上內(nèi)容。

    他還是一個(gè)趔趄......

    怎能、怎能如此?

    第289章

    杜三老爺眼淚瞬間從眼中滾落。

    早知如此——

    “何必當(dāng)初啊?!”

    說罷,也頭一歪,暈死過去。

    周嬤嬤被幾位主子,徹底嚇壞了,又是叫府醫(yī),又是讓人去請(qǐng)幾位太太,整個(gè)杜府亂成一鍋粥。

    孫敦緒從茅廁出來,便見眾人忙忙亂亂的。

    “什么?”

    “老夫人吐血了?”

    “二老爺和三老爺暈厥了?”

    “二爺也癡傻了?說胡話?”

    孫敦緒愣愣地,抓著一個(gè)婢女,“二爺說的什么胡話?”

    明明方才二爺還滿臉喜色呢!

    “說......說杜氏完了,杜家完了......”

    “什么?”孫敦緒大驚。

    杜氏要完了?

    那......那他還需要去辦事嗎?不清楚,再看看。

    孫敦緒又摸回杜老夫人的院子。

    杜老夫人的院子此時(shí)好多人,也沒人注意到他一個(gè)外頭鋪?zhàn)拥恼乒裨谶@,只以為他是來向杜老夫人稟事的。

    孫敦緒湊到杜二爺身邊,“二爺?二爺您說什么?”

    杜二爺愣愣地,眼珠子不轉(zhuǎn)不動(dòng)。

    孫敦緒又看看杜家其他幾位主子,心中越發(fā)不安。

    恍惚著出了府,剛走到鋪?zhàn)油猓懵牭揭宦暣蠛龋?br />
    “欽差大人!就是他!他就是那個(gè)火油被盜的鋪?zhàn)诱乒�!�?br />
    幾個(gè)百姓跑過來將他制住。

    孫敦緒被按在冰涼的雪地里,一雙簇新厚實(shí)的官靴踩在他面前。

    “帶走!”

    王燁目光冷然,向周圍殷殷期盼望著他的百姓們鄭重拱手:“諸位的話,本官都已讓人如實(shí)記下,官府也好,士族也罷,本官此次來便是為了燒棉之事,一旦查出與此事相關(guān)之人,絕不會(huì)姑息分毫!”

    “大人英明!”

    “大人一定要為我們做主��!”

    “是啊大人,昨日我兄長去盛世堂買棉,回去的路上被山匪打劫凍死,那些人還威脅我們誰再去盛世堂買棉,便是自尋死路�!�

    王燁心神復(fù)雜。

    在百姓一聲聲期盼中往府衙走去。

    來之前,三皇子曾秘密召見過他......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效忠的主子,為了斂財(cái),居然罔顧百姓性命。

    他不認(rèn)同三皇子那套于社稷無用,便是累贅的說法。

    什么叫無用?

    種地供養(yǎng)朝廷的百姓若是無用,那他們這些攀附在百姓身上的世家大族,又算什么?

    他知道三皇子對(duì)他隱有不屑。

    畢竟,他曾是二皇子的人,后來才轉(zhuǎn)投向三皇子,三皇子認(rèn)為他背主,無可厚非。

    只要,三皇子是值得效忠之人,背主又如何?!

    可如今......他有些看不清了。

    王燁想到此,目光又忍不住四顧。

    來之前,他曾想象過冀州府尸殍遍地、怨聲載道的慘狀,然而真的到了,情況卻比他預(yù)想得要好得多。

    百姓有衣,便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心存希望,總還能等著日子好起來。

    第290章

    可誰能想到呢?

    給了這么多百姓希望的,居然是一位女流,一個(gè)公主。

    可惜......

    可惜只是個(gè)公主!!

    王燁心中嘆息罷,該做的事還是要做,此次他來雖只是為了走個(gè)過場(chǎng),但即便是過場(chǎng),他也要盡可能多的將害民之人揪出來。

    于是短短兩日,冀州府的大牢便關(guān)押不少人。

    燒棉的伙計(jì),火油鋪的掌柜。

    像是老鼠的尾巴,一點(diǎn)點(diǎn)咬出更多。

    孫敦緒當(dāng)堂招認(rèn)自己是受杜老夫人吩咐,那幾百斤火油實(shí)則是特意為燒棉準(zhǔn)備的。

    至于那燒棉的伙計(jì),差點(diǎn)被杜氏殺人滅口,東躲西藏被捉住后,自然更不會(huì)為杜氏遮掩......

    將杜三爺讓他燒慈濟(jì)院阻撓盛世堂救火的事交代得一干二凈。

    為了搶功補(bǔ)過,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爭著搶著將當(dāng)日燒棉,官府衙役如何配合、如何投放火油的細(xì)節(jié)交代得一清二楚!

    還有這兩日被山匪打劫的百姓,那些山匪,其實(shí)也是杜氏莊子上的佃農(nóng)假扮的......

    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外頭聽著的百姓當(dāng)即便有人沖到杜府尋仇。

    好在杜府被王燁帶來的羽林衛(wèi)重重圍住。

    杜氏一日之間從冀州府大族淪落為過街老鼠!

    杜氏的圍墻上都被潑了糞。

    杜老夫人被問罪時(shí)尤想掙扎,拿出兩封信件非說這一切都是某位貴人的吩咐,然而待信件展開,卻是一片空白。

    “不可能!昨日、昨日還有字的......”杜老夫人癱在地上。

    一陣瘋瘋癲癲的笑聲從外傳來:“哈......哈哈!活該!成兒......娘的成兒?你別怕啊成兒?爹娘很快就下來陪你了......”

    “還有你最佩服的鄺哥兒,他也會(huì)下去陪你!哈哈!”

    鄺哥兒......

    杜老夫人渾身一顫,眼淚流下:“欽差大人,我招!民婦招了,這一切都是民婦所為,同杜家小輩無關(guān),同我兒杜明義更無關(guān)!”

    “大人,求大人明鑒!”

    杜老夫人跪在地上,杜二老爺、杜三老爺,杜二爺,面色死灰的杜三爺也跟著跪下。

    認(rèn)罪,那位還能保杜家小輩的命。

    若是不認(rèn)罪......不認(rèn)罪又如何?因得了那位的信,他們張揚(yáng)太過,根本就沒想著遮掩。

    那位可是在為陛下辦事,他們?cè)趺磿?huì)被問罪呢?

    可偏偏,他們便被問罪了!

    那位定然是騙了他們......

    可即便知道是被騙,又如何?

    杜氏眾人認(rèn)罪。

    死咬著不肯認(rèn)罪的嚴(yán)海得知消息,氣得在牢里破口大罵。

    一個(gè)個(gè)消息傳來,北杜這邊,歡天喜地。

    其中最激動(dòng)的還屬杜五爺,杜恒!

    “逸之啊,沒想到......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如此有出息!”

    杜明義又如何?

    一個(gè)四品知府,怎么比得上為陛下辦事之人!

    如今他們與杜逸之一同為陛下救濟(jì)災(zāi)民,也就意味著,北杜已經(jīng)在陛下那過了眼。

    杜恒想到此處便高興,拍著杜逸之肩膀的手,都有些不敢往下落:“逸之,你看哪日方便?咱們把宗祠開了,也好將你的名字,記進(jìn)北杜,北杜的族長......我也做的夠久了,應(yīng)該讓年輕人做做�!�

    “是啊逸之!你當(dāng)這個(gè)族長,我們都是很信服的�!�

    “只是,你二叔的官職,不知何時(shí)能夠往上動(dòng)一動(dòng)?”

    第291章

    面對(duì)北杜眾人的期盼,杜逸之心中也松了口氣。

    他來之前,公主便已預(yù)料到他可能會(huì)遇到的種種阻力,并且交代了應(yīng)對(duì)方法。

    只是沒想到,南杜和冀州府知府嚴(yán)海會(huì)這樣狠,直接對(duì)百姓下手。

    好在,公主也有應(yīng)對(duì)之策。

    如今南杜被圍,嚴(yán)海也被關(guān)押,自己成為北杜的族長,將來也是公主助力!

    想清楚這些,杜逸之連客氣推辭都沒有。

    直言道:“便今日吧。北杜沒落,許多百姓不知南杜北杜,只有我成了北杜的族長,此次南杜的災(zāi)禍才不會(huì)燒到北杜頭上�!�

    他說的話也是事實(shí)。

    于是就在南杜不得不主動(dòng)認(rèn)罪時(shí),北杜祠堂大開。

    杜逸之先向祖先牌位上香、行禮,而后宣讀祭文,在冀州府百姓的見證下,正式接替北杜族長之位。

    人群外,林弈遠(yuǎn)遠(yuǎn)望著這一幕。

    他沒有收到京中消息。

    但越是如此,越是讓他心中不安。

    京中,祁書羨也同樣不安。

    自從陛下派人去冀州府徹查燒棉之事,他便不止一次遞帖子想求見三皇子,可每次都沒有回應(yīng)。

    直到今日,三皇子才終于答應(yīng)見他。

    只是三皇子說出的話,卻讓祁書羨閉了閉眼,臉色慘白。

    “殿下,當(dāng)真沒有其他轉(zhuǎn)圜余地嗎?他......是多年前便跟著在下的�!逼顣w聲音干澀。

    盛芫皓瞇眼望著他:“罔顧你的安排,通過杜氏與其他棉商勾結(jié),如今事情敗露,罪行嚴(yán)重,莫說是他,恐怕祁世子自己也要被牽連其中�!�

    祁書羨身形踉蹌。

    “怎么,祁世子可是在怪本宮?”

    祁書羨苦笑:“在下囤棉在前,遇到事后,才與殿下說明,殿下肯出手,已是在幫在下,如今結(jié)果都是在下咎由自取,又怎會(huì)怨怪殿下?”

    他又怎敢,怨怪將來要效忠的君主。

    要怪也怪他自己!

    沒有在孟央說出那個(gè)提議時(shí),堅(jiān)決否決,而是一步錯(cuò),步步錯(cuò)。

    林弈從他成為世子那日,便被父親選中跟著他。

    如今,自己卻要將他舍棄......

    祁書羨心中不忍。

    可不忍又如何?他連自身都護(hù)不住......

    盛芫皓仔細(xì)瞧著他神情,確認(rèn)沒在他面上看出怨怪不滿,這才神情稍霽。

    “祁世子且放寬心,你既是為本宮辦事,不日之后,本宮還會(huì)給你一個(gè)起復(fù)的機(jī)會(huì)�!�

    盛芫皓說著,意味深長,“祁世子的官途在軍中,到時(shí),可要好好把握�!�

    祁書羨抬眸,隱隱預(yù)感到什么。

    盛芫皓看到他蒼白瘦削的臉色,又忍不住搖頭:“可惜,若你不曾與慶寧和離便好了。”

    什么?

    祁書羨一愣。

    “若你二人不曾和離,如今慶寧只顧忙于國公府的內(nèi)宅事,又怎會(huì)有閑心去插手漠北的寒災(zāi)?即便插手,以她對(duì)你的感情,也不至于會(huì)有今日這些事�!�

    說罷,他又揮揮手,“事已至此,后悔無用,看來......還是得盡早讓父皇再為慶寧尋門夫婿,女子便該在內(nèi)宅中,操持內(nèi)宅事�!�

    至于家國天下,那是男子的責(zé)任,無知女流便不該參與其中。

    祁書羨聞言心臟驀地發(fā)緊:“殿下!在下......在下還想同公主重歸于好!”

    第292章

    話出口,祁書羨愣住。

    盛芫皓眉頭輕挑:“本宮還以為祁世子喜歡的是孟姑娘那種類型的女子�!�

    “在下心中,自始至終只有公主一人,孟央于我而言,只是責(zé)任。”祁書羨苦笑。

    他甚至至今也不知道,公主為何會(huì)容不下孟央,若不是她一而再的刁難,自己也不會(huì)次次維護(hù)孟央,將兩人關(guān)系越推越遠(yuǎn)......

    “女子善妒,”盛芫皓搖頭,對(duì)祁書羨心中喜歡誰,在意誰,并不關(guān)心。

    “但你想同慶寧和好怕是不可能了,她自小便是如此,對(duì)一件事一旦下定決心,即便父皇下令,她寧愿受罰也不會(huì)接受�!�

    “當(dāng)初求旨嫁你時(shí)如此,如今用命求和離,也是如此�!�

    祁書羨卻不愿相信,渾渾噩噩離開三皇子府。

    遠(yuǎn)處,一輛馬車經(jīng)過。

    “公主,奴婢方才好似看到祁世子了!”

    汀蘭趕忙放下車簾。

    盛知婉睜開眼,還未說話。

    便聽到馬車外傳來急促的聲音——

    “知......”祁書羨聲音一頓,想到上次的笞刑,改口道:“慶寧公主!在下有幾句話想同公主說�!�

    “公主......”汀蘭后悔。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該掀開簾子往外看!

    “本宮同祁世子沒什么好說。”盛知婉安撫地拍拍汀蘭。

    他祁書羨算什么東西,也值當(dāng)她的人為他避諱?

    張大沒得到公主停車的示意,便繼續(xù)往前趕。

    祁書羨只得施展輕功跟在后頭。

    “公主還記得林弈嗎?以往公主還夸過他算學(xué)極好,如今他受孟央的安排去了冀州府,牽涉進(jìn)燒棉案中,知婉......不,公主,就當(dāng)我求你,救他一次!”

    祁書羨說出這句話,只覺得心都被撕裂。

    他何時(shí)在她面前這般卑微過?

    以往向來是她愛慕他、處處為他著想,可如今。

    祁書羨手指攥緊。

    盛知婉聽到林弈二字,倒是模糊有些印象,見過一兩次,也的確隨口夸過對(duì)方。

    但祁書羨的人,是生是死,與自己何干?

    更何況——

    盛知婉聲音譏諷:“沒有祁世子的應(yīng)允,孟姨娘便能使喚動(dòng)祁世子的人,看來,祁世子同孟姨娘果然是真愛�!�

    “祁世子這般愛重孟姨娘,如今卻像條喪家之犬般跟在本宮的車架后頭,求本宮,就不怕孟姨娘知道了會(huì)難過?”

    清悅的笑聲傳來。

    祁書羨身子凝滯,直接僵在原地。

    喪家之犬......

    盛知婉......居然說他是喪家之犬!

    祁書羨眼前發(fā)黑,不知自己是怎樣回到國公府的。

    “世子回來了!”

    孟央見到他先是一喜,繼而,便發(fā)現(xiàn)他面上神情不對(duì),“世子......可是......可是三皇子說什么了?”

    祁書羨泛紅的目光望向她。

    孟央下意識(shí)后退半步。

    然而,祁書羨并沒對(duì)她做什么,只是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忽地笑了一下:“三皇子,讓我舍棄林弈......”

    第293章

    孟央瞪著眼,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然而祁書羨卻沒有再說了。

    “只是這樣嗎?”孟央小心翼翼問道。

    “只是這樣?”祁書羨不可思議望著她。

    孟央不知道自己又說錯(cuò)了什么:“難道......難道還有其他的?”

    “林弈是我的兄弟!我曾說過,會(huì)帶他一同建功立業(yè),讓他過人上人的日子,可如今呢?如今我要舍棄他!”祁書羨一聲比一聲大。

    “我舍棄他,便是要讓他去死!還不夠嗎?”祁書羨眼中有淚。

    但下一瞬,他渾身的力氣似乎一下被抽干:“當(dāng)然......還不止如此�!�

    孟央聞言,心中一下子恐懼起來。

    三皇子讓世子放棄林弈......那,自己呢?

    不行!

    自己絕不能被放棄!

    “世子......都是妾的錯(cuò),若是不行,妾愿意承認(rèn)一切都是妾所為,一切都同世子無關(guān),妾......妾愿意為了世子去死!”

    孟央身子撲入他懷中。

    眼淚浸濕衣襟。

    祁書羨心中本該無比感動(dòng),可此時(shí)此刻,他卻覺得極為疲憊。

    他閉了閉眼,手終究安撫地落在女子顫抖的肩頭,“即便你獨(dú)自攬下又如何?不會(huì)有人相信,更何況若不是我同意,你也做不成此事�!�

    他只是不明白。

    為何自己只是想對(duì)無辜連累的女子負(fù)責(zé),便要如此,付出這般大的代價(jià)!

    為何盛知婉不能有孟央對(duì)自己的一分體貼,她是真的愛慕自己嗎?

    若是真的愛慕,為何她從不肯為自己考慮一分?折腰一分?!

    祁書羨這一睡,便病了兩日。

    如今他只是個(gè)從六品京官,去不去上朝,其實(shí)無人在意。

    但他偏偏撐著,直到這日終于等到紫晟殿內(nèi)有人宣他進(jìn)去。

    終于......還是來了?

    祁書羨長長吐出一口氣,衣袖下的手,也根根攥緊,他在眾多朝臣古怪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入紫晟殿內(nèi)。

    祁國公面色極為難看。

    “祁書羨!”上首,崇晟帝威嚴(yán)的聲音傳來:“你可知罪?”

    祁書羨抬起頭,他應(yīng)該認(rèn)罪的。

    是他下令讓林弈去了漠北,借寒災(zāi)斂財(cái)。

    可他不能讓林弈白死......即便他承認(rèn)是自己下令,林弈也是要死的。

    所以他喉嚨滾了滾,嗓音沙啞:“臣......不知。”

    “好!好個(gè)不知!”崇晟帝冷笑:“祁國公,你便將這奏折上的話原原本本念給他聽!”

    祁國公被一封奏折砸中臉頰也不敢喊疼。

    他覺得近來倒霉極了!

    先是兒子好好的封賞從四品變五品,再是向來恭順的兒媳像變了個(gè)人般,長女涉私鹽斬首,妻子癱瘓,兒子官職被擼,又被和離......自己名聲也沒了......

    如今居然還不算完,又鬧出這等事!

    難道真如蕊兒所言,是因?yàn)樘帐蠎训倪@一胎是個(gè)孽債?!

    要向他們一家討債的?

    祁國公顫巍巍撿起奏折,上面是王燁參奏祁國公府趁災(zāi)囤棉,勾結(jié)富商,妄圖抬高棉價(jià)的罪證。

    第294章

    僅一個(gè)杜氏和冀州府官府的力度,自然不夠平息此事。

    三皇子,王燁不敢動(dòng)。

    但祁國公府既然查出來了,豈有放過的道理?

    王燁也沒想到他眼中少年英才的祁世子,居然能做出這等事,極為失望、極為憤怒下,一篇奏折,洋洋灑灑數(shù)百字。

    祁書羨聽著,只覺一張臉被活生生撕開。

    崇晟帝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但官員們都以為他是被祁書羨的所作所為氣著了。

    祁國公念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陛下明鑒�。∥覂簽閲鵀槊�、九死一生才從蒼南回來,他向來說要做個(gè)壯志報(bào)國的好官,怎會(huì)為了斂財(cái)做下這等事?這......這定是有人污蔑他!”

    祁國公此話真心實(shí)意。

    在他心中自己的兒子千好萬好,唯一的缺點(diǎn),便是太過剛正順直,不懂變通。

    至于銀子......他又不缺銀子,如今孟央賺的銀子他們國公府花都花不完......

    等等,祁國公突然面色一變。

    “陛下,是孟央,如今國公府的鋪?zhàn)由舛际撬诖蚶恚ㄊ撬鄄m我兒,做下了這等事!”

    “是嗎?”崇晟帝望向祁書羨。

    祁書羨苦笑著跪下,他怎能說自己毫不知情?

    于是他絲毫不辯解,直接叩首:“孟央的確同臣說過要去漠北做生意,但那時(shí)寒災(zāi)尚未爆發(fā),臣便給了她人手,但......但寒災(zāi)之后,國公府便再未同漠北通過信件。

    王御史信中所言,臣雖不知......但若是真的,臣有罪,求陛下責(zé)罰!”

    “書羨......”祁國公不可置信。

    祁書羨卻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

    崇晟帝伸出手點(diǎn)著他好幾次,最終,冷笑一聲:“祁書羨治家不嚴(yán),縱妾斂財(cái)!免除軍中一應(yīng)職務(wù),即日起,降為無品無階城門守衛(w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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