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趙璽,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又是怎么死的吧?
而她卻因為蕭容娘的緣故,從來沒有懷疑過趙璽的出身!
想到這些,姜憲眼都紅了。
如今,舊事重演,趙翌拉著姜家下了水!
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為何不讓她早幾天重生?難道那趙翌真是真龍?zhí)熳硬怀?
憤懣如火苗般在她的心里燎原般地燒開來,讓她頭腦發(fā)熱,腦門直抽。
就算趙翌是真龍?zhí)熳�,她也要把他弄成一條蟲。
“我要殺了他!”她腦子燒得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在屋里來來回回地走著,喃喃地道,“沒道理我給弄死他一回就不能弄死他第二回……他要是真龍?zhí)熳樱筒粫涝谖业氖掷铩乙獨⒘怂?br />
就算讓她再當一次皇后,就算讓她再嫁給趙翌一次,她也要弄死趙翌,也要把方氏像前世一樣丟到亂墳崗里去,讓蕭容妃這輩子好好地呆在浣衣局里洗她的衣裳去……
李謙望著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姜憲,他心中一沉,想到她連那婦人眉頭有顆黑痣都知道,想到她從頭到尾都超乎年紀的冷靜,他情不由一把拽住了姜憲,低聲質(zhì)問道:“那婦人是誰?你是不是心里早有計較?你拉我來……是不是因為我是那鄉(xiāng)下小地方來的傻蛋,根本不知道你們京城上層人家的那些事,就算是知道了這些事,也不能把你怎樣,你們想滅口就滅口,想倒打一耙就倒打一耙……”
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里,生死操縱在別人的手上,李家這么多年來苦苦掙扎,不就是要擺脫這樣的命運嗎?
李謙的手勁很大,把姜憲的胳膊捏得生疼。
姜憲回過頭來,李謙陰沉的表情和壓在心底的往事讓她猶如回到了從前,思緒凌亂。
她狠狠地瞪著李謙:“你憑什么說我?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姜憲那大大的杏眼像含著兩丸黑水銀,微微上翹的眼角因憤怒而泛著點點的紅意,像哭過后的痕跡,又像大火過后殘留的余燼,尖銳地射在了李謙胸口,印在了他的心上,讓他鈍鈍的疼。
他不由捂住了胸口。
那疼就從胸口向四肢百骸漫延開來。
姜憲“啪”地一聲甩開了他的手。
她要親眼去看看方氏。
就像前世一樣。
別人說方氏和趙翌廝混,她不相信。
她覺得趙翌既然喜歡蕭容娘,還和蕭容娘生了孩子,怎么會和方氏糾纏到了一起?一定是有人看方氏不順眼,想借她的手除了方式……然后她親眼看見,也明白了這是方氏有意為之,有意讓她發(fā)現(xiàn),有意要逼著她攤牌……
可她還是一腳就踏了進去。
她的驕傲和尊嚴不允許她視而不見,不允許她若無其事地和趙翌同床共枕。
這次,她也要親眼看見。
親眼看見了才會相信。
才能下定決心去選擇,毫不后悔地去執(zhí)行。
姜憲抬腿就往外走。
像大風刮過。
那身影,決裂而又孤獨,脆弱而又寂寥,偏偏又帶著股一往直前的堅韌與毅勇。
“別!”李謙心快于他的理智,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上了姜憲,再次拽住了她的胳膊,“那女人是不是皇上的乳母?你這個時候不能去!皇上派了四個禁軍高手給她做護院,你一去,這事就會暴露出來……你以什么立場去管皇上的事?到時候太皇太后、鎮(zhèn)國公都會很被動……”
難道現(xiàn)在她伯父就不被動嗎?
姜憲推李謙:“要你管!”
她清亮的眸子有水光閃動,猶如三月的煙雨,帶著江南般朦朧的愁郁。
“你別去!”李謙事后每每想起,都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會那么堅定地攔著姜憲,更不明白他這個時候為何突然伸出手來,蒙住了姜憲的眼睛,“我?guī)湍�!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不管那婦人是誰,我都幫你除了她。你不要自己動手,不要惹上麻煩!”
姜憲沒有動,呆呆地站在那里,身體仿佛僵了似的。
李謙莫名覺得心酸得厲害。
他用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溫柔聲音道:“你放心,我很早的時候就有自己的護衛(wèi)和門客了,不用驚動我父親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保證把這件事辦得妥妥的,不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也不會讓任何人聯(lián)想到你身上去……”
“你這混蛋!”姜憲再也忍不住,哭著踢了李謙一腳。
這混蛋總是這樣,給她一個巴掌再給她一個甜棗。
她恨死他了。
根本分不清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看著對他又哭又踢的姜憲,李謙有些懵,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句話惹怒了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伤谋灸軈s讓他明白,他這個時候要是敢亂說一句話,他就永遠別想看見姜憲傷心,看見她的憤怒,看見她的真心……他從此再也不能靠近這個女孩子!
“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李謙無師自通地哄著姜憲,“我是混蛋,都是我不好……你想干什么,你告訴我,我?guī)湍闳プ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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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guān)于第七章做夢,我在這里解釋一下。實際那些并不是完整的場景,而是在夢中,姜憲潛意識記住的東西。在姜憲的潛意識里,李謙逼她,然后向她討要她貼身宮女的事,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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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重新###
姜憲發(fā)了一通脾氣,特別是踢了李謙兩腳之后,她心情好多了,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來給李謙回信的婦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在屋里了。
李謙在這種小事上向來讓人如沐春風。
姜憲在心里嘀咕著,轉(zhuǎn)身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吩咐李謙:“茶!”
然后掏出帕子來擦著眼淚,想著這地方也不能凈臉梳頭,等會她走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讓別人發(fā)現(xiàn)她哭過了……
李謙則被姜憲那理直氣壯的語氣嚇了一大跳,想說些什么,卻看見姜憲正在擦著臉上的淚,眼角還紅紅的,心里又一軟。
自己到底大姜憲四、五歲,她一個小姑娘,剛才受了委屈,就不要和她計較這些小事了……遂去重新倒了杯茶放在了姜憲的手邊。
姜憲整了整衣襟,喝了幾口茶潤了潤嗓子,心緒也平靜下來,這才對坐在自己對面的李謙道:“李公子,剛才多謝你了!我情緒有些不好,還請你多多擔待�!�
她輕描淡寫地解釋,一絲賠禮的的意思也沒有。
李謙很想低頭去看看自己被她踢得沾了灰的雪白膝褲,最后還是忍著沒看,然后頗為無奈何地笑著對她道:“沒事,沒事。誰遇到這種事也會氣憤得不得了的�?ぶ鬟@樣還是好的,要是別人,只怕早就打上門去了。”
就知道這混蛋說話從來都是言不由衷的。
剛才還說什么讓她別去,千萬別惹禍上身,有什么事指使他就行了,一轉(zhuǎn)眼就覺得她好像應(yīng)該打上門去似的。
姜憲不悅,斜睨著眼睛瞪著李謙。
李謙覺得很神奇。
姜憲平時看人的時候目光平和靜謐,瞪他的時候卻眼角微微向上翹,眼眸黑白分明,比平時更明亮,更有神,還透著幾分居高臨下的驕傲,怎么看怎么覺得有趣,讓他心里就像被羽毛輕輕拂過似的,癢癢的。
李謙不由放柔了聲音,道:“怎么了?是不是還在生氣?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安慰著她,思緒漸漸地恢復(fù)了理智。
皇上在外面養(yǎng)了個女人,這個女人懷了身孕,而且這個女人十之八、還是皇上的乳母……這種事,誰沾上誰死!
而姜憲,太皇太后的外孫女,皇上的表妹,鎮(zhèn)國公府的大小姐,一呼百諾,卻叫了他幫忙。
她是有意而為的吧?
怕身邊的親人朋友被牽連,所以拖了自己下水,讓自己給她擋刀!
李謙頓時覺得苦澀難忍。
他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
李謙胸中苦悶,心里不禁發(fā)恨。
如果嘉南郡主以為他是那鄉(xiāng)下小子沒見過世面好收拾,那她就錯了。
福兮禍所至,禍兮福所依。
他少年時就懂得這個道理。
在別人看來,他知道這樣一件辛密之事,只有被拖累,被殺人滅口的份�?稍谒磥�,這未必不是個機會,只要操作得好,完全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和皇上搭上話,甚至是成為皇上的腹臣。
念頭閃過,李謙就看了姜憲一眼。
姜憲神色平靜,流暢秀美的側(cè)臉看上嫻靜而安祥。
他心里又有些猶豫起來。
想取得皇上的信任,就勢必會暴露嘉南郡主的所作所為……
李謙有些不忍,覺得姜憲未必就真的這樣無情。
她剛才還像小孩子一樣的發(fā)脾氣呢!
他在黑暗中呆的時候太久了,看到誰都先揣測別的惡意。
李謙為姜憲找著借口。
而注意到他凝視的姜憲想到剛才他給自己的那顆甜棗,不禁抿了抿嘴。
算了,從前的事李謙也不知道。
她這樣揪著不放也太小氣了些。
主少國疑,誰不想來吃一口?
她是太后,他是劃地而治的異姓王,兩人本來就是對立的,他騙她,她卻相信了,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她沒有認人之識而已。
姜憲安慰著自己,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還是不舒服。
只是這個時候不是去計較這些的時候。
李謙向來聰明,應(yīng)該很快就會明白他的處境,而她還需要他繼續(xù)幫她,有些事還是開誠布公的說清楚了為好。
她壓下心底的不快,對李謙道:“李公子,我之前沒有告訴你實情,是怕你半路撂擔心。實際上,我原來是準備讓我的表哥親恩伯世子和我一起來的,可他這幾天陪著我舅母去了廟里吃齋,我又等得心急,這才拉了你幫忙。不過,你千萬不要誤會我這是在害你。以李公子的聰明,有些事回去想想就明白了,這次你幫我,實際上也是幫了你自己,幫了李家�!�
姜憲說得真誠而又坦率。
李謙挑了挑眉,顯然對她說的話不并相信。
姜憲也沒有覺得李謙聰明到自己點到止地說上兩句話他就能明白的地步,她轉(zhuǎn)移了話題,道:“李公子,我想看看那婦人的模樣。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李謙在心里苦笑。
怎么她還不死心?
非要親眼看到那婦人的模樣才罷手不成?
李謙索性笑道:“郡主可是有什么主意?”
姜憲道:“我想要不就在他們后院放一把火,把屋里的人驚出來。要不就找?guī)腿藖硌鹧b捉奸的,直接打上門去——那宅子里只住了那幾人,只要制住了那幾個護衛(wèi),其他的人不足為懼�!�
還放一把火,要是燒到了隔壁,把五城兵馬司的人引過來怎么收場?
李謙無語,半晌才道:“你以為那四個護衛(wèi)是那么好制住的嗎?”
姜憲聞言驚訝地道:“你不是說你很早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護衛(wèi),不必依仗你父親嗎?”
言下之意,你連四個護院也制服不了嗎?
李謙真不知道說姜憲什么好。
你說她天真吧,她能利用自己把皇帝的女人堵在屋里,一眨眼就是個主意。你說她老謀深算吧,她居然想到放火和捉奸這種事來……不過,放火不可行,捉奸倒好像是個好主意,特別是這種事比較簡單易操作……
李謙認真地考慮起捉奸的可能性來,最后對姜憲道:“要不要改天?今天的迷魂香可能會讓其中的一個護衛(wèi)有了警惕,如果再演場捉奸的戲碼闖了進去,恐怕會起疑心,只怕會打草驚蛇,引起宅院里那婦人的注意�!�
姜憲覺得李謙的話很道理。
若那個婦人是方氏,怎樣處置方氏,決定于她用什么方法見到方氏。
姜憲想了想,道:“我還有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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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透露###
怎么一會兒又想了一個主意。
但李謙還是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姜憲道:“我仿著皇上的筆跡寫一張紙條給那院子里的婦人,說曹太后在找她,讓她立刻進宮問話,讓她立刻就進宮去。她不敢不從�!�
她沒有聽說方氏請了假,可見是皇上做了些手腳讓方氏回了鄭大人胡同養(yǎng)胎。不過,這畢竟不是長遠之計,所以他在什么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才想辦法求了伯父幫他出手……萬幸是她伯父有神靈保佑,成了事,要是事情敗露了呢?
姜憲恨得緊緊攥住了帕子。
她可沒有準備就這樣放過方氏,自然得悄無聲息的。
李謙則聞言笑道:“沒想到郡主還是書法高手�!�
甚至能模仿皇上的筆跡……
姜憲聽著那話怎么說得有些不冷不熱的。
她不禁冷冷地瞥了李謙一眼,道:“皇上有時候被師傅罰寫大字,我和清蕙鄉(xiāng)君都會幫他做功課�!�
李謙訕笑,摸了摸下巴,第一次明確地問姜憲:“那婦人真的是皇上的乳母嗎?聽七姑說,那婦人不過二十五、六歲,皇上應(yīng)該沒有這么年輕的乳娘吧?”
姜憲根本不知道方氏到底有幾歲,在她的印象里,方氏好像一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見到了才知道�!彼氐溃叭f一認錯了人可就貽人口實了�!�
嘉南郡主又有事瞞著他。
李謙摸了摸下巴,頗為自信地想:就算是她有事瞞著他,以他的能耐,也一樣能發(fā)現(xiàn)。
他笑道:“我沒有相熟的小內(nèi)侍,只怕人選還要麻煩郡主�!�
姜憲不屑地別過臉去,道:“隨便派個機靈點的人送去就是了——誰還會派自己身邊貼身服侍的人去送這些東西,難道就不怕被人看見,事情敗露了嗎?”
“也是!”李謙笑道,心里卻嘀咕著這宮里可真是亂。
姜憲就吩咐李謙買什么樣的筆墨紙硯來:“這些都是宮里長用的。若那個方氏是個心細的,就能從這些上面看出端倪來�!�
李謙頗為意外。
看嘉南郡主的樣子,做什么事都冷冷靜靜,心不在焉的,沒想到她真的做起事來卻這樣細心周到。
他立刻吩咐下去。
不一會,就有個十五、六歲小廝模樣打扮的人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
姜憲看他穿著件鸚鵡綠的潞綢棉襖,中等身材,白白凈凈的,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文雅之色,猜著這應(yīng)該是李謙貼身服侍的小廝。
李謙幫她磨了墨。
姜憲寫了張條子
李謙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道:“這像皇上的字嗎?”
姜憲淡淡地道:“你以為皇上的字應(yīng)該是怎樣的?像帝師熊正佩那樣渾厚質(zhì)樸還是像內(nèi)閣首輔嚴年華那樣工整有序?他最不喜歡練字了,能寫成這樣就不錯了�!�
李謙突然就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問她:“那你寫得字怎樣?”
姜憲八面不動,道:“和這也就差不多!”
把李謙咽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姜憲把紙條寫好了,把筆擱在筆架上的時候才道:“我又不做考狀元,我又不用自己記賬,寫那么好的字干什么?”
那倒是。
天生貴胄出身,她這一輩子也就為今年穿什么款式的新衣裳時發(fā)愁了……再就為心上人的那些風流韻事苦惱了……
李謙想著,心里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拿著姜憲寫的條子,派人裝成內(nèi)侍的模樣往那宅院送信。
姜憲則準備回宮。
李謙驚訝道:“你不是要見一見那個懷了孕的婦人嗎?”
姜憲笑道:“我自然要在宮里等了。宮里可是我的地方。還有什么地方比宮里更方便了?”
李謙失笑,道:“是我糊涂了!”
姜憲但笑不語。
李謙叫了香兒服侍姜憲換了衣衫,送她往紫禁宮去。
馬車里靜悄悄的,外面吆喝聲讓馬車里更顯幾分靜謐。
姜憲低垂著眼瞼靜默地坐在李謙的對面,背脊筆直的如一棵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像停在花間的蝶。
李謙頓時覺得自己好像面對的是一幅水墨畫似的。
如果時光能在此時停留該有多好啊!
李謙在心里感嘆著,紫禁宮已在望。
姜憲下了馬車,猶豫了片刻,低聲對李謙道:“李公子,今天的事多謝你了。你們家是不是想回山西?就算是曹太后同意了,皇上不同意,只怕你們家也難以如愿。有時候,這些事還是兵部出面好一些�!闭f著,她頭也不回往神武門去。
嘉南郡主是什么意思?
李謙心中一驚。
從今天姜憲的一舉一動可以看出來,她并不是說廢話的。
她怎么知道李家想回山西?
這件事在李家也只有兩、三個人知道。
如今是曹太后當政,她為什么跟自己說他們李家想回山西還得皇上同意?
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從來是不分家的,掌管五軍都督府的正是姜憲的伯父鎮(zhèn)國公姜鎮(zhèn)元,她這么說是讓自己多親近親近姜鎮(zhèn)元嗎?
各種猜測紛至沓來,讓李謙瞬間腦子里亂亂的,他還想問幾句,姜憲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神武門。
李謙沒有辦法,又怕被熟人看見,快速地跳上了馬車,離開了紫禁宮。
被派去鄭大人胡同的人已有了回音:“接了條子出門的就是那婦人。她按品大妝,坐著青花呢的轎圍,身邊跟著一個丫鬟,最多半個時辰就到神武門了。
也就是說,她正是姜憲要找的人。
喜歡姜憲的皇上、莫名懷孕的婦人、捉奸的郡主、垂簾聽政的曹太后、深居內(nèi)宮的太皇太后、手握重兵的鎮(zhèn)國公、陪著母親去廟里的王瓚、不知所蹤的姜律……一個個像走馬燈似的在他的腦子里轉(zhuǎn)個不停。
他“哎呀”一聲驚呼,猝然坐了起來,急急地吩咐趕車的衛(wèi)屬:“快,快回帽子胡同。”
聲音前所未有的焦慮。
衛(wèi)屬愕然,連聲應(yīng)是,揚鞭快馬。
李謙面色陰沉如水,一陣陣后怕。
如果今天自己沒有湊上去,憑他們楞頭青般的到處亂竄,等到地動山搖的時候,只能被碾壓成泥!
嘉南郡主……
李謙想到她那如雪般蒼白的面龐,黑水銀般的眼眸,平靜如幽潭的目光,心里就覺得有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很不舒服。
她……實際上心很善的。
以她的聰明,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是有意接近她的。
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送了份大禮給他。
李謙輕輕地撫著衣袖,心情非常的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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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誤解###
李謙下馬車的時候臉上就沒有一點兒笑,這讓路上遇到他的仆婦都心一緊,向他行禮的時候比平時多了三分的恭敬。
謝元希就更不用說了,沉著臉跟著李謙進了書房等冰河端了茶點進來,就把服侍的人遣了出去,關(guān)了門。
“出了什么事?”他擔心地道,“我看你們沒有去浣衣局倒去了鄭大人同胡,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謙去見姜憲之前根本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自然要留后手。
謝希元就是他的后手,因而他和姜憲做過什么他很清楚,但說過什么卻不知道。
李謙再也笑不出來,和謝希元去書房夾層的秘室,低聲道:“若是沒有猜錯,皇上想秘謀親政,而且事情有可能就在曹太后生辰前后……”
謝元希嚇得臉都白了。
李家剛剛還對曹太后表過忠心。
若是曹太后失勢,李家說不定從此再無崛起之日。若是皇上失勢……除非曹太后能狠心殺了自己的兒子,再立幼主,不然李家做為曹太后的黨羽,總有被清算的一日。
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李家的日子都將會非常的不好過,他們這些幕僚也就失去了意義。
他忙道:“是嘉南郡主告訴你的嗎?”
李謙半晌沒有支應(yīng)。
腦海里浮現(xiàn)出姜憲安靜地坐在那里喝茶的模樣。
說不出的孤單寂寥。
讓他想起就覺得有些酸楚。
“她那么聰明的人,怎么會明說?何況這件事還牽扯到鎮(zhèn)國公府姜家、親恩伯侯的王家。”李謙沉沉地道,“但她把可以告訴我的都告訴了我……”他細細地把這段日子發(fā)生的事告訴謝元希,“曹太后那邊自不用說,內(nèi)閣幾位輔臣,吏部的尚書,大同、宣府、薊鎮(zhèn)的幾位總兵,都是她的人,皇上這邊看似站著太皇太后和簡王,可太皇太后深居內(nèi)宮,最后也就能在事成之后發(fā)個懿旨以示正統(tǒng)。簡王是先帝的叔父,管著宗人府,又和文武百官、功勛外戚交好,可他手里沒有兵權(quán),就算是想支持皇上,也有心無力。親恩侯府是外戚,要什么沒什么,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只有鎮(zhèn)國公府,本朝開國,姜家就是六大國公之一,朝中皇權(quán)迭更,十大國公之一只余下了三家,另外兩家早已落魄,不僅沒有出色的子弟,連進五軍都督府的的資格都沒有,唯有姜家,表面上低調(diào)隱忍,骨子卻強勢桀驁,還有著開國國公的血性和傲骨,手握著重兵,而且在開國以來,一直輾轉(zhuǎn)于各京城畿衛(wèi)擔任要職,不管是西山大營還是五城兵馬司甚至是天津的衛(wèi)所,姜家怎么也能找出幾層關(guān)系來,是實打?qū)嵉娜思�。皇上若想親政,就只能囚禁曹太后,囚禁曹太后,只要能得到姜家的支持,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當然,也不是說本朝除了姜家就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可誰讓姜家就在京城,還有個在慈寧宮長大、適婚的郡主呢!
“你說,你若是皇上,會怎么辦?”
謝元希喃喃地道:“當然是和嘉南郡主聯(lián)姻!”
可據(jù)他們得到的消息,曹太后根本不愿意皇上大婚,還想讓承恩公曹宣把嘉南郡主勾到手。
李謙點了點頭,臉色更加難看了,道:“結(jié)果嘉南郡主卻私底捉皇上的奸。這說明什么?”
“是因為皇上露了馬腳嗎?”謝希元的面色也不比李謙好,道,“嘉南郡主還沒有及笄,她就是再喜歡皇上,沒有媒約之言,有些事也只能藏在心里,皇上再風流多情,也與她無關(guān)�?伤齾s突然開始管起皇上風流韻事起來,肯定是聽說了兩家既將聯(lián)姻的消息,曹太后的心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之,所以和姜家聯(lián)姻,是悄悄進行的……那曹太后就必除無疑……最好的時機,就是曹太后做壽,大宴群巨的時候。這么重要的時刻,姜律卻不知所蹤,王瓚也不在家了……”
謝希元說著,冒出一背的冷汗出來。
他商量李謙:“如果真是曹太后壽宴那天動手,我們怎么辦?做生還是做熟?做生,這么短的時間,大人又是蒙了曹太后之恩才有資格進京拜壽的,皇上能相信我們嗎?就算皇上相信了我們,事后就不會反目嗎?如果做熟,有姜家插手這件事,曹太后處境困難,萬一曹太后倒臺,我們該怎么辦?”他最后問,“嘉南郡主怎么說?”
“是��!”李謙嘆道,“左也難,右也難。還有父親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好?這么大的事,他未必相信我�?傻人榈讲畈欢嗔�,只怕皇上那邊早已經(jīng)動了手�!�
涉及到李長青,謝希元就不好說什么。
李謙坐在那里發(fā)呆,心里卻想著姜憲。
她應(yīng)該是希望我能站在姜家那邊吧?
他開始回憶姜憲說這些話時的神態(tài)語氣。
然后李謙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激動地道著:“我怎么這么糊涂?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和皇上鬧到底的,但如果姜家已經(jīng)和皇上坐在了一條船上,她就是怎么鬧,也不會這時候發(fā)難,但皇上想和姜家聯(lián)姻,是決不可能了的。曹太后這幾年又壓得姜家太厲害,姜家此時不發(fā)難,想再遇到這樣的好機會也不容易了。事情會變成怎樣,估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投桃報李。
“我愿意幫她,她自有謝禮相送。
“她告訴我這些,并不是想我投靠誰。而是想讓我知道,這京城要變天了。她才會第一句就問我‘李家是不是想回山西’,而不是問我李家上京來做什么……她是希望李家能在這紛亂的時候謀劃出一條生路來,不要做了曹太后被棄的棋子……”
李謙說著,激動地在屋里來回走動起來,道著:“希元,這件事我們必須得好好商量,李家是生是死,也許就在此一舉了�!�
謝希元被李謙的結(jié)論鬧得一愣,遲疑道:“我看郡主的意思,還是希我們站在姜家這一邊吧……”
“不,不,不。”李謙搖著頭道,“你沒有和她接觸過,她冷靜自持,看事情十分的透徹,一是一,二是二,黑白分明……還有點稚氣,像小孩子那樣純粹的稚氣,”他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表情也漸漸柔和起來,“你給了我一顆糖,我必定要還你一塊酥點,還禮一定要比別人厚道,這樣才算是兩不相久了……”
謝希元看著李謙從眼底一點點溢出來的笑意,覺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那個嘉南郡主可是宮里長大的,怎么可能這么天真?
而李謙又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容易輕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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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證實###
姜憲回到慈寧宮,未時剛過一刻。
她和李謙一樣,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
宮女、內(nèi)侍看見她遠遠地貼墻站著,屈膝行禮。
她面無有情走過去,回了東三所。
已得了信的情客怕碰到太皇太后身邊服侍的,不敢到大門口去迎,就站在東三所的臺階上翹首以待。
看見姜憲,她帶著幾個小宮女急急地迎上前去。
姜憲問她:“掌珠回來了沒有?”
情客一面給她行禮,一面低聲道:“還沒有。不過中午的時候孟姑姑過來了,我說你和鄉(xiāng)君悄悄跑去乾清宮玩去了,她就吩咐我和柳眉各寫了二十頁大字,說您和鄉(xiāng)君遇到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說在屋里寫大字�!�
姜憲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低聲在情客耳邊叮囑了半晌。
情客開始仿佛受了驚嚇般目瞪口舌眼神慌張,隨后在姜憲低低話語聲中漸漸地鎮(zhèn)定下來,面色肅然地點頭稱“是”,讓人去請了百結(jié)來服侍姜憲更衣,自己帶著兩個小宮女出了東三所。
姜憲面色微緩,重新梳了頭,換了衣裳,又喝了杯熱茶,尋思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往東暖閣去。
可她到了東暖閣卻不進去,而是繞過東暖閣,直接去了順貞門附近的欽安殿。
她站在欽安殿旁邊的古樹后面望著順貞門。
不一會,方氏帶著兩個小宮女走了進來。
她穿著件石青色寶瓶葡萄紋夾層刻絲斗篷,琵琶扣從下頜一直扣到了腰下,細細的衣袖,寬寬的裙擺,婀娜多姿的風情撲面而來,哪里像個懷了孕的婦人。
姜憲想起趙翌把趙璽抱給她看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有三個月了,卻像個貓兒似連吸奶的力氣都沒有,她就在心里冷笑。
方氏為了掩蓋她懷孕的事,沒有少用心思。
別的她不敢說,方氏怕孩子太大沒辦法掩飾,至少就不敢多吃。
不然趙璽也不會長得那么瘦小。
她一直以來以為是因為蕭容娘個子瘦弱的緣故。
姜憲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方氏漸行漸近。
有小宮女氣喘吁吁從她身后追了過來:“嬤嬤,嬤嬤,您慢點走�!�
方氏停下腳步。
那小宮女可能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停下來,一個措手不及就撞到了方氏的懷里。
方氏身后的兩個小宮一個去推從方氏身后追上來的小宮女,一個去扶方氏。
盡管這樣,那方氏還是被撞了倒仰。
她身上的斗篷朝后垂落,露出雪白膝褲和凸起的腹問。
方氏神色大變,身手矯捷地扶著身邊的小宮女就站了起來,大聲地喝道:“你是哪個宮里的,怎么這么貿(mào)失?難道你們在皇上面前也是這個樣子不成?你的教習嬤嬤是誰?我看你要回去重新調(diào)教調(diào)一番才行!”
她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然后應(yīng)該是沒有感覺到異常,她的表情緊跟著也忪懈了下來。
姜憲不屑撇了撇嘴。
瞧瞧這說話的口氣,像宮里的貴人!
難怪前世三年都忍不下去了要來挑釁她。
趙翌看女人的眼睛也不過如此。
不過,她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男人也沒什么眼光。
說起來,他們在這一點上不愧是表兄妹。
情客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連聲地道著歉:“對不住,對不住!紫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走得急沖撞了您,您就大人有大量,饒過她這一次吧!”
方氏認出了情客,笑道:“原來是嘉南郡主身邊服侍情客。你和我客氣什么?說起來我們皇上和嘉南郡主就像親兄妹似的,我們這些服侍的也自然要比旁人都親近些才是。我也知道嘉南郡主是個慈悲人,你們這些貼心的人就應(yīng)該替她拿主意把規(guī)矩立起來才是。今天還好是沖撞了我,要是沖撞了太后身邊的人,那可就麻煩了。說不定你們家郡主也受牽連�!�
情客唯唯應(yīng)諾。
方氏滿地笑了笑。
姜憲就奇怪了。
她前世怎么沒有看出來方氏是這么個沉不住氣的主了?
方氏道:“情客,你怎么在這里?”
情客笑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攢了局要打牌,結(jié)果皇上去了萬壽山,郡主和鄉(xiāng)君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人,這牌局就沒有攢成……”
方氏聽著松了口氣,又生出幾分好奇來,道:“那郡主和鄉(xiāng)君去了哪里?”
情客無奈地道:“說是跟著皇上去了萬壽山……”
姜憲看見方氏捏著帕子手緊了緊。
“跟著皇上去了萬壽山��!”方氏低聲道,目光顯得有些銳利,道,“皇上那是去辦正經(jīng)事,群主和鄉(xiāng)君跟著去做什么?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沒有生氣嗎?”
“生氣了啊!”情客一副不知道兇險的樣子,嘆氣道,“可誰能攔得往郡主啊!皇上前兩天還送了香露和糕點過來,要不然郡主也不會要跟著皇上去萬壽山了!”
方氏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過了一會,她才收起表情,換了個笑臉,道:“情客,那你就在這里等你們郡主吧!我要去趟坤寧宮,太后娘娘宣召我�!�
情客聞言左右看了看,小聲道:“萬嬤嬤,您還是找個地歇歇腳吧!聽說內(nèi)閣的批紅送進來之后,太后娘娘發(fā)了好大的脾氣,就是程公公,也被喝斥了——太后娘娘正時正和嚴閣老說話呢!”
方氏一愣,道:“可是她老人家召了我……”
情客抿嘴一笑,道:“這有什么難的。太后娘娘今天心情不好,哪能想到您��!您總不能一直在茶房里等著吧?我看您不如在程公公面前說些好話,太后娘娘就是想起來了,有程公公擋著,您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讓她去賄賂坤寧宮大太監(jiān)程德海。
方氏恨得直咬牙。
這種事她不是第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