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眾樂手也沉聲合唱。
【“會是你嗎？回頭看吧�！薄�
各異的音色，配合著屏幕上閃現(xiàn)的一張張不同的稚嫩臉孔，好像真的在玩丟手絹的游戲。每張臉都在笑，每雙眼睛都盯著臺下的人群。
仿佛在暗示：手絹丟到你背后啦。
最后，屏幕定格于一張沒有五官的臉，或者說，一張可以被套上任何五官的臉。
而舞臺上的秦一隅，從口袋里拿出一開始扔到他身上的紙團。展開來，放在自己的臉旁。特寫鏡頭捕捉一切，好看的笑臉，和丑陋的字句，一覽無遺地展示給臺下的每個人，直播前的每個觀眾。
【秦一隅，你怎么不去死�。 �
他舉著這張紙條，笑著唱完了這首歌的最后兩句。
[誰忘了殺死我的兇手
我就附身在誰身后]
作者有話說：
【請各位不要反復(fù)提還沒有制作的衍生，更不要提三次元cv老師，會影響其他讀者的體驗，也對老師們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非常感謝大家。】
《復(fù)生》
作詞：南乙秦一隅
作曲：B組全員
編曲：B組全員
還是陽光普照的清晨
該回到象牙塔的時分
他像往常一樣不說話
丟手絹的游戲令人疲乏
走進明亮教室的剎那
望見桌上擺著的鮮花
黑色相片
白蠟滴答
[“紀(jì)念逝去的小明同學(xué)，
你永遠(yuǎn)是我們的朋友��！”]
認(rèn)真凝視照片上的人
難道是我死而復(fù)生？
（“大家不要告訴他”）
是什么殺死了我？
（“快點！快點抓住他！”）
噓
是什么殺死了我！
背后陰魂不散的腳步聲（“你為什么要躲？”）
煙頭燙在手臂上的傷痕（“我們又不對你做什么�！保�
他的舌頭圈定我社交半徑（“你還在和他一起玩么？”）
我的顱骨熟悉他鞋底花紋（“你看你多像只螞蟻啊�！保�
是誰殺死了我
我就復(fù)生在誰夢中
認(rèn)真凝視照片上的人
難道是我死而復(fù)生？
（朝氣蓬勃的劊子手）
是什么殺死了我？
（落單耐揍的肉罐頭）
噓
是什么殺死了我！
欠發(fā)育的肢體是羞辱的標(biāo)本（“笑啊快看鏡頭啊！”）
剝下濕透的襯衫算什么殘忍（“別擔(dān)心一絲不掛�！保�
走廊路過的每一雙漠視眼神（“不喜歡和我們玩嗎？”）
將謀殺粉飾為玩耍的成年人（“不喜歡就去死吧�！保�
是誰殺死了我
我就……
（你為什么要躲）
（你為什么要躲）
（你為什么要躲）
所有的嘴都嘔出劇毒
所有的路都通向死路
一萬噸課本砸上脊骨
教不會孩子逃離痛苦
遺書寫成花名冊又有何用
每一個名字都是活著的噩夢
又是陽光普照的清晨
該回到象牙塔的時分
丟手絹的游戲仍在繼續(xù)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會是你嗎？回頭看吧�！�
誰忘了殺死我的兇手
我就附身在誰身后
第67章
淘汰揭曉
Live結(jié)束時，直播彈幕和評論區(qū)依舊瘋狂刷新著。
[這么炸的一個live，給我聽哭了……]
[兩個星期寫歌、排練，還要學(xué)新的樂器，最后結(jié)合舞美做出這樣一個live，真的是極限挑戰(zhàn)了，而且不是一個小樂隊，整整十個人啊，每個人都有高光片段，太不容易了]
[純路人，其實三組演出都很好，也各有風(fēng)格，但是前兩組都有樂手坐冷板凳，給出的也更像是其中某一支樂隊的作品，但《復(fù)生》單獨給到B組三支樂隊的任何一支，都沒辦法獨立表演，是集結(jié)了全員能力的作品，這才是真正的團體賽標(biāo)準(zhǔn)答案。]
[幸好把那個該死的燈光師開了，B組的舞臺根本不需要閃瞎眼睛的激光……南乙的眼睛真的好紅，看得人心疼死了]
[可不是嗎？吹嗩吶那段戴黑紗主要也是因為那是整場演出里燈光最晃眼的部分吧，黑紗可以稍微擋一擋。]
[S組也很燃但是B組這次真的殺瘋了！秦一隅最后舉著紙條笑著唱“我就附身在誰身后”是絕殺]
[那個紙團應(yīng)該是開場的時候有人丟上去的，昨天我就刷到有黑粉說要去現(xiàn)場扔紙條，真的很惡心，要不是livehouse限制了不許帶飲料食物，可能會有人潑水]
[扔紙條的瘋子估計都沒想到最后qyy居然會把他的紙條當(dāng)做道具吧？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霸凌了，小心半夜做噩夢哦]
[該說不說，B組那段鬼氣森森的合奏真的全場最佳，現(xiàn)實的霸凌者站在下面應(yīng)該會汗流浹背吧，網(wǎng)絡(luò)暴力別人的人肯定也第一時間跑來看直播了，這些瘋子一向比粉絲還積極，祭祀那段就是鎮(zhèn)壓你們這些小鬼的]
[看之前我也覺得十名樂手太多了點，很多都是重復(fù)的，效果肯定不會好，沒想到他們竟然加了這么多民族樂器，CB趕緊把音源放出來，祭祀加佛經(jīng)超度那段我能聽一百遍！]
[有沒有姐妹注意到啊，遲之陽最后那個鼓槌好像斷了，好像有半截飛出去了hhh幸好打完了不然給孩子急死了]
[他打得好兇，真的有背水一戰(zhàn)的感覺，而且打得還挺專業(yè)。]
[冷知識，遲之陽本來就是音樂學(xué)院民打?qū)I(yè)的]
[那南乙難不成也是學(xué)民樂吹打的？？嗩吶一出來我從腳底板麻到天靈蓋！]
[不是啊，剛剛有一位嗩吶老師出來認(rèn)領(lǐng)了，這段嗩吶是他0基礎(chǔ)速培的，只能說天賦真的很恐怖]
[感覺他就是學(xué)什么都很快的人，上次在花絮還看到禮音教他彈琵琶，幾下就上手了，輪指還挺像樣的]
[今天的秦南自乙開發(fā)出了新的xp：男鬼cp，還纏了白線，你們纏著對方一輩子吧]
[有姐妹說秦一隅大拇指上纏白線是布朗族的一種民俗，叫“斷鬼歸路”，為了讓死去之人的鬼魂不要回來作祟，他們送葬時會在亡者的大拇指上拴一根白線，拉出棺外，等到儀式開始，抬棺出門的時候，再割斷這根線，讓亡魂找不到歸路……結(jié)合舞臺光，qyy一直都站在那個長方形的框里，那應(yīng)該就是棺材，直到祭祀那段他才自己弄斷了那根線，離開了棺木……]
[細(xì)思極恐，其實雖然叫復(fù)生，但其實霸凌死去的孩子根本沒有死而復(fù)生，只是他在自己的葬禮儀式上脫離了棺木，回到了校園，重新經(jīng)歷了一遍被霸凌記憶……]
[白線的另一端為什么要系在南乙身上呢？如果按照這個民俗，拉出棺外就可以了，放地上也行啊]
[割了白線就找不著回家的路了，說明南乙是他的家（）]
[ls姐妹笑死我，qyy跳水晃蕩了半個觀眾池最后還是回家了，還是被ny拉上去的]
[別說了，表演完的第一秒鐘秦一隅就走到南乙身邊去抱了他，就跟裝了雷達一樣]
[開了舞臺燈才發(fā)現(xiàn)南乙居然戴了一條撥片項鏈，有沒有列文虎克姐妹扒一下同款？！]
[這個舞臺好多細(xì)節(jié)，CB快點把純享版放出來我要細(xì)品100遍！]
……
在秦一隅的擁抱中，南乙將頭埋了下去，再抬起時，舞臺已經(jīng)儼然亮起了燈光。演出像夢一樣結(jié)束了，沉浸在夢中的他們，被臺下驚濤駭浪般的歡呼和尖叫喚醒了。
十個樂手聚在一起，彼此擁抱后，在主持人的引領(lǐng)下來到舞臺前方。南乙并不想站在中心，因此自己從背后繞到了舞臺邊緣，他能感覺到站在觀眾池前排的蔣甜一直在望著他，但他沒有給予任何回應(yīng)的眼神。
很快，一只手擦過他的手背，人也跟著擠了過來，是原本站在舞臺中心的秦一隅。
他攬住南乙的肩，聽到下面有人大喊南乙的名字，還抓住他的手朝尖叫的方向揮了揮。
結(jié)果當(dāng)然是叫得更厲害了。
“B組！B組！B組！”
主持人的聲音幾乎都被壓下去，笑著說：“B組的演出確實非常精彩，之前的創(chuàng)作和排練過程應(yīng)該也非常辛苦，現(xiàn)在結(jié)束之后，有什么想說的嗎？”
話筒傳遞到了禮音的手上，她笑著說：“其實當(dāng)初我一時熱血上頭，想要所有人一起組成大組，和其他組比賽，但真正實操下來發(fā)現(xiàn)這其實非常困難，我們來自不同的樂隊，風(fēng)格也不同，需要找到一個共同點進行創(chuàng)作，后來發(fā)現(xiàn)，我們之中的很多人，竟然都遭受過霸凌。這成了我們創(chuàng)作的突破口�！�
“但有共同點是不夠的，十個人的樂隊真的非常難整合，光是磨合和編排就花了很長時間，這里我們要特別感謝南乙�！�
聽到禮音念了自己的名字，南乙偏過頭，朝中間望了望，也歪了一下腦袋，露出很淡的笑容。
“如果說這首歌是一部電影，我們都是演員，那導(dǎo)演我認(rèn)為一定是南乙，他將我們所有人融合在一起，最后才有了這部作品�！�
站在南乙身旁的秦一隅不停地點頭，兩只手掌比出花的形狀，放在南乙的臉頰兩側(cè)。
“秦一隅你別太愛了！”
主持人也立刻將cue到南乙：“對《復(fù)生》這首歌，南乙在創(chuàng)作上有什么想說的嗎？比如歌名的來由？是死而復(fù)生的含義嗎？”
接過眾人遞來的話筒，南乙頓了頓，看向眾人說：“首先我必須說，我并不是導(dǎo)演，這首歌是B組所有樂手共同完成的，少了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所以，無論結(jié)果如何，希望大家記住所有樂手。”
說完，他伸出手，一一念出大家的名字：“我們《復(fù)生》的吉他手阿迅、吉他兼主唱繡眼、貝斯手穗穗、琵琶兼貝斯手禮音、鼓手李歸、色空鼓閩閩、會打大鼓的架子鼓手小陽、鋼琴兼鍵盤手嚴(yán)霽，還有賦予這場live靈魂的主唱秦一隅。”
他話音剛落，剩下九個人都超大聲喊：“還有南乙！”
臺下的人也跟著大喊南乙的名字。
“嗩吶兼貝斯手兼主唱南乙��！”
觀眾非常熱情，南乙也只是露出微笑，靜了靜，繼續(xù)說：“至于歌名……”
“它指的并非是死而復(fù)生，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復(fù)活的，這里的小明也沒有真的復(fù)活。即使成為鬼魂，他也很痛苦，很偏執(zhí)地希望自己能夠化身成噩夢，永遠(yuǎn)寄生在霸凌者的生活中，不想被遺忘。”
“《復(fù)生》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其實很殘忍，是周而復(fù)始、生生不息。霸凌事件每天都在發(fā)生，永遠(yuǎn)都有新的受害者，惡者有其自洽的人生邏輯，一首歌不可能喚醒良知，我們只想讓大家記住霸凌本身有多殘忍，不要漠視這種痛苦，不要遺忘�！�
話題太過沉重，臺下觀眾們的神色也有些動容，有人大聲喊著不會忘記，但南乙知道，一首歌的效力太短，就算有過感動和醒悟，也是暫時的。
主持人點了點頭，cue到話題人物秦一隅身上：“一隅呢？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很顯然，因為前幾天的網(wǎng)絡(luò)輿論，所有人都非常期待秦一隅能做出更多的回應(yīng)，他說出的每一個相關(guān)的字眼，都會變成流量來源。
南乙將話筒遞給秦一隅，可他沒伸手接，仍舊將胳膊搭在南乙身上，就著南乙的手，湊過臉挨著他開口。
“這里面有一句歌詞我很喜歡，是南乙寫的，就是‘遺書寫成花名冊又有何用，每一個名字都是活著的噩夢’，我當(dāng)時問他，是怎么想到這句話的，他說他的一個朋友，把所有霸凌過她的人寫在了遺書上，她以為這些人會愧疚，會痛哭流涕，但其實根本沒有�！�
南乙聽著他說出這番話，眼神飄到臺下，盯住了蔣甜。
她似乎有些站不住，妝容也花了很多，顯得臉色有些差，令南乙想到了她曾經(jīng)送來的蛋糕，奶油融化了，混在一起，看上去令人有些倒胃口。
在注意到他的視線后，蔣甜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在那之前，南乙就將視線移回秦一隅的側(cè)臉。
很難得一見的，秦一隅斂去了臉上的笑意，很平靜，也很坦誠。
“所以，我想對那些正在經(jīng)歷痛苦的朋友們說，一定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懲罰任何人，如果你們有勇氣選擇結(jié)束，那么你們也一定有等量的勇氣從這個循環(huán)里走出來，從被害者的敘事里脫離，全心全意地愛自己，這才是真正的復(fù)生�！�
說完，他看向南乙，很小聲，但聲音還是被音響放大、傳了出來。
“我說得對嗎？”
臺下爆發(fā)一陣尖叫，和此時此刻的直播彈幕一樣瘋狂。
南乙笑得有些無奈，點了點頭，用唇語問他還說嗎。
“哦對，最后一句。”
秦一隅又一次拿出那張寫著惡評的紙條，甩了甩，揉成團，笑著說：“不要亂丟垃圾，人可以神經(jīng)但不能沒有公德心�！�
南乙將話筒遞回去，傳到嚴(yán)霽手上時，他微笑著說：“剛剛落下來的紙大家可以留著，那個是我們十個人手寫之后，選了比較好看的印上去的，希望在不愉快的時候可以給大家?guī)硪稽c鼓勵。”
遲之陽點著頭，看向臺下，發(fā)現(xiàn)還有人在抹眼淚，于是湊到嚴(yán)霽的話筒邊笑著說：“別哭啊，我鼓槌斷了都沒哭呢�！�
“哈哈哈哈！”
“快走吧穗穗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我這一頭辮子好癢……我要快點拆掉……”
“走走走，把阿迅拽著別一會兒還在臺上。”
結(jié)束完live采訪后，B組一眾回到觀戰(zhàn)廳，等待結(jié)果。
演完這一場的他們，緊繃的神經(jīng)忽地松懈，像突然脫了力一樣，一個個都蔫兒吧唧，勉強撐著錄完剩下的部分。
輿論帶來的傷害并沒能完全地消失殆盡，盡管已經(jīng)盡全力完成這場live，但他們心中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在冗長的預(yù)測和互動環(huán)節(jié)后，三場live的觀眾票數(shù)終于公布。
[S組《灰飛煙滅》：4578票]
[A組《不愛的表現(xiàn)》：4009票]
[B組《復(fù)生》：4798票]
“我去�。�！”一看到票數(shù)，遲之陽猛地躥了起來，“我們贏了！�。 �
主持人道：“恭喜B組，恭喜刺殺旦、尤利西斯的指引以及恒星時刻，你們?nèi)珕T存活！”
在實實在在的live效果面前，這樣的票數(shù)并不令人驚訝，無論是難度、還是完成度，甚至是上臺前承受的壓力，B組都值得這個分?jǐn)?shù)。因此其他組也給出了真誠的掌聲和祝賀，這其中，也包括整組淘汰的A組。
比起這個，真正令人感到意外的，是S組的淘汰結(jié)果。
“本場觀眾投票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以整組為單位，另一部分則是樂隊為單位。”
大屏幕上，S組內(nèi)部四支樂隊內(nèi)部的票數(shù)也被公布：
[執(zhí)生樂隊：2003票
霧都怪物樂隊：1083票
ReDream樂隊：1107票
杏仁核樂隊：804票]
“剩余3張棄權(quán)�！�
主持人頓了頓，對眾人宣布說：“很遺憾，根據(jù)投票結(jié)果，霧都怪物樂隊和杏仁核樂隊，你們在Crazy
Band的旅程到此結(jié)束了�！�
方才還在為全員存活而興奮的遲之陽，如今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怎么都沒想到，被淘汰的竟然是霧怪。
南乙對此并不意外，但還是伸手，攬住遲之陽的肩膀：“別難受�！�
遲之陽望著AC的方向，喃喃道：“這根本不公平，他貝斯彈得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秦一隅冷笑一聲。
從更換吉他手開始，這個結(jié)局就可以預(yù)見了。
“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就跟那張扔到舞臺上的破紙條一樣�！鼻匾挥缧χf，“都是行為藝術(shù)�！�
唱著反霸凌，仍舊被霸凌到臉上，唱著要公平，仍舊要不到公平。
執(zhí)生樂隊拒絕上臺說話，連麥克風(fēng)都直接摘了，錄制暫停，制作組上前勸說了很久，他們依舊不愿意上去說場面話。
場面開始變得難堪，好在直播已經(jīng)結(jié)束，導(dǎo)播草草把流程錄完，決定靠剪輯圓回去。節(jié)目組為了安撫樂手情緒，安排了賽后的聚餐。
三輛大巴車開出園區(qū)，停在節(jié)目組提前預(yù)定好的私房餐廳。一組一個包廂，沒有攝影師。半個月的高壓創(chuàng)作加排練，B組眾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吃頓飯，因此即便順利晉級，也沒人狂歡慶祝，大家都埋頭乖乖吃飯。
中途嚴(yán)霽接到一通電話出去，再回來時，身后跟了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年齡看上去和他差不多，樣貌清秀，說話卻帶著北方人的爽朗。
嚴(yán)霽給他加了張椅子，就在自己的右手邊，并對眾人介紹說：“這是我高中同學(xué)……”
誰知對方笑著截斷他話頭，望著嚴(yán)霽調(diào)侃：“你就這么介紹我啊，太生分了吧�！�
嚴(yán)霽無奈笑笑，反問他：“那怎么說？大恩人？”
“這還差不多�！蹦侨俗约航o自己倒了杯茶，對著大家敬了敬，“初次見面，我叫汪琦，很高興認(rèn)識大家，一會兒還得開車，就以茶代酒了。”
“恩人？”秦一隅想了想，忽然反應(yīng)過來，“是上次幫你發(fā)錄音那位？”
汪琦一飲而盡，放下茶杯立刻沖秦一隅點頭：“還得是你，真聰明。我可喜歡你的歌了，我家還有之前去看你live的手環(huán)呢，一會兒我找出來給你看。霽哥一說是幫你，我連夜就去找了最靠譜的渠道。”
秦一隅樂了，還拱了拱手：“謝謝謝謝�！�
“你看你自來熟的，自己來吧，我不說了�！眹�(yán)霽坐了下來，也給自己倒了杯茶。
坐在他左邊的遲之陽，看著這兩人熟絡(luò)地你來我往，看著似乎比平時更松弛的嚴(yán)霽，心里忽然生出一絲怪異的情緒。
他說不出那是什么感受，只覺得悶得慌，是因為喝了酒嗎？還是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淘汰了，心里不痛快？
找不到答案。
察覺到他的沉默，南乙在他的空酒杯里倒上了可樂，低聲問：“怎么了？”
遲之陽搖了搖頭，“我沒事兒啊�！彼^了會兒，又補充說，“就是……吃得有點兒撐了�！�
堵得慌。
秦一隅沒眼力見，還故意逗他：“喲，今兒遲老師吃這么一點兒就飽啦？之前一口氣吃三碗炸醬面的是誰啊。”
原以為遲之陽會和他斗嘴，秦一隅都做好準(zhǔn)備了，沒想到他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頭喝干凈南乙給他續(xù)的可樂，起身說：“我去個洗手間�！�
嚴(yán)霽扭頭看他，正要說話，誰知遲之陽就這么直接走了。他的眼神一路跟著遲之陽，直到他消失在包間。
本想跟上，可身旁的汪琦卻說：“你不給我介紹介紹啊，一桌子人等著呢。”
“他估計是累了，你們吃�！蹦弦业吐曊f完，起了身，“我出去看看。”
離開包間，南乙給遲之陽打了電話，但沒有接，他穿過走廊，想去洗手間找，沒想到在轉(zhuǎn)角撞見他最不想看見的人。
“Surprise！”
蔣甜手中捧著一束足夠遮住她半邊身子的玫瑰，濃郁的花香令南乙反胃。
他表情很淡，打量著這束花，然后抬眼，盯住她。這雙眼直勾勾盯住某個人的時候，總會有一種天然的壓迫感。
看到蔣甜臉上流露出的些許不安后，南乙才終于開口：“你來這兒干什么？”
他語氣很輕，聽不出太多責(zé)備，但顯然也并不為此開心。
蔣甜方才強裝出來的氣勢瞬間垮了大半，仿佛都抱不住手中這一大捧花了。
“當(dāng)然是特地來找你啊，慶祝你演出成功！”她擠出新的笑容，將花塞到南乙手中。
可他沒接，直白說：“我過敏。”
“這樣嗎？我不知道……”她立即將捧著的花扔到地上。
南乙用審視的目光注視著她，低聲說：“你臉色好差�！�
“是嗎？”蔣甜騰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是站太久了�！�
她似乎很為自己沒有以完美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在追求對象面前而煩惱，因此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今天的演出……真的很棒！我朋友都在夸你，她們都說這首歌很好聽�！�
誰知南乙忽然笑了，他抱著手臂，饒有興致地盯住這張?zhí)搨蔚哪槪瑔柕溃骸澳阏孢@么覺得？”
蔣甜怔了一秒，眼中光點輕微晃動，但還是笑了出來，用聽上去非常崇拜的語氣說：“當(dāng)然啦。”
南乙嘴角的笑容漸漸斂去，視線下移，望著那紅得像血一樣的玫瑰，竟然有些出神，這捧鮮紅漸漸地流動起來，泛著光，黑的包裝紙變成了頭發(fā)。
從高處一躍而下的薛愉，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幕，是不是也是這樣。
“你在想什么？”蔣甜靠近了一些，“你知道嗎？南乙，你總給人一種很難琢磨的感覺�！�
南乙瞥了她一眼，笑著說：“你想了解我。”
蔣甜點了點頭。
“你被欺負(fù)過嗎？”他問。
蔣甜輕微地蹙了蹙眉，搖頭說：“沒有誒�！�
“那你欺負(fù)過別人嗎？”南乙又問。
蔣甜不說話了。
在長達三秒的沉默里，南乙始終注視著她的臉。他想從中得到點什么，哪怕只有一點點。
但并沒有。
蔣甜竟然對他輕輕搖了頭。
果然如此。
施暴者最擅長的從來不是傷害他人，而是渾然天成地對自己犯下的惡行裝聾作啞。
就算他戳到只剩下一層薄膜，試圖給她最后一次機會，她仍舊可以強裝出無辜的模樣，對過去視若無睹。
南乙如釋重負(fù)地笑了，一字一句，告訴她：“我被欺負(fù)過�！�
“有人用鏡子反射光照我的眼睛，揍我肋骨和肚子，在我身上潑洗拖把的水，叫我瞎子，把我打趴之后，踩我的頭。”
他站在逆光里，和舞臺上的模樣一樣冷酷，只不過臺上的他漠然唱著的是她極為熟稔的話術(shù)，而現(xiàn)在，他說的每個字，勾勒出的，都是站在她對立面的受害者。
“他可能很想讓我死，可惜我還活著�！�
蔣甜忽然聽不下去了，這些字眼輕而易舉就在腦中編織出畫面，她甚至在恍惚中產(chǎn)生出錯覺被自己的笑聲包圍的、被扒光衣服用圓珠筆寫臟話的人轉(zhuǎn)過身，是南乙的臉。
這畫面實在詭異，她突兀地打斷：“別說了”
“別想這些了，都過去了�！笔Y甜想趕緊結(jié)束這一切，“我?guī)闳�地方，咱們一起開心一下？好嗎？”
南乙嘴角勾著薄薄的笑意，在沉默中勾起蔣甜的期待，開口后，卻又將其澆滅，只留下一點兒火星子。
“不了，等會兒還得回園區(qū)。下次吧。”
說完，他轉(zhuǎn)身，毫無留念地離開了。
身后的蔣甜卻突然拔高了聲音：“我告訴你，我一定會追到你的�！�
這一句的情緒太過復(fù)雜，像是在刻意掩飾著什么，又滿是不甘。
但南乙懶得探究，他頭也不回。
“哦，那你加油吧�！�
遲之陽的電話仍無人接聽。這一天發(fā)生了太多，負(fù)面情緒全被拽了出來，像個黑色的塑料袋套住了頭，令人窒息。
他不想這樣下去，索性拉住一個服務(wù)生，在餐廳買了一包煙、一個打火機，漫無目的地走到餐廳背后，靠著墻，面對黑沉沉的一片竹林，點燃了手里的煙。
這里足夠黑，也足夠靜，南乙把自己埋在這片深深的黑暗中，什么都不愿再想。
才抽了沒兩口，他忽然聽見動靜，還以為是野貓，沒管，蹲在墻角仰著頭，吐出一口白茫茫的煙霧。
“小小年紀(jì)，好的不學(xué)�！�
聽到熟悉的聲音，南乙甚至懷疑是自己的幻覺。他扭頭望去，目光定格了一般，一動不動。
真的是秦一隅。
他挨著蹲下來，肩膀貼著肩膀，笑著問：“躲在這兒干嘛？遲之陽呢？”
南乙取了煙，夾在指尖，似乎想干脆起身。
“他還沒回？我再去……”
秦一隅笑了，一把捉住他手腕，差點把他拽懷里。
“行了
，嚴(yán)霽剛剛給我發(fā)消息了，說找到他了，讓我叫你回去。”
“抽完這根就回�！蹦弦业吐曊f。
這里黑得密不透風(fēng)，連月色都被云遮得嚴(yán)密，唯一亮著的是南乙指尖紅色的火星，在冷風(fēng)里忽明忽滅。
秦一隅靠過去，想搶他的煙，誰知下一秒，南乙抬手躲開，還在他臉上吐了煙圈。
灰白色的霧散開，秦一隅看見他嘴角似有若無的笑。
“你知道把煙吐人臉上是什么意思嗎？”
“什么意思？”
“是一種性暗示。”秦一隅語氣里的笑藏不住。
“哦，是這樣�！�
南乙點了兩下頭，不再看地上散落的煙灰，扭過頭，很突然地拽住了秦一隅的衣領(lǐng)，吻了上去。
嘴唇貼上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就深入了，仿佛這是應(yīng)該的，和秦一隅就該接糾纏不清的吻，就該頭皮發(fā)麻，推不開也趕不走，吻到耳朵里被塞滿了混亂的水聲，心跳得像得了病一樣，黏在一起，化在同一灘水里，好像誰沒了誰會死一樣。
這全都是秦一隅在夢里教他的，從第一個莫名其妙的吻開始就是這樣的，南乙學(xué)了個十成十，也學(xué)偏了，只能對他一個人這樣。
雖然不給他抽這根煙，但在這個濕吻里，他分享了同一根煙的味道。對一個心情糟糕的人而言，這樣也夠慷慨了。
分開后，他喘著氣，舔了舔秦一隅的下唇，問：“那接吻呢？”
秦一隅笑著，手撩開南乙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輕輕地啄吻他的鼻尖。
“是純愛。”
第68章
愛的難題
遲之陽本想去S組的包間轉(zhuǎn)轉(zhuǎn)，沒成想里面竟然人去樓空，問了服務(wù)生才知道，他們沒吃多久就吵了起來，菜還沒上齊就不歡而散。
沒見到AC，他心情低落，從S組的包間出來，漫無目的地踱步，最后不知不覺走出了餐廳。外面起了大風(fēng)，夜里很冷，外套落在包間，他只能套上衛(wèi)衣帽子，鉆進路邊一間便利店，本想買杯熱玉米汁，可都到了結(jié)賬柜臺，才發(fā)現(xiàn)手機沒拿，只能悻悻離開。
往回走時，遲之陽有些不認(rèn)路。這間私房菜館占地面積實在太大，院子套院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腦子也被風(fēng)吹得轉(zhuǎn)不動了。
“這哪兒啊……連個服務(wù)員都找不著……”
就在他即將再次陷入鬼打墻時，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是嚴(yán)霽。
像是遇到救星一樣，遲之陽快步朝那聲音走去，正要開口，卻又聽見另一個人的聲音，是方才嚴(yán)霽帶來的高中同學(xué)汪琦。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也就見了一面，卻能記住這人的聲音。
他說話時總帶著孩子氣的笑，但偏偏又落落大方，是成熟嗎？遲之陽也不清楚，總之和自己很不一樣。
“那小孩兒手機沒拿，能跑去哪兒？沒準(zhǔn)兒一會兒就回了�！�
“他一到了晚上就不認(rèn)路，CB那個園區(qū)就那么點大，都能走錯�！�
聽到這句話，遲之陽感覺胸口中了一箭，有點兒生氣，干脆躲到墻角背后。
又不是他想把手機落下的，也不是他想走錯的，誰還沒點兒小毛病了，南乙那么厲害，那么聰明，拿放大鏡都找不出缺點，喝醉了不一樣犯傻？
“好吧，那確實得找找，要不分頭吧，我?guī)湍恪！?br />
“不用，我估計他可能現(xiàn)在往回走了，應(yīng)該就在餐廳里�！�
嚴(yán)霽的聲音愈發(fā)近了，近到只要再多走幾步，過了這個轉(zhuǎn)角，就能撞見他。遲之陽知道自己應(yīng)該躲起來，但他卻挪不動步子。
風(fēng)快把他吹透了，骨頭縫都在打顫。他干脆蹲了下來，兩手對著，揣在衛(wèi)衣口袋里，跟只黑色流浪貓似的，埋沒在黑暗的角落里。
“你等會兒�！�
汪琦忽然叫住了他。兩人的腳步聲都停下了。
他的聲音也壓低了，像是一種話題轉(zhuǎn)向私密的信號。
“你找我?guī)兔�，我還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以為有戲了，但現(xiàn)在看，好像還和以前一樣�！�
有戲？
遲之陽眨了眨眼，總感覺有哪兒不太對勁。
而嚴(yán)霽沒有回答，他很少不接話。
“所以我還是沒機會？”汪琦聲音特別輕，沒再笑了。
什么機會？
沒想到下一秒，嚴(yán)霽竟然把他心里想的這句話問出來了。
“什么機會？”
汪琦笑了。“你別裝傻了行嗎？咱倆是同類，我知道，你也別裝了。”
遲之陽腦子開始轉(zhuǎn)不動了。
一定是凍成這樣的。
“從高中到大學(xué)，追你的女生那么多，你一個也不談，還保持距離，我就猜到了。之前你循規(guī)蹈矩，每天過得跟個苦行僧一樣，我尋思可能是家庭壓力？可現(xiàn)在你都開始放飛自我搞搖滾了，能不能別壓抑自己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是我第二次跟你表白了。要不要和我試試？”
遲之陽徹底愣住了。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應(yīng)該躲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