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輕嘆了一口氣,對著江橘白愛不釋手一般地開口道:“我只有你�!�
江橘白本來都懶得理他了。
卻在聽見這句話時小心地抬起了眼皮,眼前仍是那雙猩紅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他是什么生物暫且不說,他眼底的獨占欲即使放在人類的眼中,也同樣使人感到恐懼。
江橘白慢慢變得疑惑起來。
為什么。
為什么偏偏是自己。
招惹上這些......這種可怕的東西。
他想不通,索性不想,又將眼睛閉上了。
-
江橘白感冒了。
他早上從宿舍里一起床便覺得頭重腳輕,刷牙時,更是被自己毫無血色的臉給嚇了一大跳。
昨天好像也沒機會受涼,只是晚上坐了趟摩托車。
換做以前,江橘白肯定不會因為吹了一會兒風(fēng)就感冒,自打幾個月前把魂玩掉了,再之后,江橘白居然產(chǎn)生了一種身體狀態(tài)每況愈下的錯覺。
醫(yī)務(wù)室寒假放假,江橘白跟門衛(wèi)打了聲招呼,在外面的藥店買了盒感冒藥。
中午他趴在桌子上睡覺,接到陳白水的電話。
“我已經(jīng)跟徐游談過了,他那些都是動物腦組織標(biāo)本,貼人名當(dāng)標(biāo)簽是他認(rèn)為每個標(biāo)本都分別符合不同的人類形象,我全部察看過一遍,發(fā)現(xiàn)不止徐梅,徐君徐蘭徐竹也有�!�
“不僅有她們的,甚至他還把他自己的名字也貼了上去。”
“......”若是徐欒沒有去確認(rèn)過,江橘白估計會對陳白水的說辭信以為真。
徐游熱愛腦組織相關(guān)的研究,行徑跟正常人不同也能理解。
可徐欒沒必要騙他。
那只能是徐游騙了陳白水。
可江橘白該怎么向陳白水說呢?
少年頭疼欲裂。
“怎么不說話?”陳白水問道。
“感冒了�!苯侔着吭谧雷由�,有氣無力地把手機放在耳邊。
“吃藥沒有?”陳白水的語氣一下就變得焦急起來,順便把徐游的事情也拋之于腦后了。
江橘白:“吃了�!�
“你要實在是不舒服,你就回家休息,特訓(xùn)班也不是一定要上,再有幾天就過年了,反正也是要放假的�!标惏姿陔娫捘穷^說道。
江橘白嗯了幾聲,掛了電話。
他趴在手臂上,臉轉(zhuǎn)向窗外,今天是個艷陽天,陽光暴烈得泛白,可因為是冬天,即使是明晃晃的烈日,也泛著冷意。
要不報警算了。
江橘白想到之前送自己回家的那名女警察,她看起來不像是一板一眼的老警員。
心底有了新的打算后,江橘白心情好了些。
他的水杯被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桌面上,徐文星隨之在位置上坐下,“我順便給你接了熱水,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江橘白瞎說一通。
少年生了病,一張臉通透蒼白,連唇色都跟著變淡了,疏朗的睫根被襯得漆黑,眼珠猶如黑瑪瑙般透亮。
真是好看。
徐文星看了他一會兒,才溫和開口勸慰,“你成績已經(jīng)很好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說不定就是因為學(xué)得太狠,才生病的�!�
江橘白“嗯”了一聲。
吃午飯的江明明此刻也回來了,他懷里揣著從食堂打包回來的一碗牛肉粉,放到江橘白桌子上,“我讓食堂阿姨給你加辣了,吃了發(fā)發(fā)汗,說不定明天就好了�!�
江橘白早就餓了,有了吃的,他才把上身支棱起來,不再趴著。
徐文星看他餓得手忙腳亂,不禁笑道:“你餓了怎么不跟我說?我桌子里有面包�!�
“我不喜歡吃零食�!苯侔捉议_打包盒的蓋子,熱氣頓時從碗里滾出來,混著嗆鼻的辛辣,粉被濃濃的辣椒油和紅湯給蓋住了,煎蛋和青菜一齊被捂在下面。
“面包不算零食�!�
“算,而且我不喜歡甜的�!�
教室里不止江橘白在吃東西,一般懶得去食堂,拜托同學(xué)幫忙帶一份在教室吃也是經(jīng)常的事。
“好香啊,這哪個窗口買的��?”有人把脖子伸得老長,“我在食堂怎么沒看見這個粉?”
江明明磕著瓜子背著書,“那是你不會吃,這是我自創(chuàng)的�!�
飯后,江橘白繼續(xù)趴在桌子上睡覺,下午的時間用來隨堂測驗,徐游主持。
對方拿著一沓試卷走上講臺。
“班長把試卷發(fā)一下�!�
徐文星上去拿試卷,一張一張發(fā)下試卷時,油墨的味道在空氣中散開。
江橘白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帶病上課。
換做以前,他早就溜了。
徐游站在講臺上,看著教室里的眾學(xué)生,目光最后才落在江橘白臉上,他眼神不像以前那般只有溫和和欣賞,今天還多了點兒別的,有審視,也有打量,還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悅。
江橘白覺察到了。
他裝作沒看見。
他想,徐游可能猜到了,猜到陳白水之所以會去找他,是因為自己告密。
他拿到了試卷,剛拿到,徐游便走到了他面前,不由分說伸手碰了他的額頭。
“陳白水老師中午給我打電話,說你感冒了,不舒服,他讓我提前給你放假,讓你回去休息。”
江橘白正想說不用,徐游在他前面開口接著說道:“不過我覺得你應(yīng)該能堅持,還有最后兩天,再堅持堅持,不要耽誤學(xué)習(xí)�!�
徐游溫柔的語氣聽起來跟平時沒有兩樣,江橘白抬頭極快地看了眼對方,男人的眼神全是長輩對晚輩的愛護,老師對學(xué)生的擔(dān)憂,沒有別的。
可江橘白覺得怪怪的。
但卻不知這種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開始測驗后,江橘白把心思放回到題目上。
有一道視線一直在若有所思地從他臉上掠過去,被人注視,怎么樣都會有一定的感覺。
江橘白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不是可能,是一定,徐游一定認(rèn)為是自己向陳白水說了標(biāo)本的事情。
少年手心無端冒出了細(xì)密的冷汗,他換了握筆的姿勢,把手掌放在大腿上擦了擦。
兩節(jié)課用來測驗,剩下二十分鐘,徐游當(dāng)著大家的面在講臺上批改試卷。
跟前邊一樣,他批改到誰,就把誰叫上去。
叫到江橘白時,他滿意地笑開,“你這張試卷是目前為止我改到的分?jǐn)?shù)最高的一張�!�
這次測驗的題目是化學(xué)和生物,兩科加起來兩百分,徐游把分?jǐn)?shù)總了出來,“178�!�
江橘白雖然頭疼,但聽見這個分?jǐn)?shù),還是忍不住飄飄然,“還好。”
少年適當(dāng)?shù)刂t虛了一下,只是從表情上不太能看出來他的謙虛,分別得意洋洋。
徐游將試卷翻了兩遍,“就是有幾道題不該錯的,你做題有個毛病我之前就說過你,只講究速度,只關(guān)注明顯的考點,不夠細(xì)心�!�
“每次都會因為這個原因掉一些不該掉的分�!崩蠋煵粷M地嘟囔,像是無可奈何的寵溺。
然而,徐游下一句的卻是,“去走廊里站一會兒吧�!�
“......”
徐游把試卷遞了出去,無視教室里的鴉雀無聲,以及那一張張疑惑的臉。
他笑著,“快點�!�
江橘白頓了頓,接走自己的試卷,直接走出了教室。
江橘白走出教室后,教室里的其他人才竊竊私語起來。
“為什么啊,這么高的分?jǐn)?shù)為什么還要罰站?”
“感覺徐老師也是恨鐵不成鋼吧,江橘白好像每回都犯同樣的錯�!�
“他又不是78,是178,怎么樣都會錯幾題的啊。”
“徐老師對他要求也太高了。”
江明明的下巴都快從臉上掉了下來。
他瑟瑟發(fā)抖,以為自己也要被趕出教室。
但面對著不到一百的分?jǐn)?shù),徐游卻鼓勵贊賞了他,說他做題的思路非常不錯,值得其他人借鑒學(xué)習(xí)。
什么呀,兩科加起來不到一百分的學(xué)習(xí)思路誰會借鑒學(xué)習(xí)啊。
-
江橘白一直站到了下課,被風(fēng)一吹,他本來吃了藥后好轉(zhuǎn)的癥狀又加重起來。
所以他又沒上晚自習(xí),提前回了宿舍,躺在床上,被高燒燒得昏天暗地。
他敢肯定,徐游是故意的,于是為難他。
啪嗒。
宿舍里的燈忽的亮了。
江橘白被刺目的白光照耀得更用力地閉上眼睛,直到越發(fā)靠近的腳步聲出現(xiàn),他才睜開眼。
徐游穿著白天那身衣裳,手里拎著藥店專用的塑料袋,他在少年床邊彎下腰,手背貼了貼江橘白的額頭,“嘶,好燙�!�
江橘白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上鋪擋住了大部分光線,江橘白又靠著里邊,他臉上被高溫?zé)鰜淼某奔t色使人看不清,可帶著冷意的神情卻是清楚的。
“怎么這么看著我?”徐游好笑道,同時給江橘白捻了捻被子,“我給你買了藥,你睡一覺,醒了記得吃�!�
徐游坐在江橘白床鋪的床沿,“我也是為了你好,你總在同樣的地方摔倒,我希望你能改掉你這個壞毛病�!�
“我對你要求是高了點兒,可那是因為你完全可以做到,你只是不夠細(xì)心,沒有把學(xué)習(xí)放在心上,一直抱著打發(fā)過去的態(tài)度,”徐游的眼底射出一道寒芒,“你本可以輕而易舉做到,卻因為態(tài)度問題屢次三番栽跟頭,老師非常不高興。”
江橘白沒有心思去分辨徐游話里的真?zhèn)�,可能是因為生病了,人的情緒容易變得脆弱。
他頭一回為了徐游而感到憋得慌。
徐游是除了陳白水和陳芳國以外,第三個對他沒有搞區(qū)別對待的老師。
他甚至比陳白水還有溫柔細(xì)致,更符合大部分學(xué)生對一個“好老師”的認(rèn)知。
比起陳芳國就更不用說了,陳芳國對學(xué)生說的話一句賽一句的難聽。
然而就是已經(jīng)獲得了江橘白認(rèn)可和信任的徐游老師,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血腥的秘密。
甚至為了這個秘密差點被發(fā)現(xiàn),做出了完全違背他人設(shè)的事情。
“我要睡覺了,徐老師你可以回去了。”江橘白嗓子像破了個大洞似的,嘶啞難聽。
徐游擔(dān)憂地看著他。
“是老師不對,不該在你生病的時候罰你�!毙煊文樕系谋砬椴凰谱骷伲麖耐馓滓露道锬贸黾埥�,傾身給江橘白擦掉額頭的熱汗。
過了半天,他嘆了口氣,更加擔(dān)憂,“真的是不該,要是把腦子燒壞了可怎么辦?”
江橘白聯(lián)想到了徐游書房里那些標(biāo)本,以及最后徐欒的確定,他一時間氣血翻涌,差點當(dāng)著徐游的面嘔出聲來。
徐游離開后,江橘白趴在床邊干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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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青此刻正在家炸小酥肉和各種圓子,她哼著歌,時不時端出去一小盤讓外出修習(xí)但放年假的江祖先嘗嘗咸淡。
不能吃多,都是過年做菜用的。
她放在旁邊的手機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這么晚了?
誰打的?
吳青青關(guān)了火,用大漏勺暫時把熱油里還沒熟的酥肉給撈了起來,免得炸糊。
她伸長手臂把手機拿到手里,低頭看了眼來電人。
兒子?
這會兒不是在上晚自習(xí)嗎?
吳青青按下接通鍵,把手機放到耳邊,“喂,不上課給我打電話干嘛?”
電話里一直持續(xù)響著電流聲。
吳青青沒聽見說話的聲音,以為是手機的問題,甩了甩手機,再度放到耳邊,“喂,說話啊,不說話我掛了!”
過了幾秒鐘。
“媽媽,我是徐欒�!�
?
!
電話里確實不是江橘白的聲音,可來電人卻是江橘白。
吳青青臉色煞白,差點直接把手機丟進(jìn)油鍋里。
翌日天還沒亮,一個女人風(fēng)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校門口,她大聲叫喊,讓門衛(wèi)把校門打開。
門衛(wèi)還沒說她大清早擾民呢,她就指著門衛(wèi)的鼻子,“你們給我等著!”
江橘白縮在被窩里,被人拍了幾下臉,他起初以為是徐欒,自覺地把嘴張開了。
“......”
吳青青更用力地拍了兩下他的臉,"起來!"她兇神惡煞。
江橘白醒了,把嘴閉上。
“你怎么來了?”
“我不來你打算病死在學(xué)校里?”吳青青在放洗漱用品的那一塊,麻利地把江橘白的帕子和臟衣服全裝進(jìn)口袋里,還從床底下把兩雙球鞋也拽出來裝上了。
“我吃過藥了�!苯侔卓吭诖差^,“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吳青青的氣焰頓時滅得精光,她看看四周,貓著腰,“徐欒打電話給我說的�!�
“他還叫我媽媽,嚇?biāo)牢伊�!”吳青青的臉又變成了慘白,和鬼通電話這種事情,真是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
江橘白從枕頭底下把手機摸起來,他按了按,發(fā)現(xiàn)沒電了。
“沒電了�!�
吳青青說:“他打電話哪里需要電?趕緊起來,回家。”
江橘白這才從床上起來,他穿好衣服,疊好被子后,發(fā)現(xiàn)吳青青站在走廊里,正伸著手臂拽他那幾件衣服,眼睛亮亮的,“你現(xiàn)在還知道自己洗衣服啦?”
江橘白端著杯子拿著牙刷,“不是我洗的�!�
“那誰給你洗的?你們學(xué)校有洗衣機?”
“徐欒洗的。”
吳青青立馬就把手甩開了,還在身上擦了擦。
吳青青去找徐游拿假條時,江橘白沒跟著一起去,他在操場上守著吳青青收拾出來的大包小包。
他雙手揣在兜里,摸到了那個女鬼給自己的照片。
江橘白忍不住將它拿了出來。
照片剛一拿出來,他臉頰就好像被一縷什么東西撓了一下,一只纖細(xì)的手臂從他身后伸過來,拿走了照片,“是我�!�
徐梅站在少年身后,待少年轉(zhuǎn)身后,她問,“哪里來的?”
江橘白也沒兜圈子,好不容易能看見對方,他直言道:"你媽給我的,她在找你。"
“媽?”徐梅青白的臉上出現(xiàn)疑惑的神色,“我不記得了。”
“照片給我吧�!�
江橘白看著徐梅,她頭發(fā)相當(dāng)長,裙子上全是發(fā)黑的血跡,與她臉上陰森的暗色相比卻算不得什么。
她臉上同樣還有殘存的血跡,幸好五官還算清晰。
江橘白仔細(xì)地端詳著對方,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和徐游的十分相像,只是目光的溫度大相徑庭。
鬼祟的眼睛通常被怨氣充斥著,令人望而生寒。
她用手指輕輕撫摸著照片。
江橘白在此時問她:“其他三個,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啊,我是姐姐,她們是我的妹妹。”徐梅說道,“她們一直都很聽我的話,我們感情很好�!�
“你媽說她只有你一個女兒�!苯侔渍f。
徐梅:“那她肯定不是我媽�!�
"......"
“你怎么死的?”江橘白又問。
徐梅撫摸著照片的動作變慢了,似乎是在遲疑著,她將眼皮抬了起來,目光疑惑,“你問這個做什么?”
“好奇�!�
“被房頂壓死的啊,房頂塌了,房梁正好壓在我的身上,我就被壓死了啊�!�
江橘白打了個噴嚏,“那你的頭呢?”
徐梅用手指著自己,“這兒�!�
“我的意思是,你的頭當(dāng)時有沒有受傷,腦子還在不在?”
“頭當(dāng)然也受傷了啊,流了很多血,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徐梅好像忘記了一些東西。江橘白蹙起眉頭。
風(fēng)從側(cè)面吹來,刮著他的耳廓,呼呼啦啦,他在冰冷的肅殺天氣里。
想起來,徐梅有些地方的表現(xiàn)與徐欒相似。
徐欒好像也忘記了一些東西。
-
這回是吳青青開車載著江橘白,她邊開車邊大聲說:“徐欒跟我說徐游故意罰你站,我本來想把他罵一頓,但是徐游跟我解釋后,我覺得他也是為你好!”
江橘白懶洋洋地應(yīng)了聲,“你不是覺得他很好,怎么還想罵他?”
“對你好我才覺得他好,對你不好我怎么不罵他?”吳青青理所當(dāng)然地說,“你是不知道一個好的老師有多重要,你要是犯了錯,他抽你一頓我都覺得少了,但無緣無故罰你,那就是這個老師德行不好�!�
“去年,你那個什么姑奶奶的孫女,小學(xué)六年級,這年紀(jì)也不算小了,在學(xué)校當(dāng)小組長,給組員批改作業(yè),改錯了一道題,結(jié)果被她那老師直接扒了褲子打,打得血嘩嘩的,回家的時候一屁股血!”
“然后呢?”
“然后?然后肯定是你那姑奶奶鬧到學(xué)校去了,讓那老師道了歉�!�
“我就是怕你也被這樣......”吳青青擔(dān)心得很,她很清楚自己兒子的性格,順著毛捋怎么都好說,不然能死犟。
江橘白:“......你說我被人扒了褲子打屁股?”
吳青青:“......我好像是想多了�!�
村子里已經(jīng)有了過年的氣氛,各家會在自己院子里的樹上掛小燈籠,在窗戶上貼剪紙,門上貼大紅色對聯(lián),有那個閑錢的,還能把自己門前路邊的樹上也都弄上喜氣洋洋的裝飾。
到了門口,江橘白下車,院子里一前一后竄出兩道紅色,飛撲到江橘白身上。
江橘白一個不穩(wěn),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他摔得齜牙咧嘴,抬手給了兩條狗一狗一巴掌,吳青青停好了車,趕緊回頭把江橘白扶了起來。
江橘白拍掉褲子上的灰,看清了兩條狗身上的紅棉襖,無言片刻,“你怎么還給它們買衣服?”
“不是買的,我自己做的,你小時候那些衣服放著也是放著,正好裁了給它們做兩件新衣服過年穿,怎么樣,好看吧?”
“......還行。”
堂屋里燒著烤火的爐子,江祖先正彎著腰在往爐子里放紅薯和土豆,見著他回來,“回來了?”
江橘白:“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你這嗓子比村口收破爛的那堆破爛還不如。”江祖先說道。
江橘白在爐子旁邊坐下,烤了烤手,江祖先從爐子里夾出來兩個熟了的土豆到桌面,“待會兒讓你媽帶你去打個吊針,吊針好得快�!�
“嗯�!苯侔啄闷鹨粋烤土豆,吹了吹上面的灰,太燙了,放會兒。
江祖先卻拎著火鉗,遲遲沒有放下,目光格外銳利地看著他。
"看什么看?"
“你臉色不太對�!苯嫦瘸谅暤馈�
“你又說屁話了。”江橘白拿走老爺子手里的火鉗,添了兩截柴進(jìn)爐子,他好冷,把火燒大些。
江祖先緩緩坐下來,眼睛一直轉(zhuǎn)也不轉(zhuǎn)地看著少年,對方確實是一臉病容,也的確有感冒的癥狀,可是除了感冒導(dǎo)致的,老人隱隱察覺到,還有些別的,不像是疾病導(dǎo)致的。
“你跟徐欒關(guān)系是不是變得比之前好了?”江祖先忽然問。
“......”江橘白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了?”他沒覺得他跟徐欒關(guān)系好,但做的那些事情,也不像是關(guān)系差能做出來的。
江祖先表情復(fù)雜,更透露出濃濃的憂色,“他是鬼祟,怨氣又那么重,你是人類。若你的陽氣能跟他旗鼓相當(dāng),是個什么厲害的山人天師,那無傷大雅,對你對他都沒什么傷害。”
“可很顯然,你不是�!�
“我剛剛是感覺到你身上的陽氣好像淡了一點,所以才好奇你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
江橘白拾起桌子上的土豆,可能是他太冷了,他拿著還沒變涼的土豆,一點都沒感覺到燙手。
“你別操心了,我跟他關(guān)系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一句關(guān)系一般,徐欒又要發(fā)癲了
評論抓30只紅包~
第49章
年
江祖先冷嗤一聲,“同齡人嘛,哪怕物種都不同,也能玩到一起去�!�
“但我可提前跟你說了,鬼,祟也,一身邪氣的玩意兒,你離它太近,陽氣越來越弱,你會虛弱至死的!”
江橘白低頭咬了一口土豆,“哦。”
“哦?你哦什么?”
“我也沒辦法�!彼f,“我要是有辦法......算了,說了他又不愛聽。”最后倒霉的還是自己。
“你管他愛不愛聽�!苯嫦仍趺从X著江橘白變得支支吾吾的,性子好似改變了。
江橘白垂著眼皮,“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別管了�!�
按照常見的做契,他跟徐欒可能一輩子都見不上面,對方能在關(guān)鍵時刻出手幫他一把就算對方信守承諾了。
然而如今他跟徐欒幾乎是天天見,徐欒強勢地進(jìn)入并且開始掌控他整個人。
江橘白也不可能把自己跟徐欒之間到底干了些什么告訴江祖先。
老爺子能被氣得直接歸西。
“吵什么吵什么,快過年了別吵架,”吳青青系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我炒幾個菜,你爸回來了我們就開飯,等吃了飯,我?guī)闳ユ?zhèn)上醫(yī)院打吊針�!�
“去鎮(zhèn)上打吊針?就在鄉(xiāng)政府那衛(wèi)生所打一針不就行了”江橘白滿不在乎道。
“那不行,那短命陳醫(yī)生每回給的劑量都不夠,故意把病拖著不給趕緊治好,掙的都是棺材錢......”
江橘白不在大過年的參與詛咒他人的活動,他點了幾下頭,“好�!�
“我爸出去干嘛了?”他吃完了一個土豆,讓江祖先給自己再夾一個出來。
“打麻將去了。”
江橘白吃完第二個烤土豆的時候,江夢華縮著腦袋搓著被凍僵的手回來了,他一頭鉆進(jìn)堂屋,擠到老爺子旁邊,把手恨不得塞進(jìn)爐子里,他烤了半天,烤暖和了,才看見自己兒子。
“你媽還真去把你薅回來了?”
江橘白淡定地喝著水,“你不歡迎我?”
“不是,昨天晚上你媽半夜接到徐欒的電話,她本來還怕徐欒是來害她的,嚇得一晚上沒睡,早上快四點的時候,你媽越想越覺得徐欒不至于騙她,她直接就沖你學(xué)校去了,看來徐欒的心思確實不壞哈�!痹缭谧铋_始,江夢華一想到自己兒子跟鬼做了契,就日日吃不下睡不著,但現(xiàn)在越看越覺得,這好像還算是個好事兒?
心思不壞?
聽見江夢華的感嘆,江橘白嘴角泛開不明顯的冷笑。
徐欒心思不壞,那世界上就沒有心思壞的人......鬼了。
江夢華回來了,吳青青也將飯菜擺上了桌,她把烤爐桌子上的瓜子花生水果全都拿走,放了一只分兩層的銅鍋在上面,倒了一小盆熱氣騰騰的羊肉蘿卜進(jìn)去,澆上辣椒油,一時間香氣撲鼻。
“我趕集的時候買的鍋,老板說這個鍋最適合煮羊肉吃�!�
“羊肉吃了驅(qū)寒,你多吃�!苯嫦瓤粗侔渍f道,同時把自己的碗推到江橘白跟前,“給我添一碗飯�!�
“......”
吃完了飯,江橘白和吳青青坐上電動車開往市里。
吳青青怕江橘白吹了風(fēng)再受一遍涼,用一條圍巾繞著江橘白的腦袋裹了三圈,只露出一雙眼睛,還把江夢華的一只毛線帽子也給江橘白戴上了。
都快過年了,鎮(zhèn)里越發(fā)的熱鬧,就連醫(yī)院也跟集市一樣。
“哪里不舒服?”急診的掛號護士問。
“發(fā)燒,發(fā)燒�!眳乔嗲嗯吭谂_子上說。
“那掛內(nèi)科,”護士遞給吳青青一張掛號單,“往前走,右拐第三個門就是內(nèi)科,你們前邊還有五個人。”
吳青青拉著江橘白,找到內(nèi)科門診,在門外的椅子上坐下。
她昂著腦袋一直看著門框邊上的小屏幕,上面有等著叫號人的所有人的名字。
江橘白吸著鼻子,腦袋昏昏沉沉的。
“我看了看,就你名字取得最好。”吳青青一臉驕傲地坐了下來。
“......”江橘白仰頭,“我名字不是阿爺取的?”
他以為吳青青不會夸贊任何和江祖先有關(guān)的東西。
“他取的歸他取的,這個名字本身還是很不錯的,你看,橘子又是我們江家村的支柱性產(chǎn)業(yè),我們村的代表性作物。白呢,代表著無限的可能性,多適合你�!�
江橘白后腦勺靠在了墻上,圍巾給他和墻壁上貼著的瓷磚隔開了,所以他沒覺得涼。
吳青青說的話在他腦海里無端循環(huán)了幾遍。
有點熟悉。
“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苯侔茁朴票犻_眼睛,一臉病色。
“這是你小時候給我說的。”吳青青毫不掩藏。
難怪。
但這也不像是江橘白會說的話。
不是他說的,江橘白敢肯定。
于是,他又想起來雜物間那半箱子的小紙條。
江橘白來了點兒精神,“媽,我上回在雜物間打開了一個紙箱子,里面有很多字條,是我寫的?”
東張西望精神奕奕的吳青青像被一根針冷不丁地給扎了幾針?biāo)频�,她的表情一下就變得痛苦�?fù)雜,“你沒事跑雜物間翻那箱子干什么?”
“不小心打開的�!�
看樣子,肯定是他寫的,只是不知道寫給誰的。
而且看吳青青的表情,那肯定是個晦氣東西,可既然晦氣,又為什么要特意收起來?
“你別管�!眳乔嗲嘁豢淳筒幌胝f。
江橘白不再做聲。
房間里這時叫到了江橘白的號,護士也跟著走出來,“江橘白,江橘白!”
吳青青比江橘白反應(yīng)還迅速,“快快快!”
江橘白幽幽地抬起眼,動都沒動一下。
“......”
吳青青頓時就明白了江橘白的心思,她氣得咬牙,一巴掌扇在江橘白的肩膀上,“行!我告訴你!你把針打上了我再告訴你!”
少年幾乎是被他媽拎起來推搡著踹進(jìn)了診室,看得護士一陣皺眉。
-
江橘白在打針的時候,吳青青悄悄溜走了。
他扎著針,想追上去都不成,護士按著他手腕,“別動,動了漏針又得再扎一針,遭罪的是你可不是我�!�
吊了會兒藥水,吳青青又回來了,她手里捧著杯喝的,插上吸管后塞到了江橘白懷里。
”珍珠奶茶。”吳青青一臉不高興地坐下來。
“我不喜歡甜的。”
“愛喝不喝。”
江橘白有事要問,不好跟吳青青對著干,他低頭含住吸管喝了一口。
珍珠奶茶是近兩年才在鎮(zhèn)上出現(xiàn),三塊錢一杯,便宜大杯。
學(xué)校里很多人喜歡喝,經(jīng)常也有小情侶送來送去,但江橘白不喜歡,他一直對帶甜味兒的東西喜歡不起來,喝飲料都愛喝扎舌頭的氣泡水。
江橘白沒問,吳青青清了清嗓子,在一旁一臉怪異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