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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舉著粉筆還沒放下的老師一臉呆愣,他追著警察,“怎么回事啊?怎么要把學(xué)生帶走?”

    “請別妨礙公務(wù)。”急迫追問的老師被走在最后面的警察給攔了下來。

    徐小敏站到徐文星面前,“你是徐文星?跟我們走一趟吧�!�

    徐文星雖然已經(jīng)成年,可作為高中生,警察還是同時聯(lián)系到了家長。

    徐文星父母一到派出所,聽完警察說的,立刻就大驚,不停擺手。

    “不可能不可能。”

    “你們簡直是胡說,我兒子投毒?這絕對不可能,小星從小跟誰都處得好,脾氣好,成績好,從來沒讓我們操過心,他怎么可能會給同學(xué)投毒?”

    被帶到派出所的徐文星大部分時間卻都沉默著。

    他沒想他父母那樣慌亂否認,可也沒承認。

    "不是我。"

    “你們誤會了�!�

    “江橘白病糊涂了吧�!�

    徐小敏上身微微前傾,她微笑著說道:“針對你的搜查令已經(jīng)下來了,同學(xué),我希望你可以坦白從寬�!�

    徐文星表情上的輕松緩慢地消失了,他朝后倒去,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一派淡然,“我可以說,但我不想在這里說。”

    “你想怎么樣?”

    “我想去醫(yī)院,見見江橘白。”

    徐小敏盯著徐文星看了會兒,她從對方身上感受不到一點學(xué)生的純真,也沒有身處派出所的惶然和害怕,淡然處之的模樣令人心底發(fā)毛。

    江橘白這會兒卻還沒有脫離危險,從呼吸面罩里傳出他的粗喘,他眼睛半睜,眼珠緩慢地轉(zhuǎn)動。

    汞離子炮火連天地攻擊著他的神經(jīng)元,他感覺自己的腦子疼得幾乎快要碎裂,耳畔傳來家里人壓抑的哭聲。

    徐欒單膝跪在江橘白的床邊。

    “沒關(guān)系的,只是會有些疼,”徐欒心疼又好笑,“多虧了徐游老師,讓我們的腦子變得跟別人不一樣,”他點了點太陽穴,“天生一對。”

    江橘白僵滯地扭頭,朝聲音來源的方向艱難地扯了一下嘴角。

    滾。

    作者有話要說:

    哪怕是要死了都要嘴硬啊可惡!

    評論發(fā)30個紅包~

    徐欒還樂呢,江祖先和無畏子要收拾他了

    第66章

    真相

    門外傳來說話聲,吳青青像是最先聽清的人,她一個箭步就沖了出去。

    “不見!我們不見!讓他去死!”

    “他趕來我就敢弄死他,你們信不信吧!”

    徐小敏:“請您配合......”

    走廊吵鬧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只剩下了無法聽清的嗡嗡聲。

    過了一周,江橘白狀態(tài)好了許多。

    這......其實在醫(yī)院的意料之外。二甲基汞不等同于普通的汞,哪怕是微量吸入也足以致死,哪怕院領(lǐng)導(dǎo)請來了省院的專家團隊,對于是否真的能將這條年輕的生命挽救過來,所有的人心里都沒底。

    汞離子不僅攻擊了機體內(nèi)的可再生細胞,還攻擊了大量的不可再生組織與細胞,尤其是腦部的被搗毀,能看懂片子的人只感到觸目驚心。

    然而,少年的腦部機能還死守著,有三分之二的組織似乎與外界隔絕,將一切傷害屏蔽再外,并且擁有自我修復(fù)以及修復(fù)鄰近組織的能力。

    這已經(jīng)違背了科學(xué)違背了醫(yī)學(xué)違背了人體正常的生理構(gòu)造與機能!

    這太詭異了!

    這不可能!

    可這的的確確發(fā)生了。

    吳青青坐在醫(yī)生辦公室,緊張得一直搓膝蓋,“什么意思?能說明白點嗎?”

    醫(yī)生用手電照著電腦屏幕被放大的一部分片子,說道:“這一塊,本來堆積著大量的汞,而且汞是無法自然排出體外的,大腦里的汞也無法通過人為手段將它排出,所以我前幾天讓你們把他帶回去�!�

    “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呢?”吳青青和江夢華異口同聲地追問。

    醫(yī)生撥動著鼠標(biāo),那像豆花一樣的片子活動起來,他按捺著激動,“汞被吸收了!居然被吸收了!你們可能不懂,我打個比方,有人朝著你開了數(shù)槍,你的身體把子彈吸收了,這是......不可能會發(fā)生的奇跡�。 �

    “那就是,沒事了?”

    “現(xiàn)在看來,只要后期的維護治療跟上,大概三個月左右,它的自我修復(fù)工作就差不多能完成,不過還得注意后遺癥這個問題,畢竟受到重創(chuàng)的的是腦部�!�

    “兩位家屬,本院呢,其實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就是......”

    吳青青都沒聽完,聽到一半,摔門而出,一邊疾走一邊罵:“研究個屁,怎么不拿你們自己的腦子研究,我兒子這樣是我生出來的,怎么不研究我,那精子還是他爸給的,怎么不研究他?”

    江夢華小跑著跟在后面,安撫暴怒的吳青青。

    她一掌推開了病房的門,靠著床頭在吃柚子玩游戲的江橘白訝異地回頭。

    那柚子被對半劈開,挖空成了兩只圓滾滾的碗,柚子肉被剝干凈后裝在碗里。江橘白只負責(zé)吃。

    江橘白瘦了將近20kg,字面意義上的一半,入院時稱的體重是67kg,他一米八的身高只有這個體重本身就太瘦了,如今更是才剛過50kg。

    吳青青每次一看見他這樣就不僅悲從中來,但又要強壓著心疼。

    要不是醫(yī)囑讓清淡飲食,少食多餐,她就開始大魚大肉地給江橘白大補特補了。

    “你自己剝的?怎么不等我跟你爸來了幫你剝,或者等你阿爺送飯來�!眳乔嗲嗳崧暭氄Z道,跟在外面暴走時兩模兩樣。

    江橘白認真地安排著每個俄羅斯方塊的去處,低頭答:“徐欒剝的�!�

    “......”

    吳青青臉都憋青了,擠出來一句,“他剝的不干凈,吃了鬧肚子。”

    江夢華撞了吳青青一下,“說不定‘人’就在房里,你還說�!�

    “再說了,這段時間要不是徐欒陪著,要不是徐欒注意到了那學(xué)生丟的書包,咱兒子估計都上西天了。”

    “你才上西天�!�

    江橘白戴上耳機,“我睡會兒,徐文星來了叫我�!�

    -

    一縷白煙從銅色香爐里飄飄蕩蕩緩慢升上半空,繞著狹窄的房間旋轉(zhuǎn)。

    一只黑貓蹲在門口,綠瑩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門外,耳朵警惕地豎著,瞳孔在遠處金芒的直射下變成一枚針尖。

    “大概就是這樣。”女人梳著高馬尾,穿深藍色馬褂,盤扣扣得一顆不落,她描著漆黑飛揚的眉,目光堅定明亮。

    “那東西對六爺有一定的忌憚,上次我見過,請神當(dāng)然還是得請自己人,遠親不如近鄰。”江棉搓著手里的一炷香,“六爺是自己人,請別的神,人家不樂意會幫這個忙,但六爺跟江家村有情分在,小白也算是他的后代,小白抽簽的時候,六爺也曾顯靈提醒,他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后背被鬼祟糾纏到陽壽都被吸盡�!�

    坐在江棉對面的老人,身體大半隱匿在暗處,不過只看另外一小半也能看出他的焦躁和不安,“小白跟那東西已經(jīng)有了感情,要不想想別的辦法算了�!�

    無畏子一直在擦拭著手中的一串紅色珠子,他吶吶,“是小白對他有感情,還是他對小白有感情?如果是后者,那不可能,如果是前者,哼,那是蠱惑,說明小白死期將至了......”

    江棉伸出一只手,食指在桌子上點了一下,“將他引到六爺廟,明白嗎?”

    無畏子:“挑個好日子,好時辰�!�

    “村外人估計請不到六爺,所以請神還是得老爺子來,我跟無畏子輔助�!苯拚f道。

    “老爺子?”江棉看著久久未發(fā)一言的江祖先。

    江祖先被嚇到了似的,一哆嗦,含糊不清地糾纏,“那也是個孩子�!�

    “......”江棉回想起上一次見到的江祖先口中的那個所謂的孩子。

    一張少年面目,一身邪祟骨頭,一副惡鬼肝腸。

    所以上一秒他還笑意盈盈在對著她打招呼,下一秒舉手就能對她起了殺心。

    這樣的東西,毫無人性......

    無畏子:“如今,它眼看著是十八歲,但若加上徐家那些死嬰幼童,它年齡到底幾何,恐怕只有它自己才清楚?重重怨氣加身,連超度的資格都沒有,它只有魂飛魄散這一條路。”

    “我們與它勉強算是舊識,送它上路,算是親手送它解脫,免得它繼續(xù)在人間游蕩�!�

    “若不如此,放任它在人世為所欲為,必定要成為大禍患�!�

    江棉點頭。

    無畏子睜開了半只眼睛,繼續(xù)說:“若小白不愿意,那便不告訴他罷。”

    “那如何能把徐欒引到六爺廟?”

    江棉想了想,“讓小白想想辦法呢?”

    江祖先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

    他眼睛都變得渾濁了起來。

    無畏子從抽屜里拿了一疊符紙出來,“讓小白每三天使用一張符沖水一碗,哄那東西飲下,三日一次,總共三張,喝了我們好對付點,不然太棘手了�!�

    “若是當(dāng)日條件允許,我們盡量超度它,送它入輪回,”無畏子在暗處嘆了一聲,“也是個苦命孩子�!�

    江棉撇撇嘴,“喂,它可隨時都有可能殺人的��!你們還記得年初鎮(zhèn)里那兩個離奇死亡的男高中生嗎?難道它就沒有嫌疑?那根本不是人類可以辦成的事情,而那東西可是一直盤踞在鎮(zhèn)高中的�!�

    “行了,今天就到這里,散會,”江祖先把幾張符揣進布包里,撐著桌子起了身,他歪著身子,不小心扭了下腰,“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呀�!彼麌@了一口氣,被江棉和無畏子目送著離開。

    無畏子住在半山腰一個破破爛爛的道館里,他的徒弟正在認真地掃著下山的臺階。

    夕陽金色地毯般鋪陳在臺階上,任被掃帚劃得七零八碎。

    江祖先一邊走一邊嘆氣。

    他確實憎惡鬼祟,可仔細想,徐欒好像沒有做過什么惡事,江橘白體質(zhì)不好,總是麻煩纏身,反而是徐欒一直在履行契約,保護江橘白。

    契約執(zhí)行得如此一絲不茍,就算是真神也做不到啊。

    如果是超度,那江祖先舉雙手雙腳贊同,超度是做好事,是讓那孩子擺脫怨氣,進入輪回道,成為一個新的生命。

    但層層怨氣加身的鬼祟,更加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地想要被超度的意向,可以想見它對如今的生活有多知足,它會想要被超度才是見鬼了。

    9歲那年便無法被超度,如今,怕是更只有被消滅這一條路了。

    江祖先只是嘆息,惋惜。

    老人將三張能洗掉惡鬼體內(nèi)大半祟氣的符咒卷起來,壓到了布包的最下層。

    -

    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彌漫在空氣中,正是查完房的上午,身處單人病房里的少年已經(jīng)吊完了兩瓶藥水,看頭頂?shù)膯巫�,還有四瓶。

    直接吊到中午吃飯。江橘白心想。

    “能進來嗎?”

    有些熟悉的聲音。

    但江橘白怔了會兒才記起來,他實現(xiàn)穿過門上那兩指寬的玻璃窗,看見了徐文星略顯消瘦的半張臉。

    “進來�!�

    徐文星站在門口,他一手抱著一束鮮花,一手微微打開,“放心,進來之前,我已經(jīng)被搜過身了�!�

    吳青青和江夢華站在其后,兩人都是如出一轍的憤怒表情,要不是有警察在場,估計恨不得直接撲到徐文星背上生生把人啃咬死。

    吳青青和江夢華沒有進病房,跟隨徐文星一起進入病房的是徐小敏,徐小敏還拎了一個果籃,她憐惜地看著病床的人,“瘦了好多�!�

    吳青青帶上門后,在門上貼著往里看。

    徐文星把花放到了床頭柜上,他留下了一句聲音極輕的對不起。

    花是他們本地培養(yǎng)出來的橘子花,只開花,不結(jié)果,僅僅具有觀賞性,這兩年推行到市省乃至全國,因為量小所以定價高,供不應(yīng)求。

    但這跟江家村沒關(guān)系,因為負責(zé)研究培育的是徐家鎮(zhèn),江家村一直以來充當(dāng)?shù)亩际侵怀隽赡苓不討好的角色。

    徐小敏從口袋里拿出本子,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徐文星則坐在了床對面的長沙發(fā)上。

    他還穿著一身校服,干凈整潔,完全不像被拘留了一段時間的樣子,溫和平靜的面容也看不出一絲憔悴與疲憊,仍是與在學(xué)校,被眾星捧月著的時候一樣。

    這種心理素質(zhì),就連徐小敏也是佩服的,江家村徐家鎮(zhèn)是個小地方,沒出過什么性質(zhì)惡劣的大案子,被逮進的派出所的,哪個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瑟瑟發(fā)抖,哪怕是上了年紀(jì)的人,都不可能全然一派淡定。

    可徐文星,年紀(jì)輕輕,投毒殺人,事發(fā)后,舉止言行沒有出現(xiàn)與平時相悖的任何紕漏,在派出所對答如流,但沒有給警方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更加沒有露出有關(guān)他自己的馬腳。

    對方說要見到江橘白后才會說,在這之前,就真的一個字也沒有說給警方聽。

    就算徐陳亮帶著眾人,將手段用盡。

    “我喜歡你�!毙煳男呛鋈粵]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

    徐小敏極快地掃了兩眼兩人,愛之深恨之切?

    “我也喜歡過徐欒�!毙煳男钦卵坨R,他不戴眼鏡的樣子,面孔更加溫潤平和,沒有一點攻擊性。

    江橘白靠在床頭,“哦。”

    他老早之前就知道徐文星喜歡過徐欒,后來又打自己的主意。

    “徐欒從小就異于我們,小孩子們會出現(xiàn)的頑皮貪玩,在他身上都看不見,他成績優(yōu)異,博覽群書,對所有事情都有獨一份的看法和見解。但他這么優(yōu)秀的人,卻沒有一分一毫的傲氣,哪怕是對著年級成績最差的人,他也不會傲慢對待�!�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與他成為朋友,我從他身上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他也教會了我許多我當(dāng)時正需要的知識,與他待在一起,我很開心�!�

    “我以為這種感情就是喜歡,起碼我當(dāng)時是這么認為的,”徐文星有些無奈地笑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只是想要成為他,然后取代他而已,他使我顯得太黯淡了,使所有人都顯得太黯淡了,他這樣的存在,是不符合常理的,也是突兀的,我認為我應(yīng)該將他剔除,讓我所在的世界恢復(fù)成它原本正常的模樣�!�

    江橘白曲著腿,他腦袋靠著床檔,目光里的冷意從始至終,但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卻忍不住蜷縮,緊握。

    徐欒的死,居然也跟徐文星有關(guān)。

    就連正在寫著記錄的徐小敏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她一開始還不懂徐文星為什么要從小時候和徐欒開始說起——徐欒不是徐美書的兒子嗎?都已經(jīng)去世大半年了?和這次的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

    聽到后面,徐小敏的疑惑被解開了。

    “沒有人會愿意一直活在他人制造的光環(huán)之下,更何況他還是我最好的朋友,做好的朋友......呵呵,”徐文星笑了起來,他擦拭了一下眼角,“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一直都有覺得,徐欒根本沒有把任何人當(dāng)做朋友,不管是一般的還是最好的。”

    “最開始我不解,他明明平和、溫潤,有禮......我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呢?”

    “直到我模仿著他的為人處世,逐漸成為了他,我產(chǎn)生了一種游離在所有人之外的錯覺,我能通過每個人開口的第一句話推出他后面所有的話,我能看穿所有人的偽裝和心思,他們是那么的庸俗、膚淺、不值一提,很無趣的他們,又怎么可能與他們成為朋友呢?所以后來的我也理解了徐欒。”

    江橘白:“是你殺了徐欒?”

    徐文星輕輕點了一下頭。

    “殺他,我有許多時間,我知道徐欒很聰明,所以我查了無數(shù)資料,在眾多殺人不見血的方式中選擇了二甲基汞,可是二甲基汞很難弄到,但我知道,有一個人肯定有�!�

    “徐游�!苯侔渍f道。

    徐小敏意外地看了江橘白一眼。

    徐文星再次點頭,“你是真的非常非常聰明啊,完全不比當(dāng)初的徐欒差。”他感嘆了一句題外話。

    “我知道徐游喜歡聰明好學(xué)的學(xué)生,我每日拿著作業(yè)去請教他,加深他對我的好印象,直到我們開始像朋友那樣交談,借著他的關(guān)系,我打開了化學(xué)實驗室的試劑柜,二甲基汞被上了三重鎖,但我拿到了鑰匙,這并不算難。”

    “我每日都會將微量的二甲基汞注射進徐欒的水里,他喝過之后,大概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吧,才開始感到不舒服,忘了說,我摻的劑量非常非常小,太快了就不像話了�!�

    “后來他起了疑心,他知道了有人在害他,他不喝開水處的水了,他改喝礦泉水,我只能將二甲基汞注射進礦泉水瓶,但這么做有漏洞,用力擠水瓶的話,水會從水瓶里漏出來……接著,徐欒果然發(fā)現(xiàn)了,他真的太聰明了�!�

    徐文星的笑出現(xiàn)了幾分蒼涼的味道,“我是從那時候,才品嘗到嫉妒的滋味,一個聰明人,就算是想要殺掉,都特別難呢。”

    而他的笑容,落在江橘白的眼中,更像是示威,更像是勝利者在高揚勝利的旗幟,然后感嘆道:打贏這場仗,真的是很困難呢。

    江橘白的臉都氣成了慘白色,他知道徐欒的死絕對不簡單,卻沒想到,殺掉徐欒的,是徐欒最信任的人,同時,對方使用了比對江橘白更漫長的時間對付徐欒,延長了徐欒的痛苦。

    延長的不僅是生理上的痛苦,還有心理上的。

    那種明知暗處有人在窺視,有人在戕害,自己卻沒有任何頭緒的無助,江橘白深有體會。

    而他當(dāng)時有徐欒,徐欒當(dāng)時有什么?

    徐文星靠在了沙發(fā)背上,繼續(xù)往下說:“于是,我只能將希望寄托于食物,其實當(dāng)時的徐欒已經(jīng)不再吃學(xué)校里的任何東西,他吃的喝的都是從學(xué)校帶來的�!�

    “幸好,他當(dāng)時對我還有一些信任�!�

    "大概經(jīng)歷了五個月吧,他終于死了。"徐文星松了口氣。

    “我其實還是有點傷心的,但你應(yīng)該不會相信�!�

    一旁聽且記錄著的徐小敏的面色已經(jīng)徹底冷了下來,她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溫良無害的高三男生居然如此縝密冷靜地接連殺人。

    這次如果不是江橘白足夠謹慎和運氣好,徐文星估計也得手了。

    江橘白的拳手緩慢松開,“那我呢?殺我也是因為我太礙眼了,太不符合這個世界了?”

    徐文星搖了搖頭,“更多的是因為你不喜歡我吧�!�

    “還有一些原因則是你跟徐欒太像了,不是長得像,是你們的做題方式從一開始就很像,我在你身上發(fā)現(xiàn)了太多和徐欒相同的地方,你簡直就是一個脾氣更壞的徐欒。”

    “你的解題思路,你的手機,”徐文星不緊不慢,“一個和徐欒相似的人,再次超過了我,也再次拒絕了我,真的讓人好生氣好生氣�!�

    徐文星的表情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般輕松了,他手指握緊了膝蓋,“其實比起徐欒,我還是更喜歡你的身上的少年意氣,喜歡你身上的無畏和無所謂,喜歡你從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你身上有很多徐欒和我們都沒有的東西,并且這些東西還都是世間的奢侈品�!�

    “可這么好的東西,這么好的人,卻不能成為我的,我只要一想到這里,我就徹夜難眠�!�

    “我已經(jīng)努力讓自己放下了,可事實千萬次證明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放不下�!�

    徐文星微微垂下了頭,半張臉隱匿陰翳,“殺徐欒的過程中,我是期待和快樂的。跟殺你的過程完全不一樣,看著你日漸消瘦,看著你說不舒服,我無數(shù)次想停下,我寧愿受罪的是我。不過,可能真是因為這個過程太痛苦,我才發(fā)現(xiàn)我居然是真的那么喜歡你,盡管你對我的態(tài)度好像一直都算不上特別友好�!�

    “怎么辦呢,我只能加快這個速度,你不吃我給你的東西,你的防備心甚至比徐欒更重。我只能將二甲基汞抹在試卷上,但是......”

    徐小敏語氣急迫地追問,“二甲基汞容易揮發(fā),你抹在試卷上,能堅持多久?別撒謊,都說出來�!�

    “我會說的,請別打斷我,好嗎?”徐文星看向徐小敏,不疾不徐。

    安靜片刻后,徐文星才說出了他主要是如何做的。

    “我將大劑量的二甲基汞注入到了你所有筆的筆芯以及你偶爾會使用的墨水瓶當(dāng)中,你在寫字的時候,二甲基汞會順著筆尖泄出......”

    徐小敏差點就站起來朝徐文星沖了過去。

    江橘白眼疾手快拉住了徐小敏。

    徐文星完全不在意徐小敏,他還沒說完,“后面,你卻不再來學(xué)校了,我心里沒有底,再加上你徹底成為了第一名...當(dāng)初你說你要拿滿分要當(dāng)?shù)谝唬疫笑話你,我們還因此吵架,現(xiàn)在回想起來,是我太小瞧你了。”

    “你越來越好,卻離我越來越遠,我只能加快速度,事實證明,我不夠謹慎,這一次我只是將二甲基汞大量抹在了試卷上,在它揮發(fā)之前,交到了你的手里……讓我沒想到的是,居然讓你看見了被我丟掉的書包。”徐文星口吻遺憾,“還是我運氣太差了�!�

    “現(xiàn)在看見你好好的,我心情很復(fù)雜,因為二甲基汞中毒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治愈的嗎?”徐文星疑惑道。

    江橘白看著好像渾不在意的徐文星,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給用力扼住,無法發(fā)出音節(jié)。

    他知道鬼祟的惡意,也體驗過,但這是他第一次直面同類的惡意。

    少年對徐文星的印象還只是停留在“可惡的惦記自己的男同”上面。

    江橘白垂眼沉默了很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徐武星被子里那個人偶...”徐武星是個蠢貨,他倒是想心思惡毒,但想不到那一茬,江橘白當(dāng)時就懷疑過。

    “詛咒你的人偶?”徐文星歪了歪頭,他很是想了半天,然后恍然大悟,“是我讓他找那道士做的,怎么樣?有用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老公幫我打他……

    評論發(fā)30個紅包~

    第67章

    ’徐文星

    徐小敏押著徐文星離開時,他回了次頭,微笑著,“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討厭我嗎?我覺得我應(yīng)該沒有讓人討厭的地方。”

    江橘白靠在床頭,雙眼平視著前方,無法聚焦,他分明聽見了徐文星的話,但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過去。

    床墊下陷,傳來一聲輕微的吱呀聲。

    徐文星臉上自得的笑意瞬間消失,他的臉變成了石灰色,五官像不干不凈的石灰堆里摻雜的石頭、垃圾,整張臉渾濁不清的模樣。

    在徐文星對面的位置,徐欒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那一處,他微弓著腰,手里拿了一只紅彤彤的蘋果,偏著頭,手中閃爍著寒光的水果刀削出一條薄而長而柔軟的果皮

    徐文星以為這是幻覺。

    他閉眼。

    再睜眼。

    蘋果皮變得比之前又長了一截。

    呲。

    呲呲。

    呲呲呲。

    果肉和果皮被刀鋒分離時,發(fā)出微弱卻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音。

    徐欒像是才發(fā)現(xiàn)徐文星的注視,他抬起眼來,兩只猶如黑幽幽井口的眼睛盯住了徐文星。

    他殷紅如血的唇角裂開,像只是給好久不見的老友打了個招呼。

    遂又低下頭削著蘋果皮。

    徐小敏推著失魂落魄的徐文星離開了病房。

    江橘白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蘋果,搖頭,“不吃。”

    “你會去殺他?”江橘白沒接蘋果,但是問道。

    徐欒湊過去,親了江橘白唇角一下,“明知故問做什么?”

    “好奇�!�

    “你不意外?你們曾經(jīng)是朋友�!�

    徐欒靠著江橘白的膝蓋,緩緩道:“那些感情,在我死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

    走廊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江橘白忍不住伸頭去看。

    他在醫(yī)院被關(guān)了快一個月,無聊透頂,不管外面發(fā)出什么動靜,他都想看看。

    少年穿著病號服,穿著拖鞋,貼著走廊墻壁,盡量減低存在感。

    “啊?怎么會這樣呢?徐先生那么好的人......”

    “那個孩子的胎心時常消失,可是檢查結(jié)果,胎兒在子宮內(nèi)狀態(tài)很好,完全健康,可是...他好像跟普通胎兒不太一樣,產(chǎn)科請來了專家,準(zhǔn)備做進一步的檢查才知道呢。”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好像是個女孩兒?”

    江橘白回到病房,想起江泓麗肚子里那個孩子,到現(xiàn)在,頂多也才不到七個月。

    徐欒還沒有江橘白關(guān)心此事,他靠在床頭,翻著那本快被他翻爛的《罪與罰》

    “你媽......”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

    江橘白站到床邊,“讓開,我要躺�!�

    徐欒的身影慢慢虛化,成為了一團黑色的霧,“你可以躺�!�

    那樣的話,就等于躺進徐欒的身體里了。

    江橘白抿唇,抱起被子,躺到了沙發(fā)。

    沒一會兒,耳邊就傳來腳步聲,等江橘白轉(zhuǎn)頭看向聲音來源時,那黑影已經(jīng)彎下了腰,他輕松將擰在沙發(fā)上的少年攔腰抱了起來,放回到了床上。

    接著,被江橘白一巴掌扇得將臉都側(cè)了過去。

    徐欒輕笑著,把臉湊過去,“這邊呢?不要厚此薄彼�!�

    “......”

    在江橘白無言以對的時刻,徐欒壓著江橘白的手腕,力道溫柔但不容反抗,他吻住江橘白,舌頭探進去,頂著江橘白的上顎,迫使江橘白把嘴張大,方便他進入,方便江橘白自己呼吸。

    惡鬼不像以前,總是以恨不得將江橘白整個并入口里吞下去的勢頭。

    它這次吻得珍重,似乎是在確認著什么。

    對方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也直接讓江橘白感受到,少年在細膩綿密的吻里,身體忍不住輕顫著。

    久違的熱流在全身亂竄,使得江橘白下意識想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藏起某處。

    徐欒也明白他。

    徐欒頭一次沒把身體分成亂七八糟的幾大塊,在這種事情上給它們分工然后各司其職。

    [刪了。]

    通向陽臺的門沒有關(guān),初夏的風(fēng)徐徐灌進來,光影被飛揚的窗簾切割成鉆石一樣的明亮的碎片。

    空氣提前預(yù)熱了夏天,混沌又滾燙,清醒的神識都在此刻換做了蒼茫不清的整片白,踩下去,便是陷進去,不得超生地陷進去。

    [刪了。]

    它衣著整齊地坐到沙發(fā)上。

    冷白的臉色只瞧一眼便知他不是人,是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地鬼魂,他黑洞一樣的眼睛里出現(xiàn)了模糊的瞳孔的邊緣。

    過了良久,他緊握的拳頭才在膝蓋上緩緩地松開。

    怎么辦,好想吃掉床上的人。

    -

    “�。。。。。 �

    一聲尖叫將派出所屋頂上的鳥都給嚇跑了幾只,聽見尖叫聲的眾人趕過去察看時,那個被派去給徐文星送飯的年輕男警察,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還沒送出去的面條潑了一地。

    “沒事,只是暈過去了。”徐小敏探了探同事的鼻息。

    她抬頭報告,卻看見自己師傅徐陳亮以及其他人的表情都變成了同一張,他們瞪大眼睛,似乎看見了什么不可置信驚悚的一幕。

    徐小敏這才注意到,空氣中漂浮著濃濃的血腥氣。

    地上的面湯幾乎也混入了血色。

    徐小敏的目光轉(zhuǎn)了一整圈,才放到了所有人注視的中心。

    暫時關(guān)押徐文星的房間,四面墻壁上全灑滿了鮮血,像是潑上去的,也像是飛濺上去的,像紅色的花在白色的墻壁上綻放著。

    整個房間都被紅色涂滿,包括那張微微隆起的單人床。

    “怎......怎么回事......徐文星、人呢?”徐小敏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在抖。

    徐陳亮到底是師父,他清了清嗓子,走到了單人床邊,一把拉開了那微微隆起的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的被子。

    他的眼睛在瞬間瞪得比之前更大,他急促呼吸著,臉上的肌肉都在跟隨著他激動的情緒劇烈震顫。

    床上......

    床上是一架人骨,好幾處還掛著沒剃干凈的鮮肉,完全按照它們在人體內(nèi)時的狀態(tài)擺放著,而肋骨、胸骨之下,則依次是五臟六腑,它們的狀態(tài)已經(jīng)不好了,有些發(fā)干,水分在慢慢流逝。它們距離被剝離出人體已經(jīng)有一些時間了。

    徐陳亮邁著倉促的步伐,歪歪扭扭地跑出了房門,走廊盡頭洗拖把的水池邊,傳來巨大的嘔吐聲。

    徐小敏看著師父驚惶的背影,另一名男警察跑到了床邊,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倒抽了一口涼氣,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我他......”

    “人呢?!”有人大聲喊。

    徐小敏看著墻角那只水桶,邊緣鮮紅,地上還有一串血腳印。

    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在看清里面的東西之后,她雙手撐在地面,把剛剛吃進去的早飯全吐了出來。

    其他人看見所里膽子最大的徐小敏都這么驚恐狼狽,紛紛也跑過去察看。

    一時間,所有人大駭,反應(yīng)比徐小敏大多了。

    -

    穿著病號服的江明明抱著一只不銹鋼鐵碗嗦著面條,一邊吃一邊說話,“消息是封鎖了沒錯,你們別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那警察去給徐文星送早飯,沒見著人,只見著一屋子的血�!�

    “那被子里,是咱們身體里的骨頭,全都按位置擺的,法醫(yī)數(shù)了,一塊都不缺!還有內(nèi)臟也是,腎臟在這兒,心在這兒,這里是肝、胰腺,跟生物書上的位置一模一樣!”

    “你們猜肉去哪兒了?”

    江橘白玩著切水果的小游戲,沒問。

    江小夢慘白著一張臉,緊張地問:“肉呢肉呢?”

    “全在那洗拖把的水桶里!”

    “我去......”

    江明明嚼嚼嚼,“就是皮不見了,警察把所里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

    江小夢看著江明明,“你怎么一邊說一邊還能吃得下去的?”

    “怎么吃不下去?”江明明冷笑了一聲,"要不是他給那試卷上抹二甲基汞,我現(xiàn)在能在醫(yī)院住著?"

    江小夢:“你現(xiàn)在的情況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幸好沒像江橘白那樣,他完全是從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趟嘛�!�

    江小夢:“學(xué)校里現(xiàn)在人人自危,連著開了好幾天的班會,還要搞大體檢。”

    江明明點點頭:“反正下個星期我就出院了�!�

    江小夢扶著下巴,“真是沒想到,班長居然是這樣的人,我以為這種人只有在電影里才會有呢�!�

    "但是,誰能潛進派出所里把他殺了呢?你知道嗎明明?"

    江明明搖頭,“這個是機密,我也不知道�!�

    “江橘白,你為什么一點都不好奇?”江明明看向江橘白。

    江橘白手指飛快劃著屏幕,把躍到眼前的西瓜橙子蘋果切得汁水四濺。

    “他都死了,還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他的語氣雖然漠不關(guān)心,但他的心里其實早就有了答案,關(guān)于徐文星的死,關(guān)于,兇手是誰。

    “說得也是�!�

    “那你什么時候出院回學(xué)校啊?馬上要考試了�!�

    “不回學(xué)校,直接參加考試。”

    江小夢將雙手舉起來,“學(xué)神賜我力量�!�

    江明明和江小夢陪江橘白呆了一下午,他們走后,江橘白玩夠了水果忍者,切回俄羅斯方塊,也沒意思,換成植物大戰(zhàn)僵尸。

    看著晃來晃去的向日葵腦袋以及被豌豆射手噴得掉手掉頭的僵尸,江橘白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他看向窗外的暮色,發(fā)起了呆。

    “叩叩。”

    “我可以進來嗎?”

    江橘白手指驀地在床單上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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