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徐芳渡握住老夫人的手:“是不是阿殷跟夫人提的?阿殷到了女孩子愛美的年紀(jì),可能說過了。
但她又餓得不輕,才跟我要肘子吃。我要不是看她可憐,又怕夜里吃肘子積食,我斷乎不敢跟您提�!�
老夫人:“荒唐,擅自改了阿殷的份例菜,也沒告訴我一聲,像什么樣子!”
其實(shí),在一般情況下,各個房頭主子的份例菜,都是歸管事的人定,就是寧禎。
寧禎不需要特意告訴老夫人。
每個月的份例菜是有定數(shù)的,比如說雞鴨魚肉多少,按照這個點(diǎn),不超過就行;超過了要自己額外貼補(bǔ);減少也可以。
老夫人氣壞了,才發(fā)作說寧禎沒告訴她。
“姆媽,她可以不說的�!毙旆级商嵝牙戏蛉�。
老夫人一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有種無法發(fā)火的憋屈感,讓老夫人的情緒更差。
她是婆婆,寧禎做得任何不順心的地方,她都可以說!
“去叫夫人來!”老夫人怒道。
傭人去了摘玉居。
老夫人跟前服侍的傭人,個個都有心機(jī)。
兩頭賣乖。
到了寧禎這里,十分客氣,并沒有很為難她。
只是對寧禎說:“夫人快去吧,老夫人恐怕不太高興。”
曹媽聽了這話,嚇一跳。
“冷不冷��?來,吃把瓜子暖和暖和�!辈軏屨f著,抓了瓜子塞到女傭手里,順便塞了兩塊大洋。
女傭笑著揣口袋里:“我不冷。夫人快去吧,老夫人越等越著急,恐怕沒好脾氣�,F(xiàn)在就三姨太哄著她老人家�!�
說罷,她先回去了。
寧禎更衣,對曹媽說:“是廚房洪嫂告訴我的事情,事發(fā)了嗎?”
曹媽:“肯定是�!�
“快要年關(guān)了,徐芳渡真的急了�!睂幍澱f。
曹媽:“夫人,快別多想,趕緊去老夫人跟前�!�
她又教寧禎,如何裝傻充愣,把這件事處理得更妥當(dāng)。
還告訴寧禎:“夫人,您心里有個數(shù)。牽扯太多。拖延等長殷小姐回來,她會替您澄清。
您什么也別說。老夫人那個性格,到時候惱羞成怒,您沒錯也變成了有錯。”
寧禎:“我明白�!�
“她是婆婆。先讓她撒了火,后面的話她才聽得進(jìn)去。您千萬忍住脾氣。做人家媳婦,總要受點(diǎn)氣�!辈軏層终f。
寧禎:“我都知道,您放心�!�
曹媽重重握了她的手:“四小姐,苦了您。嫁這樣的人家,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一聲四小姐,叫得寧禎很心酸。
她嫁過來半年,曹媽相伴她半年,從來沒有叫過一聲“四小姐”,努力讓她適應(yīng)新的身份。
她知道,寧禎今日要吃些苦頭。可能是嫁過來這么久,最狼狽的一次,曹媽心疼她。
“……總能熬出頭的。萬幸的是,我月事不疼了�!睂幍澱f。
曹媽又心酸,又好笑。
她陪著寧禎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外面冷,寧禎穿了件猩猩紅的斗篷。
出門時,陰郁的天空,下了雪粒子,滾珠般打著油紙傘。
真的要下雪了。
寧禎剛走到老夫人院子外面,聽到汽車鳴笛。
她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主道上�?苛艘惠v黑色轎車,男人推開車門走下來。
第066章
督軍偏幫寧禎
盛長裕穿一件鐵灰色軍用風(fēng)氅,里面是半新不舊的軍裝。
有點(diǎn)臟了。
雪粒子打得臉疼,他皮糙肉厚渾不在意,闊步往這邊走。
瞧見寧禎投過去的視線,他微微點(diǎn)頭。
待走近,他問寧禎:“出了什么事?急忙忙叫我來�!�
寧禎:“……”
三姨太徐芳渡野心好大。
她居然想讓寧禎在老夫人和督軍面前一起出丑。
先在老夫人跟前埋雷,再慢慢引導(dǎo)督軍討厭寧禎,不是更簡單、更容易成功嗎?
換做寧禎,她絕不會如此急功近利。
萬一不成,也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三姨太這些年太順利,有點(diǎn)得意忘形了吧?她對自己的手段,也太自信了點(diǎn)。
寧禎回視盛長裕:“是三姨太叫您來的嗎?”
盛長裕沒否認(rèn)。
寧禎:“好像是說阿殷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敲開了老夫人的院門,盛長裕闊步往里走。
寧禎在后面,收了油紙傘,和曹媽慢騰騰走上抄手游廊,落后督軍一大截。
“夫人,隨機(jī)應(yīng)變。等會兒我在門口,一旦事情有異,我會跑回寧家報(bào)信。師座不會不管您�!辈軏屨f。
督軍來了,曹媽懷疑寧禎遭遇的風(fēng)險要加倍。
他不高興,說不定會動手打人。督軍一看就脾氣不好。
寧禎忍笑:“好,記得把我三個哥哥都叫上。”
曹媽:“……”
寧禎稍后一步進(jìn)門,盛長裕已經(jīng)落座了。
老夫人原本一肚子氣,可盛長裕在場,她愣是不好隨意潑灑。瞧見了寧禎,她居然先叫她坐下。
徐芳渡嫻雅幽靜,坐在老夫人的下手邊。
盛長裕見狀:“今天是打算審誰?又是夫人?”
老夫人:“這叫什么話?”
“瞧著這架勢,不就是如此嗎?還打電話叫我來,是覺得她犯了死罪,喊我來行刑?”盛長裕冷冷問。
老夫人:“誰喊你來的?”
徐芳渡低聲說:“姆媽,是我。我想著,天大矛盾都是家務(wù)事。裕哥在場,問題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叫我來做和事佬?”盛長裕難以置信,“你第一天認(rèn)識我?”
——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依照督軍的脾氣,他在,只會把小事鬧大、大事鬧騰得不可收場。
徐芳渡面頰一紅:“我……”
“行了,沒空聽你搬弄是非。有什么事,趕緊說。我晚上還要開會�!笔㈤L裕說。
徐芳渡:“……”
老夫人也被他攪和得有點(diǎn)發(fā)窘。
內(nèi)宅的事,本不算小事�?墒㈤L裕往這里一坐,又是這副態(tài)度,搞得這件事成了兒戲。
老夫人越發(fā)惱恨。
她不知是恨寧禎,還是恨徐芳渡多事。
“沒一個善茬!”老夫人恨恨想。
可話不得不說。
老夫人又不好下臺,不便先開口。
徐芳渡見狀,替老夫人說了:“夫人,得罪了。是阿殷的事。廚房擅自減了她的份例菜,她晚上總吃不飽,這件事您可能還不知道�!�
寧禎牢記曹媽的話:先讓老夫人出口氣。
有些事,氣頭上去辦,會大打折扣。
故而她沉吟片刻:“是嗎?”
盛長�?聪蛩�。
老夫人接了話:“你一點(diǎn)也不知道嗎?我把廚房交給你,連阿殷的晚飯都能出這么大的紕漏。日子再久點(diǎn),豈不是連我都吃不上飯?”
盛長裕慵懶而隨意:“又不是她去做飯�!�
“份例飯菜,她哪怕不每日過目一次,三五日看一回是應(yīng)該的吧?阿殷一個小姑娘,不敢和嫂子說,只得偷偷要阿渡貼補(bǔ)。她是盛家的千金,卻要做乞丐?”老夫人怒道。
“您不信她,可以不把廚房給她�!笔㈤L裕說。
老夫人怒極:“你這樣袒護(hù)她?你眼里還有我?”
“我豈敢沒有,您是親媽。這點(diǎn)您最清楚�!笔㈤L裕的語氣,不陰不陽的。
老夫人似被戳中軟肋,一時怒不可遏:“我不是你親媽又是誰?”
“您心里最明白。”
寧禎:“……”
徐芳渡在旁邊勸,又輕拍著老夫人:“姆媽,您別和裕哥生氣。您讓著兒子一點(diǎn)�!�
又說,“出了事查清楚,才是婆婆對兒媳婦最大的信任。姆媽,您說是不是?”
老夫人深吸好幾口氣:“在家過日子,大事上絕不可以稀里糊涂!寧禎,你廚房上能不能管?你要是說不能管,有人會接手。”
“姆媽,是誰說我更改了阿殷的晚飯份例菜?”寧禎問。
“廚房那么多人,還能誣賴你?”老夫人說,“哪怕不是你親口說的,也是你授意了�!�
寧禎:“我并沒有授意,更沒有親口說過。這件事有點(diǎn)誤會�!�
“什么誤會?”
便在此時,盛長殷回來了。
她進(jìn)了老夫人的院子,神色忐忑不安。
“正好,阿殷也來了�!崩戏蛉苏泻羲�,“你來。你的晚飯,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你嫂子說了要減少份例菜?”
盛長殷:“……”
徐芳渡走過來,拉住盛長殷冰涼的小手:“姆媽,您別嚇到了阿殷�!�
又輕輕拍了拍,“阿殷,你的乳娘每晚都來我這里拿醬肘子,說你餓得難受。你的份例菜少了一半。
姆媽知道了這件事,有點(diǎn)生氣。夫人這邊呢,也說冤枉。到底怎么了,姆媽想問問你,你如實(shí)說�!�
盛長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看徐芳渡,微微咬唇不語。
“你有沒有跟你嫂子說過要減少份量?”老夫人逼問。
盛長裕靜靜看著她。
盛長殷唯唯諾諾,半晌才搖頭:“我沒有�!�
老夫人大大舒了口氣:“看看!”
盛長殷半晌似鼓起勇氣:“我沒有叫乳娘去要醬肘子,也沒有餓肚子。洪嫂每晚都給我做魚湯面�!�
屋子里倏然一靜。
徐芳渡表情一變。
盛長殷的乳娘站在旁邊,原本最是鎮(zhèn)定。但聽到“魚湯面”三個字,她臉上露出了濃濃的錯愕。
“……就是我練完了鋼琴,洪嫂就給我和老師做魚湯面�!笔㈤L殷繼續(xù)說,“洪嫂說,我的乳娘去告訴廚房,說我的份例飯菜要減半。
這件事,洪嫂去問了大嫂,大嫂說她不知道。想要找我的乳娘問,到底怎么回事。我叫大嫂別問,因?yàn)槲野l(fā)現(xiàn)了一樣?xùn)|西,可能跟這個有關(guān)。”
第067章
揭開三姨太的老底
盛長裕原本有點(diǎn)煩躁。
他剛從駐地回來,接到電話,叫他來趟老宅。
他本不想來,但考慮到關(guān)乎他的督軍夫人,也算是他的事。
既然是他的事,他就可以明目張膽來找茬。
——他倒是不排斥干這事。
來的時候下雪,油紙傘下的女郎穿猩猩紅風(fēng)氅,膚色比雪還白,賞心悅目。
寧禎最大的好處,就是好看。
她坐臥行走都不丑。生得好,形態(tài)也好。哪怕戴個白狐圍脖,她都要比別人生動三分。
美貌在很多時候是絕對的,就像枝頭盛綻的牡丹。
可以說討厭牡丹太過于繁茂張揚(yáng),卻不能說它不美。絕對的美麗,與私人憎惡無關(guān)。
哪怕不喜歡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她丑。
盛長裕下車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寧禎,心情好了點(diǎn)。
聽著老宅雞毛蒜皮的小事,潑臟水也這樣低端,盛長裕更煩。
“我的督軍夫人,憑什么在老宅替你們做管家婆,還要被你們挑刺?”他突然這樣想。
這個念頭突如其來,也只是那么一瞬,沒有后續(xù)的想法。
因?yàn)槎杰姺蛉�,安置在老宅最適合。
除此之外,也沒地方需要她。
盛長裕心情不佳,靜聽每個人說的每句話,尋找破綻。
不成想,他妹妹盛長殷回來了,直接把棋局給掀了。
她們當(dāng)個大事,你來我往對弈,盛長殷釜底抽薪。
盛長殷拿出一張支票,遞給了老夫人:“姆媽,這是我乳娘偷藏的支票,被我尋到了�!�
盛長裕瞥了眼那乳娘。
乳娘原本安靜站著,
胸有成竹。但支票一拿出來,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發(fā)白,極其慌亂。
嫻雅溫柔的徐芳渡,也輕輕顫了顫。
事情到了這里,在盛長裕眼中已經(jīng)一目了然。
“什么支票?”
“老夫人,老夫人這個是我自己的……”
盛長殷搶先幾步上前:“姆媽,您還不明白嗎?乳娘兩頭欺瞞。她收了別人的支票,陷害大嫂。
她故意去廚房說,大嫂叫她把我的份例晚飯減半。轉(zhuǎn)頭又說我吃不飽,故意去要醬肘子。
其實(shí)我吃得飽,洪嫂私下里每晚都做宵夜給我和老師;我也沒要醬肘子吃。”
她很少大聲說話,情緒一激動,聲音顫抖著,說得格外可憐。
老夫人心疼得揪了起來:“好你個老貨!我信任你,把女兒托付給你,你這樣欺辱她?”
乳娘跪地磕頭:“老夫人,我……我只是一時糊涂。”
盛長殷:“姆媽,您還不明白嗎?是有人收買了她!”
她說罷,看向徐芳渡。
徐芳渡眼淚已經(jīng)涌了出來:“姆媽,阿殷,你們誤會我了,不是我。我怎么會害阿殷?”
“你沒有想害我,你想害大嫂。”盛長殷說,“我把你當(dāng)親姐姐,你卻利用我。
上次攛掇我姆媽換掉我的鋼琴老師,讓姚文洛來教我,也是你。你從來沒有把我當(dāng)妹妹!”
她說著,也哭起來。
她似乎很少和人這樣正面沖突,情緒一時不穩(wěn)定,聲音忽高忽低。
屋子里亂成了一團(tuán)。
寧禎安靜看著她們。
盛長裕則看了眼寧禎。
“姆媽,把乳娘審一審,不就知道了嗎?再說了,支票也不是憑空開出來的,可以去查下背后的人�!睂幍澱f。
老夫人:“說得對!來人,把她拖下去審�!�
“麻煩�!笔㈤L裕站起身,掏出槍對準(zhǔn)乳娘的頭,“說。說錯一句,就看看你的腦袋有沒有子彈硬�!�
老夫人:“……”
乳娘嚇得快要崩潰。
她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已經(jīng)顧不得任何事了。
“是三姨太,她叫我這樣做的。她說,她會幫襯我周旋,事情絕對沒辦法對上,也落不到我頭上�!比槟锟薜馈�
一個是乳娘、一個是徐芳渡,她們都是盛長殷親近的人。
她們聯(lián)合起來,說寧禎減了盛長殷的菜,正常情況下,盛長殷不會去找寧禎要個說法。
盛長殷的性格,只會默默忍受。
乳娘可以說,她看得出盛長殷饑餓,才去要的醬肘子,可惜盛長殷不愛吃。
最后說來說去,盛長殷挨了餓。
管理廚房的寧禎,一定摘不清。她犯了這樣的錯,廚房管事權(quán)收回,可能過年都出不了門。
算計(jì)一個人,不需要特別高明的手段,只要造成了惡果,就可以叫人百口莫辯。
盛長裕的槍,往前送了幾分。
“大哥!”
盛長殷一臉的淚,“大哥,她是我的乳娘。我知道她有很多小心思,但她也只是替自己打算。她對我不薄,讓她走吧,給她一筆錢養(yǎng)老,也算她奶了我一場。”
盛長裕:“太過于仁慈,就是軟弱。”
“大哥,我可以軟弱,我不介意自己軟弱�!笔㈤L殷說。
盛長裕:“……”
他的槍沒收,而是對準(zhǔn)了徐芳渡。
老夫人臉色驟變。
“你也說說�!笔㈤L裕道,“解釋一下,今天鬧這么一出,不讓我和姆媽安生,你圖什么?”
徐芳渡眼淚流淌個不停。
她哀哀切切看著他:“裕哥,我……”
“說話!”盛長裕煩躁道。
“她就是心生嫉妒�!崩戏蛉司S護(hù)說,“也是我不好,不該提早說過完年再給寧禎一處管事。阿渡就是這點(diǎn)傻,心思太細(xì)膩。”
盛長裕一時怒火中燒。
他想起了他妹妹盛長榮。
母親偏袒盛長榮,哪怕她做得再不好,母親也處處替她說情。
母親做事,只憑她喜好。
以前母親不喜歡盛長裕,如今她很不喜歡寧禎。
盛長�?吹綄幍澋奶幘常坪蹩吹搅怂约�。
他被燒灼的頭腦,反而冷靜了幾分。
他靜靜看著老夫人,又去看徐芳渡。
他突然問徐芳渡:“阿渡,你是處子嗎?”
這話一出,滿室愕然。
包括寧禎。
寧禎懷疑自己沒聽清,身子不由往這邊湊了湊。
“阿渡,你告訴我、告訴姆媽,你是處子嗎?”盛長裕又問。
老夫人:“你這話問的……你到底想說什么?”
“阿渡,你回答我�!笔㈤L裕目光只落在徐芳渡身上。
老夫人對他的無理取鬧,又生氣又無可奈何。
他從小這樣,有時候胡攪蠻纏,說些叫人無法理解的話。
不成想,徐芳渡下了狠勁兒的決心,點(diǎn)頭說:“我是�!�
老夫人:“……”
寧禎:“……”
第068章
督軍曾經(jīng)的真心
老夫人神色變了又變。
她臉上像開了顏料鋪。
寧禎嫁過來半年,第一次在老夫人面上看到如此復(fù)雜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老夫人站不穩(wěn)。
盛長殷急忙攙扶她:“姆媽!”
徐芳渡眼淚流淌得很兇,趴伏在冰涼的地磚上,失聲痛哭。
寧禎覺得,盛長裕問的這個問題,實(shí)在很刁鉆。
在事實(shí)的前提下,如果徐芳渡說她不是處子,她就要解釋下她的男人是誰,以及背叛盛長裕,迎接她的是盛長裕的槍子。
如果她答“是處子”,她就要解釋,她去督軍府過夜是忙些什么,以及她的流產(chǎn)。
她那個流產(chǎn),老夫人可傷透了心,甚至去吃齋念佛了好幾日。
如今當(dāng)著老夫人院子里的傭人、寧禎和盛長殷,徐芳渡說出實(shí)話,狠狠打了老夫人的臉。
“盛長裕果然擅長殺人誅心�!�
他誅殺的,不是徐芳渡,而是他母親。
“事情搞清楚了吧,姆媽?”盛長裕閑閑開口,面上無表情,“不問青紅皂白,就要責(zé)問督軍夫人。姆媽,您做婆婆真是天下第一合格�!�
老夫人氣得差點(diǎn)抽搐。
盛長殷哀求看著他:“大哥,您少說一句吧。”
老夫人的呼吸都不對了。
盛長裕:“不叫我來,我也懶得說�!�
他抬腳,轉(zhuǎn)身就走。
室內(nèi)亂成一團(tuán),外面的雪粒子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小雪。
雪花洋洋灑灑,很快在屋脊與地面積了一層薄薄的銀白。
他往外走,回頭瞥一眼寧禎:“你出來�!�
寧禎巴不得跟著走。
她繼續(xù)留在屋子里,會被這里的尷尬弄得一身雞皮疙瘩。
這滿屋子的凌亂,無法收拾,寧禎只想趕緊抽身。
“是�!彼龖�(yīng)了聲,隨著盛長裕出來。
油紙傘忘記了拿。
寧禎的猩猩紅斗篷有個兜帽,她蓋在腦袋上。
盛長�?戳搜鬯�。
“……這件事,你提早知道?”他問。
寧禎知道他一肚子火,不敢撒謊:“我管廚房,洪嫂是我的下屬,她很忠心。她發(fā)現(xiàn)了問題,自然第一個告訴了我,哪怕阿殷的乳娘叫她們別說�!�
盛長殷的乳娘,兩頭瞞、兩頭騙。她拿了徐芳渡的好處,又以為寧禎這個夫人不能長久,徐芳渡才是未來女主人,想要做她的“從龍之臣”,替徐芳渡下黑手。
在盛長殷跟前是一番說辭,在廚房又是一番說辭。
這么個親近的人算計(jì),盛長殷也防不勝防。
已經(jīng)背叛過一次了,盛長殷不打算在用她。
所以,盛長殷聽了寧禎的建議,沒有立馬拆穿,而是等她們把計(jì)劃推進(jìn)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像今天。
“督軍,我只是……”
她待要解釋,不是她想把老宅搞得烏煙瘴氣,而是事情發(fā)生了,她不打算輕拿輕放,否則三姨太徐芳渡下次還是會算計(jì)她。
“你做得挺好。”盛長裕卻打斷她,“沒給我丟臉�!�
又說,“寧禎,你記住,我這個人不喜歡輸。你是我的夫人,就是我的顏面。
你只要贏了,哪怕你手段再不光彩,我也高興。你要是輸了,再磊落有理,我也不會輕饒。”
寧禎:“我明白了,督軍。”
盛長裕往汽車那邊走,寧禎便只打算送到汽車邊上。
不成想,他沒上車,而是繼續(xù)往前行。
寧禎愣了下,趕緊加快腳步,走在他身邊。
雪下得密,卻不算大,一片片薄薄雪花落地。
湖面安靜。
盛長裕開了口:“三姨太的事,姆媽會處理。她如果不處理,我再出面�!�
又說,“寧禎,你知道我當(dāng)初很有耐心養(yǎng)了她幾年嗎?”
寧禎如實(shí)道:“我聽說過�!�
“她父親臨終托付,我答應(yīng)了。我把她放在心上,什么好東西都想著給她。還給她存了一筆陪嫁�!笔㈤L裕說。
他頓了下,“我甚至連丈夫的人選給她定好了,打算提拔那人做個小團(tuán)長,將來她處處不吃虧�!�
寧禎聽著,有點(diǎn)唏噓。
她替盛長裕惋惜。
一片真心,換來的不是同樣的真情,而是喂養(yǎng)大了徐芳渡的貪念。
徐芳渡不想做團(tuán)長太太,她想做督軍夫人。
“……她要死要活的,我姆媽又非要接了她到身邊。她愿意,那我給她體面了�!笔㈤L裕又道。
寧禎抬眸看他。
雪落在他鬢角、肩頭,披覆了一層寒霜,她覺得這一刻的盛長裕,身上的暖流都散盡了。
他很冷。
心口冷。
“……督軍,要不要去摘玉居喝口茶?暖和點(diǎn)�!睂幍澱f。
盛長裕:“不喝。”
寧禎:“……”
他往前走了幾步,見她沉默著,他說:“不再問問?”
寧禎只當(dāng)哄著他:“那我陪您喝點(diǎn)酒?我那里有黃酒�!�
“不想喝酒�!�
寧禎:我多余問。
“再問問?”
“我看著很賤嗎?”她道,有點(diǎn)火氣。
盛長裕唇角的弧度差點(diǎn)沒繃住:“你再問一個,我考慮下�!�
寧禎想了想:“摘玉居有很好喝的湯……”
“讓你猜點(diǎn)事,真夠費(fèi)勁�!彼溃拔也幌肴フ窬�。”
寧禎:“……”
摘玉居怎么了?多好多溫暖的地方。
你不想去,我稀罕你去?
“去督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