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魏臨見林青玉胸膛起伏,顯然是氣得狠了,這才輕嘆,“我不管你,這京都有誰能管你?”
頓了頓,他咬牙道,“難不成你想去找楚衍?”
“京都這樣大,我不信不依靠你們,我活不下去�!�
林青玉瞪著眼,抬步就要走,賭氣道,“多謝魏大人招待,小民就不多做叨擾了�!�
魏臨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把他拉回身側,似是拿他沒辦法了,“青玉,這外頭沒你想象的太平,你且待在府內,哪兒都不許去,你要找誰,做什么,告知我即可,我定為你辦到�!�
林青玉終是想起來京都的目的,漸漸冷靜下來,他抬眼看魏臨,“我為了兄長上京,兄長得了頑疾,只有圣醫(yī)陳參能救得�!�
魏臨冷硬的面色松動,頷首,“我為你去尋�!�
兩人一番爭執(zhí),這會子安靜下來,都有些惆悵。
魏臨輕撫林青玉的手,“林家的事我聽聞了,傳到我耳中已來不及……”
再多的言語解釋都顯得蒼白。
魏臨不禁咬緊了牙,似是在隱忍著什么,又歸于沉默。
林青玉垂著腦袋,他從不怪罪魏臨,京都山高水遠,怕是消息傳到魏臨耳朵時,他已在賀家了,何況魏臨即使提早知曉,也并無力挽狂瀾之力。
魏臨緘默許久,輕嘆一聲,囑咐林青玉待在府中后,抬步欲走。
林青玉等他走到門前,輕聲卻堅定道,“魏臨,不管他人如何誤解你,我絕不信你會同流合污�!�
魏臨腳步一頓,并未回頭,留下冷然一句,“你看錯了人�!�
林青玉渾身疲軟地坐回椅子上,望著滿桌已經涼透的美食,心中悲戚。
他有多思念魏臨,這次相見,就有多難過,可即使魏臨親口承認與蔣家關系,他仍覺得那并非魏臨自愿。
兜兜轉轉,眾多人事物皆面目全非。
唯魏臨依舊不愿開口向他解釋一句這點,從未改變。
第74章
作者有話說:義父不是攻,但他是助攻。
林青玉沒想到魏臨說的待在府中竟是變相將他軟禁。
他在魏府待了一日后,并沒有等來魏臨,內心焦灼不安,是以想要率先出門自行尋找圣醫(yī),可方走到院門,就被兩個護衛(wèi)模樣的男子攔住了去路,語氣倒是恭恭敬敬的,說是沒有魏臨的許可請公子暫歇院中。
林青玉與他二人據理力爭,甚至想要硬闖,但到底不是練家子的對手,連一只腳都沒能邁出去,他不知魏臨是何意,氣得連晚膳都不曾下咽。
直到第二日黃昏,他才等來一身朝服的魏臨——通體朱紅寬袍,腰束鹿皮大帶,栩栩如生的銀鶴躍然胸前,烏青紗帽將一攏墨發(fā)盡數框住,盡顯尊貴,隨著魏臨的走動,寬大袖口搖蕩著,說不出的風光凜然。
本就面容冷峻的魏臨著了朝服,簡直光鮮得令人不敢直視,可林青玉現下無暇去欣賞魏臨的容貌,魏臨一進屋,他就惱怒發(fā)問,“為何不讓我出府?”
屋里兩個婢女聽聞林青玉這般不客氣的語氣,嚇得連忙低頭,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魏臨揮手讓下人都退去,才伸手摘下烏紗帽,露出光潔的額頭,細看眉眼有隱隱倦氣,他看了林青玉一眼,并無半分愧意,只道,“你在魏府我才能護你周全。”
也許是魏臨還未來得及收起面對外人時的冷厲,此時他在林青玉眼中說不出的陌生,林青玉按捺住心頭那點莫名的懼意,反駁道,“難不成我在京都一日,你就關我一日么?”
魏臨走上前來,將烏紗帽擱置在桌面上,他脖后有幾縷碎發(fā)跑出來,削弱他身上不自覺染上的戾氣,但面對林青玉的質問,他依舊面色淡淡,說了聲是。
林青玉只覺得荒謬,他三兩步擋在魏臨面前,“你倒是說說,我出了魏府會有何人對我不利?”
他心中記掛著求見圣醫(yī),連著兩日卻只待在了魏府,正是滿腔憤懣無處發(fā),直逼魏臨的眼,勢必要魏臨給個準話。
魏臨卻揉了揉眉心,斟酌半天,才模棱兩可地給出一句,“青玉,如若被外人發(fā)現你與我往來,后患無窮�!�
林青玉揚聲,“怎樣個后患無窮法?”
魏臨黑瞳倒映著林青玉氣鼓鼓的面頰,解釋的話本已到了嘴邊,卻又有太多顧忌無法說出口,只得將話鋒一轉,“已經找到圣醫(yī)了�!�
林青玉正等著魏臨回話,聞言一怔,即刻將所有疑慮和怒意拋諸腦后,喜道,“當真,圣醫(yī)可愿意醫(yī)治我哥哥?”
魏臨面帶難色,“圣醫(yī)脾性古怪,許是因為我......”
他頓了頓,“惡名在外,不肯相見。”
魏臨語氣分明是平緩的,可聽在林青玉耳里,卻尤其刺耳,在曹縣時,魏臨是人人艷羨追捧的才子,如今卻自言惡名在外,這樣大的落差,令林青玉心口灌了滿滿一壺醋般,酸澀不已,他憤憤不平,“他又未曾真正與你相處過,怎可憑外界風言風語就斷定你是怎樣的人,”
說著,又想著有求于圣醫(yī),到底不能暗罵未來的恩人,聲音稍弱,“等他見了你,定會解開所有誤會�!�
魏臨眼里有過一瞬的柔情,但林青玉未能及時發(fā)現,他便收回所有的情緒,只淡然道,“外界如何看我不重要,只要你......”
聽他話說一半,林青玉抬起澄澈的眼,“我如何?”
魏臨別過臉去,流暢的下頜線繃緊,“沒什么,”
他轉回視線,已然是神色自若,“此事我定會不留余力去辦�!�
林青玉想到遠在途中的兄長和賀棠,已是心急如焚,急得抓住魏臨的衣袖,“難不成你還要將我困在府內嗎?”
魏臨沒有說話,可神情卻默然了。
“萬萬不可,”
林青玉拔高音調,“我要親自上門拜訪圣醫(yī)�!�
魏臨劍眉微微蹙起,似在思量著什么。
林青玉求道,“魏臨,你亦認識我哥哥,他這半年多來,受盡病痛折磨,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消沉下去,你不讓我見圣醫(yī)一日,哥哥受的苦就多一日,”
說到這兒,他有些哽咽,“我不知你為什么要執(zhí)意留我在府中,但再拖延下去,我怕圣醫(yī)離京,就來不及了�!�
魏臨皺著的眉在觸及林青玉眼角的淚光時漸漸落下,他將想要伸出去撫摸林青玉面頰的手藏于身后,慢慢地攏成了拳,半晌,終是抵擋不住林青玉的哀求,松口道,“好,我陪你去拜訪圣醫(yī)�!�
林青玉破涕為笑,這才是松開了握著魏臨袖口的手。
有了魏臨的承諾,林青玉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心中雖然有太多的疑惑,可也深知魏臨的性子,但凡是魏臨不想說的,哪怕逼狠了也不會吐露一個字,索性也就不再去問。
他猜到魏臨那句說一半的話后半句是什么。
他愿意等著魏臨親自說出口的那天。
——
翌日,林青玉做小廝打扮,跟著魏臨出府。
林青玉是南方人,頭一回到北方,難掩興奮,時不時掀開車簾去瞧外頭的街道。
北方的秋天已有了南方初冬的勢頭,風不斷地灌進來,吹得林青玉鼻頭都是通紅的,魏臨到底看不過眼,提醒了兩回,見林青玉毫不收斂,干脆上手將林青玉拉回軟墊上坐好,他是習武之人,三兩下就壓制住如魚兒一般活躍的林青玉。
兩人在馬車內斗起嘴來,竟真有當日在起司院同上學堂時的朝氣。
但他們到底不再是從前只需讀圣賢書的少年郎。
馬車被攔住去路時,魏臨登時收斂了臉上微薄的笑意,在聽聞外頭的聲音時,眉頭更是深深皺了起來。
林青玉想出聲詢問,魏臨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點點頭,拿兩只手捂住嘴,保證自己不出聲,乖乖從軟墊滑下來,席地而坐,充當魏臨的小廝。
待林青玉聽清外頭攔路的馬車是蔣家的后,眼睛猝然瞪大了。
車門打開,隨從卷起車簾,林青玉悄悄抬了眼,最先見到的便是對面馬車掛著的碩大蔣字牌,他又撞著膽子往馬車內瞧去,半是陰影處,只見四方馬車內端坐一位身穿琥珀黃錦袍青年,從黑靴漸漸往上瞧,腰間佩戴鏤空玉環(huán),似乎是一匹狼的模樣,林青玉帶著幾分好奇和不安,慢騰騰挪著眼,去看那人人唾罵的大奸臣的面容。
墨發(fā)玉冠,白皙面皮,如杏的眼尾圓潤,挺鼻薄唇,竟是一張溫潤如玉的臉,林青玉一時愣住,無法將不遠處那謙謙君子與傳說中在朝堂中翻云覆雨的佞臣聯系起來,許是他的目光過于直白,馬車內的青年亦緩緩垂了眸,看向了貓著身子的林青玉,那初印象給人以溫良的眼在剎那間驟變,似夾雜刀光劍影,只一眼,林青玉毛骨悚然,嚇得背脊出了一層薄汗。
這便是明朝只手遮天的外戚蔣望胥,是魏臨認作義父的,蔣望胥。
第75章
喧囂的街道上,無人敢對蔣家和魏府兩輛馬車攔路有所異議。
魏臨仿佛沒有見到蔣望胥與林青玉的對視,面不改色下馬,站于蔣家馬車外,極為謙卑地手上作揖,給蔣望胥行禮,語氣更是恭謹,“魏臨不知義父在此,未下馬迎接,望義父見諒�!�
林青玉怔然地看著眉眼溫順的魏臨,在蔣望胥面前,魏臨似斂去了所有的鋒芒,比之再見時的跋扈,這樣低眉順眼的魏臨讓林青玉更加陌生,他不禁不自覺地攥緊了十指。
蔣望胥只抬了抬眼,倒是不計較的模樣,“無妨,今日休沐,你這是去往何處?”
魏臨答得果斷,“故鄉(xiāng)舊人上京尋醫(yī),魏臨代為跑腿罷了�!�
“舊人?”
蔣望胥水潤的杏眼閃過一絲精光,“為父聽聞前兩日你在街上拿了一個乞兒,如今人在何處?”
這回魏臨沉默了,他眉心迅速攏了攏,繼而說道,“不瞞義父,那乞兒就是我的舊友,只是......”
“只是如何?”
魏臨抬眼,臉色染上一絲恰到好處的焦急,“實不是我有意瞞著義父,只是我與那舊友有極深的怨,當日在曹縣時,魏臨本與那舊友心意互通,豈知,”
他頗有些咬牙切齒,“豈知扮作商戶之子的楚衍竟挑撥離間,奪人所好,我氣舊友被他欺騙,與舊友恩斷義絕,這才上京趕考,可惜......”
蔣望胥笑笑地瞧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可惜魏臨心意不堅定,本想與舊友劃清界限,但再相見,卻仍無法斬斷情絲,魏臨有愧�!�
說著,他的腰彎下去,仿佛真的愧對蔣望胥的教導。
林青玉聽他半真半假的話,神情怔愣,心里卻泛起些許酸楚,他與魏臨,本也是有機會走到一塊兒的,可惜天意弄人,他們再難敘前緣。
蔣望胥聽過,笑意愈深,但說出的話卻極為刺耳,“你確是無用,一個背棄過你的人,不說千刀萬剮,也該讓他付出代價才是�!�
魏臨聞言,接話道,“義父說的是,是魏臨迂腐了�!�
林青玉聽那蔣望胥對魏臨無半分尊重,言語間仿佛真將魏臨當作可隨意驅使之人,心中不免憤懣,但他謹記魏臨的示意,只能握緊了拳,權當沒有聽見。
魏臨與蔣望胥又寒暄了幾句,這才是準備錯開。
林青玉本先松口氣,這時巷口突然冒出個中年男人來,手中拿著柄短刀,口中聲嘶力竭高喊著,“狗官,拿命來!”
魏臨反應極快,一個轉身,躲過了襲擊,林青玉卻是再無法保持鎮(zhèn)定,嚇得站了起來,見魏臨安然無恙,才驚魂未定地喘息,一轉眼,卻見蔣望胥正若有所思地盯著他,他咽了口唾沫,佯裝沒有瞧見,心因為害怕咚咚咚跳得很快。
這個變故很快就被處理,魏臨的隨身護衛(wèi)三兩下把男人擒住,如同牲畜一般壓在了地面,那男人竟不畏死,嘴里念念有詞地罵著,“呸,狗官,你殺了我弟弟為那王家子弟頂罪,此仇不共戴天,你殺了我,我們兄弟皆化作冤鬼,定來索你命�!�
魏臨冷冷看著拼命反抗的男人,上前去,一腳踩在了男人的腦袋上,冷笑道,“本官不信鬼神,你盡管來。”
蔣望胥從馬車內探出身子瞧了一眼,眼神銳利,“魏臨,你當如何處理?”
魏臨道,“將他送到大理寺,杖責五十�!�
林青玉看著這般冷酷的魏臨,心里起了密密麻麻的寒意。
蔣望胥笑瞇瞇地搖頭,“今日不殺雞儆猴,來日豈不是所有人都污蔑你為官不正,依我看,不如當街斬殺這逆徒,也好給百姓做個警示�!�
林青玉汗毛倒立,連忙看向魏臨,魏臨卻不看他,不知是沒有打算看他,還是不敢面對他。
半晌,魏臨露出個淺笑,對蔣望胥恭敬道,“義父說得有理,來人......”
“魏臨!”
林青玉再忍不住翻身下馬車,三兩步擋在魏臨面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男人還在滔滔不絕的罵著,“魏臨,你是御前欽點的探花郎,卻甘愿做蔣望胥的走狗,你枉為人,你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林青玉終于看清魏臨的眼睛,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仿佛被掏去了所有的感情,冰冷、空洞。
下一刻,魏臨毫不猶豫地推開林青玉,冷厲地看著他,“本官做事,什么時候輪得到你插嘴。”
林青玉踉蹌兩步,只見魏臨一聲令下,護衛(wèi)瞬間抽出短刀,狠狠地扎進了男人的咽喉,鮮血登時噴灑出來,有些甚至濺到了魏臨墨色的衣袍上,而魏臨無動于衷地看著男人漸漸沒有了聲息。
林青玉驚恐地瞪大眼,看著站在人群中,站在天子腳下的魏臨,猶如殺人不眨眼的修羅,頃刻間就要了平民百姓的命。
耳周是百姓的驚叫聲,以及腳步紛亂聲。
若說之前,林青玉還能說服自己魏臨沒有變,可在此時,他卻生出了落荒而逃的想法,他連連退后兩步,在魏臨轉過身來看向他時,他更是駭然,直接撞到了蔣家的馬車上。
蔣望胥饒有興趣道,“魏臨,這莫不就是你所說的舊友吧?”
魏臨臉色森然,頷首,“回義父,正是�!�
林青玉只覺得后頸似被一匹窮兇極惡的狼給叼住,似乎隨時就會像男人一般被割開咽喉,他嚇得雙腿發(fā)軟,魏臨三兩步上前,把住他的腰,帶到了自己的懷中。
“義父說得對,背棄過我的人,我不該有憐憫之心,”
魏臨牢牢握著林青玉的腰,不讓林青玉有逃離的機會,“魏臨謹記義父教導�!�
蔣望胥露出甚是滿意的笑容,忽而喊原先站在馬車旁的一個面無表情的護衛(wèi)上前,道,“你武功雖高,但出門在外終歸要多加注意,這是蔣家家生子,自幼養(yǎng)在身邊,值得信賴,往后就由他護你周全�!�
魏臨頷首,“多謝義父�!�
說著,將林青玉三兩下推上馬車,林青玉渾身冰冷,已經聽不清魏臨和蔣望胥說了什么,整個人縮進了馬車的角落,等魏臨進來,關上車門,他更是怕得在抖。
魏臨坐定,見著躲在暗處瑟瑟發(fā)抖的林青玉,神色冷冽,“你怕我?”
林青玉嚇得六神無主,眼前的魏臨,好像是他認識的魏臨,又仿佛他從未結識過,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魏臨垂眸極輕地笑了笑,“覺得我真會把你千刀萬剮?”
林青玉血液逆流,牙齒都微微打顫起來。
魏臨黑曜石一般的眼鎖定林青玉,若不仔細瞧,絕分辨不出他眼中帶著的一絲期待,“還信我嗎?”
林青玉本該堅定不移地回答,可喉嚨黏在一起,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魏臨的眼晦敗下去,他伸出潔白的十指,攤開來看,半晌,慢慢攏起,淡淡道,“我早已不是從前的魏臨,這雙手,我都忘記沾了多少人血�!�
林青玉眼圈發(fā)熱,涌出淚來。
“青玉,”
魏臨握緊十指,自嘲一笑,“等見到圣醫(yī),你離開吧�!�
林青玉崩潰地捂住臉無聲大哭起來,他不懂為何魏臨會走到這一步,更不懂當年那個灼灼其華的少年郎怎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大奸臣,他想信魏臨,可滿眼都是方才大街上噴灑了一地的鮮血。
他寧愿從未再遇魏臨,至少這般,魏臨在他心中依舊是起司院受盡追捧的絕世才子。
魏臨緩緩閉上了眼,緊握的手背有青筋突起,想起男人臨死前的一句——你絕不會有好下場。
這些話他聽得太多,早已經麻木,也深知自己走的是一條死路,只是,能在路途中再見一眼林青玉,他死而無憾了。
第76章
作者有話說:魏啞巴:誰有不要的嘴借給我謝謝。
圣醫(yī)陳參住在一處極為隱蔽的竹林里,竹林深處蓋了一座竹屋,頗有世外高人隱居的意味。
林青玉和魏臨抵達竹屋時,只見屋外架了幾臺架子,架子上鋪滿了不知名的草藥,一個精神抖擻的灰衣瘦高男人趴在沸騰的藥罐前,正冥思苦想著什么,男人約莫四十出頭,臉上有歲月刻下的痕跡,但一雙眼卻很是有神,盯著藥罐一動不動。
圣醫(yī)陳參名聲在外,卻極少有人真正與他來往,今日一見,竟是如此的樸素,與大街上大多數中年男人并沒有不同。
林青玉內心欣喜,快步上前去,恭敬行禮,脆生生道,“晚輩林青玉,久仰前輩大名,不請自來,望前輩諒解晚輩的唐突之舉�!�
他把腦袋深深低下去,以表示自己的敬意,而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聽到陳參的回應,林青玉疑惑地抬了抬眼皮,陳參依舊癡迷地看著冒著煙的藥罐,仿佛沒有看見他這個人,沒有聽見他的話,他知道圣醫(yī)脾氣古怪,只得訕訕地直起身,想了想問,“前輩是在熬藥嗎?”
聽他說藥,陳參才給了一點反應,瞥了林青玉一眼,沒好氣說,“明知故問。”
林青玉熱臉貼冷屁股,也不惱,繼續(xù)拍馬屁道,“早聽聞前輩是煉藥高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話才說完,只見陳參眉頭一皺,似是氣極地吹熄了火,然后把藥渣一股腦倒到腳邊的竹簍,念叨著,“失敗了,又失敗了�!�
林青玉馬匹拍到馬腿上去,懊惱不已。
此時魏臨亦上前,直接說明來意,“圣醫(yī),此番前行,晚輩是有事相求,在下的好友兄長身患重疾,眾多大夫束手無策,只有圣醫(yī)能起死回生,晚輩懇請前輩走一趟,救我好友兄長于水火之中�!�
陳參聽聞,這才將目光落在魏臨和林青玉身上,他的眼神在魏臨臉上駐足一會兒,嗤笑道,“你們可知曉我有三不救?”
林青玉連忙說,“請前輩賜教�!�
“一不救窮兇惡極之人,二不救貪生怕死之輩,三不救罄竹難書大狗賊�!�
林青玉臉色驟變,陳參繼續(xù)說,“同樣的,與這三不救有關系的人,我絕不救治�!�
“前輩,”
林青玉急得額頭冒了一點薄汗,“晚輩兄長多年來行善積德,他命不該絕......”
陳參哼道,“與我何干?”
林青玉見他態(tài)度冷硬,顧不得太多,撲通一聲跪下來,重重給陳參磕頭,“前輩,醫(yī)者圣心,求前輩救我兄長�!�
“你愛跪就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