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屋子里安靜下來。
莊王側(cè)妃端起茶來喝,然后才抬起眼睛與瑯華對視,“聽說你才十歲,真是膽子不小�!�
瑯華不躲不避地讓莊王側(cè)妃打量,“如果再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并不是我膽子大,而是我們顧家已經(jīng)被逼入了絕境。”
旁邊少了一只耳朵的人不禁動容,顧家的確走入了絕境。
莊王側(cè)妃道:“所以你讓葉老夫人出面告訴太后……”說到這里她頓了頓,“你可知道,如果你欺瞞了太后,你會后悔還不如落在沈昌吉手中�!�
瑯華豁然笑了,“王妃,您說這些話是讓我后悔不應(yīng)該幫忙傳遞密信嗎?”
如果不傳遞密信顧家只要好好地做鄉(xiāng)紳,哪會有這樣的麻煩上身。
可如果密信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大齊面臨的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戰(zhàn)。
莊王側(cè)妃想到這里不由地嘆息,她在宮中見過那么多事,為國為民的人不一定會得到好下場,那些只是謀利的貪官卻能穩(wěn)居高位。就因為皇上拎不清這些事,太后不想插手朝政,可是事到跟前,又看不下去。
就像這次與西夏和談,看到了葉老夫人送來的密信,太后就動了心思,讓她來杭州查看實情,說白了就是不相信皇上,不信任皇城司。
因為西夏主動提起和談,這件事來得太蹊蹺了,如果西夏那么容易低頭,這些年也就不會與大齊戰(zhàn)事不斷。
然而,只有皇城司掌握著邊疆的那些消息和秘密,也只有皇城司能打聽到其中實情,皇城司說有就有,皇城司說沒有就沒有,如果真的有一個人能從邊疆打聽到消息,太后收攬了這個人,也等于有了自己的耳目。
最重要的是東平長公主。
東平長公主能不能平安地回到大齊,這讓太后最為關(guān)切。
但是太后也不是那么好見的。
不是誰說一句話都可以得到太后的庇護。
莊王側(cè)妃看了看那少了一只耳朵的老樂,又看了看瑯華,“告訴我吧,什么理由,你認為太后一定會相信你�!�
瑯華垂下眼睛,“舔犢之情�!�
“如果和談是假的,大齊和西夏交戰(zhàn),第一個陷入危險的就是東平長公主,太后一定不想看到這樣的情形。”
“就算東平長公主僥幸保住性命,大齊因此次和談?chuàng)p兵折將,付出如此的代價,恐怕日后再也不會有人重提迎東平長公主回齊之事。得到好處的西夏,也就更加明白東平長公主在大齊心中的分量,他們就會將東平長公主握得更緊,直到長公主身上再也榨不出任何的利益�!�
“所以,這是東平長公主歸齊最后的機會�!�
莊王側(cè)妃忍不住驚訝,顧瑯華,不過十幾歲的孩子,居然說出了和太后娘娘一樣的話。
東平長公主最后的機會。
太后對皇上說過,但是皇上并沒有明白太后的意思。
此時此刻,這個小姑娘卻說得清清楚楚。
……
樞銘細數(shù)著馬蹄落地的聲響,在馬背上一輩子,馬走多少步走了多遠,他閉著眼睛都能算出來。
馬車已經(jīng)出了杭州城。
路面越來越不平整,樞銘知道馬車一定是向偏僻的地方走去。
果然,馬車停下來,泔水桶的蓋子被打開,樞銘一眼看到了藍天白云,這方天空與賀蘭山外沒有什么不同。
他有些錯覺,仿佛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賀蘭山,已經(jīng)要與家人團聚。
樞銘伸出了手,利落地從泔水桶中跳出。
“大人,我們進入樹林,這樣官衙的人就更難以搜捕�!�
樞銘點了點頭,齊人都是傻瓜,他很快就會離開這個地方。
“走�!�
樞銘揮了揮手,先一步前行,幾個人快速地在樹林里穿梭,樹林里說不出的安靜,只能聽到頭頂鳥兒的鳴叫聲。
“等一等,”樞銘忽然瞇起了眼睛,他看到了不遠處的人影。
是齊人。
他下意識地去抽腰間的刀,可是那些人的臉孔,卻隱隱約約讓他有些熟悉。
樞銘有向前走了兩步,他終于看了清楚,沒錯,這是他帶來的西夏勇士,他們在劫韓璋軍糧時被齊人抓獲。
這些人被綁在樹上,就在不遠處等著他。
陷阱。
這是一個陷阱,樞銘豁然轉(zhuǎn)過身來,那些本來跟在他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下了腳步,紛紛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將他圍了起來。
林子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樞銘,你真的以為你還能回到西夏嗎?”
“你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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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身死
樞銘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他一早就認定了大齊不會隨隨便便殺了他,否則就不會遲遲不押送他進京,那些京官比地方官員還要膽小,只要他到了京城,京官就要給個說法出來,要么殺了他,要么放了他,對他不理不睬,就顯示出大齊朝廷的軟弱。
所以他才會見了信物就跟著那些人逃出來。
他輸了。
不管怎么說,他再一次輸了。
這次又是誰?將一切安排的如此周密,他竟然半點沒有察覺,就這樣主動地來送命。
“是誰?”樞銘狂吼著喊過去,“你們不是大齊朝廷中的人,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到底要做什么?”
“勝敗乃兵家常事,做了大齊的俘虜本該勸你歸降,”一個聲音淡淡地道,“但是你手里有太多齊人的血,你就只能死在這里,也讓西夏人知道,入侵我大齊會是什么下場�!�
通身雪白的駿馬被驅(qū)使上前,這樣的山林中,雖是崎嶇的小路卻仍舊腿蹄輕捷,顯得它是那么的威武,但是及不上跨在它背上的那個人。
他穿著深藍色的長袍,斑駁的樹影投在他的身上,仿佛化成蟠龍般的暗紋,順著他的肩膀蜿蜒而下,為他增添了幾分的威勢,那雙如同深潭般的眼睛,滿是絕傲的風(fēng)采,衣袖舒展。
那種氣勢,讓人覺得站在他面前是多么的脆弱。
樞銘耳邊仿佛響起隆隆戰(zhàn)鼓聲響,樞銘向后退去,終于退無可退。
到頭來,他樞銘就是個丟盔棄甲的敗軍之將。
“是你,”樞銘伸出手來指向馬上的裴杞堂,“是你抓住了我,就是你……”
“不可能,你明明被齊人殺死了,你明明死了……”
原來并沒有死。
是啊,這樣的人怎么肯隨隨便便地死去。
樞銘只覺得心窩一熱,一口熱血頓時噴了出來,“你是誰?”這樣將所有人都玩弄在手心里,他們殺了朝廷里的人,又將他弄出大牢,顯然并不聽從皇命。
“你這樣為所欲為,就不怕被大齊的朝廷追捕�!睒秀懙蓤A了眼睛,再厲害的人都要聽命于皇帝。
裴杞堂微微一笑,抽出了身邊的劍,隨手一擲劍尖插進了土中,緊接著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樞銘,“只有一次機會,你能沖出去就能活命,否則,只能再被我抓一次�!�
周圍響起了笑聲。
樞銘心如刀絞,西夏的勇士,從來沒有受過如此的侮辱。
裴杞堂輕輕扯動了韁繩,白色的駿馬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將后背對向了樞銘。
如此的狂妄,是在告訴樞銘,即便不去看,樞銘也會敗在他手中,而他的手心里只是握著一把短匕,那匕首在陽光中發(fā)著粲然的光,昭示著他的雄心萬丈。
樞銘再一次覺得心窩滾燙,嘴里又涌出一口熱血。樞銘就像傷痕累累的困獸,終于失去了所有的斗志,那柄劍在揮舞的笨拙無比,很快就被兩個普通的護衛(wèi)封住了所有的攻勢。
大勢已去。
樞銘紅著眼睛,嘶吼著,“我不明白�!睘槭裁创簖R會這樣不同,一會兒衰如螻蟻,一會兒有強如猛獸,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大齊。
終于裴杞堂又回過頭來,他望著遠方天邊的云朵,淡淡含笑,“因為這里,我說了算�!�
樞銘愣在那里,一柄劍已經(jīng)刺入了他的胸膛,終于他的鮮血涌出來,灑在了大齊的土地上。
裴杞堂揮揮手,張同也扯下了臉上蒙著的黑布,踢了一腳樞銘的尸體,“在揚州時還威風(fēng)凜凜,沒想到時隔一年竟然變成這個模樣�!�
一個人只要沒有了信心,沒有了斗志,就必然會一敗涂地。
裴杞堂道:“將他處理干凈�!�
張同笑道:“你放心,定然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裴杞堂看向綁在樹上的那些西夏人,“這些人也不能活,不過要讓沈昌吉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殺。”
張同點點頭,“明白,這些人被關(guān)了這么久,現(xiàn)在又被圍攻,自然會想方設(shè)法地逃出去,而且這些人吃了毒藥,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毒發(fā)而死,沈昌吉只會認為這些人是留下阻攔皇城司的死士,人死如燈滅,即便沈昌吉有所猜疑……也找不到任何的憑據(jù)。”
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足夠沈昌吉玩的了。
裴杞堂點點頭,裴錢立即上前道:“公子該走了,早走一步總是好的,免得遇到了沈昌吉……再說了,您的傷還沒有好,如果那位顧大小姐知道了,定然要發(fā)脾氣�!�
裴杞堂眼前浮起瑯華的模樣。
她給他敷藥治傷的時候總是板起臉來,嫌棄他不夠聽話,傷口才會好的那么慢。
他就喜歡看她那般的模樣,那么的自信,那么的從容。
他強忍著才沒有去哄她。
她現(xiàn)在做什么呢?心情有沒有舒暢一些。
裴杞堂吩咐裴錢,“跟張同說一聲,讓他陪著沈昌吉好好玩一玩�!�
張同換下衣服,就成了地方布防上的副將,很快就會跟著皇城司一起去抓捕樞銘,只要張同多發(fā)現(xiàn)些線索,沈昌吉就要奔忙不停。
沈昌吉的好日子到來了。
……
沈昌吉命謝長安帶著人追捕樞銘,很快整個江浙都知道了西夏人逃走的消息。樞銘能找回來則罷,找不回來,沈大人恐怕要在江浙跌個大跟頭。
許多官員都習(xí)慣了見風(fēng)使舵,于是閔懷去壽州要求重審顧世寧的案子時,壽州知府不敢怠慢,立即將案卷全都拿了出來。
最終是壽州的一個隸員上前頂罪,承認了他將青白鹽和西夏劍放進顧家貨物中,只是因為知曉顧家是士紳大戶,想要敲詐些銀錢,誰知道正好遇到了皇城司在搜查西夏奸細,顧世寧才會被當(dāng)成奸細問斬。
顧世寧在大牢里被皇城司動用了私刑,被抬回來時已經(jīng)遍體鱗傷,顧四太太立即哭出聲。
顧世寧安慰著眾人,“都是皮外傷,很快就能好起來�!�
胡仲骨前來給顧世寧醫(yī)治,瑯華拉著霖哥一直守在外面,等到顧世寧醒過來,霖哥立即撲進了顧世寧懷里。
顧世寧輕輕地拍著霖哥,“好了,父親已經(jīng)好了。”
瑯華坐在錦杌上,好不容易才將眼淚吞了進去,著看顧世寧,“四叔,你受苦了�!�
顧世寧仍舊有些擔(dān)憂,“那沈昌吉……”
瑯華搖了搖頭,“您放心,沈昌吉不會來了,至少在江浙他是絕對不會來了�!�
現(xiàn)在她要趁著這個機會,再向前走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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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沈昌吉帶著人仔細地查看,從大牢到城外,車轍痕跡很清楚,那輛泔水車他們也找到了,里面的確藏過人,車上有清楚的腳印,從痕跡上來看是屬于樞銘的,能看到樞銘從車中逃了出來。
然后這些散亂的腳印就像山林中而去。
這符合所有逃犯的心理,他們覺得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容易藏身。
線索在這里是完整的。
種種跡象表明,就是西夏人劫獄營救了樞銘。如果西夏真的早就定好了計劃劫獄,為什么又要與大齊和談?
“大人,那些西夏人都死了�!毕聦偾皝矸A告。
沈昌吉眼睛里頓時迸射出殺機,“不是說了要留活口審問嗎?”
“那些人都服用了毒藥,我們用了解毒的藥丸,卻……沒有效用……”下屬低下頭,“而且衙門里那些來幫忙的人沒有章法,說好了四面一起攻上山,結(jié)果……有一隊人馬遲了,沒有將那些人困住,現(xiàn)在也不見那樞銘的蹤跡�!�
最終還是讓樞銘逃了。
旁邊的謝長安頓時黑了臉,“這也不怪他們,我們府衙里的好手都在守監(jiān)牢,你也知道監(jiān)牢里都是才收的土匪和流寇,我好不容易湊到這些人來幫忙……那樞銘都能從大牢里逃走,現(xiàn)在到了城外,想要抓他自然更是不容易�!�
謝長安一下子將責(zé)任推開,他們只是來幫忙的,丟了樞銘是皇城司的責(zé)任。
謝長安說到這里微微一頓,“沈大人,您可能不知道,顧家還在告您假公濟私呢,狀紙已經(jīng)遞到了閔懷和裴思通那里,壽州那邊也將案子推到了杭州,杭州府衙必然要受理,您說這件事可如何是好?”
沈昌吉瞇起了眼睛。
謝長安這種人竟然也敢威脅起他來,他已經(jīng)讓隸卒去頂罪,閔懷不會查到真憑實據(jù),但是免不了要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
顧家是動不得了。
現(xiàn)在他擔(dān)憂那個西夏的察子落到了太后手里,會做什么用處,顧家會不會因此雞犬升天。
沈家和顧家從前朝斗到今朝,難不成沈家還會輸在顧家手上?
……
胡仲骨在看老樂耳朵上的傷。
是凍壞了又被硬生生的撕裂,通常面對這樣的傷口,郎中能做的也只是清創(chuàng)縫合,胡仲骨搖了搖頭,“我只能是將傷口做些清理,讓它不會繼續(xù)爛下去,傷口愈合之后,不會留下太難看的傷痕,也不會影響你聽聲音�!�
老樂不停地點頭,“這樣就夠了�!币呀�(jīng)很好了,不但保住了性命,還能將消息傳給顧家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這里喝上一杯熱水。
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
暖暖的水流淌進他的身體里,是如此的舒服。
老樂嘴角邊忍不住流淌出舒坦的笑容。
胡仲骨看到堅強的老樂不禁嘆氣,“回回醫(yī)書上寫過續(xù)耳之術(shù),不過也是在耳朵被撕裂之后縫補,你這樣已經(jīng)缺少了一大部分……想要恢復(fù)原狀是不可能的。”
老樂低下頭笑,“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將腿治好,這樣才能在一個月之內(nèi)趕回去�!�
胡仲骨胡子一翹,“你這腿沒什么大不了的,我當(dāng)然能治好�!�
老樂拍拍胡仲骨的肩膀,“那就多謝你了。”
莊王側(cè)妃仔細地看著屋子里的人。
那個從皇城司手中逃脫的察子,臉上沒有半點的緊張和害怕,端正地坐在那里喝一杯熱水,仿佛這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顧大小姐站在胡仲骨身邊,將藥箱里的物件兒遞到胡仲骨手中。兩個人十分有默契地配合著。
她在京城只是聽說鄉(xiāng)紳和百姓幫助朝廷一起抗擊反賊,江浙的郎中幫著衛(wèi)所沿途治療傷兵,但是她也以為這些百姓做的事不過就是錦上添花而已。
關(guān)于顧家的那些傳言,也都是夸大其詞,如今親眼所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所想,太過理所當(dāng)然。
顧家如果能與皇城司周旋,自然也就能夠幫助韓璋加固城墻,勸說苦行僧運送軍糧,顧家果然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