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蓋烏斯:“——所以人類不斷地慘敗�!�
姜見明:“所以人類無數(shù)次站起�!�
蓋烏斯:“虛偽而蠢笨�!�
姜見明:“笨拙但不肯停止前行�!�
蓋烏斯:“無論多么自認高尚的道德,都將被殘酷的獸性吞沒;無論多么看似安穩(wěn)的盛世,都有迎來覆滅的一日�!�
姜見明:“每當(dāng)進入黑暗的時代,就必會出現(xiàn)屬于它的變革者;每當(dāng)混亂的戰(zhàn)火燒起,就必會迎來屬于它的終結(jié)者�!�
蓋烏斯:“無論這個文明發(fā)展到怎樣的高度,想要破壞它都將輕而易舉,因為人類的社會逆著宇宙規(guī)則而生長,正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姜見明:“從野獸,到原始社會,再到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直到舊藍母星時代末期步入追求平等與共榮的時代……人類逆著宇宙規(guī)則,舉步維艱地、卻也確實地構(gòu)建出了自己的文明�!�
“這樣的一個種族�!�
蓋烏斯道,“不可笑嗎?”
“這樣的一個種族�!�
姜見明道,“不勇敢嗎?”
……
臺上,聲音消散。
臺下,烏泱泱的晶體教眾們迎來了又一次尖叫沸騰。
年輕的格哈德.勞倫雙膝跪地,滿面死灰。
而白袍蓋烏斯緩緩走下高臺,來到勞倫面前,含笑將右手指尖虛放在了貴公子的頭頂:“現(xiàn)狀正是證明�!�
“黑波輻射的降臨,在幾年之內(nèi)就讓人類塑造了幾千年的道德規(guī)則毀于一旦,難道還不足以體現(xiàn)這個族群的可笑之處嗎?”
“人類這個物種來到了應(yīng)該滅亡的時候。我迷茫的孩子,請千萬不要抗拒它。”
“因為在這個宇宙中,萬物的終焉都是死亡、毀滅與混亂……這才是真理與終極�!�
“……”
不知從哪一句話起,勞倫埋下了猶帶淚痕的臉,他失魂落魄地將額頭往地上撞了兩下。
“是的,”他喃喃,“或許您說的是對的,但是……我依然……不,或許您說的是對的�!�
……
野區(qū)的荒蕪山坡上,夜風(fēng)更冷了。
姜見明隱忍地蹙起眉,掩唇低咳起來,身體似乎就要往下滑。
萊安這才回神,連忙攬住,“亞斯蘭?”
這時,小怪物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后已被冷汗浸濕。剛剛那些話,幾乎顛覆了他的觀念。
再低頭一看,萊安眼角陰沉地跳了跳。這人剛剛捂嘴的手指上又見了血。
他忍不住暗想:如果真的有一個人類文明的終極形態(tài)……不,只需要殘人類能夠與新人類得到同等尊重。
像亞斯蘭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淪落成這樣?
“沒事,聽我說完……”
姜見明卻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縱使現(xiàn)在文明倒退,但底蘊還在,重構(gòu)盛世或許只需要一點未滅的火種。”
說著,他望向身旁的俊美少年,容色虛弱,眼底卻有光,“殿下,你想不想試著……成為一個比怪物更怪物的人類,去對抗整個宇宙?”
翠綠色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搖動了一下。
萊安:“這是你想做的?”
姜見明悵然嘆道:“是,自從我的母親去世后,每當(dāng)我看著這片黑暗的星空,總能感到某種想要反抗的憤怒……但我沒有力量,并且即將死去�!�
“但殿下,你是不同的�!�
“你出身的高度,天生的力量,甚至我從你的性格里看到的某些特質(zhì),都可以支撐你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情�!�
姜見明側(cè)過臉,他神色清明地正視著面前的小皇子:“接下來的話,完全出自我的私心�!�
兩人的臉靠得很近。風(fēng)從中穿過時,將兩份吐息交纏在一起。
“我希望你……”
姜見明拉過萊安的右手,用自己沾血的手指,在少年的手心上輕輕一劃,“點燃火種�!�
就這樣留下一道血痕。
像擦亮的火柴,竄起的星焰。
萊安的呼吸顫了顫。
“如果你真的想要毀滅什么,我希望你可以燒毀這個殘暴的帝國,也燒毀這段文明枯竭的歲月�!�
“毀滅之后呢?”萊安忽然打斷,“誰來建立新的秩序?”
他沒給姜見明回答的時間,固執(zhí)地咬著字音,“反正我不會�!�
姜見明無奈:“你日后會學(xué)會的�!�
“誰來教我?我不喜歡聽話。”
萊安直直地望著他:“如果會有藥研發(fā)出來呢?”
少年的話語顯然有些跳脫,姜見明怔了一下。
“藥?”
“治療晶亂的藥�!�
萊安:“如果有,你可以活下去嗎?”
“我……活下去?”
“不錯。”
少年忽然站起,白金卷發(fā)在風(fēng)中流瀉,“怎么樣?如果你答應(yīng)的話,我也答應(yīng)你�!�
他冷面橫眉,將帶血的右掌伸出,在殘人類的吃驚的目光下……緩緩收攏成拳。
“我毀滅這個圣人類帝國�!�
“你活下去,追隨我,親眼看我如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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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211章——《說話的藝術(shù)》
蓋烏斯:屢戰(zhàn)屢敗。
姜見明:屢敗屢戰(zhàn)。
第212章
點燃枯槁歲月(5)
“——所以你答應(yīng)他了��?”
等林歌知道那晚的前因后果時,已經(jīng)是幾天之后了。
少女用看瘋子的目光瞪著姜見明,氣極反笑:“你病得腦子進水了嗎,真相信那個小混蛋能給你帶藥回來��?”
“從黑波輻射降臨到現(xiàn)在多少年了?幾百年!從沒聽說過有什么藥能治晶亂,他說在研發(fā),研發(fā)出來的是個屁你也敢吃嗎,萬一人家拿你當(dāng)試藥的小白鼠呢��?”
“你還說他是皇宮里的皇子殿下……哦,一個皇子跟我們這種下賤人呆了十天半個月,他就在乎你想給你治病了?怎么不直接說他愛上你了呢!”
“……別激動�!�
姜見明披著被子坐在床角,悠悠道,“再怎么樣,總不會比現(xiàn)在糟到哪里去的,我不吃虧�!�
這時萊安已經(jīng)走了。他們的小破屋恢復(fù)了往日的模樣。姜見明回想那個孩子,只覺得像是一陣風(fēng)或是一把火,來去都是那么突兀耀眼。
事實上,他并不認為自己真能等到所謂的藥,林歌說的種種不現(xiàn)實因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
他自知自己這個人,運氣是真的有些差。
真有這種好事,八成落不到他頭上。
林歌還在跳腳,唾沫亂飛:“還有,你居然敢煽動那個家伙去謀——”她瞧瞧破爛窗戶,壓低了嗓音,“謀反!”
她把雙手捏成爪,像是在講鬼故事:“如果他真的干了,天知道哪個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就有帝國兵把你抓過去,安上個謀反罪名,喀嚓!”
“……或者拿去威脅那個小混蛋,讓他束手就擒,你就和他一起喀嚓喀嚓!”
姜見明贊嘆:“林歌,你這兩年真的學(xué)了不少�!�
能想到這種政斗背后的危險性,還會用“月黑風(fēng)高”來形容晚上。
林歌:“?”
姜見明不再逗小姑娘了,他咳了兩聲,盯著眼前豁了口的破碗。里面盛著清水,倒映出自己的臉。
……其實是有點后悔的。
臨別前,萊安問他:“你能等我多久?”
姜見明認真地想了想,赫爾加患病八年,熬到油盡燈枯后舉槍自盡。而他也已經(jīng)有五年,因為幼時艱苦流離,身體底子還不好,大概是比不過他媽媽。
“……我再努力一年吧�!�
萊安就欣然點頭了,還鄭重地承諾,重逢時會送他更好吃的蘋果。
姜見明聽了暗想,還真是個小孩子啊,一言一行都這么純粹。張口就說要毀滅人類,對誰有點好感又想要他活。至于推翻帝國這么驚天的事,好像反而成了附帶的了。
那天晚上疼昏頭了,他為了自己隱秘的野心,把這么個孩子拐上未知的路,實在是不應(yīng)該。
但答應(yīng)都答應(yīng)了。
姜見明暗想,總之再熬一年吧。
=
灰鸮實驗室。
這是奧丁二世第一次踏入這個神秘的科研基地。
頭戴高冕的皇帝不發(fā)一言,臉色陰沉地跟隨在實驗室的最高負責(zé)人身后。直到行至盡頭,親眼看到合金玻璃后的景象,安德魯.奧丁的那對眉頭才緩緩松開。
“很好。”
皇帝咧了咧嘴,殘忍的快意涌上心頭,替代了之前的忌憚與焦躁。
“朕能夠看得出來,實驗室的工作進行得很認真。說吧,你們渴望什么嘉獎?”
……隔著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一架裝配了無數(shù)精密儀器的多功能試驗臺。兩臺巨型輻射燈正不間斷地對中央進行照射,旁邊懸著大小粗細不一的注射針頭、機械爪、手術(shù)刀片等等,看得人眼花繚亂。
試驗臺中央,一具畸形的軀體被鐵環(huán)緊緊地扣住。
它已經(jīng)失去了人類的樣子,血肉間不停地鼓起囊腫似的小團塊,破裂時噴濺出大股惡臭的血,落到地上的血又在幾秒內(nèi)結(jié)出晶簇,就像憑空凝成了冰一般。
沒有人會想到,這具形態(tài)可怖的血肉之軀,在幾天前還是一位容貌俊美的少年。
就像灰鸮實驗室此前也絕不會料想到,那個揚言要帶著全人類進地獄的小怪物居然沒死,還堂堂正正地回來了。
歸來的凱奧斯殿下依舊是桀驁眉眼,他笑著說,如果能在一年之內(nèi)開發(fā)出確實有效的晶粒子鎮(zhèn)定劑,自己愿意配合實驗。
消息傳到皇帝那里,奧丁二世暴跳如雷——此前小怪物的星艦自燃后斷線失蹤,據(jù)說皇帝當(dāng)場發(fā)瘋,一晚上砸碎了上百個珠寶珍器。
現(xiàn)在人回來了,皇帝又瘋一次,這次砸碎了兩百個。
帝國甚至人類的未來,竟然懸于這人造小孩兒的一念之間,任他拿來捏去……恥辱,絕對是莫大的恥辱!
安德魯當(dāng)即令人調(diào)查,然而那艘小型星艦上的定位裝置和內(nèi)置監(jiān)控等早就在墜毀的半途被破壞了,根本無從查起。
就連小怪物的回歸,也帶了很強的反偵察意識。似乎是憑空出現(xiàn)在某個城區(qū),完全追蹤不到行程,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教過的。
這兩天,皇帝輾轉(zhuǎn)難眠。直到今日來到實驗室,親眼目睹凱奧斯的慘狀,心里才算踏實了些。
或許只是這家伙死到臨頭又怕了……誰不怕死呢?
無論如何,現(xiàn)在人在帝國的掌控中了,接下來還不是任自己如何折磨?
“陛下,灰鸮實驗室對帝國持有無上忠誠�!�
弗拉基米爾深深地埋下頭:“我們不需要賞賜,只求可以日夜獻身科學(xué),將實驗繼續(xù)下去,以報效敬愛的陛下與帝國。”
安德魯用鼻子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他用下巴示意里頭那個不成人形的實驗體,“……實驗自然可以繼續(xù),但鎮(zhèn)定劑一旦制作出來,立刻處死它。朕要親眼見這個怪物斷氣�!�
弗拉基米爾抬起臉,用混濁的藍色眼珠子謹慎地望向皇帝:“陛下,斗膽回稟我敬愛的陛下……”
“我們當(dāng)下研發(fā)的鎮(zhèn)定劑,對晶亂只有抑制作用,無法徹底根治,后續(xù)效用也需要觀察。凱奧斯是人類所擁有的唯一實驗體,我替他懇求陛下的寬恕。”
“怎么,”安德魯?shù)哪樕⒖套兊脴O為暴戾,紅色的眉毛抽動,“留著這種怪物,難道灰鸮實驗室可以控制得了他嗎��?”
“一旦這個小雜種威脅到帝國的穩(wěn)定,灰鸮實驗室該當(dāng)什么罪!?朕把你們一個個剝皮抽筋,都抵不過此刻犯下的滔天錯誤——”
“陛下息怒!”弗拉基米爾猛地跪地,低下的臉孔卻閃過幾絲凄苦。
……奧丁一世駕崩后,他幾乎是世上唯一知曉晶粒子種族殖民真相的人了。
早已年邁蒼老的最高負責(zé)人清楚地知道,現(xiàn)在人類所面臨的根本不是幾場晶亂潮的問題,更不是研發(fā)出了抑制藥就能萬事大吉。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從種族存亡的角度來看,凱奧斯的重要性,一百個奧丁二世也抵不上。
可惜安德魯與其父之間的差距太大。奧丁一世心里也明白,臨死前曾經(jīng)囑咐過灰鸮實驗室,不要將真相透露給二世。
這是擔(dān)心二世承受不住壓力,破罐子破摔,把全人類一起糟蹋了。
所以現(xiàn)在,弗拉基米爾有苦說不出,只能盡力爭�。骸笆聦嵣�,我正要向您稟報……聽說陛下將要駕臨,凱奧斯在接受這次的實驗之前,已向帝國提出了他的請求�!�
“哦,是什么?”
“他希望得到某個星城做封地,如果陛下開恩,他愿意離開永樂園,從此不再以皇室身份干擾政務(wù)。”
“癡心妄想!他要哪里,艾爾伯恩嗎?紫絲綢嗎?還是伊甸、瓦森……”
“……是藍母星�!�
安德魯睜大眼睛:“什么?”
弗拉基米爾重復(fù)道:“他希望得到藍母星,陛下。您知道,這個星球雖是人類的母星,但此刻已經(jīng)蕭條了太多,無論是資源還是……”
“哼!誰不知道藍母星早已被掏空了?”
安德魯猛地打斷,目露陰鷙之色:“可朕倒是很好奇,小雜種憑什么會要這么一個垃圾星城?”
……不得不說,人總是能被逼出幾分急智的。
此刻看著皇帝狐疑而忌憚的臉色,弗拉基米爾忽然靈光一閃。
“噢,陛下。那其實是因為……他愛上了一個情人�!�
最高負責(zé)人瞇起眼,將語調(diào)放得輕緩:“是個身患晶亂的殘人類。”
——這當(dāng)然是瞎扯淡。
弗拉基米爾無奈地暗想,那小怪物可是他看著長大的,狂傲叛逆不服管束到了極點,又對人類有著仇恨,怎么可能愛上什么人?
就算愛上,又怎么可能會愛一個殘人類,一個卑賤的弱者?
但這種爛俗而狗血的情節(jié),反而是此刻打消皇帝疑心的最佳選項。
果然,安德魯先是反應(yīng)了兩秒,隨后捧腹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你說什么,小雜種愛上了殘人類,殘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