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可這人顯然并不認(rèn)識她,他?聞言一笑,溫和道,“姑娘認(rèn)錯人了?”
夭枝瞬間被問住,一時疑惑至極。
他?見她未開口?說話,俯身扶倒在地上痛吟的張子即,“子即兄,你可還能撐住?”
張子即捂著手疼得冷汗直冒,勉強(qiáng)站起來,“還好你來了,倘若今日不是你,我?必然沒命了�!�
“這是怎么?回?事?”夭枝看著他?開口?問,視線落在他?手中的刀上。
張子即見她看著他?手中的刀子,明白這位姑娘是誤會了,“姑娘莫要誤會,我?是遭到歹人報復(fù),正巧遇到我?朋友在此,與我?一道驅(qū)散了惡人,他?這匕首是從歹人手中奪回?來的,是歹人受了傷,并非是我?�!�
這般她明白了,可……可命簿中并沒有多一個人出來相救,只是有一商隊(duì)路過,嚇退了那些人,這才救了張子即的性命。
且這人和宋聽檐一模一樣,不,應(yīng)該說和往日凡間的他?一樣,皆是眉眼?溫潤,并不疏離難近。
她看向他?,這分明就是他?,雖溫和許多,但哪還有人生得與他?一模一樣的?
難不成他?又要下凡歷劫?
不可能,他?即便要下凡歷劫,也應(yīng)當(dāng)是從出生時起,斷沒有無端端便在凡間憑空出來的,那是會擾亂命數(shù)的,所以這絕對不可能。
況且,他?已經(jīng)歷完劫,又怎么?會再下來?
那人扶著張子即在一旁茶棚坐下,茶棚老板見這般情形也是嚇得不輕,不過還是轉(zhuǎn)身拿了藥箱來。
他?上前接過,溫和有禮,行止有度,“多謝掌柜,可否倒一些熱水�!�
“好好好,客官稍等,我?去打水來。”掌柜忙去打水。
他?謝過之后,打來藥箱,拿了木棒取膏藥,在布上慢慢抹勻,這般安靜無聲,舉止有度,賞心悅目。
夭枝看了他?許久,他?也未言,只是任她看著。
她實(shí)在有些昏了頭,這般看下去竟覺又看見了簿辭,她只覺自?己?生了幻覺,看向坐著冒冷汗的張子即,“你怎認(rèn)識他?的,他?從何處來?”
張子即聞言微微疑惑,看了一眼?身旁人,那人也停下動作?,看了過來。
二人顯然都奇怪為什么?人就在面前,她卻不問本人。
不過,張子即還是如實(shí)開口?,“姑娘,這是我?的好友,t?與我?乃是同窗�!�
那人亦看向她,似覺生趣,微微笑起,“姑娘莫要擔(dān)心,我?并非歹人,在下家住童村巷,如今尚在溫書,準(zhǔn)備鄉(xiāng)試。”
夭枝微微一頓,有些恍惚,難道這世上,真的有生得一模一樣的人?
便是真的有,言行也會這般像嗎,比他?自?己?還像?
他?衣衫清簡,不復(fù)往日衣著,卻不減半分風(fēng)度氣派。
她隨著他?將張子即送回?家中,張子即因?yàn)殄e過鄉(xiāng)試紅了眼?眶,他?開口?安慰,“子即兄不必介懷,不過是科考,以你之能,又豈用擔(dān)心,如今科舉嚴(yán)明,有才之士自?不會被埋沒�!�
他?這般一說,倒叫張子即平和了許多,亦沒有再萎靡不振,連連開口?道謝。
張子即看向夭枝,“萍水相逢,承蒙姑娘心善,一路相送,我?家徒四壁也沒有什么?東西能報答姑娘,著實(shí)慚愧�!�
夭枝還在恍惚之間,她直勾勾看著這人,一眼?不錯的。
她想從細(xì)節(jié)中觀察出有何不同。
可是此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像極了他?。
若不是宋聽檐那日是在她懷里斷的氣,若不是他?已經(jīng)歷劫回?到九重天?,她都要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他?們?二人還在京都。
他?似乎感覺到她一直看著,微微垂眼?輕咳一聲,才慢慢抬眼?看來,似在提醒她。
張子即見狀也不意外,畢竟淮之容色惑人,不笑都招姑娘家喜歡,更別提這般一笑。
夭枝這才反應(yīng)過來,張子即在叫自?己?,才將視線從他?臉上收回?來,看向張子即,“公子不必客氣,我?想任何人遇到這種?事都不會置之不理,公子好好養(yǎng)傷便是報答�!�
夭枝別過張子即,跟著此人一道出來。
他?走出幾步,見她依舊跟著,便停下腳步看向,溫和開口?,“姑娘何故跟著我??”
她再忍不住,急聲開口?問,“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幾口?人,又是何處而?來,住在哪里?”
他?若是憑空出現(xiàn)?,必然是沒有確切住處及身份的。
他?聞言笑起,顯然習(xí)以為常女兒家沖上來便問名字,并未覺得冒失,而?是開口?,溫和有禮一一作?答,“在下名喚宋淮之,自?幼家中遇禍,只余我?孤身一人長大,是邊州人士,從邊州而?來已有三?年,如今住在童村巷,是鎮(zhèn)上的教書先生。”
夭枝錯愕幾許,這么?說來,他?就是凡間人……
“你也姓宋……?”
他?自?是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問,只是不相熟,便也不多問,只道,“姑娘為何一直看著我??”他?對上她的視線,伸手摸上自?己?的臉,溫潤雅致,端方君子,“可是我?臉上有什么??”
夭枝微微眨了眨眼?,只覺眼?中冒了濕意,她連忙收回?視線,聲音竟有些不穩(wěn),“只是……只是覺得你很像我?認(rèn)識的一個故人�!�
他?輕輕哦了一聲,慢聲道,“如此嗎,竟有人長得像我??
不知他?是姑娘什么?人?”
他?這樣問,就好像一切都沒有變,他?們?還像往昔一般說笑。
她鼻間一股酸澀,眼?眶瞬間濕潤,“是我?許久不見的好友�!�
宋淮之聞言微微笑起,“原是朋友,有姑娘這樣仗義的人做朋友一定是件幸事�!�
夭枝忽然不知該說什么?。
她眼?睫猛然一眨,連呼吸都亂了,她匆忙抬眼?看了他?一眼?,根本無法平靜心緒。
她當(dāng)即轉(zhuǎn)身,匆忙扔下了一句話,“我?……我?還有事,先走了,公子自?便�!�
…
她匆忙回?了九重天?上,竟不知為何就趕回?來了。
她只是想確定一件事,她當(dāng)即快步往前去,到了殿外,卻發(fā)現(xiàn)?這處異常冷清。
夭枝本打算直接進(jìn)殿去,卻碰上了靈鶴,他?見她亦是疑惑,“仙子怎么?回?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往里走,“我?有事,回?來問問師父�!�
靈鶴聞言微微皺眉,上前攔道,“仙子,殿下修行關(guān)?頭,不可有人打擾�!�
若是往日,她必然不會再進(jìn),可是今日,她一定要進(jìn)去。
“我?問完就走�!彼f著推開他?攔住的手,徑直往里面走去。
靈鶴見攔不住,便也跟了上來。
如今天?色漸沉,便顯得此處越發(fā)孤寂,竟然還覺得冷,往日有他?在,仙力自?運(yùn)行此處,連水中都是溫?zé)岬摹?br />
她不解,“怎這般安靜?”
靈鶴自?開口?回?道,“殿下喜靜。”
夭枝問得自?不是這個,可是感覺不太?對。
只感覺一事不好言說,她便已不再開口?問。
夭枝上前,到了殿門廊下,在門外站了片刻,才獨(dú)自?推門進(jìn)去。
殿中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在,也沒有光亮,只有外頭月光籠罩而?下。
夭枝進(jìn)去以后,殿內(nèi)竟比殿外還要安靜,那玉石地面都透出一絲寒意,走在其中都不自?覺感覺到了冷意。
地上流云雖依舊緩慢,可卻是沒有方向地起伏流動。
夭枝一步步進(jìn)去,便看見宋聽檐站在不遠(yuǎn)處的窗旁,看著窗外月色。
他?烏發(fā)未束,竟是難得披散下來,只穿一身單薄衣衫。
夭枝再往下看去,他?竟是赤足站在地上,長身玉立雖不減清冷玉姿,卻是難得狼狽。
她在九重天?以來這么?久,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衣履未正。
夭枝見他?真的在,一時說不出心中感受,原來天?下真有這么?像他?的人。
她不自?覺壓低腳步聲,走進(jìn)幾步,微微啟唇,半響才輕聲開口?,“師父�!�
宋聽檐似乎不意外她回?來,聞聲側(cè)首看來,容色依舊清雋惑人,眼?中卻是她看不懂的復(fù)雜,竟像是在凡間她要?dú)⑺?時,那復(fù)雜之感。
他?看著她一言未發(fā),亦不問她怎么?突然回?來。
夭枝等了許久,終是開口?,“師父,你怎么?了,為何不著鞋履?”
宋聽檐聞言未開口?,終是開了口?,“怎么?回?來了?”
夭枝微微一頓,沒將這古怪之事告知,她看向他?,心緒頗亂,“我?需得下凡辦差,恐有幾十日才回?來,特地回?來告知師父�!�
宋聽檐赤足走回?,長袖衣擺垂地,流云拂過無痕,只淡道了一聲,“好�!�
夭枝見他?這般,自?是送客的意思,畢竟往日他?從不許自?己?進(jìn)他?寢殿,修行時,亦是指尖都未有觸碰,行止永遠(yuǎn)有度,更不可能讓她看見他?這般衣冠不整的樣子。
她再呆下去,確實(shí)于禮不合。
她當(dāng)即垂眼?不再看,“師父,弟子告退�!�
宋聽檐嗯了一聲,殿中無聲。
夭枝看著地上流云漸漸平穩(wěn),緩緩聚起,慢慢流動,才放下心來。
他?如此只怕是修行所致,他?所修道法難如登天?,不是她能參透,自?也不好耽誤。
她安靜無聲退了出去。
只留殿中一片寂靜寒涼。
第099章
第15章
夭枝出來之后,
依舊困惑,他既在天界未下凡,那必然不是一個人。
既不是他,
那怎會有?這般一模一樣的?人,
這言行舉止都一樣,叫她如何不疑惑?
她走出宮殿,
卻還是覺得寒涼,不由轉(zhuǎn)頭看了眼緊閉的?殿門,這一片天皆有?他仙力運(yùn)行其中,
往日?皆是溫和渾厚,
如今卻感覺到寒涼,著實(shí)讓人不安。
方才瞧著似在與本心對抗。
他如今最?后一重大關(guān),
著實(shí)危險,
莫不會修岔了罷?
不過他心如此靜,
從?來無波瀾,
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如此。
她有?些不放心,轉(zhuǎn)頭看著守在殿外的?靈鶴,
“我這些時?日?皆在凡間辦差,
倘若他有?什么事,
仙人請務(wù)必告知我�!�
“仙子放心,我自會守著。”靈鶴聞言頷首。
夭枝最?后看了一眼仙殿,駕云而?下,去?了地府。
司命殿那處的?命簿,
同為仙官自有?規(guī)矩不能查閱,能查線索的?便只能是地府人戶簿。
地府是不允許隨意進(jìn)入的?,
免得生亂,只是她如今總要弄清楚些。
走過荒蕪寂寥的?黃泉路,
一路上荒無人煙。
等?到了路盡頭,鬼差攔路,她還未開?口煩請通融,下一刻,鬼差便看到她腰間掛著的?小魚玉雕。
他們相視一眼,便有?人進(jìn)去?通傳,片刻功夫,一人頭戴軟翅紗帽,執(zhí)筆而?來,“仙子里頭請。”
夭枝有?些意外,她本以為要費(fèi)些唇舌才能進(jìn)這般秘密單位,卻不想還未開?口說話便進(jìn)來了。
她一時?疑惑,“我未說明?來意,為何容我進(jìn)來?”
判官看了一眼,她腰帶上掛著的?小魚玉雕,“殿下弟子早已久仰大名,來訪豈能拒之?”
夭枝聞言這才明?白過來,果然她抱了條好粗的?大腿,難怪掌門成日?吹來吹去?。
“有?勞大人,我此行是為查一個人�!�
判官聞言引著她往前,周遭幾道場景變幻后,t?在一巨大書殿前停下,“仙子所看何人?”
“邊州人士,宋生,宋淮之,三年前西上,落居童村巷�!�
判官手中筆一揮,一本簿子便飛到她面前,自行翻開?。
里頭寫?的?和宋淮之說的?一般無二,此人確實(shí)在邊州長大,連家中幾口人都寫?得明?明?白白,正如他所說,家中遇禍,他獨(dú)自長大,隨后他離開?邊州,一路西上,做了教書先生。
這人戶簿是做不了假的?,必是真真正正有?此人。
此人顯然和宋聽檐并無關(guān)系,畢竟他一直在凡間生活。
只是他們二人長得太像,讓她一時?半會兒不敢去?凡間。
她盯著人戶簿若有?所思,不由喃喃驚訝,“怎么會有?生得一模一樣的?人?”
一旁的?判官見她這般說,才知曉她原是疑惑這些,“仙子不知,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凡人無數(shù),自然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有?時?還不止一個,好幾個都未可知�!�
夭枝轉(zhuǎn)頭看向他,“便是言行舉止都一樣?”
判官飛速轉(zhuǎn)著手中的?筆,“自然有?,便是連生辰八字,性情喜好都有?一樣的?,仿佛同一個人,仙子無需為此糾結(jié),此乃眾生相,這凡人嘛,性子喜好無非就是那幾種,大同小異,多了自然也就重復(fù)了。”
夭枝這才合上人戶簿,若要這般說來,那可真是千萬分之一的?運(yùn)氣了,畢竟宋聽檐那面皮氣度著實(shí)罕見,天下能出現(xiàn)一模一樣的?真是不容易,但……也不代表不會有?……
或許總歸是有?些許不同,只是她匆匆一面,并沒有?看出不同之處。
夭枝將手中的?人戶簿還給判官,“多謝大人通融�!�
判官伸手接過,“仙子客氣,往日?那司命老頭下來時?偷偷說過,你先前可是殿下的?司命,往后若有?事皆可來尋,我等?自然都是有?求必應(yīng)�!�
夭枝微微垂眼,幾許落寞,“都是凡間的?事,回到天上便不作數(shù)了,我如今只是他的?弟子�!�
判官聞言疑惑,不明?白她這話什么意思。
這般不是應(yīng)該更親近了嗎,難道還不如在凡間時?親近?
…
夭枝從?地府回到凡間,如此奔波,凡間已經(jīng)?一宿過去?。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街邊巷口早點(diǎn)鋪?zhàn)臃褐鵁釟�,長街上已有?來往販夫走卒,雖并不多,但也格外熱鬧。
清晨的?風(fēng)吹來,帶有?一絲涼意,卻又叫人清醒了幾分。
夭枝站在街上,看著街旁湖水碧連天,偶有?清風(fēng)拂過湖面,帶來幾縷清茶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