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習(xí)慣
“護我在身后時,飛過來的玻璃碴子會把你刺出血�!�
“幫我抓蝴蝶的時候,你在不熟悉的泥地里跌了好幾跤。”
“背我去醫(yī)院時,明明你自己剛被爸踹得站直不了”
池曉洲猛地轉(zhuǎn)過身,兩個淚人擁抱在一起。
“哥,我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
“我也會保護你的。”
“亂倫又如何?”
“和我在一起吧�!�
強烈的熟悉感涌來,池曉洲直覺這話他在哪里聽過。
循著記憶的苗頭追隨而去,卻只發(fā)現(xiàn)白茫茫的一片,他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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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池云盡袒露真心的表白,池曉洲被迫立于巨大的天平之前。
天平左側(cè)站著他親弟弟,池云盡。
天平右側(cè)是池曉洲該站的位置,只要站到那里,和他弟保持距離,倫理的天平才能保持平衡。
“好�!背貢灾薮饝�(yīng)了,奔赴天平的左側(cè),去到他愿意托付信任的那個人身邊。
天平的左側(cè)驟然塌陷,但是池曉洲已經(jīng)牽住池云盡的手了。
會有什么后果?他們都不知道。
池曉洲想:重活一世,我總要改變點什么,比如變得勇敢一點。
“我不會再忍了�!眻远ú灰训恼Z氣,讓人很難相信這是從池曉洲的嘴里說出來的。
池云盡聽后低低一笑:“嗯�!�
落葉紛飛,猶如一只只飄零的蝴蝶,被風(fēng)徑直送入兄弟倆的房間,附在池曉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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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曉洲從小到大都很招花草樹木的喜歡,大概是無家可歸的植物和顛沛流離的人類之間的惺惺相惜。
距離上輩子他帶池云盡搬出去還有一個星期,那天他爸會用酒瓶把池云盡的頭砸得嘩嘩流血。
本來是應(yīng)該砸在他身上的,是池云盡擋住了,池曉洲當(dāng)時氣得上去跟他爸撕打起來。
“哥,起來吃飯了�!�
池曉洲悠悠醒來,捻了捻眉心,上輩子患有失眠癥的他很少一覺睡到天亮。
或許是因為和池云盡互相敞開心扉,他懸在心頭最沉重的一塊巨石驟然踏實落地。
盡管這條路的后面還有許多在等著他,但池曉洲就是莫名覺得有星點動力蘊在身體里,支撐住原本搖搖欲墜的自己。
“來了�!�
應(yīng)了一句,池曉洲趕忙整理好床鋪,穿好校服走出房間,走過客廳,走到飯桌前坐下。
碗里是淋了一點醬油的米粥,他弟剝好一顆蛋放到他碗里,笑瞇瞇地說:“吃吧哥,等會還要上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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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曉洲恍惚間覺得眼前這一幕和上一世的重合,只是這次多了他弟的笑。
仿佛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安撫,池曉洲沒有那么極度懼怕面對唐銘昊了。
“嗯�!�
但焦慮還是揮之不去。
兄弟倆早餐吃到一半,突然默契地停下手里的動作。
有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從最里面的房間里傳來,越來越明顯,每一步都與兩人的心跳聲重合。
“爸�!眱扇瞬患s而同地喊。
被打招呼的人沒有回應(yīng),一言不發(fā)地走到桌邊,站在池曉洲的身后。
池曉洲沒有回頭,他弟又驚又怒的眼神映入他眼底深處。
一片死寂之中,他突然感受到頭頂劇烈的痛感,仿佛頭發(fā)被一把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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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彼刮豢诶錃猓凰肿е^皮甩到地上。
“我千辛萬苦養(yǎng)你個狗崽子,你居然敢說不去上學(xué)!”他爸指著他怒吼。
池曉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爸,在心底冷笑出聲。
拿他們兼職掙的錢去買酒喝,叫千辛萬苦?
天天打罵他和他弟,叫養(yǎng)?
從來都是這樣,不會過問他抗拒去學(xué)校的原因,只會把矛頭對準自己的兒子。
池曉洲剛想起身,他爸一腳就要把他踹回地上。
來不及躲開,池曉洲閉眼等待即將到來的劇痛。
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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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曉洲睜開眼,他弟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爸,和他。
池云盡臉上是冷漠得毫無起伏的表情,有一剎那讓池曉洲覺得很陌生。
為什么池云盡動作熟練得就像是以同樣的姿勢踢過很多人?他弟不是待人友善溫和可親三好學(xué)生那一掛的嗎?
他一時無法把眼前之人和那個糯糯地喊他哥哥的男孩聯(lián)系起來。
池曉洲有點無措地站起來,蹭了蹭校服上沾到灰塵的地方:“小盡,我們走吧,別理他�!�
他弟眼中殘留著暴虐的神色,眼珠周圍蔓延的紅色血絲看得池曉洲有些心驚。
倒也不是怕池云盡打他,仔細來說,應(yīng)該是怕他弟因此會受傷。
池曉洲安撫般順著他弟的肩拍,邊拍邊想,他弟這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上輩子因為暗戀他弟,他故意和池云盡拉開距離,居然沒及時發(fā)現(xiàn)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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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東西在揉捏著他的心臟,擠出一滴又一滴的酸水,滲透到他的四肢,連小指關(guān)節(jié)都在發(fā)澀。
池云盡還沒到記事的年紀,他們的媽媽就走了。
記事之后又常挨他爸的拳打腳踢,只有他這個做哥哥的在身邊照顧。
后來他長高點,上學(xué)的空余時間都去打零工了,偶爾才給他弟買零食吃。
池曉洲猛地發(fā)現(xiàn)一個事實:他弟從小到大,很多時候,都只有一個人啊。
所謂耳濡目染言傳身教,是他這個當(dāng)哥的沒做好。
不能再待在這個家里了,不能再讓池云盡受到他爸的影響了。
“爸,既然你養(yǎng)我們這么艱苦,那從今天起,我們不用你養(yǎng)了�!�
池曉洲提上兩個書包,拉住池云盡的手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不顧他爸憤怒中夾雜著茫然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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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你說什么?”
“”
咚的一聲,門被關(guān)上,隔開屋內(nèi)的咆哮與屋外的喧囂。
兄弟倆掌心相貼,池曉洲在前,池云盡在后,一前一后走下樓梯。
“哥,你說什么?”池云盡輕輕一拉,池曉洲就停下了邁到半空的腳步。
他垂眸看著他弟的手。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弟手上這么多繭子和傷痕呢?
昨晚無暇細想,池曉洲現(xiàn)在才想到他弟摸自己敏感的腰時,他感受到的不止有暖燙,還有陷下突起的粗糲。
他小心翼翼地摸過那些早已結(jié)上、又因為主人怕被誰發(fā)現(xiàn)而強行摳掉的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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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云盡哪里不想他哥握著他的手,然而此刻卻倉促地試圖將其收回。
池曉洲又握得更緊了,眼睛沒有看他弟的神情,而是繼續(xù)凝視那塊痂皮。
“哥我”池云盡很猶豫,仿佛面前不止站著他哥,還有一只洪水猛獸。
池曉洲嘆了口氣,他知道池云盡在怕什么,一天之內(nèi)連著兩個秘密被他探到痕跡,明明上輩子藏得那么好。
可為什么不能讓他知道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池曉洲再清楚不過。
他又為什么遲遲不肯表露對池云盡的心意呢?
當(dāng)陰暗的秘密袒露在陽光底下,會被多少人的口水淹沒,屆時連無辜的池云盡都要陪他承受眾人的指責(zé)唾罵。
然而,還有比之旁人的閑言碎語更加讓中心的人畏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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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別不要我。”池云盡眼眶有些泛紅,牢牢地盯著他哥,哀求道。
池曉洲抬手,在高出他一截的他弟頭頂輕撫:“搬出去吧,新的家里,只會有我和你。”
“之前兼職的錢沒有全部給他,我自己存了一點,應(yīng)該夠租幾個月的房子。”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小盡,對不起啊,以前沒有多多陪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會很害怕嗎?”
池云盡淚流滿面,目光鎖住他哥淺棕色的眼瞳,是他心中的家的唯一色調(diào)。
他沒有回答“沒關(guān)系”之類的話。
他清楚,有時候愧疚能化作鎖鏈,將另一個人困在身邊,可以肆意闖進對方的未來,在對方的記憶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