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亓弋只能坐到海同深身邊,他說:“解開吧,我不跑,這樣像什么樣子?”
“這怎么了?”海同深說著就把夾克脫下來堆在兩個人銬在一起的手腕上,“喏,這樣就看不到了。”
“有病�!必吝l(fā)自內(nèi)心地說道。
海同深笑了笑:“行,挺好,繼續(xù)罵。”
“功虧一簣。”亓弋長出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剛泛起白邊的天,無奈說道,“張聰馬上就吐口了�!�
“我知道。”海同深說。
“審不出來了�!必吝異澣坏溃皬埪斨牢覀儾豢赡苷娴淖屗涝谑芯郑降搅宋覀兊牡拙。”
“嗯�!焙M顟�(yīng)聲。
亓弋偏頭看向海同深,問:“你剛才為什么不攔我?”
“因為我相信你會掌握好分寸�!�
“冠冕堂皇!”亓弋說。
海同深輕輕搖頭,承認道:“好吧。其實是姜局跟我說過,你在審訊時有自己的方式,如果不是太過分的,就讓我當沒看見�!�
“我都快把張聰逼死了,還不算太過分?”亓弋反問。
“我說了,我相信你會掌握好分寸。”
亓弋立刻接話:“可是常鋒不信�!�
“他有他的理由。”海同深還是習(xí)慣性地給別人解圍。未料亓弋立刻追問:“那你為什么相信我?”
海同深從兜里拿出指尖陀螺放在手中把玩,淡然回答:“你明知故問�!�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后,亓弋重重地嘆了口氣:“關(guān)于遙城和緬北那邊的信息,有些跟案子相關(guān)的我沒有完全告訴你,你不生氣?”
“我不像你,沒那么大氣性�!�
亓弋終于笑了:“我也沒那么大氣性�!�
“嗯,只不過是摔了一個杯子又差點把門撞掉而已。損壞公物是要被通報批評的,當然了,你不怕,對吧?”
亓弋失笑:“我沒那么大背景�!�
“你也沒真的撞壞門。”海同深的手在衣服里輕輕碰了碰亓弋的手,“發(fā)完脾氣就該想想對策了,你在這里生悶氣也沒用,張聰肯定不會再因為你的逼問而吐口,我們只能再想別的辦法讓他交代。如果不違規(guī)的話,我希望你跟我說說緬北毒幫的事,張聰既然跟那邊有聯(lián)系,或許我們能找到突破口。如果不能說的話……那你跟我說說DK總行吧?”
亓弋想了想,回答道:“緬北大小毒幫數(shù)不勝數(shù),我了解得也不全面,但是張聰所聯(lián)系的那個DK我倒是知道些。DK并不是一個組織,而是一個人的代號,這個人就是克欽邦最大毒幫的領(lǐng)袖。”
“DK……暗夜騎士?死亡騎士?”海同深問。
“不是。他的英文名字縮寫就是DK。當然,他已經(jīng)廢了�!�
“廢了?”
亓弋輕輕點頭:“受了重傷,到現(xiàn)在還昏迷著�!�
“跟平潞的那次案子有關(guān)?”
“是。當時是多地緝毒聯(lián)合辦案,潛入DK集團內(nèi)部的臥底也已經(jīng)得到了充分信任,上面決定收網(wǎng),將DK在境內(nèi)的勢力連根拔起。但是沒想到咱們省廳和平潞市局有內(nèi)鬼,行動之中出了意外,放跑了其中一名毒販。這個人被DK派來的人救走,告訴了DK他身邊有臥底。那名臥底面臨身份暴露的危險,只好鋌而走險,出手傷了DK。從那之后DK就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至今未醒。”
海同深追問:“那名臥底怎么樣了?”
“還活著�!必吝f。
“活著就好�!焙M钏闪丝跉�。每一名在刀尖上行走的臥底都是值得尊敬的英雄,海同深最不愿看到英雄隕落。
亓弋接著講述道:“當然,這些事跟張聰沒多大關(guān)系。坤木確實曾經(jīng)是DK的手下,但后來DK的手下努珀自立門戶,坤木就跟著努珀一起走了。這件事發(fā)生在六年前,那個時候張聰大概已經(jīng)在等待判決的階段,所以可能不太清楚�!�
海同深快速梳理了一下其中的關(guān)系,而后提出疑問:“按照張聰?shù)恼f法,坤木是用前東家的聯(lián)系方式聯(lián)絡(luò)了他,這不太合理啊�!�
“其實也沒什么不合理的,從前年那次重創(chuàng)之后,DK的手下一直想在境內(nèi)重新鋪路,而努珀那邊則想趁亂上位,張聰握著俞江這么多的資源,努珀想用張聰是肯定的。只要實際上張聰為努珀所用就行了,坤木用什么方法聯(lián)系他都只是手段而已。”亓弋接著說道,“不過確實有一點值得注意,鐘艾然交代出來的梭盛,所屬既不是DK,也不是努珀,而是另外一個組織,首領(lǐng)是溫東�,F(xiàn)在這一個案子,把克欽邦三大毒幫都牽扯了進來。另外,李汌的上下線已經(jīng)不可查,但據(jù)我推測,當年他舉報張聰入獄,一方面是想搶奪資源,另一方面也一定和緬北那邊有關(guān)系。努珀自立門戶之后肯定要發(fā)展自己的勢力,他——”話未說完,亓弋就覺得肩上一沉,海同深的頭已經(jīng)靠了上來
。
“這都能睡著!”亓弋暗暗腹議,轉(zhuǎn)念間卻意識到,這人大概已經(jīng)連軸轉(zhuǎn)了好幾天了,最起碼之前的24小時是完全沒合眼的。亓弋垂下頭,用目光將那人的眉眼輪廓細細勾勒,不知不覺間心跳都變得快了不少。海同深俊朗硬挺的五官染上了疲憊,有了幾分仙人墜落凡塵的意味,并不世俗,只是溫暖,讓人想靠近。想來自己那么多次默許海同深試探,也是因為這份溫暖吧。在冰冷的地獄之中游走了十年,他不是不需要溫暖,只是不敢再奢求而已。亓弋小心翼翼地把海同深脫下的衣服又給他披了回去,而后拿出那天海同深送給自己的指尖陀螺把玩起來。
大抵是真的累極了,海同深睡得很沉�?吭谝黄鸬膬蓚人,呼吸趨于同步,亓弋看著旋轉(zhuǎn)不停的指尖陀螺,感受著肩頭的重量和輕柔的呼吸聲,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手機不知疲倦的振動把海同深從睡眠中拉回現(xiàn)實,也讓亓弋迅速收回了手。海同深坐直了身子,摸出手機按下接聽,緊接著何冬陽震耳欲聾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海同深!你把亓弋拐哪去了?!”
海同深打了個哈欠,淡淡道:“人家是被氣走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別跟我貧!半個小時之內(nèi)把人給我?guī)Щ貋恚 焙味栒f道。
海同深:“何局,我可以勸他回去,但有一件事您得給我個交代。這案子是我刑偵的案子,常鋒憑什么闖進我的審訊室?憑什么替我決定該怎么審訊?”
“亓弋不守規(guī)矩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他一樣?”
“亓弋很守規(guī)矩�!焙M钫f,“我們倆早就商量好怎么審訊了,您以為我沒有預(yù)案?還是以為亓弋真的會讓嫌疑人死在審訊室里?我不管常鋒怎么說這件事,他違規(guī)闖進審訊室,中斷了我們的審訊,這是毋庸置疑的。他跟亓弋之前有什么矛盾我也管不著,但如果最終這個案子審不出口供來,他絕對是第一責任人�!�
“你別跟我扯這個!”何冬陽說道。
“何局,您也別和稀泥了,您給常鋒批條子走手續(xù)的時候難道就沒存了教育亓弋的心思嗎?姜局說得沒錯,如果沒有您的放任,常鋒他們不敢這么肆無忌憚地欺負亓弋。我知道常鋒和宋宇濤是您一手帶出來的,他頂了宋宇濤的位子您心里也不能接受,但您也得承認,亓弋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混日子的關(guān)系戶。還有,您知道我手里一直都有貨嗎?您知道我提前讓宗彬斌去找姜局走了全套手續(xù)申請了冰毒配給嗎?”
亓弋意外于海同深的態(tài)度,不由得盯著他看。海同深沖他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出聲。
“海同深,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何冬陽冷冷說道。
海同深說:“我當然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是刑偵支隊的支隊長,亓弋是我從禁毒支隊請來幫忙的,我會對他的言行負責。還是那句話,這是刑偵的案子,違規(guī)的是常鋒,不是亓弋,也不是我。我們辛辛苦苦抓的人,絞盡腦汁制訂的審訊方案,被常鋒這么一鬧全都付之東流,您以為我不生氣?‘不行就繼續(xù)再審’,我知道您肯定要這么說,但您知道這案子是什么情況嗎?您知道這案子如果沒有口供就不算板上釘釘嗎?嫌疑人有個雙胞胎弟弟,他和他弟弟在國內(nèi)共用身份,您應(yīng)該比我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這種情況下我必須采取極端手段才能拿到口供。所以我并不覺得亓弋的做法有問題,他并沒有違反任何一條審訊規(guī)則,我們只是在規(guī)則范圍內(nèi)做出了最合理的選擇。現(xiàn)在張
聰知道了我們的底線,他也清楚雙胞胎DNA完全相同,在沒有指紋的情況下我們沒辦法確認他就是兇手,這個結(jié)果是常鋒一手造成的。我覺得您在教育我和亓弋之前最好搞清楚狀況,否則我可以不怕麻煩去趟平潞,到省廳直接匯報�!�
“海同深!你是在威脅我?”何冬陽咬牙說道。
“我在陳述事實。我尊重您是我的領(lǐng)導(dǎo),但一切不合規(guī)矩和阻礙我破案的事情我都不會輕易放過。我一會兒會把亓弋帶回去,剩下的您也得給我個表示�!焙M钫f完后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亓弋挑了下眉,說:“原來海支也有這么硬氣的時候�!�
“何局被賣了還數(shù)錢呢�!焙M钚χ鴵u了搖頭,活動了一下脖子,說道,“抱歉,剛才真的太困了,都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
“沒關(guān)系,知道你辛苦。”
“知道我辛苦……”海同深靠近亓弋,低聲問道,“所以才拿手替我擋太陽?”
“沒有。”亓弋扭開頭否認道。
“沒有就沒有吧�!焙M顝目诖锬贸鲨匙把手銬解開,“走吧,確實該回去了�!�
二人進入辦公樓時,正好聽見何冬陽在辦公室里訓(xùn)常鋒,他們沒有停留,直接進了刑偵辦公區(qū)。支隊長辦公室里,亓弋自己拉開椅子坐下,問道:“我剛才在外面說的那些你都聽進去了嗎?”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這場兇案把三個販毒集團都給拉了進來。”海同深給亓弋倒了水,才坐到椅子上,“我在想,當年李汌舉報張聰,跟緬北那邊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亓弋從海同深桌上的筆筒里拿了支筆,又隨手拽了一張A4紙出來,一邊寫字一邊說道:“DK,努珀,坤木,張聰,這是最開始的一條線。后來努珀帶著坤木自立門戶,所有努珀以下的關(guān)系網(wǎng)全都自動脫離DK掌控。但是張聰上面還有一個人,他生母杜妙確實是DK的手下�!�
“他媽到底叫什么?”海同深問。
亓弋愣了愣,旋即像是剛反應(yīng)過來,這種對自己是“常識”的東西,對不曾接觸過的人來說確實比較難懂,他解釋道:“緬甸人有名無姓。年輕女性被稱為‘瑪’,成家后的女性則被稱為‘杜’;年輕男性稱‘貌’,對平輩稱‘郭’,而對于年長者或是地位高的男性,則尊稱‘吳’。張聰他媽真正的名字就是妙,無論是杜妙還是瑪妙都只是稱呼而已�!�
海同深:“原來如此。那杜妙現(xiàn)在還活著嗎?”
“活著,現(xiàn)在在DK勢力范圍內(nèi)的療養(yǎng)院中。”
海同深問:“你怎么會對那邊的事情知道得這么清楚?你說你在南方待了好多年,是在遙城?”
亓弋沒有回答,直直地看向海同深。海同深挑了下眉:“知道了,這是不能問的。那我換個問題,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審張聰?”
亓弋:“緬北那邊調(diào)查起來太慢,我還是想從國內(nèi)入手,我想去見見當年負責審訊張聰?shù)木�,還有這些年負責張聰?shù)莫z警。我總覺得張聰這一出來就殺人的行為有點兒不大對勁�!�
海同深道:“我也這么想。當年抓張聰?shù)耐乱呀?jīng)聯(lián)系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去找他,至于獄警……我讓人去溝通一下,估計很快也能得到回復(fù)�!�
古濛在這時敲開了辦公室的門:“省廳來人了,要見你們�!�
“見我……們?”海同深確認道,“誰啊?為什么還要見我?”
“廖廳�!惫艥麝P(guān)上門,壓低了聲音說道,“廖廳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何局在罵常鋒,他問了詳細情況之后臉色非常難看,點名要見你們倆。”
亓弋撇了撇嘴,看向海同深:“抱歉啊海支,連累你了,一會兒他說什么你都別往心里去�!�
“你知道他要來?”海同深邊起身邊問。
亓弋:“算是吧,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哪天過來,沒想到就撞上這事了�!�
“你跟廖廳到底什么關(guān)系?別又是什么父子假裝不認識那種吧?”
“廖廳只有一個女兒,而且已婚已育�!�
“你媳婦?”
“我單身!”亓弋翻了個白眼。
海同深笑笑,轉(zhuǎn)而看向古濛,說道:“放心,我們倆過去沒事的。濛姐,你幫我查一下張聰是在哪個監(jiān)獄服刑的,我想跟負責他的獄警們了解一些情況�!�
“沒問題,那你們倆……”古濛重重嘆了口氣,“自求多福吧。廖廳那臉色真的很嚇人�!�
第十七章
會議室內(nèi),廖一續(xù)坐在正中,左手位是姜山,右手位是何冬陽和常鋒。見到海同深和亓弋,廖一續(xù)好歹收斂了一些自己的怒氣,招了招手,道:“坐過來吧�!�
海同深頓了一步,想讓亓弋挨著姜山坐,結(jié)果亓弋沒有領(lǐng)會,兩個人四目相對,都站住了腳。廖一續(xù)道:“別讓了,海同深坐到姜山旁邊來。”
“是�!焙M盍⒖虘�(yīng)聲。
等二人先后落座,廖一續(xù)開口說道:“剛才我聽了常鋒的描述,現(xiàn)在我也來聽聽你們的說法。為了一個毒販,越級走手續(xù)的,摔杯子摔門的,跟局長頂嘴叫囂的,你們一個個的都挺牛的啊�!�
海同深低頭摸了摸鼻尖,亓弋則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桌子。
“海同深,你先說�!绷我焕m(xù)點了名。
“是�!焙M畹故遣烩鸶I(lǐng)導(dǎo)匯報工作,很快就思路清晰地說道,“3月3號我們接到報案,濱江新區(qū)發(fā)生滅門案,尸檢結(jié)果顯示死者之一有吸毒史,所以我向何副局申請禁毒支隊配合,亓支就是在那時來刑偵幫忙的。我們在死者家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毒品,經(jīng)過走訪調(diào)查,確定了吸毒人員張聰有重大嫌疑。3月5號在美食街及附近垃圾場接連發(fā)現(xiàn)尸塊,在確認死者身份時有人證指出張聰與死者是情侶關(guān)系,所以我們將兩案并案,作為系列案件偵查,結(jié)果又發(fā)現(xiàn)了屬于張聰?shù)氖瑝K。后來亓支提醒我們,同樣的DNA有可能是雙胞胎,所以我們還是把吸毒人員張聰列為了重大嫌疑人。昨天張聰露出蹤跡,我們蹲點發(fā)現(xiàn)他在與人交易毒品,因為機會難得,所以當時我們立刻對張
聰及另一名毒販進行了抓捕。從昨晚到今早,我們一直在審訊�!�
“今天10號,從3號發(fā)案到現(xiàn)在7天抓了嫌疑人,動作不慢了�!绷我焕m(xù)對海同深的行動力表示了肯定,接著又問道,“這個張聰有什么特殊的?”
“亓支找人去遙城查了信息,張聰和張明是一對雙胞胎。大約在三十年前,張明銷戶了,根據(jù)村子里老人的回憶,張明是被出身緬甸的親生母親接走了�!焙M詈唵蔚亟忉尩�,“但經(jīng)過我們的分析,當年回到緬北的是張聰,留在國內(nèi)的其實是弟弟張明,只不過張明頂了張聰?shù)拿�,所以國�?nèi)有一個張聰,緬北還有一個張聰。當緬北這個張聰回到國內(nèi)時,兄弟二人是共用身份的�!�
“有指紋嗎?”廖一續(xù)問。
海同深搖頭:“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指紋。而且張聰自己明確知道同卵雙胞胎DNA序列一致,無法通過現(xiàn)場DNA確認兇手。尤其滅門案死者的死亡時間早于張明的死亡時間,理論上確實有可能就是張明做了滅門案�!�
廖一續(xù)很快就抓住了重點:“你們?yōu)榱俗屵@個張聰自己承認殺了人,才特意等到他毒癮發(fā)作的時候逼問他?”
海同深:“是�!�
“不是。”亓弋的聲音疊在了海同深的聲音之上,“不是我們,是我。我主動要求審訊張聰,海支是拗不過我才答應(yīng)的。”
“你閉嘴�!绷我焕m(x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亓弋,接著問海同深,“你知不知道亓弋要用這種極端的手法?”
海同深回答:“知道。所以我找姜局提前申請了冰毒,我怕張聰打算死扛到底。”
廖一續(xù)繼續(xù)問:“那當時是什么情況?”
海同深回答:“當時張聰還能有邏輯地回答問題,他應(yīng)該還能再堅持一陣兒,而在亓支的逼問下,張聰馬上就要吐口承認了�!�
“你確定嗎?”廖一續(xù)問。
海同深點頭:“我確定。審訊室都有監(jiān)控,當時張聰?shù)臓顟B(tài)和審訊的全過程都可以看,我不覺得張聰一刻也等不了。”
廖一續(xù)轉(zhuǎn)向常鋒和何冬陽一側(cè),彎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聽見了嗎?”
常鋒梗著脖子,仍舊覺得不服。倒是何冬陽開口解圍道:“這件事確實是常鋒太沖動了,但亓弋也——”
“我知道你們怎么想的�!绷我焕m(xù)直接打斷了何冬陽的話,“亓弋是我?guī)н^來的,擱在副支的位置上你們都難受。但我?guī)麃淼臅r候也說得很清楚,工作就是工作。你們平常怎么對亓弋的我知道,我從來沒有因為你們孤立他,排擠他而來指揮你們,用官職壓你們,對不對?亓弋到了市局,怎么跟人相處那是他自己要面對的問題�?赡銈冞@次是不是太過分了?”
何冬陽說:“廖廳,張聰當時那個模樣確實很嚇人。”
“張聰什么模樣我自己會看,他是不是真的扛不住了我心里也有判斷。亓弋的處理方式或許真的是有問題,但是,”廖一續(xù)加重了語氣,“但是,你們擾亂了審訊節(jié)奏這是事實,張聰現(xiàn)在很難再被撬開嘴也是事實,刑偵的案子陷入僵局也是事實。這是誰造成的?是亓弋和海同深造成的?還是貿(mào)然沖進去打斷審訊的常鋒和不管不問直接批條子走了手續(xù)的你何冬陽造成的?”
何冬陽咬了咬牙,承認道:“這事確實是我錯了�!�
“你呢?常鋒?”
常鋒低著頭,半晌才道:“是我錯了�!�
廖一續(xù)長出了口氣,說:“海同深做事太獨,你但凡提前跟常鋒通個氣,都不至于鬧成這樣。亓弋你摔杯子摔門又是給誰看?有脾氣不是這么撒的!你們仨,一人三千字檢討,常鋒明天交給我。海同深和亓弋,案子完了之后交給我�!�
廖一續(xù)用三份檢討把這件事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避免了更大范圍的影響,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海同深率先表態(tài):“廖廳放心,我保證深刻檢討,絕不再犯。”
常鋒也跟著說道:“明天下班前交給您�!�
海同深在桌子下拽了拽亓弋的衣袖,亓弋才不情不愿地開了口:“知道了。”
廖一續(xù)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行了,都出去,亓弋留下�!�
走出會議室,常鋒把海同深攔住,雖然不情愿,但態(tài)度還算誠懇:“這次的事確實是我考慮欠妥,你見諒。”
海同深靠在走廊的墻上,擺弄著指尖陀螺,淡然回答道:“常哥,咱倆就別走面子上這些冠冕堂皇的事了。我的態(tài)度其實一直以來都沒變,私人關(guān)系我管不著,拿我的案子做筏子就是不行�!�
常鋒重重嘆了口氣,說:“這次我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海同深說道:“亓弋就算再有背景,不還是你的副手嗎?他又沒礙著你事,你何必這么強出頭?你替別人打抱不平也該有個度。我不是勸你明哲保身當個自私自利的領(lǐng)導(dǎo),手下人有困難能幫一把就幫一把,這無可厚非,但不是無原則地縱容。大家都不容易,但這‘不容易’不能成為要挾領(lǐng)導(dǎo)撒潑打滾的借口,我說難聽點兒,宋宇濤現(xiàn)在不就是在得寸進尺嗎?誰家沒點兒難處?宗彬斌家里老媽癱瘓,老爸癡呆,一個月的工資都扔給保姆了,他可沒滿世界嚷嚷覺得所有人都欠他的;自從洪哥犧牲之后,古濛一個人要養(yǎng)四個老人一個孩子,她不辛苦?難道我為了照顧他們就把我這支隊長的位置讓出去給他們倆當?”
常鋒的目光暗淡了一瞬,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還是沒懂�!焙M钫f,“常哥,你真的了解亓弋嗎?他是空降來的不假,但他為什么空降你知道嗎?整個市局你還能找到另外一個檔案加密到這種程度的人嗎?他對毒販的了解遠高于他這個年紀的緝毒警,甚至高于你。他說自己在南方待了許多年,對遙城和緬北的了解更是許多緝毒警都望塵莫及的,你想過原因嗎?他的檔案總有解密的那一天,你現(xiàn)在這么欺負他,到時候你怎么辦?今天這事,廖廳看見的就是你作為亓弋的直系領(lǐng)導(dǎo),對他的工作進行干擾,對他這個人不信任。廖廳就算知道宋宇濤家里困難,也不會把今天這賬算在他頭上。說到底,你才是禁毒支隊一把手。廖廳和亓弋明顯是一頭的,你替誰開罪的亓弋,日后影響到的是誰,還用我說嗎?”
海同深一連幾個追問讓常鋒一時說不出話來。沉默良久,常鋒才再次開口:“確實,是我想少了�!�
“我今兒也是說得多了,這都不是我的事�!焙M铋L嘆一聲,“不說了�!�
“你那嫌疑人怎么辦?”常鋒問。
“涼拌唄。”海同深擺擺手,“你先去忙吧,我等亓弋出來,我們倆還得再去查點兒東西�!�
常鋒欲言又止,最終只說道:“那你要是有需要隨時告訴我�!�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亓弋才從會議室走出來。
“沒吵架吧?”海同深迎上去問。
亓弋搖頭:“沒有,你怎么沒回去?”
“等你啊,濛姐幫咱們聯(lián)系好了,等你出發(fā)呢�!�
“那就走吧�!必吝f著便邁開腳,同時把手伸到海同深面前,“鑰匙給我,我來開車�!�
“嚯,我待遇這么好呢!”海同深調(diào)侃了一句,把鑰匙放到了亓弋手中。
亓弋:“怕你疲勞駕駛出車禍,我還不想死。”
“……你不也才睡了一個多小時嗎?”
“足夠了�!必吝f完沒再停留,徑直往停車場走去。
“哎!我可從沒聽過一個小時的睡眠能夠的,你屬妖精的嗎?”
亓弋動作利落地上了車,根本不給海同深說話的機會。一個多小時的睡眠對別人來說肯定是不夠的,但對于長期被噩夢困擾,根本睡不了一宿完整覺的亓弋來說,確實已經(jīng)足夠了。在觀察室里有那一個小時,是沒有夢魘的安眠,這太難得了。
先后跟抓捕張聰?shù)耐逻有獄警了解過情況,這一天又到了尾聲,回到市局時天色已晚,刑偵辦公區(qū)橫七豎八地趴了一片,海同深見狀也沒多去打擾,帶著亓弋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支隊的人有心,去食堂替他們倆打了飯,倆人洗過手回到辦公室,隨便吃了兩口就又開始梳理思路了。
“你不是說吃飯的時候不說正事嗎?”亓弋問。
海同深搖頭:“那是在外面,好歹是重案,哪能隨便在外面就聊案情。說說吧,你這一路上都在思考,思考出什么結(jié)果來了?”
“我沒思考�!必吝乱庾R地否認。
“你是不是也延遲叛逆啊?”海同深道,“我又不瞎,你要沒思考能開錯路?明顯腦子里想事走神了�!�
亓弋默默喝了口水,說:“我現(xiàn)在腦子里一團亂,等我想清楚了再跟你說�!�
“來,分享一下�!焙M畎阎柏吝S手寫過的那張紙又翻了出來,在背面寫了張聰和李汌的名字,而后推到亓弋面前,“總之,事情都是圍繞著這兩個人展開的,無論是今天我們問到的,還是之前你查到的,也別管是遙城還是咱們市,只要是有關(guān)系的人或事就都寫上面�!�
亓弋扒拉了一口飯,放下筷子拿起筆,先在張聰和李汌這兩個名字之間畫了兩條線,之后由張聰?shù)拿址謩e引出杜妙和坤木,再由杜妙引出DK,由坤木引出努珀,最后在DK和努珀之間畫了虛線。
“還有鐘艾然�!焙M钐嵝训�。
亓弋點頭,又在張聰?shù)拿峙赃吋恿绥姲坏拿�,同時由鐘艾然引出阿崗和梭盛。
“這張聰還真是個人物�!焙M顚⒖曜臃D(zhuǎn)過來,用尾端描了一下三條線,說道,“DK,努珀,梭盛,這三股勢力都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