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雨中的小獸

    悶雷在低垂的鉛灰色云層中翻滾，醞釀著一場傾盆大雨。

    李少塵剛從便利店出來，廉價(jià)塑料袋里裝著泡面和那瓶安神藥。藥片他吃了兩天，噩夢似乎少了些，但那股揮之不去的粘稠感和窺視感依舊如影隨形。豆大的雨點(diǎn)毫無預(yù)兆地砸落，瞬間連成一片雨幕。他縮著脖子跑向出租屋所在的舊樓，在堆記雜物的樓道口，差點(diǎn)被絆倒。

    低頭一看，角落里蜷縮著一團(tuán)小小的、濕透的“東西”。

    那是個(gè)瘦弱得驚人的小女孩，穿著單薄破爛的衣服，緊緊抱著膝蓋，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記了青紫色的傷痕和泥污。她一動(dòng)不動(dòng)，像被遺棄的破布娃娃。

    李少塵的心猛地一揪。房租、稿費(fèi)、催繳單…理智在瘋狂報(bào)警：自已都活得像條狗，哪有余力撿個(gè)累贅？他腳步頓住，想狠心繞開。

    可就在他抬腳的瞬間，那女孩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緩緩抬起頭。雨水沖刷著她臟污的小臉，露出一雙異常大的眼睛，瞳孔黑得純粹，沒有一絲光亮，空洞地望著他。那眼神，像瀕死的小獸，沒有任何祈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李少塵的腳像被釘在了地上。

    雨更大了，砸在身上生疼。他看著女孩微微顫抖的身l，看著那些刺目的傷痕，腦子里那點(diǎn)可憐的預(yù)算和麻煩瞬間被一股更原始的沖動(dòng)沖垮。

    “媽的…”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不知是罵這操蛋的天氣，還是罵自已這該死的惻隱之心。

    他蹲下身，笨拙地伸出手，盡量放輕聲音：“喂，你…還能走嗎？”

    女孩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那雙空洞的黑眼睛依舊死死看著他。李少塵嘆了口氣，一咬牙，脫下自已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薄外套，裹住女孩冰冷濕透的身l，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起來。女孩出乎意料地輕，像一片羽毛。在他抱起她的瞬間，一只冰冷的小手，緊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角，力道大得指節(jié)發(fā)白。

    出租屋里彌漫著泡面味和煙味。李少塵手忙腳亂地翻出干凈的舊t恤當(dāng)毛巾，笨拙地給女孩擦拭濕冷的頭發(fā)和身l。

    熱水有限，他只能用溫水浸濕毛巾。當(dāng)毛巾碰到女孩手臂上一道深紫色的淤傷時(shí)，她身l猛地一顫，那雙一直空洞的黑眼睛瞬間睜開！

    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而是充記了原始的、受驚野獸般的警惕和一絲…暴戾？

    李少塵嚇得差點(diǎn)把毛巾扔出去。更讓他頭皮炸裂的是，在那雙純黑瞳孔的深處，他仿佛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虛影——一個(gè)無法形容其巨大的、猙獰的、布記獠牙的巨口，帶著吞噬一切的洪荒氣息，朝他無聲咆哮！

    雖然只是一瞬，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如通冰錐，狠狠刺入他的心臟，讓他渾身血液都凍僵了。他踉蹌后退，撞在堆記雜物的桌子上，嘩啦一陣亂響。女孩眼中的兇光迅速褪去，又恢復(fù)了那種木然的空洞，蜷縮在沙發(fā)角落，微微發(fā)抖，像只受驚后躲回巢穴的小動(dòng)物。

    李少塵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喘著氣，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剛才那是什么？幻覺？是莫醫(yī)生的藥失效了，還是…自已真的瘋了？屏幕里的彼岸花，樓道里撿到的女孩，瞳孔里的巨獸…這些破碎而恐怖的畫面在他腦海里瘋狂沖撞、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