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若白見他如此，也察覺了異常，語氣不由嚴厲起來。</p>
“這么大的甜薯……你在哪找到的？”</p>
山上地方雖大，但村民們都是常去尋些食物的，不太可能讓這些甜薯長那么大……</p>
果然，在楚若白的逼問下，小安避開她的視線，磕磕巴巴小聲說了句什么。</p>
“大點聲！”楚若白沒聽清，不由厲聲喝了一句。</p>
“姐姐你別生氣。我、我就是進山打柴沒注意過了板栗林那片，沒過多遠的！我沒走很遠的，就在板栗林邊邊一點的地方�！�</p>
楚若白氣急，怒瞪著他：“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一個人不可以到板栗林另一邊去！那里很多野獸出沒，萬一遇到危險怎么辦？！”</p>
板栗林是深山的分界線，村里的人有人在里面遇到過野豬和不認識的野獸，死過不少人。</p>
所以除非活不下去，基本不會有人往深山里面去。</p>
小安小肩膀一垮，人蔫蔫地認錯：“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沒注意就走過了。而且沒有很遠的，我以后不會了……”</p>
楚若白無奈地嘆息一聲，摸摸他的腦袋：“你要知道什么都沒有命重要，姐姐就剩下你這一個親人了……行了，記得就行，先吃飯吧�！�</p>
小安還是不安地看著她，“姐姐……那，那我們還去挖嗎？還有好多的。”</p>
“等下我們一起過去，我先看看，若是太遠就算了�！�</p>
楚若白沉思了一下，弟弟說的“不遠”她還是決定親自評估這個真實性。</p>
其實他們的存糧并不多，裝糧罐子里的雜糧已經(jīng)見了底。平時兩個人也鮮少有能吃飽的時候，若能平平安安把野甜薯挖回來那是最好的。</p>
小安聽見這話才又高興起來，“好，那我們快點吃完過去！”</p>
說完便拿著粗糙的窩窩頭大口啃起來。</p>
楚若白看他高興的樣子也輕揚了嘴角，但在看見他細瘦的胳膊和手上的淤青后都化作了心疼。</p>
她快速眨掉眼中的氣霧，給小安碗里夾了一筷子野菜。</p>
“慢點吃，別噎著。不差這一會兒的。”</p>
“嗯嗯�！�</p>
小安敷衍的答應兩聲，嘴里卻不停，心里止不住的高興。</p>
平日里最享受的吃飯時刻都來不及細細體會了，只想快點吃完好去把野甜薯都挖回來。</p>
一想到那香甜的滋味，嘴里的窩窩頭都不香了。</p>
一邊吃著一邊擔心，要是也有人像他一樣不小心走過了深山邊，把那叢甜薯挖走了怎么辦……</p>
弟弟找到這么多吃的楚若白自然高興，但楚若白不敢夸他。</p>
他小小一個人，萬一得了夸獎下次又往深山鉆怎么辦。</p>
楚若白就剩下這么一個親人，自然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最好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好好長大。</p>
飯食不多，姐弟倆很快就吃完了。</p>
楚若白本是心疼弟弟在烈日下背著重物走了這么久，想讓小安休息一會兒再去的。</p>
但耐不住小安一直催促，“姐姐姐姐，我不累的。我們快去吧，被人挖走了就沒了！”</p>
于是，楚若白拿竹筒裝了些水，姐弟倆就背上竹筐頂著烈日出了門。</p>
山上的路并不好走，崎嶇坑洼的。好在有林蔭遮擋住了曬人的陽光，兩人也得以喘口氣。</p>
一路上他們還看到了一些野菜和止血的草藥，雖然品相不是很好，但是自己吃的哪有這么講究，楚若白便一點沒放過全挖了放進背著的竹筐里。</p>
陽光曬得人發(fā)疼，好在樹蔭下能減緩一些。</p>
此時山上有不少人下來，見他們姐弟倆上山還有些意外。</p>
素日里就特別喜歡打聽各種八卦的嬸子劉氏，看到楚若白帶著弟弟在這個時候上山，心里不禁有且奇怪，于是開口問道：“若白啊，你怎么這會兒帶著你弟弟上山�。磕憧纯催@大太陽的，那么毒，可別把你們姐弟倆曬壞了！”</p>
楚若白聞言，淡淡的笑著解釋，道：“嬸子，我們也知道這太陽毒呢。不過沒辦法，我們下午還打算去地里除草，所以只能趁著這會兒的時間，上山來找點野菜什么的帶回去�！�</p>
說著，楚若白還把自己背簍里的野菜拿出來給劉氏看</p>
然后她就接著問道：“嬸子，您今天是在哪邊找的野菜？看您背簍都發(fā)沉，肯定裝了不少好東西吧？”</p>
劉氏一聽，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把自己身后的背簍往身上緊了緊，然后干笑兩聲，打哈哈道：“哎呀，我能找到啥好東西呀。還不就是那些常見的野菜嘛，連泥帶土的，就顯得多了些�！�</p>
其實，劉氏今天在靠水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好大一片地皮菜呢。</p>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地皮菜可是相當少見的，她可不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別人。</p>
她還想著下午再去那個地方找找看，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多。</p>
劉氏心里暗暗嘀咕著：“看這丫頭大太陽的還帶著弟弟上山，還以為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東西呢。沒想到這丫頭心眼那么多，還想反過來打探我的消息……”</p>
劉氏身后的婦人見她這么小氣吧啦的樣子，白了她一眼，繼而笑著對楚若白姐弟笑笑道：“若白啊，嬸子剛才在前頭往西的那一片挖了不少灰灰菜，估計往后走走還有，你們等下要是沒找到什么東西可以往那邊去看看�！�</p>
這婦人是楚若白的好友何翠翠的母親鄭氏，也是劉氏的大嫂。</p>
楚若白笑著感謝：“多謝嬸子，我們這會兒就往那邊去了，估計近處的地方也被大家尋摸得不剩下什么了。”</p>
幾人說了幾句就道了別，畢竟那么熱的天，也沒有聊天的興致。</p>
分開后，楚若白還是帶著小安一路慢慢尋摸過去。</p>
倒是小安急了。</p>
“姐，咱們還是快點去挖甜薯吧。野菜占了位置就裝不下那么多甜薯了，野菜沒有甜薯好吃頂飽的�！�</p>
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楚若白只好道：“咱們辛苦爬上來，沒看到就算了，都近在眼前的吃食哪有空手離開的道理�！�</p>
“況且，我們這么直奔那里，路上碰到人會被人發(fā)覺，到時候我們還能自己挖嗎？”</p>
見他還是郁郁的樣子，楚若白只得哄他：“等真挖到了甜薯裝不下，姐姐就先裝甜薯，不管這些野菜了可以嗎？”</p>
小安覺得姐姐說的有道理，但心里還是著急，就抿著小嘴悶悶的不說話。</p>
楚若白嘆了口氣，拗不過他，想著這會兒山上的人估計都該下山了，便隨了他的意加快腳步往山上走去。</p>
姐弟倆又走了許久，才走到了被列為邊界的板栗林里。</p>
已是早夏，大片的板栗林還殘留著隱約的板栗開花的特殊氣味，樹梢間已經(jīng)可以看見一片片小小翠綠的毛刺團簇擁在一起了，有些刺團尾巴上還掛著一條毛茸茸似蟲的殘花。</p>
“在哪呢？還有多遠才能到？”</p>
兩人尋了棵較大的樹，在底下稍坐休息喝口水。</p>
楚若白不禁問弟弟，他們已經(jīng)走了許久了，越靠近深山她心里越不踏實。</p>
小安已經(jīng)熱出了一身汗，他大口地喝著竹筒里的水，試圖趕走一些暑氣。</p>
“快到了。姐姐你看，那棵樹我回來的時候做了標記，再往那邊走一小會兒再往右拐個彎兒就到了�！�</p>
楚若白松了口氣，看著小安熱得紅彤彤汗涔涔的小臉，忍不住伸手給他擦了擦。</p>
小安沒心沒肺地沖著她傻樂，“姐姐我沒事，你歇好了我們就過去吧，好多好多甜薯！晚上我們可以烤著吃，吃得飽飽的！”</p>
“傻小子！”楚若白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不禁也跟著露出了笑容。</p>
雖然小安說著沒事，但楚若白仍是不放心，等到他臉上灼人的紅消下去才又開始趕路。</p>
沒幾分鐘，楚若白就被帶著從扒開一條小路的荊棘叢過去看到了大片零散分布的野甜薯。</p>
還真是不太遠！若不是有這片荊棘遮擋住，怕是早已被人給挖了去了。</p>
楚若白看著這地方，再回想了他們來時的路，隱約覺得自己來過這里。</p>
“姐姐姐姐！我們快挖��！啊哈哈哈~我就說好多的吧！”</p>
楚若白被弟弟的動靜拉回神，“別笑了，仔細把猛獸招來�！�</p>
小安聞言頓時捂住了嘴巴，只是興奮仍從眼睛里跑了出來。</p>
楚若白覺得自己的弟弟真是可愛，從背簍里把一把小鋤頭遞給他，眉眼彎彎道：“挖吧，估計夠我們挖個幾天的了�！�</p>
這甜薯長得是真好，楚若白本以為小安背回去的那幾個已經(jīng)夠大了，沒想到這里居然還有更大的，居然和何氏精心伺候的南瓜有得一拼！</p>
小安憋笑憋得很辛苦，時不時發(fā)出哼哧哼哧的聲音。</p>
要不是怕危險，他都想仰天大笑，甚至高歌一曲了。</p>
“烤甜薯，蒸甜薯，甜的……”他不斷念叨著，想著這個甜味，口水止不住泛濫。</p>
兩人很快就把兩個竹筐裝滿了。</p>
楚若白艱難地背起竹筐，起身后扶著旁邊的樹穩(wěn)了穩(wěn)身子。</p>
她感受了一下重量，覺得一下背那么多，可能一趟下來她就不行了。</p>
于是就往外揀了三分之一，剩下差不多十六七斤才重新背起來。</p>
這樣一來果然輕松了許多。</p>
小安還在和竹筐奮斗，小身子使勁拱著，竹筐艱難升起一點又回到地上。</p>
楚若白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從竹筐里扔出三個大甜薯，留在筐里的就剩下七八個比較勻稱的，估摸著也有八九斤了。</p>
“姐姐！我，我背得動的！”</p>
小安急了，忙要把地上的甜薯往竹筐里搬。</p>
楚若白制止了他，“別逞強，咱們還要走很遠回去呢。等下還要再來背，若是你這趟就把自己累傷了，那剩下的姐姐一個人要許久才能弄完回去了，說不定還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一起挖了去�！�</p>
小安被嚇住，果然乖乖地背起剩下的竹筐跟在楚若白身后下山。</p>
兩人住在山腳下，加上田地不多，上山的時候比尋常村民多得多，也摸索出了下山離家近的小路。</p>
但饒是如此，姐弟倆體力跟不上，來回走了三趟就累得不行。</p>
況且最后一趟到家時已是黃昏，太陽懸在山上紅彤彤一個。</p>
小安身體雖累，精神卻是很亢奮，很有繼續(xù)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架勢。</p>
“我們明日一早再去，現(xiàn)在去天黑前回不來不安全。”</p>
楚若白不得不制止他危險的想法，哄道：“你歇一會兒，姐姐等下忙完給你蒸甜薯吃�！�</p>
好在他們家就在山腳下，離村里住戶有不遠的距離，否則他們這一趟趟的來回早就招了別人的注意了。</p>
小安的熱情勉強壓抑住了，卻也不去休息。</p>
他跑到楚若白身邊，幫著她打下手。</p>
楚若白最后一趟還帶了些甜薯的藤回來，想試試看在后院菜地里能不能種出來。</p>
以前也有人挖過野甜薯回去種，但是這種野生的東西似乎離不了原來的地方，在別的地方種的基本除了藤沒有別的收獲。</p>
小安等楚若白將藤放好，他就跟在后面覆土。</p>
“姐，這能種出來嗎？”</p>
“不知道，試試看吧，就是種不出甜薯這個葉子也比別的野菜好吃呢�！�</p>
其實楚若白心里不抱太大希望，畢竟他們挖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那里的土壤可比他們這菜地肥多了。</p>
小安點點頭。</p>
他還不懂這些，姐姐說什么就聽什么就對了。</p>
“你快去歇一歇，別忙活了�！�</p>
楚若白就種了兩排，菜地不小，但是也要種其他的菜。</p>
小安今天背了這么久的重物，楚若白擔心他身體受不住，一直趕他又說不動。</p>
她心里知道弟弟也是心疼自己，便覺得再辛苦也能撐得過了。</p>
見姐姐確實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小安才慢悠悠坐在井邊一邊洗手一邊開心地哼著不成調的歌謠。</p>
太陽下山后，黑夜悄然將天幕覆蓋，一輪清月散發(fā)著瑩白的光。</p>
楚家的小院被月光籠罩著，沒有別的光亮。</p>
借著月色，小安蹦蹦跳跳跑去將竹制的院門拴上。</p>
“小安，開飯啦！”</p>
楚若白的話一出，小安又興沖沖奔回院子里小飯桌乖巧等姐姐坐下。</p>
趕在天黑前，楚若白就料理好了蒸的甜薯。</p>
她挑了一個四五斤的野甜薯，切了一半用來蒸，一半丟灶膛里埋著借蒸甜薯的火來烤。</p>
楚若白在蒸甜薯熟后就給弟弟夾了些過過嘴癮，小孩難得吃到些帶甜味的東西。</p>
因為平日里沒有足夠的食物能吃個飽，用的太早擔心半夜會餓醒難受，所以他們家晚食一般用得較晚。</p>
夏日食物涼得慢，蒸好的甜薯在灶上用蒸籠放著，還帶著些余溫。</p>
剛從灶膛里扒拉出來的烤甜薯更是帶著熱乎的香氣，勾得小安嘴里津液快速分泌，一時間蒸好的甜薯地位急劇下降。</p>
小安眼巴巴的等著，楚若白將一塊焦香的甜薯放到他面前，他高興得大喊了一聲：“謝謝姐姐！”</p>
而后便連外層的皮都不扒，就猴急地送入嘴里。</p>
雖然姐弟倆常年吃的都是楚若白自己做的飯菜，鮮少能吃到真正的好東西，但小安就是覺得自己姐姐燒的飯菜天底下最最好吃。</p>
簡簡單單的烤甜薯和蒸甜薯都超級超級好吃！</p>
“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p>
楚若白無奈地說了句，也知道他聽不進去，不再多言也拿起一塊安靜吃著。</p>
好在小安從灶膛扒出來時就仔細清掉了上面的灰，倒也不會吃出什么毛病。</p>
“姐姐，好好吃��！我能天天吃也吃不膩！要是能天天有這么好吃的甜薯吃就好了……”</p>
“你啊，吃著上頓想想下頓的。之前還說雞蛋好吃，肉天下第一好吃呢。”</p>
楚若白笑他，心里估算著那些甜薯能夠他們吃多久。</p>
頓頓吃飽是不可能的了，干重活時吃一頓飽倒是可以。</p>
甜薯這東西耐放，也不怕放壞，當前還是吃一些當季的野菜是真。</p>
若是他們平日采的野菜和其他東西夠多，這些甜薯說不定還能留到冬季當救命糧呢。</p>
“嗯嗯，肉……肉現(xiàn)在吃不到嘛。等我長大了掙好多錢給姐姐，咱們到時候天天吃肉！”</p>
楚若白笑笑，“好啊，那姐姐就等你長大，讓姐姐享大福�！�</p>
姐弟倆此時還不知道，明天的際遇會讓他們未來的生活發(fā)生重大的變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