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怎么又是他？！</p>
姜濤腦中閃過往日的畫面，不知從哪說起，他的人生處處都是遺憾。</p>
他張嘴，聲音早已哽咽。</p>
“我想吃西瓜�！�</p>
“我想吃爺爺種的西瓜�！�</p>
江榆不理解，“吃個(gè)西瓜而已，你哭什么？是不是在騙我？”</p>
姜濤竟沒有否認(rèn)，眼眶通紅。</p>
“我從小跟爺爺一起生活，爺爺是種瓜的農(nóng)民，他種的西瓜又大又甜。”</p>
“我每年夏天都要吃的，我最愛吃西瓜，如今又到了夏天……”</p>
江榆直接問：“你爸媽呢？”</p>
姜濤苦笑，“早死了。”</p>
江榆想起自己的身世，她從未見過父母，從小跟著爺爺。</p>
大家都是可憐的孩子。</p>
她拍了拍姜濤的頭，“不要傷心，你是普通鬼，不會(huì)下地獄的，一家人馬上就能在下面團(tuán)聚�！�</p>
姜濤哭不出來，“謝謝你的安慰，我并不想和父母團(tuán)聚�！�</p>
“沒關(guān)系，再過幾年你爺爺就下去，你們一樣可以團(tuán)聚。”</p>
江榆用眼神示意他帶路。</p>
姜濤后悔不已。</p>
以無常大人的性子，爺爺?shù)认聲?huì)被氣死。</p>
兩人直接去黃泉路作伴。</p>
姜濤弱弱地問：“可以不去嗎？”</p>
江榆冷笑，“當(dāng)然，不行�！�</p>
……</p>
天微亮。</p>
蜿蜒小道上，一位老人肩上挑著擔(dān)子，左手用鋤頭當(dāng)拐杖，慢慢朝地里走去。</p>
同村的人看見他，譏笑著問。</p>
“姜老頭，這么早去哪？”</p>
“肯定又去那畝西瓜地，這五年他每天都這樣，天不亮就去西瓜地，長出來的瓜他不吃，全爛在地里�！�</p>
“我知道，姜老頭種瓜是為了他孫子。”</p>
“姜老頭的孫子早死了。那天他孫子的尸體被送回來，我悄悄看了眼，手都斷了�！�</p>
“嘖嘖嘖～作孽太多遭報(bào)應(yīng)了吧？”</p>
老人突然舉起扁擔(dān)，向眾人打去，嘴唇氣的發(fā)抖。</p>
“你們胡說！小濤一定會(huì)回來！一定會(huì)回來�。 �</p>
他面容猙獰，像是要吃了他們。</p>
“快走！姜老頭因?yàn)樗麑O子的死受了刺激，早瘋了�！�</p>
“不對(duì)，我聽說姜老頭夜里撞鬼，所以才瘋了�！�</p>
“管他什么原因瘋的，這老頭瘋成這樣，活不了多久。”</p>
人都走了。</p>
姜老頭笑了一會(huì)，號(hào)啕大哭，然后邊哭邊大笑。</p>
他穿著臟兮兮的衣服，白發(fā)凌亂，眼睛混濁，似乎徹底瘋了。</p>
姜濤看見瘋老頭，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p>
他不可置信喊道：“爺爺，是你嗎？你怎么變成這樣？”</p>
迷迷糊糊中，姜老頭聽見有人說話。</p>
他抬起扁擔(dān)，使勁一敲。</p>
“小濤一定會(huì)回來，一定！”</p>
幸虧姜濤成了鬼，不然這一扁擔(dān)下去，他真回不來了。</p>
姜濤帶著哭腔道：“爺爺，我是小濤。”</p>
“小濤一定會(huì)回來！”</p>
姜老頭人老了但力氣還在，手中的扁擔(dān)框框飛舞。</p>
姜濤重復(fù)一遍，“爺爺，小濤是我。”</p>
姜老頭：“小濤一定會(huì)回來！”</p>
“爺爺，我是小濤。”</p>
“小濤一定會(huì)回來！”</p>
兩人各講各的，完全不在同一頻道。</p>
江榆抓住飛舞的扁擔(dān)，丟到一邊。</p>
扁擔(dān)沒了，姜老頭一動(dòng)不動(dòng)，目光呆滯看著面前的人。</p>
過了會(huì)，他激動(dòng)道：“小濤！你身上有小濤的氣味�！�</p>
姜濤聞了聞，并沒有聞到什么味道。</p>
爺爺屬狗的嗎？</p>
姜老頭一激動(dòng)，脫下背簍。</p>
姜濤以為他又要打人，立刻擋在爺爺和無常大人之間。</p>
姜老頭高高舉起背簍，光著腳沖進(jìn)田里，邊喊邊瘋跑。</p>
“小濤回來了！”</p>
“我的孫子回來了！”</p>
姜濤扶額，頭痛的厲害。</p>
他不該回來。</p>
自己爺爺不得不管。</p>
姜濤偷偷瞄無常大人，見她臉色還行。</p>
他問：“現(xiàn)在怎么辦？”</p>
江榆不語，將一道顯身咒打入姜濤的魂體，調(diào)頭就走。</p>
反正丟臉的不是她。</p>
姜濤：“……”</p>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能碰到爺爺，爺爺也能看見他。</p>
姜濤迅速?zèng)_進(jìn)田里，滿眼期待介紹自己。</p>
“爺爺，我是小濤�！�</p>
“小濤？”</p>
姜老頭滿身泥濘，瞅了瞅那個(gè)大小伙，低頭瞅了瞅自己。</p>
兩人長的有點(diǎn)像。</p>
姜濤淚眼汪汪，爺爺終于認(rèn)出他。</p>
姜老頭傻笑，將泥抹到姜濤臉上，猛地推了他一把。</p>
“嘿嘿！跟爺爺一起玩耍吧�！�</p>
這下，姜濤也滿身泥。</p>
他后悔了。</p>
他不該回來。</p>
推倒大小伙，姜老頭又開始瘋跑。</p>
姜濤在后面追，費(fèi)盡渾身力氣才把他的瘋爺爺拖上岸。</p>
江榆實(shí)在看不下去，一手刀敲在姜老頭后頸。</p>
姜老頭兩眼一黑，暈了。</p>
江榆看了看天色，“快走，等下有人過來，影響不好。”</p>
姜濤扛起爺爺，沖回家。</p>
幫爺爺洗完澡，換了身衣服，他也洗了個(gè)澡，換了身衣服。</p>
做完這些，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diǎn)。</p>
他守在床邊，害怕爺爺又發(fā)瘋。</p>
“咳咳！水……”</p>
床上的人咳嗽，嗓音嘶啞。</p>
姜濤趕忙去倒水，找遍了整個(gè)房間沒找到一滴水。</p>
他無奈去井里打水。</p>
提了一桶水回來，床上的爺爺不見了。</p>
無常大人也不見了。</p>
兩人一起消失，太驚悚了。</p>
姜濤左找右找，最后在井邊找到兩人。</p>
他看見，爺爺?shù)念^伸進(jìn)井里，正要跳井，而無常大人冷眼旁觀。</p>
“臥槽�。 �</p>
“爺爺，不要！”</p>
“不要跳�。 �</p>
姜老頭毫不猶豫，一巴掌呼姜濤臉上，“閉嘴，我剛撈上來的西瓜被你吵下去了�！�</p>
姜濤：？？？</p>
井里撈西瓜……他想起來了。</p>
小時(shí)候家里沒有冰箱，西瓜丟進(jìn)井里，泡一會(huì)撈上來，跟冰鎮(zhèn)的一模一樣。</p>
姜老頭再撈，圓滾滾的西瓜上來了。</p>
西瓜表面凝著一層水珠，輕輕一敲，發(fā)出清脆的響聲。</p>
姜老頭繞過姜濤，將西瓜送給江榆，“您試試，井水泡過的瓜和冰箱凍的味道不一樣，這個(gè)更爽口�！�</p>
江榆接過，“謝謝�！�</p>
姜老頭笑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不用謝，應(yīng)該的。”</p>
姜濤看看爺爺，又看看無常大人，滿肚子疑問。</p>
爺爺現(xiàn)在瘋了還是沒瘋？</p>
他提水幾分鐘發(fā)生了什么？</p>
姜老頭拍他的腦殼，“愣著干什么？趕緊拿刀來切西瓜�！�</p>
姜濤：“哦哦�！�</p>
姜老頭繼續(xù)命令，“搬一張桌子，兩張凳子�！�</p>
姜濤羨慕嫉妒恨，咬牙切齒道：“三張凳子，我也要吃！我也要坐！”</p>
他忙前忙后，那兩人相談甚歡。</p>
江榆咬一口瓜瓤，清甜的汁水在齒間爆開，“好吃。”</p>
“我的瓜稱第二，沒瓜敢稱第一�！苯项^樂呵呵道。</p>
“您吃了嗎？”</p>
“正在吃�！�</p>
“您最近身體好嗎？”</p>
“挺好的，你呢？”</p>
“我也挺好的�！�</p>
姜老頭敲了敲腦袋，“人老了，快死了，腦子有時(shí)不清楚。”</p>
江榆神色認(rèn)真，“你至少還能活三年，放寬心，多種瓜�！�</p>
姜老頭掰著手指頭數(shù)，“老伴三十二年前走了，兒子十五年前走了，孫子五年前走了，我活著干嘛？”</p>
江榆安慰，“好死不如賴活�！�</p>
“嘿嘿，您說的對(duì)。”</p>
姜老頭笑的開心，舉瓜干杯。</p>
“來，接著吃，不夠讓小濤去井里撈�！�</p>
姜濤：“……”</p>
一個(gè)敢問，一個(gè)敢答。</p>
到底誰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