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朱高爔那石破天驚的一問，如同一盆冰水，澆在了朱元璋一家三口火熱激蕩的心頭，讓他們瞬間冷靜下來，而后，便是從心底升起的、更深層次的困惑與駭然。</p>
是啊，錢！</p>
朱元璋的腦子，開始飛速地運轉起來。</p>
他這一輩子，除了打仗，最上心的事，就是算賬！</p>
修一部《永樂大典》，三千多名文人學士，五年的吃穿用度、筆墨紙硯、俸祿賞賜......那得是多少錢？</p>
這玩意兒聽著就是個只出不進、極度耗費錢財的無底洞！</p>
遷都北平，那更是個吞金巨獸！</p>
等于是要在一片空地上，重新修建一座足以媲美應天府的皇城！</p>
宮殿、城墻、官署、民居......那每一磚每一瓦，堆起來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p>
這還沒算最花錢的！</p>
五次御駕親征漠北，幾十萬大軍調動，糧草、軍械、馬匹、撫恤......那開銷，簡直就是天文數字！</p>
更別提南征安南，打下一個行省，后續(xù)的駐軍和治理，同樣需要源源不斷的錢糧投入！</p>
朱元璋只是粗略地在心里盤算了一下，便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p>
他敢斷定，把這幾件事中任何一件放到現在來辦，都足以把他辛辛苦苦攢了幾十年、連龍袍都舍不得換新才填滿的國庫，給瞬間掏得干干凈凈！</p>
老四那小子，竟然在二十多年里，把這些事兒，全都給辦了？</p>
他......他難道是會憑空印銀子不成？！</p>
朱標和馬皇后的臉色，同樣凝重到了極點。</p>
他們或許不像朱元璋那樣對具體的數字那么敏感，但他們很清楚，對于一個國家來講，錢糧，就是命脈。</p>
沒有錢，再宏偉的藍圖，再強大的軍隊，都是鏡花水月。</p>
朱高爔將三位長輩那副見了鬼似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覺得有些好笑。</p>
他當然是故意的。</p>
為的，就是勾起他們的好奇心，顛覆他們固有的觀念。</p>
畢竟，只要是這個聊天群中的大明，其國運都與自己的永生大業(yè)息息相關。</p>
若是能借此機會，點撥一下這位洪武大帝，讓他改變禁海的國策，那對于整個洪武朝大明國運的提升，將是不可估量的。</p>
而這份國運的增長，同樣會反饋到自己的身上，何樂而不為？</p>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朱高爔也沒再賣關子，他微笑著，對三人說道：</p>
“皇爺爺，皇奶奶，大伯，其實，答案，便在我先前所說過的事情當中�！�</p>
“已經說過了？”</p>
朱元璋一家三口聞言，齊齊一愣，隨即陷入了沉思。</p>
五征漠北？那是花錢的。</p>
編纂大典？那也是花錢的。</p>
遷都北京？這更是花錢的大頭。......</p>
究竟是哪一件？</p>
就在朱元璋和馬皇后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朱標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明悟的亮光！</p>
他猛地一拍手，有些激動地說道：“本宮知道了！是......是下西洋，對不對？！”</p>
“下西洋？”</p>
聽見這三個字，朱元璋更加迷糊了。</p>
他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解：“海上風浪那么大，到處都是殺人越貨的倭寇、海盜，船隊出海，不虧本就不錯了，怎么還能賺錢？”</p>
在他看來，大海，就意味著危險與貧瘠。</p>
他登基之后，便立刻下達了“片板不得下�！钡膰绤柡＝撸瑸榈木褪欠纻淠切┝鞲Z的�？�，以及防止沿海百姓與海外勢力勾結。</p>
在他固有的觀念里，財富，來源于土地。</p>
大海，只會帶來麻煩。</p>
看著朱元璋那副固執(zhí)而又困惑的模樣，朱高爔撫掌笑道：“大伯英明！正是下西洋！”</p>
“而且，下西洋，賺到的錢財，遠超所有人的想象！”</p>
他看著一臉不信的朱元璋，耐心解釋道：“皇爺爺，您所想的，是尋常百姓的私人海貿，自然充滿了風險，利潤也有限�！�</p>
“但我父皇所行的，并非私人海貿，而是由朝廷主導、由皇家壟斷的官方貿易！”</p>
“壟斷？”這個詞，朱元璋聽懂了。</p>
“沒錯！”朱高爔加重了語氣，“這意味著，我們擁有獨一無二的定價權！”</p>
“我們船隊上，滿載的是我大明最精美的絲綢、瓷器、茶葉。這些東西，在那些海外番邦的眼中，是比黃金還要珍貴的奢侈品！”</p>
“我們一匹絲綢運過去，換回來的，可能是他們十幾箱乃至幾十箱的香料、寶石、珍稀木材！”</p>
“這其中的利潤，不是一倍兩倍，而是百倍！千倍！”</p>
“我們帶出去的是他們沒有的，我們帶回來的，也是我們中原稀缺的！香料可以用來制藥、烹飪；寶石可以裝點宮廷；那些名貴的木材，更是修建宮殿的上等材料！”</p>
“更重要的是，這并非一次性的買賣。鄭和的船隊，不僅僅是商隊，更是我大明的使團！”</p>
“他們與沿途數十個國家，建立了官方的朝貢貿易關系。那些國家的國王，為了向我大明天朝表示恭順，會主動獻上他們國家最珍貴的特產作為‘貢品’�！�</p>
“而我們，則會以天朝上國的姿態(tài)，回贈給他們絲綢瓷器。這一來一回，看似是外交，實則，是利潤最大化的、由皇家掌控的頂級貿易！”</p>
“如此一來，我們省去了所有中間商人的盤剝，將所有的利潤，都牢牢地攥在了自己的手里！每一次下西洋的船隊返航，帶回來的財富，都足以填滿數個國庫！”</p>
朱高爔的聲音，在乾清宮內回蕩。</p>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朱元璋一家三口的心上，將他們原本的世界觀，砸得支離破碎！</p>
他們徹底被驚呆了！</p>
在朱高爔說到下西洋的時候，他們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情不簡單。</p>
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的......不簡單！</p>
在他們的想象中，那片波濤洶涌、危機四伏的大海，那片被他們視為麻煩之源、嚴令禁止踏足的禁地......</p>
在他們那位四子（四弟）的手中，竟然，變成了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巨大聚寶盆？！</p>
一個能支撐起五次北伐、遷都建城、修書下西洋等等等等浩大工程的......黃金之海？！</p>
這種認知上的顛覆，比之前聽到任何噩耗，都要來得更加震撼！</p>
因為，這不僅僅是知道了未來的某件事，而是，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在他們的面前，被轟然推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