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蒲紅霞出嫁，芳菲和書琴送嫁，沒有攔門酒，對方給十姊妹一人三十塊的紅包。</p>
那吳大威，個(gè)子有一米八左右，一眼看上去，還算文氣，并不像混混。</p>
時(shí)間雖然倉促，紅霞她媽還是給她準(zhǔn)備了十二抬嫁妝，剛過十四歲的紅霞便這樣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了人。</p>
本來一件不光彩的事，但被羅漢芝這樣一處理，倒是成了一件正常的男婚女嫁。</p>
蒲家和羅家各種沾親帶故的親戚都來了，特別熱鬧，無人講這場婚禮的不妥，仿佛這樣真的是最好的結(jié)局。</p>
書琴對芳菲說：“這世上，人真不可貌相，那吳大威人模狗樣，你仔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他眼中有隱藏的狠戾。芳菲，以后，我們看人都要長雙慧眼才行，莫只看表面，看人看眼�！�</p>
書琴又說：“紅霞還小，以后有得苦她受，我們可千萬不要這么早嫁人。”</p>
明明是一樣大的年紀(jì)，芳菲覺得自己比書琴單純好多，書琴說的芳菲不懂。</p>
芳菲對這一切非常模糊，她對婚姻沒什么概念，從來沒有男孩子對她示好，她連和男生講話都不敢。</p>
隨著婚禮的結(jié)束，一切很快恢復(fù)了平靜。</p>
有一天，羅漢芝在池塘邊洗衣服，得意地對著身邊的婦人說：“得虧我明智，若真把女婿送監(jiān)獄了，口水唾沫都會將我家紅霞淹死，我姑娘這輩子就毀了�！�</p>
眾人附和：“那是，還是漢芝你聰明，舊社會，十幾歲嫁人的姑娘大把，人家還不是過得好好的�！�</p>
一樁丑事，以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結(jié)束。</p>
每個(gè)人都滿意，大家很歡喜，六叔仿佛完成了一樁大事，每天干完農(nóng)活，總會好好喝上幾杯。</p>
紅霞的妹妹君霞只有十歲。</p>
一個(gè)父母養(yǎng)出兩種娃，紅霞不學(xué)無術(shù)，好吃懶做，最會偷奸�；�，小學(xué)沒讀完就在外面混，誰都管不住。她這個(gè)樣，因?yàn)槭情L女，仍是母親羅漢芝的掌中寶。</p>
君霞少話，溫吞，喜歡做家務(wù)，做的事多，挨的罵也多，不管她做什么，也討不到母親羅漢芝的歡喜。</p>
羅漢芝給蒲君霞起了個(gè)混名多伢，意思是多出來的那個(gè)孩子。</p>
所有人都叫君霞叫多伢，只有書琴和芳菲不這樣叫她。</p>
君霞最喜歡找芳菲玩，每天都會抽點(diǎn)空摸來找芳菲，她們也不說什么話，君霞就呆在芳菲身邊，叫聲姐姐，芳菲抽本書給她，一個(gè)讀書，一個(gè)做作業(yè)，一坐許久。</p>
羅漢芝一叫，君霞就丟下書就從芳菲家后門口跑出去，轉(zhuǎn)個(gè)圈再回自己家。</p>
時(shí)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過年了。</p>
芳菲看到書琴媽媽將家里洗刷得一塵不染，自己家媽媽天天在忙，可是家里總是最亂。</p>
放假后的芳菲開始學(xué)著書琴媽，擦洗著家里的廚房、灶臺和房間。</p>
芳菲最怕過年和放假，這段時(shí)間芳菲媽會將一年積累下的怨氣全會在這幾發(fā)泄出來。</p>
芳菲爸在診所，可以避著，芳菲在家避無可避。</p>
從放寒假第一天開始，芳菲就沒過個(gè)一天好日子，柴米油鹽她爸都買回來了，年貨也慢慢在往家里搬，因?yàn)槠延诱\沒有將賺的錢交給艾嬌，艾嬌天天在家作妖，打兒罵女，一刻不停。</p>
芳菲不堪忍受，將閣樓收拾干凈，搬到樓上住，做了清潔做了飯菜，就爬上樓去，平常連樓都不下。</p>
艾嬌見芳菲這樣，罵得更厲害，芳菲真不懂她媽罵的話里的意思，她用筆慢慢寫著她媽罵她的話：婊子養(yǎng)的，怎么不鉆到XX撞死，千人騎萬人跨的賤貨，以后死了都不會有人給你收尸，是個(gè)溝死溝埋、路死路埋的東西……</p>
十幾歲的芳菲，連眼淚都沒有，她恨這個(gè)地方，恨她媽，她媽這樣罵她，隔壁左右同族的人，沒一個(gè)攔她媽。</p>
那些人都站在那里看著芳菲媽罵芳菲，還有些人露出猥瑣的笑。</p>
他們還笑得那么開心。</p>
這些場景，多年后，芳菲想起，還會發(fā)抖。</p>
書琴的媽魯愛珍是個(gè)另類，從來不參與這些八卦，也不許自己的子女聽和說這些事。年底了，工廠放假了，她廢紙也不收了，在家里備年貨，教孩子，她家中一片祥和。</p>
村子里其他地方吼叫孩子、打罵孩子的聲音此起彼伏，也有夫妻吵架摔碗的聲音，從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角落傳到樓上芳菲的耳朵中來。</p>
芳菲的閣樓正對著二伯家的二樓，二伯家的堂姐榮華和艷紅在吵架，大堂姐聲音很大：“你又穿我衣服，這是留著過年穿的，又被你穿臟了，你為什么總這樣子，你又不是沒有錢，又不是沒有衣服，總是喜歡占別人的�！�</p>
不一會艷紅的哭聲便傳了過來，聽見二伯母在罵榮華，哄艷紅。</p>
榮華委屈地大聲叫：“你們偏心，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她對，都是我要讓著她，我憑什么要讓著她，怎么就沒有讓著我，沒人管管我的感受�！�</p>
二伯母家里三個(gè)孩子，兒子家明，大女兒榮華，小女兒艷紅。</p>
家明去年六月娶了親，媳婦周英生得極好，是鎮(zhèn)上的姑娘，細(xì)皮嫩肉，十指纖纖，從城市嫁農(nóng)村，優(yōu)越感強(qiáng)，見誰都是眼睛朝上，愛理不理，嫁過來半年，家務(wù)不沾，和兩個(gè)小姑子一起在鎮(zhèn)上棉紡廠干活，賺的錢自己用。</p>
芳菲很羨慕村子里其他的姐姐們，她們都在賺錢，可以自己賺錢買花戴，不用伸手和父母拿錢。</p>
芳菲開口，她爸爸會給她買書，買吃的，卻不給她買衣服。</p>
蒲佑誠說：“講究穿的姑娘，就不專心讀書，以后你考上大學(xué)，自己賺錢，自己去買，什么衣服都可以買到�！�</p>
可是看到過年，別人都有漂亮的衣服，芳菲的眼里滿是渴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