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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謝梅影死了,她不會死,但沒了身體四處游蕩很痛苦,更不知何時才能找到能穿的身體。

    或許找到也穿不進去。

    穿江嘉瓔那次還不覺得,穿謝梅影這次,消耗了幾乎全部精力,過程中差點消散。

    一時悲憤莫名,發(fā)泄般叫道,“你們現(xiàn)在厲害有什么用?書里都是失敗者!一個被江家欺負死,一個造反不成,只能窩在朔北苦哈哈!”

    賀芳亭笑容不變,“那只是書中妄言�!�

    話是這么說,其實也有些羞恥,書里的她太窩囊了!

    邵沉鋒摸摸鼻子,誠懇地道,“本王有個疑問想不通。芳亭怎么會是那種結(jié)局呢?她一直有個致勝法寶。”

    李壹秋下意識問道,“什么致勝法寶?”

    邵沉鋒淡淡道,“殺�!�

    只要芳亭殺了謝氏姑侄,甚至殺了江止修,那就是一力降十會,快刀斬亂麻。

    任他們有多少陰謀詭計,都沒啥用處。

    如果芳亭不敢殺人,那就另說,可實際上芳亭敢,還殺得很利索。

    以她的聰慧,還能掩飾得天衣無縫。

    先帝就算查出點什么,想要治罪,芳亭大概也愿意承擔后果,不愿意受謝氏和江家零零碎碎的磋磨。

    哪怕有瓔兒拖后腿,也完全不是問題。

    賀芳亭精神一振,“對!”

    她了解自己,如果真被污蔑與馬夫私通,她肯定會大開殺戒。

    而且她有錢有人,都不用親自動手。

    轉(zhuǎn)頭問李壹秋,“你說,我為何不殺他們?”

    李壹秋被問得目瞪口呆,宅斗講究的是陰謀陷害,是殺人不見血,他們咋這般直接?

    剛要說話,記憶深處的某個封印突然像是被打開,一段段情節(jié)飄入腦海。

    表現(xiàn)在外,則是五官亂飛,瞳孔渙散,四肢抽搐,邵沉鋒和賀芳亭以為她不行了,謝梅影即將醒來,安靜的等在一旁。

    過了好一會兒,李壹秋的眼睛恢復正常,震驚地看向賀芳亭和邵沉鋒,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

    她以為“腹黑首輔權(quán)傾天下”這本書沒寫完,自己沒看到末尾。

    可實際上,書寫完了,她也看完了。

    第353章

    因為我服了,我服你們倆了

    李壹秋嘴里念叨著“原來是這樣”,又哭又笑,表情十分怪異。

    邵沉鋒擔心她要使什么壓箱底的絕招,側(cè)著身子擋在賀芳亭身前,謹慎地道,“你也瘋了?”

    李壹秋想掩面大哭,可惜雙手被綁,做不了掩面這個動作。

    哭了好一會兒還不停止,聲音很瘆人。

    賀芳亭從邵沉鋒身后探出頭來,彬彬有禮地道,“要不,你回去慢慢哭?讓謝梅影出來,咱們等著殺人呢�!�

    邵沉鋒笑道,“芳亭著相了,謝梅影不出來,咱們也能殺,反正這身體死了就行�!�

    賀芳亭:“可我想跟謝梅影道別�!�

    邵沉鋒微嘆,“芳亭真是好心......”

    李壹秋忍無可忍,大聲叫道,“你們能不能別這么膩歪?”

    時時刻刻惦記著發(fā)狗糧,也不管旁邊人死活,她真想吐。

    邵沉鋒挑眉,“你生前沒成親?”

    李壹秋:“......你怎么知道?”

    她高中剛畢業(yè),自然沒有結(jié)婚,男朋友倒談過幾個,但都是談著玩玩的,不是奔著結(jié)婚去。

    主要也是那些男朋友太窮,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邵沉鋒體諒地道,“沒成過親,也就不懂夫妻間的恩愛�!�

    賀芳亭微笑道,“何止沒成親,只怕家境貧寒、父母不睦,沒受過良好的教養(yǎng)�!�

    李壹秋:“......你憑啥這么說我?”

    動不動就人身攻擊,有沒有禮貌?

    賀芳亭憐憫地道,“因為你又蠢又壞呀,如果受過良好的教養(yǎng),怎會如此?”

    邵沉鋒很寬容,“芳亭,不要過于苛責。它活著的時候,大約爹不疼娘不愛,幾年了也沒吃過一頓飽飯,還動不動就被爹娘拳腳相加,才會充滿了戾氣。這樣的人家,何談教養(yǎng)?”

    賀芳亭:“守寧言之有理。但它也沒活到老,怎么死的呢?”

    邵沉鋒:“這還用問?肯定是被它爹娘打死的�!�

    李壹秋聽得火冒三丈,“胡說八道,我家雖不算大富,也是小康,爸媽對我好得很!我也不是被他們打死的,我是......”

    說到這兒忽然頓住,迎上兩雙探詢的眼睛。

    不由氣道,“好啊,你們想探我的底!”

    越說思路越清晰,“以前你們對我的來歷不感興趣,現(xiàn)在為啥突然感興趣了呢?因為,你們想知道,我剛才究竟想起了什么!所以一步步打開我的心防,引誘我主動說出來!”

    邵沉鋒意思意思地道,“不好,被你看出來了!”

    他們確實有這個想法,但也只是順帶著,如果它堅決不說,他們也不勉強。

    而且它說錯了一點,他們對它的來歷其實很感興趣,只是覺得這事兒太重大,定然問不出,才索性不問,以免被它拿捏。

    李壹秋:“你倆咋不去當講師搞傳.銷呢?”

    這一唱一和的,沒有他們忽悠不了的人。

    賀芳亭:“傳.銷是什么?”

    講師她大致能理解,傳.銷卻從沒聽過。

    李壹秋本來是滿肚子的憤怒與不甘、懊惱,卻被她這句話逗笑了。

    抬起頭,笑出了淚花。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穿書這些年,她逐漸忘卻了前世種種,今日卻被他們引著想起來了,爸媽真的很愛她,就是因為感受過那份愛,內(nèi)心才無法接受江止修、賀芳亭這對新父母,對他們也沒有親情,總覺得都是紙片人,因而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仔細謀劃怎么才對自己有利。

    爸媽如果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大概會很失望吧。

    尤其是媽媽。

    假如爸爸在外面有小三,媽媽肯定不希望她站在小三那邊。

    同理,媽媽也不會希望她站在謝梅影、江止修那邊,拋開主角光環(huán)不談,這兩人其實是一對渣男賤女。

    可她太相信原著,被所謂的劇情蒙蔽了雙眼,蒙蔽了良知。

    賀芳亭說她“不分是非,不辨對錯,罔顧世間禮儀公理”,一點兒也沒說錯。

    最可笑的是,到了最后她才發(fā)現(xiàn),她所認為的劇情根本不是真的!

    或許是穿書時損傷了記憶,她只記得前面部分,卻忘了最關(guān)鍵的后半部分。

    也可能是上天對她的懲罰,懲罰她心存不善。

    邵沉鋒抽出佩劍,遺憾地道,“這惡鬼瘋了,殺了罷�!�

    示意賀芳亭離遠點兒,免得血濺到衣裙上。

    賀芳亭依言走開。

    李壹秋猛然驚醒,“等等!我告訴你們,我全部告訴你們,說完再殺也不遲!”

    反正就算他們不殺,她也堅持不了多久。

    她有種奇特的預(yù)感,這次陷入沉睡后,再也不會醒來,她的生機已經(jīng)被耗盡。

    邵沉鋒客氣地道,“不用,不麻煩你了�!�

    話雖如此,長劍倒也沒有刺下。

    李壹秋:“不麻煩,我自愿的!”

    賀芳亭有些驚訝,“為何這般爽快?”

    李壹秋長嘆一聲,“因為我服了,我服你們倆了!”

    大概還因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也算是她來到這個世間,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吧。

    如果還能回到家,她也有臉對媽媽說自己犯了錯,但已幡然悔悟。

    第354章

    江止修叫惜香,謝容墨叫憐玉

    “我之前跟你們說的書中劇情,并沒有發(fā)生!”

    李壹秋沉聲道。

    賀芳亭:“......何意?”

    李壹秋目光復雜地看著她,“意思是,你一直都是贏家,從來沒有被謝氏姑侄和江家欺負!”

    賀芳亭怔愣片刻,大喜過望,“詳細說來!”

    又命侍女奉上茶水,親t?手喂給李壹秋。

    李壹秋已經(jīng)決定告知她實情,便也不賣關(guān)子,喝茶潤了喉嚨,將“腹黑首輔權(quán)傾天下”這本書的內(nèi)容,從頭到尾全講了。

    原來,前半部分只是謝梅影臨死前的臆想。

    真正的劇情截然相反。

    江止修與謝梅影確實相遇了,他也確實想娶謝梅影為平妻,賀芳亭不同意,雙方來回交鋒。

    因賀芳亭手段高明,江止修未能如愿,只能勸謝梅影為妾,謝梅影不愿意,正拉扯著,如現(xiàn)實里一樣,沈閣老認出了謝容墨,稟告皇帝褚滄陽,讓謝容墨承續(xù)遠昌侯府,謝梅影也成了侯府貴女。

    然后就有很多人受沈閣老、韋閣老所托,來勸賀芳亭,想讓她答應(yīng)謝梅影以平妻的身份進江家。

    賀芳亭有理有據(jù),口才又好,把所有人都懟了回去。

    但說客還是很多,賀芳亭不勝其煩。

    接著是一個巨大的轉(zhuǎn)折點。

    江嘉瓔瞞著母親悄悄出門,去敲了皇宮前的登聞鼓,替母訴冤屈。

    按慣例,敲登聞鼓驚動天子者,應(yīng)先領(lǐng)三十廷杖,以防刁民誣告,可她是福莊長公主的外孫女、順安郡主的女兒,屬于皇室血脈,廷杖便免了。

    江嘉瓔在金鑾殿上,當面問了褚滄陽三個問題。

    “大昭律法,何時容許一夫二妻?”

    “沈閣老、韋閣老無視天威,屢次為難圣上親封的順安郡主,誰給他們的膽子?”

    “外甥女被人欺負到頭上,圣上也不管管?”

    褚滄陽面子上過不去,訓斥了沈、韋兩閣老,降了江止修的官職,還當堂下了賀芳亭為妻、謝梅影為妾的口諭。

    江止修和謝氏姑侄都恨上了江嘉瓔。

    賀芳亭之前不提和離,是為了女兒著想,但如今這狀況,離開江家才是對女兒最好的,便請旨和離。

    褚滄陽還想讓她在江家受苦,自然駁回。

    江家、謝氏姑侄也想留住她的巨額嫁妝,百般阻撓。

    但她很堅決,非離不可。

    褚滄陽私下暗示江止修,務(wù)必讓她打消和離的念頭,將她困在江家后院中,往后慢慢折磨。

    有了皇帝的暗示,江止修更不能放賀芳亭離開,可又沒有好辦法,心急如焚。

    這時,謝容墨上門提親,愿意聘江嘉瓔為正室。

    江止修大喜,夸他不計前嫌、深明大義。

    兩人表面上冠冕堂皇,說什么以和為貴,兩邊化干戈為玉帛,心里卻都明白,江嘉瓔是賀芳亭的掌上明珠,只要掌握了江嘉瓔,賀芳亭也就投鼠忌器,不敢跟他們作對。

    賀芳亭微怒,“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

    邵沉鋒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

    李壹秋:“他們也知道你不可能答應(yīng),所以......”

    所以江止修把江嘉瓔騙了出去,想讓她與謝容墨生米煮成熟飯,還安排了人撞破。

    賀芳亭氣得胸脯起伏,“這也叫個父親?禽獸還差不多!”

    又急問,“得逞了么?”

    李壹秋搖搖頭,“并未。你那好大兒江嘉宇,雖然跟謝容墨是好友,也很支持江止修和謝梅影在一起,但良心未泯。認為此事不妥,吞吞吐吐地告訴了你,你匆忙趕到,救下了江嘉瓔�!�

    賀芳亭松了口氣,“然后呢?我該殺他們了罷?”

    聽了這半天還不殺,她很急。

    李壹秋:“沒有,你沒殺他們,一直沒殺。”

    賀芳亭大失所望,忍不住罵自己,“真窩囊!”

    李壹秋的表情難以言喻,“......罵早了,你是沒殺他們,但還不如殺了呢�!�

    龍有逆鱗,觸之即死,賀芳亭的逆鱗就是女兒。

    事情發(fā)生的第三天晚上,趁著夜黑風高,她派忠心的護院綁架了江止修和謝容墨,剪去舌頭,挑斷手筋腳筋,藏在夜香桶里運出京城,賣去南邊當小倌。

    還幫兩人取好了花名,江止修叫惜香,謝容墨叫憐玉。

    真狠,站在她的角度也真爽。

    “哈哈!”

    賀芳亭聽到此時才覺暢快,笑出了聲。

    不顧禮義廉恥的江止修和謝容墨,就該是這種下場,終于解恨了。

    她很明白自己當時是怎么想的,這兩個禽獸既然愛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那就讓他們好好享受。

    這正是圣人所說的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邵沉鋒很佩服,“芳亭慧心巧思,我不能及也!”

    李壹秋聽得出他不是反諷,是真心這么認為,不由張大嘴看他,又看賀芳亭,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這心狠手辣的夫妻倆,配得一批。

    第355章

    你是說,我與芳亭在書里也是夫妻?

    “后來呢?”

    賀芳亭催促道。

    李壹秋回神,“你對外宣稱江止修與謝容墨有龍陽之癖,為避開家人,半夜悄悄在家廟里幽會。許是江家祖宗看不過去,推倒燭臺,引發(fā)大火,燒毀了江氏家廟。兩人也被燒成枯骨,以死謝罪�!�

    邵沉鋒撫掌,“妙��!”

    賀芳亭關(guān)心的是,“有人信么?”

    李壹秋:“京城人什么德性,你也是知道的。剛開始不信,傳著傳著就成真的了。兩人往日也過從甚密,十分親近,大家回憶起來,都是他們有私情的證明。你那傻兒子先還替他們辯解,沒多久,竟然也深信不疑�!�

    賀芳亭笑道,“定是我提醒他,江止修對謝容墨的看重,遠勝他這個親生兒子,不正常�!�

    方才李壹秋說書里的江止修害瓔兒,她還想著,現(xiàn)實里的江止修也不能放過,得讓他贖罪。

    但現(xiàn)在不這么想了。

    舌頭被剪,手筋腳筋也被挑斷,他們連自殺都做不到,也許能活很多年,罪也勉強能贖完。

    現(xiàn)實里的江止修只要不再犯蠢,她就不會再追究。

    李壹秋:“......沒錯�!�

    賀芳亭還做了一件事,將真相告訴謝梅影。

    謝梅影險些瘋了,到處跟人說,還求江嘉宇、沈閣老、韋閣老去南邊救他們。

    大家對她很同情,安慰她保重自己,日子還長。

    被侄兒、心上人同時背叛,怎么可能不痛苦呢?

    也都認為謝梅影深愛江止修,接受不了他的死亡,才會胡思亂想。

    賀芳亭表示自己很感動,愿意成全這段曠世奇緣,于是替亡夫江止修扶正了謝姨娘。

    至于她自己,江止修已死,婚姻也就自動終止。

    往后,謝姨娘才是江夫人。

    滿京城都贊賀芳亭為人善良,寬容大度。

    因為沒有挑戰(zhàn)云山書院,賀芳亭的才華不為世人所知,褚滄陽對她的忌憚也沒那么重。

    過了一個多月,鎮(zhèn)北王邵沉鋒進京,與賀芳亭一見鐘情,在褚滄陽面前各種演戲,輕易騙得褚滄陽為他們賜婚,兩人蜜里調(diào)油地回了朔北。

    邵沉鋒驚喜,“你是說,我與芳亭在書里也是夫妻?!”

    李壹秋:“......對。”

    真是個妥妥的戀愛腦,自己說了那么多,他在意的只有這個。

    邵沉鋒大笑,“好,好,好!”

    書中錯過芳亭,是他一大憾事,此時忽然得知根本沒錯過,叫他怎能不歡喜。

    又問道,“我們的大業(yè)成了沒?”

    李壹秋有些疲倦,“成了,但沒那么快,用了好幾年時間�!�

    她對這一部分不怎么感興趣,因而看得不仔細,說不出具體經(jīng)過,只記得些重要節(jié)點。

    休息會兒,接著對賀芳亭道,“因為江嘉宇那一次的通風報信,你覺得這個兒子還有救,并未徹底厭棄他。造反前將他藏到西南,事成后封為安王,江嘉宇堅辭不受,改封安國公�!�

    賀芳亭嘆道,“這孩子懂事了......”

    李壹秋打斷他,“那可未必。你為他挑選了一位大家閨秀,剛成親,他的初戀找上門,裝得柔弱可憐,他就納為貴妾,跟他爹一樣寵妾滅妻,鬧得沸沸揚揚,很不像話�!�

    賀芳亭:......還好,這回自己沒有害了個無辜的姑娘。

    李壹秋:“他對謝梅影倒是有幾分良心,常去看望,因此謝梅影不恨他。”

    這也是因為,她并不知道通風報信的是江嘉宇。

    自從當上江夫人,賀芳亭就將她送到山南江氏宗族,交由族長一家看管照料。

    江族長對賀芳亭唯命是從,又深恨謝氏姑侄毀了本有大好前程的江止修,待她極為苛刻。

    謝梅影在巴掌大的小院里苦熬十年,帶著滿腔恨意離世。

    臨死前,臆想出了一段完全不同的劇情。

    在那劇情里,她的侄兒謝容墨當上了首輔,她也和江止修白頭到老,富貴尊榮,恩愛兩不疑,賀芳亭母女則凄慘無比。

    她也恨邵沉鋒造反成功,讓賀芳亭母儀天下,因此讓他默默無聞。

    整個故事,作者采用倒敘的手法。

    李壹秋只記得前半段,今晚才想起后半段。

    可是來不及了,她已經(jīng)走到終點。

    “撲街啊,到底會不會寫,哪有倒敘這么長的!”

    喃喃說完最后一句話,李壹秋閉上了眼睛。

    她好想回家。

    賀芳亭和邵沉鋒互看一眼,拿不準她是不是要出什么幺蛾子,沒有輕舉妄動。

    再睜開眼時,她看向兩人的t?目光恨入骨髓。

    賀芳亭:“......謝梅影?”

    謝梅影的聲音像從九泉里發(fā)出來的,說不出的惡毒,“我會詛咒你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于她而言,那不是書,是她的上一世。

    兩世都栽在賀芳亭、邵沉鋒手里,她好恨!

    邵沉鋒:“剛才你都聽見了?”

    詛咒什么的,他不放在心上。

    兩次斗不過他和芳亭,第三次四次憑什么就斗得過?

    謝梅影狀如瘋癲,“賀芳亭、邵沉鋒,你們這兩個惡人!啊啊啊,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邵沉鋒拔劍出鞘。

    謝梅影,卒。

    第356章

    她寧愿做毒婦、悍婦,也不愿意做窩囊廢

    走出小帳篷,賀芳亭長長舒了一口氣,抬眼看遙遠的夜空。

    在所謂的書里受盡委屈、自焚而死、曝尸亂葬崗,是她很介意的一件事情,如今知道那都是謝梅影臨終前的臆想,心境豁然開朗。

    書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能解釋通了。

    旁觀者看來,她可能心思歹毒、手段殘忍,是令人恐懼的毒婦、悍婦。

    但她寧愿做毒婦、悍婦,也不愿意做窩囊廢。

    窩囊廢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自己在意的人。

    倘若謝氏姑侄和江止修真的得了勢,必定是另一番情形,就如謝梅影所幻想的故事那樣,自己被他們污了名節(jié),忠心仆婦、侍女被他們打殺,最終自己被迫自焚,瓔兒也被他們嫁給人面獸心的偽君子,活生生被打死。

    那真的太慘了。

    從江止修非要娶謝梅影為平妻那一刻開始,她與這群人就處于對立面,而等他們把主意打到瓔兒頭上,想用卑鄙的手段逼瓔兒嫁給謝容墨,以達到控制她的目的時,他們就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敵。

    對敵人,怎么能仁慈?

    虎狼屯于階陛,還談什么因果。

    兩軍對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有道德高士因此而認為她狠毒,那也無所謂,她本就無意當圣人,也不想要座慈孝仁義的牌坊。

    轉(zhuǎn)頭問身旁的邵沉鋒,“你說,李壹秋能回家么?”

    這惡鬼,不,這魂魄來到世間近十年,卻仿佛還是異鄉(xiāng)人,心心念念生前的老家。

    邵沉鋒:“這得看她家祖宗積了多少德�!�

    賀芳亭嘆道,“但愿她能回去�!�

    以前她痛恨李壹秋,現(xiàn)在也依然恨,不過,多了絲同情。

    邵沉鋒實話實說,“希望渺茫�!�

    隨口吩咐親衛(wèi),將謝梅影的尸體燒了,骨灰撒到河邊。

    這些人古里古怪的,能奪舍附身,難保不能借尸還魂,得謹慎些。

    謝容墨化為飛灰后沒有復活,便證明這種法子有效。

    兩人回到中軍大帳,說了許久的話才睡著。

    次日一大早,賀容瓔跑來問道,“娘,謝梅影有沒有招認,為何行刺您?”

    賀芳亭幫她理理額前的碎發(fā),溫柔地道,“招了�!�

    賀容瓔急道,“為何?”

    謝梅影以前就想傷害娘親,現(xiàn)在還想傷害,真壞!

    賀芳亭:“江止修對她不好,她遷怒于我�!�

    賀容瓔很生氣,“這跟娘有什么關(guān)系?明明是他們自己的事情!當初要死要活的非進江家,這會兒后悔了?關(guān)在哪兒,我去罵她!”

    賀芳亭笑道,“我兒金玉之質(zhì),何必管這些腌臜事?王爺已派了人處置,保證她再也無法到我跟前�!�

    賀容瓔兀自憤憤,“應(yīng)該把她送回去,讓江家嚴厲管教。”

    一個姨娘都管不住,江家真是沒規(guī)矩,一如既往的沒規(guī)矩。

    賀芳亭隨口敷衍,“嗯,我會跟王爺說的�!�

    瓔兒所言,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謝梅影被李壹秋附身過,誰知道會不會學了附身的本事,還是殺了燒干凈最為穩(wěn)妥。

    頓了頓,欣慰自豪地道,“瓔兒真是個好孩子!又聰明,又膽大,還非常孝順!”

    敲登聞鼓闖金鑾殿,她都沒想到,也不知瓔兒這小腦瓜是怎么想出來的。

    有些魯莽,但確實幫了她大忙。

    賀容瓔驕傲地挺起胸膛,“我是!”

    已經(jīng)有好些人這樣夸獎過她了,比如靜姝姐姐、峪表哥、祖母、孔嬤嬤、二叔二嬸、三叔三嬸等等,所以她肯定就是這么好的人。

    這小模樣,賀芳亭愛得不行,順手摟到懷里,親了親她的頭發(fā)。

    書里的瓔兒為了保護她,用盡了全力。

    她也會為了保護瓔兒用盡全力。

    對小老虎也是一樣。

    至于宇兒......這般溫馨的時刻,不太愿意想起他。

    賀容瓔也很享受母親的親昵,依在她懷中撒嬌,沒一會兒小老虎也來了,撲到母親與姐姐中間,咿咿呀呀地說著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懂的話,高興極了。

    用過早飯,大軍繼續(xù)前行,沒人關(guān)心刺客謝梅影的下落。

    膽敢行刺賀王妃,怎么可能留她小命?

    倒是蘭策來問了一次,主謀者是誰?是不是江止修?如果是的話,他即刻派人去殺了姓江的。

    賀芳亭啞然失笑,告訴他與江止修無關(guān),是謝梅影瘋了,把人生的不如意都歸咎于她,跑來報仇。

    蘭策不屑地道,“總有那么一些渣滓,壞事做盡也不認為自己有錯,只會怪別人�!�

    賀芳亭笑道,“沒錯�!�

    不過蘭策這話提醒了她,得跟江止修說一聲,便命文書小吏給江止修寫了封信,內(nèi)容是江家小妾謝梅影行刺賀王妃,已被依律斬首,賀王妃寬宏大量,不牽連謝梅影的親眷家屬,望江大人以后嚴謹治家,莫再養(yǎng)出不忠不義的歹徒。

    江止修接到信后做何想法,賀芳亭并不在意。

    第357章

    喪心病狂

    鎮(zhèn)北軍走得不快,沿途還順便修橋補路,開挖溝渠,與百姓其樂融融,但速度再慢,也于約定的時間,到達云霧山下的玉丹河畔。

    不出邵沉鋒、賀芳亭所料,河水湯湯、楊柳依依,對岸卻沒有褚中軒的鑾駕。

    只有幾群看熱鬧的名士大儒、平民百姓。

    為表誠意,邵沉鋒宣布,大軍將在此停留五日,恭候褚中軒。

    大儒們紛紛嘆道,“此乃帝王氣度,鎮(zhèn)北王有其祖邵滿江之胸懷!”

    也有人皺眉,“當年九華定天下,何等風雅、何等大義,太祖褚世英建都重安,立大昭皇朝,是為了天下百姓,邵家先祖邵滿江退出中原,鎮(zhèn)守朔北,也是為了天下百姓。進或退,皆碧血丹心。兩位都是千百年一遇的英雄豪杰,如今邵滿江后續(xù)有人,太祖的后人卻,唉,子孫不肖啊!”

    還有人嘀咕,“九華定天下,定了褚家兩百多年江山。眼下風水輪流轉(zhuǎn),只怕要轉(zhuǎn)到邵家了�!�

    “這江山,本來就有邵家一半的功勞,褚家違誓,就該邵氏為尊�!�

    名士大儒們想法復雜,但都決定寫詩贊揚邵沉鋒、鎮(zhèn)北軍,等大軍過河后呈上。

    普通老百姓的想法就簡單多了,新帝不敢來,怕了。

    看來朝廷打不過鎮(zhèn)北王府。

    北岸,邵沉鋒也在跟賀芳亭說九華定天下,“今日之情形,與那時何其相似!”

    賀芳亭搖頭,“不像。當年太祖與邵家先祖,都應(yīng)約到了九華山,褚中軒卻連來都不敢來�!�

    當然了,他不來更好,來了,她與邵沉鋒就得做出姿態(tài)。

    也正是因為篤定他不敢來,才會發(fā)出那個邀請。

    又信心十足地道,“此戰(zhàn),他未打先輸!”

    邵沉鋒豪氣干云,“沒錯!”

    話鋒一轉(zhuǎn),笑吟吟地道,“還記得咱們打的賭么?王妃贏了,打算如何處置本王?”

    賀芳亭嗔他一眼,“罰你今晚帳外巡邏。”

    邵沉鋒:“......那可不成,本王得陪伴王妃娘娘。”

    賀芳亭:“不許聒噪!”

    邵沉鋒眼眸含笑,“好!”

    夜半時分,萬籟俱寂,只聽得河流潺潺,偶爾還有蟲鳴聲。

    玉丹河南岸,名士大儒和百姓們有的回家,有的回了客�;蛴H友的居所,并沒有在岸邊露宿。

    北岸大片空地上,立滿了鎮(zhèn)北軍營帳。

    除了巡邏的衛(wèi)兵,將士們都已安睡。

    忽然,上游傳來雷鳴般的轟隆聲。

    衛(wèi)兵們紛紛看向上游,那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急。

    一名衛(wèi)兵敲響了鑼鼓,大聲叫道,“不好,發(fā)洪水了!”

    “發(fā)洪水了!”

    衛(wèi)兵們接連示警,聲響一級傳一級,震動整個軍寨。

    各營帳逐漸亮起燈光,中軍大帳也不例外。

    邵沉鋒披衣而起,勃然大怒,“小畜生竟然真的敢!”

    賀芳亭眉宇間也有怒氣,“喪心病狂!”

    邵沉鋒見她也要起來,忙推她倒下,又仔細掖了掖被角,“河邊風大,我去看就行了,你好生歇著。若是睡不著,就讓青蒿、白苓來陪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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