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眾人嘩然——自堯舜之后,無論帝王還是大臣,只見過設(shè)法奪位、被逼退位的,沒見過真正自愿禪位的。楊亭此刻一言一行皆是情真意切的模樣,怎么也看不出被迫的痕跡,當(dāng)真出人意表。
蘇晏愕然搖頭:“楊首輔何出此言!下官資歷尚淺,如何能位居楊大人之上,擔(dān)任首輔?更別說我還要叫您一聲師叔呢!”
楊亭道:“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shù)業(yè)有專攻。蘇清河,你的確比我更適合擔(dān)任內(nèi)閣首輔,不必再謙遜。正如你所言,‘能力有多大,責(zé)任就有多大’,還望你勇?lián)厝危形鹜泼�。�?br />
蘇晏還沒回過神來,怔怔地道:“我今年才二十二……”
“甘羅十二為宰相,周公瑾十三歲官拜水軍都督,我朝最年輕的三元鼎甲,位列朝班時也不過十四歲。少年未必不及老,時勢英雄兩相造。”
“楊大人說得好哇!”
于徹之撫掌笑道,“少年未必不及老,時勢英雄兩相造。臣附議!”
于徹之原本堅(jiān)決反對蘇晏扶持幼主,以防其生出攝政之心,后來得知立代儲君之爭,只是蘇晏與皇帝早就商量好的一出戲而已,始信蘇晏忠君愛國之心不亞于自己,而分判大勢、制定國策與知人善任的才能又在自己之上。既然楊首輔自愿讓位,他身為群輔又何必去反對?
“臣附議!”李乘風(fēng)致仕后,吏部尚書之位空缺至今,政務(wù)皆由右侍郎代理,而少了主心骨的吏部大臣們知道新的
“天官”
即將誕生,顯得比其他幾部激動得多。
“臣附議�!�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的楚丘,率領(lǐng)一眾御史言官表態(tài)。
“臣附議�!�
因軍功新晉,在武將中聲名鵲起的明威將軍戚敬塘也出了列。
“臣附議……”
俗話說,花花轎子人人抬。錦上添花從來都是人所樂為之事,一時之間附議聲四起,莫說那些對蘇晏心懷不滿的官員們,在群情洶涌的時刻不敢跳出來反對,就連滿心嫉恨與酸楚的次輔謝時燕也不吱聲。
謝時燕與江春年對視一眼,見彼此眼中都寫著憋屈無奈,但事已至此,除了暗自嗟嘆世事弄人,今后努力去抱新首輔的大腿,還能怎樣呢?難道要像焦陽與王千禾那般,被皇帝一擼到底,最后連老家宅子都被亂軍燒掉?
御座上的朱賀霖內(nèi)心大喜,面上一派嚴(yán)肅鄭重,見蘇晏帶著困惑之色還想說些什么,當(dāng)即截斷了他的話頭,宣布道:“楊首輔的舉薦與眾卿之意見,朕收到了,會深思定奪。退朝!”
出了奉天殿,朱賀霖興奮得肩輦都不坐了,大步流星地在宮道上疾走,后面追著氣喘吁吁的內(nèi)侍們。富寶追上他喚道:“皇上慢點(diǎn)兒,仔細(xì)腳下�!�
朱賀霖嘴角忍不住地咧開:“這個楊亭,朕以前說他膽小,連守個京城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今日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不僅關(guān)鍵時刻有膽氣,還知情識趣�!�
“這是怎么說�!�
富寶更知情識趣,知道咱這位萬歲爺現(xiàn)在滿肚子興奮要往外倒,他得接上話茬子。
“清河�。〈鞌幫踉旆吹年幹\,徹底鏟除真空教,解決了百年來的邊境紛爭,如此功績,叫朕如何賞賜才不委屈了他?他本就是次輔了,升個首輔都嫌不足,朕還得顧忌著楊亭的想法、其他朝臣的意見。
“之前楊亭執(zhí)意求去,朕可以留他三次、四次,如父皇挽留李乘風(fēng)最多六次,他若還是要辭官,朕也隨他去。結(jié)果呢,他給朕來個意外之喜——繼續(xù)為國效力,但把首輔移交給清河。你說,這不叫知情識趣,叫什么?”
“奴婢方才觀其言色,覺得楊大人是真的信任蘇大人,也是真的替自己松了口氣。或許退居次輔,對楊大人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朱賀霖笑道:“的確如此。他不是能下決斷之人,但作為個副手去提議、執(zhí)行,以及協(xié)調(diào)各項(xiàng)事務(wù),綽綽有余。如此一來,清河在內(nèi)閣有楊亭與于徹之這兩個左膀右臂,就更好做事了。至于謝、江二人,民間雖以‘稀泥閣老’‘結(jié)巴閣老’戲謔之,但其實(shí)兩人也算熟悉朝政,有小惡而無大過,背后又涉及江南世家望族的勢力,眼下不好輕動,不妨先留著。今后朕若是要對那些世族動刀,再看看這兩人如何盡其用�!�
富寶見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佩服道:“皇上英明,胸中自有乾坤�!�
朱賀霖斜乜他:“別拍馬屁了,去把清河請來,朕在奉先殿等他�!�
富寶諾了聲,喜滋滋地去了。不多時,蘇晏奉召來到奉先殿,朱賀霖板著臉,劈頭就道:“蘇首輔,好演技��!聽說你前兩日與楊亭密談,竟瞞了朕這么大一件事!”
蘇晏苦笑:“怎么連皇上也認(rèn)為臣與楊大人串通好了的?臣是真不知情,方才被他這冷不丁的一棒子,打得有點(diǎn)暈。現(xiàn)在想想還覺得像做夢一樣,二十二歲的內(nèi)閣首輔,自建國以來絕無僅有吧。”
“絕無僅有之人,配上絕無僅有之特例,不是正正好?”
朱賀霖沒忍住笑,上前緊緊抱住了他,“多年前,朕還是個懵懂少年時,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
夢見與你并肩站在峰頂,一覽眾山小,然后指著蒼茫云海中的大千世界,對你說,‘看,是你為我許下這盛世乾坤’,如今這個夢終于實(shí)現(xiàn)了�!�
蘇晏想起了東苑配殿中那個肝膽相照的擁抱,兩個少年之間永不相負(fù)的約定,如今依然歷歷在目,不禁眼角潮濕,嘆道:“當(dāng)時我說,所謂‘約定’,實(shí)在是鏡花水月,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如今五年過去,我依然還是這么想的。不到蓋棺定論的最后一刻,誰能保證終生不渝呢?”
朱賀霖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那朕就再給你五十年,一百年,你親眼好好看著!”
蘇晏笑了:“我可活不了一百年那么久。不過,活著的每一天,我都是賺的,還賺了個盆滿缽滿,值了。”
朱賀霖一邊把手伸進(jìn)他衣襟中摸索,一邊不甘心地咕噥著:“你是翻倍賺,朕卻虧死了……
這輩子除了你,就沒愛過第二個人。”
蘇晏聽了,內(nèi)疚頓生,把嘴里那句
“光天化日的別亂來”
給咽了回去。朱賀霖趁機(jī)對他耳語:“有些新到手的小玩意兒,學(xué)生不會用,老師,你來教教我嘛~”
“什么東西,還這么隱秘地藏在床尾柜子里,新話本嗎……”
蘇晏的聲音消失片刻,又驀然響起,“這、這不是……
朱賀霖!你休想!我蘇清河就算死,從金水橋上跳下去,也絕不允許你把這些玩意兒用在我身上!”
-
蘇晏懷里揣著一紙不能見人的涂鴉,雙腿打顫地坐上了出宮的馬車。
之所以稱為涂鴉,因?yàn)樯厦娴淖舟E已經(jīng)凌亂得不像話,還兼不少亂七八糟的圖案。這張清和帝的御筆寫道:“朕保證……
今后不會故意為難那個混賬(涂掉
“那個混賬”)沈柒……
把(補(bǔ)充:父皇)答應(yīng)好的封賞給他……
否則朕就是一只說話不算數(shù)的……
小狗(圖畫)�!�
回想著朱賀霖被逼著畫小狗時的臭臉,蘇晏忍不住想笑,又捂著酸軟無比的腰身暗罵:“還真的是狗,什么都敢亂試!”
暮色時分,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蘇府門口的羊角燈亮起,照亮停在石階下的馬車。
荊紅追舉著一把木芙蓉樹皮制成的油紙傘來迎接他。蘇晏出了車廂,往傘下一鉆,荊紅追就扶住他的腰身,低聲問:“大人縱欲過度,下盤虛浮,可要屬下抱進(jìn)去?”
蘇晏:“……”
略帶尷尬地掐了荊紅追一把,蘇晏擺出當(dāng)家老爺?shù)臍鈩荩骸澳阋源拙凸饷髡蟪�,不必頂著一張忠犬臉說酸話�!�
于是荊紅追冷著臉,道:“大人的好兄弟來了,說查抄的府邸還沒還他,要借宿,賴在主人房不肯走。”
七郎?蘇晏心里一慌,轉(zhuǎn)身就往馬車走:“阿追,我忽然想起還有些急要政務(wù)尚未處理,你送我回文淵閣。”
荊紅追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有屬下在,大人怕什么。難道怕屬下會胳膊肘往外拐?”
蘇晏道:“阿追的胳膊肘自然是拐向我的,只是你也說了,我現(xiàn)在這樣子……
不好見他�!�
“不好見他,好見誰?大人只管說,屬下送大人去。”
“——阿追!”
“屬下在。大人想去皇宮,還是豫王府?豫王午后還來過一趟,沒等到大人就走了,說他不日要啟程返回大同,請你過府宴飲。要不,今夜便去?”
蘇晏咬牙:“不去皇宮,也不去豫王府�!�
“是要出城,去雨后風(fēng)荷居?那大人得趕緊了,趁城門尚未關(guān)閉�!�
“不去!”
“那是要去北漠?路途遙遠(yuǎn),且容屬下回屋替大人收拾一些衣物與用具。”
蘇晏使盡全力,把荊紅追拽進(jìn)了車廂里,賄賂給他一個濃情蜜意的吻,把貼身侍衛(wèi)從冷臉吻成了紅臉,軟語求道:“阿追,好阿追,別吃醋啦。你知道七郎的性子,要說真有這么明顯,往他面前去無異于挑釁,他一準(zhǔn)又要瘋。我好容易把兩頭摁住,再彈起來,累的都是我�!�
荊紅追沒原則地認(rèn)輸了,不,應(yīng)該是很有原則地認(rèn)輸了,畢竟他的原則就是自家大人的意愿�!澳俏野阉s走,讓大人回家好好休息一晚�!�
荊紅追正欲下車,又被蘇晏抓住了衣袖,“別趕他……
這樣,你交代小北告訴他,我今夜宿在文淵閣的廨舍,不回來了。然后你帶我悄悄翻墻進(jìn)去,我今夜睡前院客房�!�
荊紅追問:“那我呢?”
蘇晏不假思索:“你當(dāng)然睡你自己那間廂房啊,難道還跟沈柒一同擠主屋?”
荊紅追眼底帶了些涼意,順從地道:“好�!�
半夜三更,蘇晏從一股莫名的壓迫感中輾轉(zhuǎn)醒來,睜眼便見床沿坐著個黑影,窗邊還站著一個黑影,登時嚇一跳:“——誰!”
一點(diǎn)火星劃過半空,桌面燭焰幽幽燃起,昏黃光暈映出屋中兩名男子的輪廓。
沈柒坐在床沿,皮笑肉不笑地道:“身為客人,怎好霸占主屋,害主人只能偷偷摸摸睡客房?我來同你換一間�!�
蘇晏干笑:“不必了,我睡得挺好,換來換去多麻煩,你回去繼續(xù)睡吧……
阿追!”
他咬牙叫,知道沈柒會發(fā)現(xiàn)他,跟荊紅追脫不了干系,這下兩個滿肚子酸水的狗比湊在一塊,怕不把他一人一口分吃了!
荊紅追走上前,應(yīng)道:“屬下在,大人有什么吩咐?”
蘇晏擠出個溫和寬容的笑:“你替我送一下七郎……
算了,你倆想待這間就待吧,我走�!�
他花了后半夜加一整日的工夫,終于走下了這張床。
第460章
他的河清海晏(大結(jié)局)
翌日入夜,朱賀霖沒出席豫王的送別宴,但派內(nèi)侍送來了餞行之禮。
蘇晏負(fù)氣之下趕走了荊紅追和沈柒,此刻徑自坐在鋪地的琉璃色涼簟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顯得有些精神萎靡。
豫王拎著酒瓶坐在蘇晏旁邊,十分隨性地?fù)ё×怂募绨�,調(diào)侃道:“怎么,被妖精吸干了陽氣,打不起精神應(yīng)付本王?”
蘇晏順勢把頭往他肩上一枕,打了個大呵欠:“都是狗比……
若非放不下朝政,我就隨你去大同�!�
豫王哂笑:“昨日朝會上的事本王可聽說了,提前向首輔大人道聲賀。想必今后更是日理萬機(jī),不可能來大同找本王喝酒了罷�!�
蘇晏喝出四五分醉意,拍著豫王的大腿道:“胡說!我一定會去看你的,每個月都去!媽的個個都是醋缸子,還是槿城好,老司機(jī),玩得起,不黏人,懂放手�!�
“可不是,本王知情識趣,不像那些個如狼似虎的愣頭青,只會讓你心累�!�
豫王甜言蜜語地哄著,從他肩背往下摸去,“本王明日一早啟程,清河來五里驛送行如何?”
“送行就送行,不要亂摸。”
蘇晏借著酒意拍掉豫王的手,“老子腰酸,腿酸,屁股還痛�!�
豫王用他那低沉華麗的聲線,把蘇晏熨燙成一片酥麻的波浪:“本王這里有上好的滇南秘藥,治療肌肉酸痛最是有效……”
蘇晏打了個酒嗝:“藥拿來,我自己上�!�
“那不成,這藥有專門的工具,須得先敷涂于其上,才能送到你夠不著的地方�!�
“……
我還沒醉,別想忽悠我!”
蘇晏一個巴掌拍在豫王俊臉上,打蚊子似的發(fā)出脆響,“朕要禁欲一個月,哪宮都不寵幸!”
豫王笑著將他放倒在玉簟上:“陛下英明。這禁欲令就從明日本宮走后開始施行,如何?”
-
蘇晏打定主意要禁欲。
他嚴(yán)防死守了十日,擋掉好幾波祿山之爪,修生養(yǎng)息到精氣都快溢出來了。
這日散了衙,蘇晏坐在回府的馬車上,琢磨著阿勒坦遠(yuǎn)在北漠、豫王應(yīng)是已至大同,叫狗不咬的朱賀霖、咬狗不叫的荊紅追與又會咬又會叫的沈柒都被他牢牢攔在籬門之外,唯獨(dú)就是皇爺那邊半點(diǎn)動靜也無。
十日沒見面了,皇爺難道就不想他?
我忙于政務(wù),你一個優(yōu)哉游哉的退休老干部忙個啥呀,居然連面都不露一個。
蘇晏越想越委屈,吩咐車夫:“調(diào)頭!不回府了,出城去。”
馬車進(jìn)入城郊野地,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行至一處隱蔽的別院。別院清幽雅致,院中溪泉林木、水榭樓閣錯落有致,大門口掛的匾額上寫著:“雨后風(fēng)荷居”。
蘇晏跳下馬車去敲門,見門扉虛掩著,便舉步而入,一路穿過花圃假山,果然在荷花池邊的涼亭里,見到正在喂魚的景隆帝。
景隆帝身著鴆羽色的夏日薄衫,背對著他微微俯身灑魚食,薄綢子被荷風(fēng)一吹貼在身上,勾勒出勁健的腰身與長而結(jié)實(shí)的大腿線條,從背后看渾然是個青年模樣。
蘇晏喉嚨發(fā)緊,咽了一下口水。
他一時興起,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從背后驀然抱住了對方的腰身。誰知對方就像腦后長眼了似的,巋然不動地喂著魚,嘴里淡淡道:“今日有空了?”
蘇晏把臉頰在景隆帝肩背上蹭了蹭,哼哼唧唧地道:“日日都有空,從早閑到晚,寧可在院子里蒔花弄草、下棋喂魚,都不來看你!”
這哪兒說的是自己呀,分明是在指責(zé)他。景隆帝嘴角揚(yáng)起笑意,拍著指間的魚食碎末,慢條斯理地道:“朕聽說你最近又要忙著升官,又要忙著安撫后宅,一心多用辛苦得很,故而就不去叨擾了,心想你若得空,自會來見朕。你看,這不就來了么?”
蘇晏聽對方語氣淡定自若,難免生出了一股酸溜溜的失落感,覺得相比其他愛人,景隆帝對他似乎并非十分上心,至少此時沒流露出多少思念之意。
“來,舀勺清水,幫朕凈手�!�
對方一吩咐,他下意識地拿起木勺,去旁邊的流泉口盛了一勺清水過來,心里委屈更甚,隱隱生出惱意。
景隆帝洗凈雙手,取桌面帕子擦了擦,方才轉(zhuǎn)身正眼看他:“朕瞧瞧……
唔,是有那么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樣子了,只是氣色還養(yǎng)得不夠好,眼下青影尚未完全消盡。賀霖那里不是收了幾瓶回春丹?拿來補(bǔ)一補(bǔ)�!�
蘇晏越聽越覺得不對味,說這是揶揄吧又透著關(guān)懷,說是吃醋吧又感覺更像敲打,總之就是很
“景隆帝式”。
回頭想想,雖說因?yàn)樗`服了
“關(guān)山月”,瀕死還生才換來這六個男人不再互相致對方于死地的不穩(wěn)定和平局面,但景隆帝卻是其中最心思難測的一個。
直至今日,蘇晏也沒把握說朱槿隚在這段多邊關(guān)系中,是否真能容忍朱槿城與朱賀霖的存在,更別提另外三人了。而此刻見了對方這番情態(tài),他甚至開始懷疑,他們兩人之間是否又漸漸退回到君臣關(guān)系,頂多就是較為親密的君臣關(guān)系?
景隆帝才是六人中獨(dú)占欲最強(qiáng)的一個,所以在逼他做選擇失敗后,打算用這種看似溫柔體貼、實(shí)則一點(diǎn)點(diǎn)疏遠(yuǎn)的方式,逐漸淡化他們之間的情感——想到這點(diǎn),蘇晏就心梗得想揪住對方狠抽一頓。
“怎么不說話,想陪朕手談一局么?”
景隆帝和顏悅色地看著他。
蘇晏陡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朝景隆帝猛撲過去,把猝不及防的對方撞得踉蹌幾步,后背抵在涼亭柱子上。強(qiáng)吻著這位尊貴的太上皇時,蘇晏心頭涌起
“拼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的快感,險些把對方舌頭都咬破了。
景隆帝任由他把雙手在自己身上亂摸,沒阻止他撒野,但也不像從前那般熱切回應(yīng),耐心地等他停下喘口氣時,方才問道:“清河想要朕?”
蘇晏咬著他的下頜輕輕磨牙:“難道皇爺不想要我?”
景隆帝猶豫片刻后,搖了搖頭,正待開口。
蘇晏驟然爆發(fā)了:“不想就不想吧,臣也不是什么死皮賴臉之人,皇爺盡可以放心�!�
他懷著悲憤的傷心,潦草地行了個禮,轉(zhuǎn)身方走了兩步,腦中忽然閃過朱賀霖曾經(jīng)說過的話,魔音灌耳般把他炸得一哆嗦——
“我就說嘛,我爹他都一把年紀(jì)了,力不從心也正常。”
細(xì)細(xì)一算,景隆帝也是四十歲的人了。無論年輕時多么生龍活虎,年歲漸長了難免會機(jī)能下降,莫非真被朱賀霖說中,如今的景隆帝,真的是力不從心了,又擔(dān)心會讓他失望,所以才拒絕他的求歡?
蘇晏越想越覺得揭開了真相,他感到一陣難過:在皇爺看來,難道他蘇晏是個重欲之人,沒了魚水之歡,感情就會隨之消磨?這也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他憋屈得要吐血,又轉(zhuǎn)身回到景隆帝面前,一臉正色:“那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
“做那種事,于我而言并非必要�!�
蘇晏肅然道,“就算真的力不從心,也絲毫不會影響我對槿隚的感情。你看我們這五年來也只有過一次,不是么�!�
景隆帝神情僵硬,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動,有那么一瞬,蘇晏仿佛看見他眉宇間騰騰地升起了黑氣。
“朕方才忍著不動你,你以為原因是……
朕不能人道?”
景隆帝幾乎是咬牙切齒擠出了這句話。
蘇晏安慰道:“皇爺言重了,肯定沒到‘不能人道’的程度,頂多也就是力不從心。其實(shí)這很正常,大部分男人年紀(jì)稍長之后——唔!”
景隆帝一把將他扛在肩頭,快步走過涼亭外的回廊,進(jìn)入最近的一間軒房,連房門都來不及關(guān)緊,就將他扔進(jìn)床榻,撲了上去。
蘇晏剛叫了聲
“皇爺輕點(diǎn)”,薄衫便在驚呼聲中被扯裂。
“豈知荷待雨,終年唯一期……
卿的怨念,朕收到了,卿的懷疑,朕現(xiàn)身說法。”
景隆帝朝他露出一個威懾力十足的淺笑,“這五年來積蓄的雨水,朕一口氣全澆灌給你,你接好了!”
蘇晏的馬車一夜未歸。翌日清晨,回城的馬車在停在自家門外,許久不見人下來。蘇小北揉著惺忪的睡眼去開門時看見,忙走下臺階,來到車門外喚道:“大人?大人何時回來的,可要下車回府?”
車廂內(nèi)傳出蘇晏有氣無力的聲音:“阿追在嗎,叫他來接我一下�!�
蘇小北愉快地說道:“追哥在家,沈大人也在,大人回來得正是時候,可以一起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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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二年六月初七,蘇晏在他二十二歲生辰這日,迎來了仕途上最重要的一次晉升,被任命為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xué)士、內(nèi)閣首輔,官加少師與太子太傅,位列三孤。
——八年之后他又被加封太傅,成為大銘史上唯一的三公兼三孤,按照后世說法就是
“官當(dāng)?shù)竭@份上,也沒誰了”,當(dāng)然這是后話了。
在蘇晏升為首輔的第二日,沈柒的封賞詔書也下來了,正式任命其為錦衣衛(wèi)掌印指揮使,兼五軍都督府總都督的榮銜。
“錦衣衛(wèi)指揮使”可以有很多人,包括蔭襲的,恩賜的,掛名的……
但只有加
“掌印”
或“掌本衛(wèi)事”的那個,才是真正手握實(shí)權(quán)的主官。
五軍都督府總都督雖是個榮銜,但極少授予在任者,要么是死后追封,要么是像前前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袁斌那樣,退隱致仕后授予。
沈柒年紀(jì)輕輕把這一實(shí)一虛都拿到了,一躍成為本朝炙手可熱的權(quán)臣,有人說他是
“袁斌第二”,也有人說他
“猶勝袁斌”。
更令人稱奇的是,清和帝明顯不喜歡他,時不時給他甩臉子、下絆子,有時氣過頭還拿他下詔獄,沒過多久又給放出來。眾臣看沈柒在朝堂風(fēng)浪中顛簸,仿佛時刻踩著刀鋒,一個搖晃就是粉身碎骨,多少恨他入骨的人等著看他倒臺,可等了一輩子,他偏偏就是沒倒過。
還有一個傳奇,就是本朝唯一的鎮(zhèn)邊親王——豫王。清和帝將他的本名
“槿城”
賜還之后,豫王數(shù)次上書要改封號,要么用回原本的
“代王”,要么再另封一個“靖王”
之類。但在某次回京,去了城郊的一處別院盤桓半日之后,豫王就再也沒提過改封號之事了。
豫王常年地在京城與大同之間來回奔波,所乘坐的天工院橡膠輪胎馬車,把兩地之間的石板驛道從一丈多寬,軋成了三丈寬。每次他回京,清和帝都嫌棄得要死,后來連城門守軍都懶得驗(yàn)核身份,看到插著靖北軍黑色帥旗的天工院馬車就直接放行了。還有幾次,豫王離京時似乎帶走了什么重要人物,惹得清和帝龍顏大怒,派錦衣衛(wèi)去大同追討,但到底也沒拿這個手握兵權(quán)的皇叔怎么樣。
而北漠那個打著進(jìn)貢的旗號來京城騙吃騙喝的圣汗阿勒坦,鴻臚寺的官員更是不想提他,反正他們每年都要奉命吹奏兩次送客曲,連吹幾晝夜,嘴都吹麻了。
終其一生,清和帝都對御駕親征有著難以磨滅的愛好,可惜機(jī)會難得,能不被文臣言官們反對與制止的親征只有寥寥數(shù)次,一次是蕩平王氏亂軍,剩下的都落在兵發(fā)北漠,把休假遠(yuǎn)游的某人給接回來上了。
至于人稱
“蘇相”
的內(nèi)閣首輔蘇晏,一生成就非凡,功績不可盡數(shù)。在位極人臣之后,他仍致力推廣格物學(xué),支持天工院的奇技研發(fā),整頓吏治,提拔人才治理黃河水患。
他一力取消大銘皇室
“永不減軼”
的供養(yǎng)制度,恢復(fù)為“三世而斬”,將各地宗親強(qiáng)占的占全國良田半數(shù)的官田、皇莊、王府私田全部歸還百姓。
他力主放開海禁,變私販為公販,設(shè)立市舶司管理合法的海外貿(mào)易并征稅,同時加強(qiáng)建設(shè)水師,把侵犯大銘藩屬、挑釁廣州海岸的西班牙與葡萄牙艦隊(duì)打得抱頭鼠竄。
他在奴兒干都司的雙子城附近建立了一個新的海港,取名為海參崴,此港深水無波,天然不凍,成為大銘海航線東北端最重要的貿(mào)易與國防港。
……
他留給后世的一條最簡短的介紹,是這樣寫的:
蘇晏,銘朝著名政治家、改革家、外交家,因其放眼看世界的眼光與力主推動科技發(fā)展被一部分銘史研究者懷疑為
“穿越者”,活躍于銘圣宗、銘武宗兩朝,輔佐兩代帝王開創(chuàng)
“圣武盛世”,成就大銘第一首輔的美名。
-
蘇晏,蘇清河是何許人?
有人說他是一個時代的光曜,也有人說他只是歷史長河的微塵。
他曾獨(dú)自于黑暗中舉火,向著遠(yuǎn)方光亮處堅(jiān)定前行,卻也情愿為身后的一聲聲呼喚停留。
他付出了許多,同時也得到了許多。而他最為重視的、相伴一生的那些人,從少年時期到垂垂老矣,哪怕眼睛變得再渾濁,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亮起來。
他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傾其所愛,盡其所能。
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個豐盛的時代,承續(xù)著人們最樸實(shí)也最宏大的愿望,以萬里江山為卷,以浩浩人煙為筆,書寫出一句:
河清海晏,國泰民安。
【再世權(quán)臣
·
正文完】
————因?yàn)樽髟捜幌�,不得不占用這里的完結(jié)感言————
打下
“正文完”
這三個字后,仿佛蛻了八層皮,有種興奮的疲憊。從
19
年
3
月
31
日開始連載,至
22
年
1
月
16
日終告完結(jié),耗時兩年零九個半月,平均更新時間基本在凌晨
1-3
點(diǎn),利用業(yè)余時間寫了整整兩百萬字。期間經(jīng)歷工作變動、家人生病、意圖寫死角色被萬人痛罵、斷更又復(fù)更、因?yàn)樯缧蟮募影鄬傩蚤L期熬夜寫文導(dǎo)致身體亮紅燈……
種種一言難盡的坎坷,終于順利完成了這個故事。
作者寫故事,追根究底還是為了在文字中尋找精神共鳴,所以過多地參與了讀者群的劇情討論,有利也有弊,有苦也有甜。感謝看完全文的你們不離不棄的陪伴。番外我會陸續(xù)更新,想看什么,可以在本文評論區(qū)留言,感興趣的我會寫。
這將是我唯一的一本多元感情線大長篇,今后不會再寫這個類型了。新文開文不定,等我休息一陣子,把身體調(diào)理好。與《再權(quán)》有關(guān)的其他項(xiàng)目,我也會隨進(jìn)度更新信息。
最后再說一遍:感謝你們,熱愛你們。寫文是我永遠(yuǎn)的興趣愛好,除了死亡,沒有人能剝奪。
第461章
番外之御帳春
第461章
番外之御帳春
“你是翻倍賺,朕卻虧死了……這輩子除了你,就沒愛過第二個人�!�
蘇晏聽了,內(nèi)疚頓生,把嘴里那句“光天化日的別亂來”給咽了回去。朱賀霖趁機(jī)對他耳語:“有些新到手的小玩意兒,學(xué)生不會用,老師,你來教教我嘛~”
他攬住蘇晏往寢殿去,在踏板外蹬掉鞋子,硬拉著對方爬上拔步床。
最豪華的拔步床有頂、有底、有三壁,通道縱深好似個兩進(jìn)的小廂房,外間可擺放小型柜架、桌椅,深處是八步寬的床榻,帶圍欄與床尾柜。
蘇晏見朱賀霖熟門熟路地去開床尾暗柜的柜門,想起這位小爺滿柜子的香艷話本,忍笑問:“什么東西藏得這么隱秘,新話本嗎……”
朱賀霖從柜中取出個匣子,目露興奮地打開——
蘇晏探頭看,匣中是許多金屬圓球,累累墜墜用紅繩系成一大串,大的有如榛栗,小的亦有龍眼大小。他見金屬球表面花紋浮凸,十分精巧,便伸手拈起幾個,卻不料入手忒沉,似乎不是空心,但也不是完全的實(shí)心,內(nèi)中搖搖有物。
正在好奇翻看間,那金屬球陡然震動與旋轉(zhuǎn)起來,在他掌心搏躍不止,互相撞擊之間發(fā)出嗤嗤的響叫,仿佛活物一般。
蘇晏猝不及防之下把這響鈴球一丟,朱賀霖伸手接住,笑道:“這是云南緬甸國里出產(chǎn)的,叫作勉子鈴。據(jù)說緬地有淫鳥,大如鵬,遇人輒啄而求合,其精淋于衣上。土人采其精成丸,以銅裹之如鈴,近人肌膚稍得暖氣便徑自跳躍、切切有聲,置于幾案則止,實(shí)乃一奇�!�
什么淫鳥之精,扯淡!蘇晏不信奇談,對這自發(fā)而動的勉子鈴卻更好奇起來,又拿起一對翻來覆去地研究,倒被他琢磨出一些端倪來:“這里面放的應(yīng)該是水銀,外面包薄金一層,再澆汁,再裹薄金……如此裹個六七層后,成了個密封圓球,內(nèi)中水銀流動時,便會震得金球亂滾。至于響聲,許是因?yàn)榍蝮w內(nèi)還鑄有金屬舌。真有意思,照這個震動速度,動能會有多大……”
朱賀霖見他一門心思研究物理去了,悻悻然地從他手中奪走勉子鈴:“別管什么水銀、動能了,把朕這里當(dāng)天工院是怎的?”
蘇晏覺得小皇帝這氣生得莫名其妙:“不是你說有新奇玩意兒不會用嘛。我不研究出個所以然來,如何教?”
朱賀霖齜牙而笑:“那行,你再研究研究這個�!闭f著,他從匣子的下層又取出一物,套在蘇晏的三根指頭上。
蘇晏見是個毛茸茸的套環(huán),頗有彈性似的,朝外的一圈密密麻麻地生著纖長而翹的棕黑鬃毛,觸之軟中帶硬,韌勁十足。
“這個……輕微的皮革味兒,是動物身上的哪個部位?”
“是駱駝眼圈炮制而成,據(jù)進(jìn)獻(xiàn)的內(nèi)官說,比市井間用的羊**效果好�!�
“——哈?”
“還有這些,”朱賀霖又拖出個更大的匣子,把里面的物件一股腦倒在被面上,“也請老師品鑒品鑒�!�
半尺多長、端頭分岔的整根鹿茸,浸了藥的白綾帶子,連著束腰鏈的懸玉環(huán),曾經(jīng)在梧桐水榭見識過的鎖陽托……最扎眼的是一套玉石鏤雕的角先生,從小到大總共四個,或直或彎,有棱邊有螺紋,中空注入滾水,觸手燙熱。
“這、這不是……”蘇晏把臉都看綠了,這下算是徹底明白,咬牙喝道,“朱賀霖!你休想!我蘇清河就算死,從金水橋上跳下去,也絕不允許你把這些玩意兒用在我身上!”
他氣鼓鼓地轉(zhuǎn)身欲走,被朱賀霖一把捉住衣袖拽回來,抱住腰身挨挨蹭蹭:“學(xué)生虛心求教,老師何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啟蒙之日至今已近一載,學(xué)生夜夜空守孤枕,只能抱貓而睡,后來連貓也嫌燥熱棄我而去,大好男兒孑然一身,老師難道就半點(diǎn)不心疼?”
蘇晏聽他說得可憐,緩住腳步回頭望了望,看見被面上琳瑯的器物又心驚肉跳,把頭一扭:“不心疼!你要是真耐不住,那些玩意兒盡管自用,我走了!”
朱賀霖這會兒箭在弦上了,縱死也不會放他離開,便使了蠻力將他拖上床,口中惡狠狠道:“你是我爹重金聘娶的續(xù)弦,如何不守男道,丈夫新亡便與小叔私通?竟在靈堂做下這等淫.蕩無恥之事!”
蘇晏被雷得幾乎忘了掙扎,隨即一巴掌扇過去:“胡說八道什么,看話本走火入魔了你!還咒你爹?”
朱賀霖抓住他的手腕,呵呵一聲:“演演而已嘛,我爹又聽不到。再說怎能算咒呢,后面還有假死還生回來怒殺親弟的戲份呢�!�
蘇晏氣到笑,嘴角都抽搐了,用手肘死命搗他:“滾你的蛋吧!老子才不跟你玩什么cospy!”
朱賀霖又換了副凌傲面孔,一手扼住他的雙腕壓在床褥,一手按著他的心口,冷冷道:“你便是那昏君囚在冷宮里的‘妖孽皇子’?為君者荒.淫無度、不辨忠奸,反聽信方士的鬼話,無怪乎亡國。你是昏君血脈,同樣留不得,若向本將軍屈膝求饒,或許還能求得一線生機(jī)�!�
蘇妖孽腰身下硌著個大號的角先生,掙不開,無奈道:“真不玩了,皇上可饒了我吧!”
朱賀霖道:“本將軍剛剛誅殺的暴君,凡急于勸我取而代之的都被我狠狠罰了,你倒比他們更急,直接‘皇上’就喚上了。也不知是為茍活而奴顏諂媚,還是為復(fù)仇而假意逢迎?”
蘇晏見他越來越入戲,知道不陪著演一把怕是脫不了身,于是面色凄然,低聲道:“都不是,同仇敵愾而已。自從他賜死我母妃,又將我囚在冷宮日夜折磨,我便與他不是父子,只是仇人。”想想覺得似乎仇恨力度不夠,又補(bǔ)充道,“他還無視累累功勛殺了我摯愛之人,血債之下何有親情可言?君不君則臣不臣,父不父則子不子,我自認(rèn)并未對不起君與國,卻是他們對不起我!”
朱賀霖手上勁力一緊,逼問:“你口中摯愛之人是哪個,莫非是因通敵叛國被千刀萬剮的沈指揮使?”
蘇晏回以瞪視:“他才沒被剮……呃,才沒通敵叛國!這都是你們的離間之計!”
朱賀霖反問:“昏君若有識人之明,縱使離間之計焉能奏效?”
蘇晏無話可說,沉默片刻后道:“便是你們不殺我,我也生無可戀,請將軍給我個痛快�!�
“我若是不給呢?”朱賀霖俯身貼在他耳畔,唇齒間熱氣微吐,“仇人一死,你就生無可戀了?那么再結(jié)個仇人如何,你又會用何等方式來向我復(fù)仇?這么一想,比殺你有趣多了�!�
感覺腰間衣衽系帶被拽斷,蘇晏變色道:“你要干什么?!”
“干你�!睂Ψ秸Z聲冷酷地答,用力撕開他的褲子,“皇宮里搜出不少淫樂之物,都說貴國皇族最擅長房中術(shù),何不親身示范一番,讓本將軍見識見識?”
蘇晏撲騰起來,連聲驚叫:“不要!別拿那個!”
朱賀霖強(qiáng)行壓著他俯臥的身軀,掂了掂手里的角先生,丟在旁邊,拈起幾枚龍眼大小的緬鈴,放在他的腰窩。那鈴兒一近人體便發(fā)出嗡鳴,在光潔的肌膚上震蕩跳動,蘇晏腰窩一涼之后一陣麻,驟然起了身雞皮疙瘩。朱賀霖輕撫他泛起寒栗的裸背,哂道:“冷么?無妨,一會兒就熱了�!�
緬鈴躍上圓潤臀肉,又沿著臀縫接連滾落,最后一枚停留在雙丸間的凹陷處打轉(zhuǎn)。蘇晏掙脫不得,于是拱起腰胯,想讓它繼續(xù)滾下去。朱賀霖卻伸手接住,將那枚震顫不止的緬鈴緊貼在了他的后穴口。
蘇晏的一聲“別”在沖出口時化作驚喘,不僅腰臀,整個身軀都細(xì)細(xì)地顫抖起來。朱賀霖用手指抵著緬鈴,感受穴口紅肉在震顫中變得驚人的柔軟,翕張著吐出點(diǎn)點(diǎn)清液,竟使那枚打濕后的緬鈴被指尖一點(diǎn)點(diǎn)推了進(jìn)去。
“不要……��!拿出去……”蘇晏扭動腰胯,想把緬鈴與手指一同擠出體內(nèi)。
朱賀霖鼻息粗重,額上滲出細(xì)汗,指尖將緬鈴頂?shù)酶睿骸澳贸鋈ィ磕阆旅孢@張嘴可不是這么說的……它還嫌不夠吃�!�
緬鈴被腸壁擠壓著,振擺得越發(fā)厲害,又被緊緊頂在關(guān)竅處,蘇晏在酥麻的快感中忍不住呻吟出聲,穴口吮咬著對方指根,還真是不夠吃的模樣。朱賀霖見狀,塞了第二枚,眼見沒兩下吞進(jìn)去,遂又挑了個大如榛栗的,用小號角先生抵著,緩緩?fù)七M(jìn)去。
那鏤雕的角先生中間灌熱水,透過玉石散出的溫度比腸道還熱一些,堅(jiān)硬浮凸的螺旋花紋一路刮擦著肉壁,將緬鈴頂進(jìn)了腸道深處。蘇晏只覺腹內(nèi)又燙又酸,癢進(jìn)了骨縫里,像條雪白的魚在被面上扭動,簡直要被快感逼瘋。伴隨著每一下動作,緬鈴串兒在他體內(nèi)發(fā)出嗡嗡震鳴,滾動著、翻躍著、旋轉(zhuǎn)著、撞擊著,直把人三魂七魄都要震散了。
蘇晏絞著一雙白皙大腿不住磨蹭床褥,十指抓撓得被面欲裂,情不自禁地大聲呻吟,又覺丟臉?biāo)频木o緊咬住被角。
朱賀霖見此情態(tài),即便自身脹硬難當(dāng)也強(qiáng)行忍住,手把角先生來回抽送,刮一陣,擂一陣,研了數(shù)十研,撬了百余撬,直把身下人弄得腸液汩汩直流,將滑不留手的角先生失手掉了。
蘇晏長長地抽了口氣,如釋重負(fù),又像不滿,啜泣著求他把緬鈴也掏出來。
朱賀霖咬牙強(qiáng)忍,解開龍袍褪下褲頭,用白綾帶子纏緊自家陽根,又取了個大號的角先生重新灌了熱水,插入對方濕漉漉的穴口。
蘇晏被燙得一哆嗦,從些微疼痛中竟激發(fā)出更洶涌的快感來,體內(nèi)緬鈴便是這快感海浪中的大鯤四下游弋,巨大尾鰭拍打著最為敏感的關(guān)竅,把他拍得魂搖魄亂,失神般胡亂叫著吃不消要死了。
朱賀霖將他擺成跪伏的姿勢,一手撴著沒入后穴的角先生,一手伸到他胯下握住勃發(fā)的陽物套弄,粗聲粗氣地問:“干得你快不快活?”
蘇晏只是啜泣。角先生狠狠一突,他失聲哭道:“快活……快活死了!”
朱賀霖趴在他汗?jié)竦暮蟊�,牙齒咬住他的后頸肉不輕不重地磨著,手上動作不停,蘇晏一陣陣發(fā)抖。朱賀霖又道:“還以為你慣經(jīng)人事,是個會頑的,一試才知道這么禁不住,莫非你那個被剮成骨架子的‘摯愛’沒肏過你?”
蘇晏哭著罵:“他活得好好的,你再咒他,我——��!啊……我殺了你……”
朱賀霖松手放他射出來,然后拍了拍他顫巍巍的臀肉:“你就用這張叼著玉勢不放的小嘴殺我。盡管恨吧,仇恨會讓人活得長長久久�!�
蘇晏從漂浮的白光中慢慢落地,半死不活地喃喃道:“我不玩了,你把那些要命的東西弄出來……”
朱賀霖抽出角先生,扶起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將他面朝外抱著,抬起他的一條腿掛在臂彎,語調(diào)與胯下陽物一樣堅(jiān)硬:“我手指夠不著,你自己排出來�!�
蘇晏又羞恥又難堪,抬手遮住眼,腹肌配合著穴口一點(diǎn)點(diǎn)用力,將體內(nèi)異物逐漸往外推送。一枚大緬鈴猶自振動著,撐開穴口擠出來,裹著油亮的清液落在被面,靜止不動了。蘇晏掐著朱賀霖的胳膊,將手指移到嘴里咬住,依然經(jīng)不住溢出了顫抖的呻吟。
朱賀霖低頭吮咬他的肩頸,嘶啞道:“還有兩個,繼續(xù)。”
蘇晏頗費(fèi)了番力氣,才把深處的兩個小緬鈴也排了出來,累得氣喘吁吁,手指尖也不想動一下。
朱賀霖將蘇晏平放在床褥上,這才把系在自己陽根上的白綾帶子解了,紫蔗似的硬邦邦一根,比之前又粗大一圈,想來是浸過藥的白綾起了效果。他將那駱駝眼圈抻開了套在龜頭后方的環(huán)溝里,但見本就棱邊外翹的鈍頭上,一圈細(xì)密長毛向外戟張,勃然怒發(fā),莖身上青筋跳動。
蘇晏見了心驚膽戰(zhàn)地叫:“別進(jìn)來……把那圈兒摘了,摘了!”
朱賀霖抓了個枕頭墊在他腰后,分開他兩條脫力的長腿,故意用那圈柔韌而不失硬度的駱駝睫毛掃弄綿軟濕透的穴口。蘇晏再次顫抖起來,從肌理深處泛出了紅暈,云蒸霞蔚般鋪滿全身。朱賀霖雙手扣住他的腰胯,將陽物一寸寸擠入,那些毛發(fā)一路刮擦肉壁,猶如千萬觸手輕輕抓撓,直把蘇晏逼出一聲尖叫。
“摘了圈兒,哪能讓你如此快活?”朱賀霖一面緩緩抽拉拖拽,一面注視蘇晏潮紅的臉頰與迷蒙眼波,心底暗自慶幸提前用了回春丹,不然還真怕敵不過這口妙不可言的玉壺,要如上次一般沒幾下就繳械投降。
蘇晏被緬鈴震掉了半條命,僅剩的半條也在這百爪撓心的駱駝眼圈里化成了一灘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