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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7章

    每一個都很喜歡,很想擁有,但每一個的價格都令人心死。

    沒關(guān)系,只是模型而已。李述安慰自己,說不定馬上就可以看到摸到真正的戰(zhàn)斗機。

    他關(guān)掉手機放到枕邊,拉了拉被子蓋住下巴,閉起眼睛,像許多個夜晚那樣,安靜地獨自在這間已經(jīng)聞不到任何信息素味道的小屋子里睡去。

    第55章

    見字如面

    “A區(qū)3號標記物,右30度,距離540,修正2密位�!�

    “半風(fēng)速2米每秒,修正34密位�!�

    觀察手放下風(fēng)速儀,視線重新投入望遠鏡。

    整個狙擊小組已經(jīng)在零下十度的樓頂潛伏近六小時,任務(wù)是攻下這座被一支52人敵軍分隊所占領(lǐng)的機場,以及擊斃準備在此完成轉(zhuǎn)移撤離的一位政府官員。

    收到情報后的第四個小時,小組于凌晨兩點抵達任務(wù)地點,在機場外構(gòu)建起三個狙擊陣地,隨后開始靜默地等待目標出現(xiàn)。

    早晨八點,陰天,幾輛防彈車駛?cè)霗C場,在一道側(cè)門外停下,四五個荷槍實彈的士兵從門內(nèi)走出,戒備地觀察四周。

    最中間的防彈車很近地�?吭陂T邊,以方便官員快速安全地上車,因此狙擊手的機會只在車頂與門框的那道夾角中,且時間不會超過一秒。

    再次確認風(fēng)速后,觀察手看了眼身旁從頭到腳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主狙擊手,對方正紋絲不動地盯著瞄準鏡,睫毛上凝著一層淡白色的霜。

    觀察手舔了舔干燥的唇,聲音有些�。骸皵�(shù)據(jù)不變,無需修正——”

    話音未落,在幾名士兵的掩護下,那位官員低著頭飛快一閃而過,他的臉幾乎只在夾角中暴露了不到半秒,在觀察手以為他就要這樣躲進防彈車時,子彈沖出高精度狙擊步槍的呼嘯聲已然響起——砰!

    正中顱頂,望遠鏡里瞬時炸開一抹血紅,絲絲血霧如煙飄散。

    “目標已擊斃�!�

    耳麥中傳來主狙擊手沉冷而穩(wěn)的聲音。

    狙擊陣地中的其他隊員迅速做出反應(yīng),接連擊斃其余士兵,而主狙擊手在不斷扣動扳機的同時下達指令:“一組二組進入機場。視野內(nèi)目標清除完畢,狙擊組撤離跟上�!�

    整個狙擊小組立即從樓頂撤退,分方向進入機場。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槍聲,耳麥里不停響起擊斃人數(shù)匯報。

    “C區(qū)完畢�!�

    “37人�!�

    “D區(qū)完畢�!�

    “45人�!�

    “A區(qū)完畢�!�

    “51人�!�

    “B區(qū)發(fā)現(xiàn)人質(zhì)!”

    六個槍口瞬間對準同一方位,被膠帶封住嘴巴的小女孩無聲地哭到眼睛和鼻子通紅,身后抱著她的士兵正將手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明知已無后路,卻還是嘶吼著叫他們放下槍。

    主狙擊手第一個將槍放在地上,其余隊員在他之后也一個接一個俯下身。最右側(cè)的隊員在和主狙擊手視線交錯時接收到他微微壓手指的動作指令后,以飛快的速度抬起槍口,一槍打在士兵頸部。

    52人,清除完畢。

    汩汩涌動的血泊中,女孩從士兵手中滾落,帶起一陣詭異而細微的吱響。

    她趴在地上,背后是一截系在身上的、已經(jīng)拔出的引信拉環(huán)。

    所有人訓(xùn)練有素地立刻反應(yīng)過來朝反方向退散尋找掩體,唯有主狙擊手冷靜上前抓起女孩抱在懷里,同時迅速背過身壓低重心,袖上銀色的白獅臂章一瞬劃過視線,仿佛流星。

    “顧隊——!”

    砰!

    “溫然!”

    從爆炸聲中驚醒的一刻,樓下正傳來凄厲的貓叫,大概是在打架,溫然大口喘著氣,心跳如令人不安的鬧鈴,急促而劇烈。

    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夢到那場爆炸了,還以為自己早就擺脫余悸。

    莫名其妙,最近并沒有什么太大壓力或糟糕的事,按理說不該夢見這個的。心臟隱隱作痛,奇怪地感到慌,溫然抹掉額頭的汗,爬起來點亮臺燈,拿過床頭柜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又摸起手機看時間,凌晨一點。

    屏幕中有一條來自喬伊斯的消息:嗨,小樹,很久沒有見,你過得還好嗎?我和太太正計劃來S市旅游幾天,希望能和你見面,期待你的回復(fù)。

    溫然點進聊天框,回復(fù):當(dāng)然可以,歡迎你們!

    關(guān)掉手機,身體往后倒在床上,溫然看著天花板,白色的,不像那年秋夜的海水,黑得看不到一點亮。

    他想起剛剛的夢,爆炸聲中聽到的那聲氣息混亂的‘溫然’。

    在離開溫家別墅坐上陳舒茴的車之前,溫然坐在床邊,給那個曾將私生子錄音透露給自己的號碼發(fā)了條信息:我也要走了,謝謝你。

    猜想這個號碼大概早就廢棄掉了,溫然其實并未指望得到回復(fù),僅僅是想在一切結(jié)束之前向?qū)Ψ降乐x,感謝他幫自己撕開‘私生子’這道裂口。

    到達碼頭,還未下車之時,溫然收到了回復(fù),簡短的:活下來,我?guī)湍恪?br />
    緊接著他轉(zhuǎn)頭看到那兩艘快艇和三個alpha,明白了對方有多聰明,他比自己更清楚更早地知道,‘溫然’是無法被允許活下去的。

    一個從十年前起就被嵌入巨大陰謀、目睹或知曉無數(shù)骯臟秘密、卻又有了自主意識的容器,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它砸碎,顧崇澤從指使陳舒茴領(lǐng)養(yǎng)這個beta時就已經(jīng)定好了他的結(jié)局。

    所幸溫然對自我的定義向來是‘徹頭徹尾的犧牲品’,因此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似乎也沒有那么畏懼,就這樣邁上快艇。

    只是那僅有的1%的求生欲最后還是被一通電話叫醒,鞭長莫及的搜救艇和直升機,再強大也無法在鮮紅倒計時至0之前穿過遙遠距離來到面前又安全返航。

    好像必死無疑了,既然怎樣都會死,為什么不試一試——溫然從小到大還沒有賭過博,第一次就碰到這樣大的注。他的命運向來由別人掌控,身份、性別、死亡,憑什么不能自己決定一次。

    于是在掛掉電話的十秒內(nèi),將手機裝入防水袋,套上未充氣的壓縮救生衣,拉開駕駛艙左側(cè)那扇小小的備用門,毫不猶豫躍入海中,擺動雙腿盡力下沉,躲避爆炸的沖擊。

    短短不到二十秒,溫然仰頭看見海面涌起一團模糊火光,緊隨其后的是水下涌起的巨大作用力,宛如龐大無比的一拳,溫然覺得自己簡直像一只小蝦米,瞬間被打出數(shù)十米遠,身體感知不到疼痛,也忘記呼吸,立即就在比夜還黑的海水中昏死過去。

    轉(zhuǎn)醒已經(jīng)是十小時后,天正微亮,溫然迷迷瞪瞪望著天空,十分緩慢地回過神,救生衣的氣嘴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里面的自充氣海綿鼓鼓囊囊,支撐著他仰面浮在海上。

    好像活下來了。

    但沒有一點力氣,溫然一動不動地就這樣仰著,落葉般隨海水晃動漂流。

    最后他漂到一座私人小島上,小島的主人就是喬伊斯夫婦,正準備在太陽出來前乘游艇去海釣,誰知先在家門口撈到了一個從遠方漂來的受傷的omega。

    喬伊斯率先發(fā)現(xiàn)溫然,驚恐地大叫起來,他的夫人朱諾鎮(zhèn)定地踩著海水將溫然小心拖上岸,解開救生衣和外套,在他胸口摸了摸,然后告訴他:“你的肋骨斷了�!�

    溫然吐出一口咸咸的海水,雙唇毫無血色地發(fā)著白,用很輕微的氣聲回答:“沒關(guān)系,不是很痛�!�

    夫婦二人即刻開著游艇將溫然送到距離最近的某座小城的一家小醫(yī)院里,在做檢查時朱諾問他是否要聯(lián)系家人,溫然有些意識不清,想了很久,才說:“我沒有家人�!�

    然后他努力地背出一串號碼,請求道:“如果可以,請幫我聯(lián)系他吧�!�

    困難地說完后,溫然再也支撐不住,沉沉地昏迷過去。

    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混亂又痛苦的,最終捕捉到一絲光亮,溫然睜開眼,看到潔白的墻。

    “醒了。”

    很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溫然的眼珠慢慢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向方以森,插著鼻導(dǎo)管多少有些難受,但還是笑了下。

    “肋骨斷了兩根,肺部受損,身上還有很多傷口�!狈揭陨笾赂f了說情況,“一共昏迷了七天�!�

    “謝謝�!睖厝话l(fā)出一點氣聲。

    方以森問:“要告訴他嗎。”

    溫然微微側(cè)頭朝窗看,白色的窗簾半掩著,應(yīng)該是下午了,陽光很好,安靜地穿透進來,明明是有點舊的病房,卻好像一切都是嶄新。

    首都的他們已經(jīng)有新生活與新目標,那曾經(jīng)是溫然很羨慕的東西,他想,也許自己也可以擁有。

    死里逃生地賭贏了,是自己爭取到的新生命,不再是棋子籌碼和工具,更不會再成為誰的束縛與枷鎖,背負內(nèi)疚慚愧,他已經(jīng)做完了能做的所有。

    溫然吐出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先不了。”

    叮——手機又響了聲,打斷思緒。

    溫然拿起來看,是同學(xué)發(fā)來的消息:睡了嗎?哈哈一點多了你肯定睡了,我問清楚了,因為只是學(xué)習(xí)性質(zhì)的,就是審核一些常規(guī)的入學(xué)資料,然后我們再自己寫一份申請書過去就行,你要是確定報名的話就跟我說哦。

    對著聊天框看了幾秒,溫然回復(fù):我要報名

    嘀嘀,嘀嘀……監(jiān)護儀上數(shù)據(jù)不斷變動,幾位戰(zhàn)區(qū)司令離開病房后,護士拿著電話過來,在病床旁俯身道:“顧少校,有您家人的來電,要接嗎?”

    呼吸在氧氣罩下顯得有些遲緩沉悶,顧昀遲半睜開眼,微微點了下頭。

    “昀遲�!睂⒔雮月才終于等到顧昀遲蘇醒的消息,顧培聞喉嚨都沙啞,“怎么樣,好點了沒有?”

    “已經(jīng)交代下去了�!鳖欔肋t緩慢道,“明天執(zhí)行安樂死�!�

    護士的手腕動了一下,克制住向顧培聞解釋的沖動,屏息凝神地看著顧昀遲平靜的臉。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顧培聞才發(fā)出點聲音:“你就不要再嚇爺爺了,昀遲啊……”

    顧昀遲閉上眼:“受傷是難免的,我沒事,您也照顧好身體�!�

    “好,那你好好養(yǎng)傷,等再好一點了,我再打電話過來。”

    “嗯。”

    “噢喲,顧少校要安樂死啊,真的假的?”

    護士拿著電話起身,頷首道:“程少校�!�

    “哎�!背惕I應(yīng)了聲,隨后拄著拐走近病床,“司令們看你醒了才高興沒多久,你就想讓他們再崩潰一次��?裴老這次可是頭發(fā)都急白了,你多少為長輩們著想著想�!�

    顧昀遲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不是截肢了么�!�

    “不好意思,雙腿完整,只是骨折,再過段時間就能告別拐杖了�!背惕I在椅子上坐下來,將拐杖靠到一邊,“其實我覺得是不是白獅的風(fēng)水有問題,上個月我們五隊剛出事,這次又輪到你們七隊。當(dāng)然,主要還是你這個隊長傷得比較重,我看其他人差不多都好了,那個小女孩也沒事,你放寬心好好養(yǎng)傷�!�

    “風(fēng)水是有問題�!鳖欔肋t道,“建議你申請退隊。”

    “你怎么知道?”程鐸揮了揮手里的一疊資料,“你敢相信嗎,本人,白獅突擊隊五隊隊長,竟然,要被下放到R市空軍基地去帶小學(xué)生春游了。”

    “那你的軍部履歷上可以再加一條關(guān)愛兒童了�!�

    “我看你氣若游絲的,怎么嘴巴還是這么毒呢?”程鐸靠在椅背上翻看資料,“我這不是傷沒好么,上面就讓我去空軍基地休養(yǎng)一段時間,剛好那邊正和幾個航空工程大學(xué)有聯(lián)合學(xué)習(xí)項目,一群大三的學(xué)生要來。這兩年空軍這邊工程技術(shù)人才緊缺,估計軍部也是想趁這個機會從非軍校的學(xué)生里選拔一批�!�

    這人話太多了,顧昀遲被吵得皺起眉:“對你們空軍的事沒興趣�!�

    “你這話就太難聽了,搞軍種對立是吧,下次我見到你哥們陸赫揚,絕對要和他好好批評你。”

    話是這么說,程鐸還是閉上了嘴,安靜看資料。病房里只剩儀器運行與紙張翻動的聲音,顧昀遲看著天花板,很快便從那一片白中找到極小的一顆黑點,盯住它。

    狙擊手的習(xí)慣,即使是休息期間,也必須要在視野中找到一處焦點鎖定,而非目光渙散地出神。

    忽地,程鐸眼睛一亮:“喲,這個學(xué)生不錯,拿過幾個挺有分量的獎。”

    “飛行器制造工程專業(yè),李述�!彼麧M懷期待地翻開申請書,一看,臉馬上皺成一團,“我的媽,搞理工的都這樣嗎,字寫得跟稻草堆一樣。你看看,你看看,這誰能看得懂在寫什么啊。”

    顧昀遲從天花板收回視線垂了垂眼,如果不是手不能動,他應(yīng)該會按鈴叫護士來把這個人轟出去。

    “你看啊,我還沒見過這么丑的字,都說字如其人,這小孩得長成什么樣��!”

    病房光線暖黃,在程鐸的催促下,顧昀遲不耐煩地朝紙上瞥了眼。

    “很丑對吧!不過我感覺他應(yīng)該是個天才,你知道的,天才都比較與眾不同……”

    程鐸喋喋不休半晌,突然意識到顧昀遲有些不對勁。

    他疑惑地看向顧昀遲,見對方正盯著自己手里那頁鬼畫符般的申請表,而監(jiān)護儀開始發(fā)出心率異常的警報。

    作者有話說:

    天殺的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們家小豬的丑字!

    第56章

    擁抱

    “�。堪““。�?!”程鐸大驚失色,“不是,不至于吧!這可不關(guān)我的事啊,我也沒想到這個丑字有這么驚人的威力啊,難道真的是鬼畫符?醫(yī)生!醫(yī)生——!”

    “別叫了。”顧昀遲慢慢將頭轉(zhuǎn)回去,胸口起伏著,說,“把這個學(xué)生的資料念給我聽�!�

    收到警報的醫(yī)生護士已經(jīng)沖進來,立馬開始進行檢查,程鐸被擠到人群外,不敢猶疑,開始拖著瘸腿大聲朗讀。

    “S市航空航天大學(xué),機械工程及自動化學(xué)院�!�

    “心率128。”

    “飛行器制造工程專業(yè)1242班,李述,22歲,性別omega,男�!�

    “體溫正常,血氧正常�!�

    “獲獎情況,聯(lián)盟飛行器設(shè)計創(chuàng)新大賽二等獎,全國航天航空模型錦標賽一等獎,飛行器裝備系統(tǒng)創(chuàng)新設(shè)計大賽一等獎�!�

    “傷口正常,未見出血�!�

    “座右銘,我是一棵十分高大的樹!”

    “顧少校,您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照片沒有,個人資料就這些,你要讓我讀申請書的話那只能抱歉了,他這個字我真是除了標點符號以外一個都看不懂�!�

    “沒事�!鳖欔肋t面色平靜,“你們?nèi)バ菹�。�?br />
    醫(yī)護們將信將疑地離開了,程鐸單腿跳回病床旁,坐下,眉頭緊鎖:“怎么說?”

    顧昀遲沒開口,只看著天花板上那個小小的黑點。

    十九時零三分,快艇爆炸。

    十九時十八分,十四艘搜救艇到達爆炸點周圍。

    十九時二十分,搜救行動正式開始,范圍以爆炸點為中心擴散一百米,打撈人體組織及殘留船體。

    受降雨、浪潮、水深、能見度等因素影響,搜救工作受限,打撈難度較大。

    二十時三十分,調(diào)動大型專業(yè)打撈設(shè)備。

    二十一時四十分,相應(yīng)打撈設(shè)備到場,擴大搜索范圍至五百米。

    次日凌晨四時,已搜集大部分殘留船體,未發(fā)現(xiàn)人體組織。

    通過對船體遺骸的受損程度鑒定,計算此次爆炸TNT當(dāng)量約為1.3kg,若爆炸時受害者處于爆炸中心,受高溫及高壓的沖擊波影響,身體組織將出現(xiàn)氣化和液化,小部分殘余則呈碎片狀飛散,落入海中后打撈難度極大,需繼續(xù)擴大范圍及深度,進一步搜尋。

    ……

    那篇字數(shù)以萬計的打撈報告,其中的一些段落,顧昀遲閉著眼睛都能復(fù)述出來。

    溫然的確是在爆炸中消失的,甚至當(dāng)時還有三個alpha在百米外監(jiān)督著他的死亡。而直升機和搜救艇由于距離過遠,天又暗得快,因此在最后的時分,其實所有人都沒能完全看清。

    在軍校訓(xùn)練學(xué)習(xí)過,顧昀遲清楚知道人體在爆炸后的樣子——大部分身體會消失,小部分變成碎片,被海水沖走,也許還會被魚吃掉,一切都無異于大海撈針。

    但他仍未叫停打撈行動,盡管日復(fù)一日地一無所獲。

    沒有人想過,也沒有人會荒謬到提出這種假設(shè):如果溫然在爆炸之前就離開了快艇。

    如果從一開始方向就錯了,如果‘爆炸時溫然在船上’只是被先入為主而認定的錯誤概念。

    掛掉電話后有大約三十秒的時間,假使溫然在那期間跳進海里,下沉,順著海下的水流往外游,爆炸的沖擊力也許還會推他一把,使他更快地遠離事發(fā)位置。

    搜救艇開到爆炸處花了十幾分鐘,足夠一個人順著海水漂出至少兩百米,更不要說如果是用游的。加上天黑,下大雨,并且溫然當(dāng)時穿著黑色衣服。

    而搜救艇原本的目的是截停救人并非打撈,船上的設(shè)備都是基礎(chǔ)型,在爆炸后無法進行高效徹底的打撈,只能等待調(diào)動更專業(yè)的船只和設(shè)備,這個過程又耗費了一些時間。

    所有的分分秒秒加起來,湊成了溫然在‘死于爆炸’這個公認事實下偷偷活著的四年。

    誰會想到呢,那個看起來絕望又弱小的omega,竟然在最后一刻投身大海,克服生理與心理上的恐懼,奮力游出了死亡的火圈。

    “你說話啊,你別這樣我害怕。”程鐸小心地湊到顧昀遲旁邊,“你認識?”

    “剛認識。”顧昀遲吸了一口氣,道,“幫我拿一下手機�!�

    “大少爺,你手機不是還扔在軍校嗎,天天上戰(zhàn)場你哪來的手機,用的都是通訊器,你要的話我現(xiàn)在去問護士借一個。”

    說著程鐸就起身拿拐,身殘志堅地親自找護士要手機去了,門一開,立刻敬了個軍禮:“裴司令�!�

    “昀遲醒了是嗎?”

    “是是是,說要玩手機,我現(xiàn)在正去給他借呢。”

    “胡鬧!”裴衍瞪著眼,“手都抬不起來還玩手機,不準給他借,你也回去休息�!�

    “是!”程鐸艱難側(cè)過身,朝顧昀遲略表歉意地抱了抱拳,然后拄著拐走了。

    裴衍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來:“身體感覺怎么樣,都想玩手機了,是不是沒大礙了?”

    好一會兒,顧昀遲才看向他,微微點了下頭:“裴司令�!�

    “……”礙于他重傷未愈,裴衍耐著性子,“醫(yī)生跟我說了,再休養(yǎng)一個月左右能恢復(fù),別的事你先不用想,把傷養(yǎng)好就行�!�

    顧昀遲沒說話,看著他,但裴衍能明顯感覺到顧昀遲的眼神是有點空的——這屬實罕見,顧昀遲從前受過比這次更嚴重的傷,也不曾有過這種狀態(tài)。

    平心而論,顧昀遲是這幾屆陸軍軍校生中最拔尖的一個,是絕對優(yōu)秀的學(xué)生、軍人、狙擊手和指揮官,裴衍都數(shù)不清自己暗地里向同僚們夸過他多少次。

    結(jié)果今天這孩子一醒來就要玩手機,眼神還放空了,整個人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裴衍看了眼監(jiān)護儀,少見地說話有些猶豫:“你的心率怎么這么快,讓醫(yī)生來看看吧?”

    不止顧昀遲,裴衍感覺自己的心率也有點快了,血壓還高,兩眼隱隱發(fā)黑。

    “我沒事�!鳖欔肋t目光動了動,逐漸恢復(fù)清明,仍舊是一貫冷靜理智的樣子,“您找我有什么事?”

    裴衍松了口氣,清清嗓子:“你剛醒,本來不該急著和你說的,不過也是想讓你提早做好準備�!�

    “戰(zhàn)場中心轉(zhuǎn)移,北部戰(zhàn)區(qū)那邊,預(yù)計會變成往后五年的主戰(zhàn)場,也就這一兩個月的事,那就像我之前和你提議的,讓你過去鍛煉幾年。”裴衍頓了頓,“你進軍校四年,立過很多功,這個年紀就坐到了白獅分隊的隊長位置,已經(jīng)是挑不出第二個了。”

    “但我對你有更高的期望,我知道你對自己也有更高的要求,不止是像現(xiàn)在這樣帶領(lǐng)一支隊伍,而是領(lǐng)導(dǎo)整個戰(zhàn)區(qū),成為聯(lián)盟陸軍未來的領(lǐng)袖之一,你完全有這個能力�!迸嵫芸粗�,“所以我來和你商量一下,等你傷好了,就啟動調(diào)令,讓你去北部戰(zhàn)區(qū)擔(dān)任副指揮。”

    短短幾句話下是以年為計的任重道遠,然而顧昀遲只點點頭,就像作為白獅七隊隊長時接下一道道特殊任務(wù),沉靜又從容的:“接受上級安排�!�

    對他的回答意外又不意外,裴衍又松一口氣,拍拍膝蓋:“好,那你先好好養(yǎng)身體。不過我要提醒你,北戰(zhàn)區(qū)的日子可是很漫長又辛苦的,畢竟戰(zhàn)爭一旦打起來,是沒有喘息時間的,而且……很危險,沒人能保證一定可以活下來。”

    顧昀遲‘嗯’了聲:“我知道�!�

    這樣大的事,顧昀遲從頭至尾連心率數(shù)字都沒變一下,裴衍更不理解他幾分鐘前的不正常反應(yīng)了,不過人沒事就好——裴衍欣慰地握了握顧昀遲那只夾著探測器的手:“行,我就不打擾你了,你有什么想法及時跟我說�!�

    “明白。請幫我拿一下手機。”顧昀遲說,“謝謝司令�!�

    裴衍:?

    三十一天后,傍晚,一架軍用機抵達S市,即將被調(diào)動至北部戰(zhàn)區(qū)的九位白獅突擊隊成員走下舷梯,乘車前往聯(lián)盟總軍區(qū)參加會議,之后便要立即轉(zhuǎn)機直達北戰(zhàn)區(qū)。

    會議結(jié)束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十一點前所有人需要到達機場。大家離開會議樓正準備去食堂快速吃個飯,顧昀遲卻接過士兵遞來的車鑰匙,獨自往一輛軍用車旁邁去。

    “隊長,你去哪兒��?就剩一個多小時了!”

    “知道�!鳖欔肋t拉開車門,頭也未回,“一個小時夠了�!�

    尾燈鮮紅,車子在黑暗中平穩(wěn)駛向遠處,夜風(fēng)卷著深秋的落葉,吧嗒吧嗒,下雨了。

    “還是包場好,什么都能提前準備,穩(wěn)穩(wěn)的幸福�!盠u悠閑地調(diào)著酒,“是吧小述?”

    溫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個三層蛋糕:“你說客人們吃得完嗎?”

    “咱們酒吧不是天天都有甜品供應(yīng)嗎,你怎么饞成這樣?”

    “這個是藍玻璃的蛋糕。”溫然說。

    “你是說那家牛角包賣78一個的藍玻璃?”Lu震驚,“那這個蛋糕得上萬了吧?”

    溫然點點頭:“聽夢姐說好像是一萬八。”

    Lu沉默,道:“那我也要吃�!�

    他對藍玻璃這個堪稱打劫的甜品店的認知皆來自于溫然,某次撞見對方躲在休息室,以虔誠而珍視的動作在食用一個牛角包,便隨口打趣說掰一塊給我嘗嘗,然后就在溫然的左右為難中收獲了指甲蓋大小的一粒牛角包碎屑。

    后來才知道這個小小的牛角包賣78塊錢一個,像溫然這種窮鬼,一般只在拿了比賽獎金或者發(fā)工資的時候才舍得買一個吃,吃完還要懊悔好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太奢侈。

    生日派對進行到高潮,溫然和丁夢格幫忙推著蛋糕上場,隨后溫然站到陰影處等待客人的其他指示,沒過一會兒,過生日的omega端著一塊蛋糕跑過來遞給他:“辛苦啦,請你吃蛋糕,忙了一晚上,先休息一下吧!”

    溫然怔了怔,接下蛋糕連聲道謝,在Lu嫉妒的目光中不太好意思地退去了通道角落。

    音樂聲和吵鬧聲轉(zhuǎn)了幾個彎,變得有些模糊遙遠,溫然很專心地挖著蛋糕,非常好吃,但他還是更愛牛角包。

    四年過去都一直沒有變過味道的牛角包。

    這樣想著的時候,漸漸就有些出神,也沒能聽到身后極輕的腳步聲——直到冰冷堅硬的物體抵上后腰,溫然僵了一瞬,很快反應(yīng)過來那應(yīng)該是槍口。

    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種想法與假設(shè),謀殺、搶劫、人口販賣……卻一個都無法揪出來細細思索或確認,溫然一動不動地身體僵直,不敢回頭,半晌才出聲:“你要干什么?”

    身后的人緘默著沒有作答,溫然感覺到對方在靠近,一只手從身側(cè)環(huán)過來,接著頂在后腰上的槍也收起,那雙手摟住他的身體,壓上來。

    他被抱進一個散發(fā)著秋夜冷氣和雨水味道的懷里。

    有力的心跳打在他背上,是一個無比緊密且契合的背后擁抱,高大地整個籠罩住他。安靜的角落,已經(jīng)離得這樣近,溫然卻沒有聽見對方任何一絲呼吸,靜默得如同那把槍。

    小心的,他試圖轉(zhuǎn)頭看,十分細微的動作,卻被alpha立刻捕捉,抬起左手不輕不重地扣住他的下巴。

    溫然短促而快地呼吸著,于昏暗中垂下眼看那只手——黑色風(fēng)衣袖口,黑色手套,看不見皮膚,也聞不到味道,或許是噴了阻隔劑。

    “你是誰�!彼p聲問。

    當(dāng)然沒有回答,alpha低下頭,將臉埋在他頸邊。

    耳朵被發(fā)梢蹭到,有點癢,氣息溫?zé)�,alpha的鼻尖頂在頸側(cè),睫毛掃過皮膚,溫然打了個顫,沒有再問也沒有再動。

    像被凝進一顆琥珀里,無聲的、靜止的,他們緊貼著站在這塊方寸之地。

    一分鐘,腰上的手驟然松開,身后的溫度和心跳也消散離去,溫然的手上還端著蛋糕,茫然回頭,alpha如短暫停留的飛鳥,轉(zhuǎn)眼間已消失無影,只剩一條空蕩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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