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祝真點頭應了,和他揮手道別,拿出房卡開門,問封紹道:“紹哥為什么這么晚還沒睡?要不要吃點兒蛋糕?”
封紹抬腳邁進門里,站在走廊投進來的光線和屋內(nèi)黑暗陰影的交界處,等燈光亮起,方才開口問了她一個問題。
他問:“蛋糕好吃嗎?”
不知道是不是祝真的錯覺,臉色好像有點兒難看。
“嗯?好吃呀�!弊U婢徒鼘⒌案夂蟹旁谧郎希堕_藍色的緞帶,露出大半個頂上只余綠色圣誕樹的蛋糕——艾莎公主和雪寶已經(jīng)被她和江天策吃掉了。
她殷勤地遞上叉子:“紹哥嘗嘗。”
封紹將臉偏過去,低聲道:“我不吃�!�
說完這句,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補充了一句:“刷過牙了�!�
“哦�!弊U娌辉倜銖姡友蹚潖澘此�,“紹哥找我有什么事嗎?”
“你加入了別人的隊伍?”封紹隱去看她遲遲不回而有些擔心的事,問起方才在走廊聽到的談話,“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呀……”祝真努力維持著輕松的神色,“我不能永遠靠抱紹哥的大腿活著,總要自己想辦法的。江天策看起來是個比較靠譜的隊友,我想和他合作試試看……”
封紹微微皺起眉頭。
他想問她:我看起來不靠譜嗎?
他想告訴她: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拖累。
可他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見他表情凝肅,不復往日里的溫和,祝真有點兒不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他保證:“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她的聲音軟而糯,像春天枝頭第一朵鮮亮的花瓣,悠悠飄向清澈的水面,代表了一切美好又脆弱的意象。
封紹心頭發(fā)澀,看了看少女蓬松柔軟的頭發(fā)和溫順如小鹿的模樣,忽然不忍再說她什么,更不好人為干預她的決定,強迫她按照自己設想的方式行事。
“好。”他松了口,“那你自己萬事小心。”
祝真立刻笑逐顏開,用力點頭,和他輕聲道“”。
第二天,江天策帶著兩個隊友如約而至,隊友都是五大三粗的強壯男人,撇去有些粗野的作風不講,單看體格,令人非常有安全感。
剃了光頭的那個右臉有道十字形刀疤,聲如洪鐘:“祝真妹子你好,我叫林雄,你喊我疤子哥就行。”
祝真依言叫了。
另一個隊友留著很有個性的雞冠頭,皮膚黝黑堪比煤炭,對她開玩笑道:“祝真妹妹,我是胡建磊,接下來你可就是我們幾個的奶媽了,多多關照哈~”
他的話語里帶了一絲令人不適的油膩感,又伸出黑乎乎的大手過來摸祝真的手,還不及祝真躲開,便被江天策壓住肩膀,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勁兒,立時慘烈地哀嚎了一聲,連聲求饒。
江天策沉聲警告道:“對祝真客氣點兒�!�
顯而易見,他這個隊長在他們面前很有威信,立過規(guī)矩之后,胡建磊果然老實許多,那雙三角眼卻還是時不時地往祝真胸口和大腿瞟。
江天策神通廣大,帶著三個隊員采購了大量用于御寒和果腹的物資,順帶吸納了另一個同樣身體素質(zhì)極強的大塊頭——巴明達。
巴明達和胡建磊一見如故,臭味相投,趁江天策不注意,走到超市的圖書區(qū),拿了幾本內(nèi)容頗為露骨的雜志,塞進購物車最下面,推著車子大步?jīng)_到收銀臺結(jié)賬。
離開休息處的前一晚,蘇瑛過來敲祝真的門,塞給她一個小布包,里面裝著生理期要用的衛(wèi)生棉。
祝真上一次來例假,還是在虛擬村莊游戲里,山上木屋避難的時候,那時她尷尬得不行,封紹發(fā)現(xiàn)了廁所的血跡,卻沒說什么,而是想辦法弄來幾包干凈的白布,幫她順利度過。
她把生理期忘了個精光,江天策準備的物資里,自然也沒有此項。
祝真抱著布包,感動道:“謝謝蘇瑛姐姐……”
蘇瑛擺擺手:“我可沒有這么好心,是封紹拜托我給你送過來的�!彼f著,滿臉戲謔,“他肯定對你有意思,不然不可能對你這么上心。我已經(jīng)弄到組隊卡了,怎么樣,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跟我們一隊的事?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哦~”
祝真怔了怔,還是笑著婉拒:“蘇瑛姐姐想太多了,紹哥對每個人都很好的,在他眼里,我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
她喜歡封紹的溫柔,卻也害怕他的溫柔。
他對她越好,她便越忍不住自作多情,心生妄想,理智卻清楚地知道那不可能。
靈魂來回糾結(jié)撕扯,不過是徒增煩惱。
這也是她堅持要和他分開的原因。
蘇瑛欲言又止,最終道:“行吧,那你多保重,咱們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弊U嫘χ退鲩T,剛關上房門,便忍不住落下淚來。
希望還有機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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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真:紹哥,你看這個蛋糕好不好看?
封紹:(看著上面蓊蓊郁郁的綠色,繃緊唇角)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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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紹現(xiàn)在對祝真有一些朦朧的好感,但是也沒到喜歡的地步,再加上他比較溫柔,很尊重祝真?zhèn)人的想法和選擇,所以沒有做出挽留的事。
(嘴里替他說著好話,心里還是想罵一句:活該!)
冰封之地(1)生存制游戲
江天策等人傳送的時間,比封紹早兩個小時。
祝真在樓下和他們會合,臨行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封紹沒有來送她。
杏眼黯淡下來,她背著屬于自己那一份物資,穿著厚厚的防寒服,跟著江天策走入白光之中。
再睜開眼睛時,她看見了一個純白的世界。
寒風從枯萎的樹林中穿過,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地面積滿了厚厚的雪,一直埋到膝蓋處,氣溫很低,呵氣成冰。
舉目四望,荒無人煙,只有遠處臥著塊烏突突的巨石,倒像可以遮身的樣子。
“日,真他媽冷!”胡建磊往白雪里吐了一口黃綠色的濃痰,滿臉晦氣地罵罵咧咧。
除了祝真之外,每個人肩上都背著小山一樣的物資,帳篷、睡袋、煤炭、爐子、繩索、罐頭、壓縮餅干乃至鍋碗瓢盆,堪稱應有盡有。
有吃有穿,心里不慌。這還是祝真頭一次進入全然陌生的游戲,心里卻沒那么緊張害怕的。
幾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巨石處走,祝真行動不便,遠遠落在后面,江天策特地停下來等她。
六瓣冰晶掃過他英挺鋒利的眉眼,立刻畏畏縮縮地融化成了一滴冰水。
等他們趕到目的地,這才發(fā)現(xiàn)這塊石頭實在是超出想象的龐大,約十米高、十米寬,自腰部以上向東側(cè)凸出,呈半圓形,成為天然的山洞。
這石頭內(nèi)部也不知道含有什么礦石,呈現(xiàn)出熒熒的暗紅色,像火焰在深處緩慢燃燒。
剛把身上背著的東西卸下,系統(tǒng)的提醒便響了起來:
【歡迎您進入[沙盒游戲:冰封之地](普通模式)】
【現(xiàn)在宣讀游戲規(guī)則——】
【游戲背景介紹:在巫女的冰之魔法影響下,這里被寒冷和饑餓籠罩了近百年,所有的生靈早已死去,長眠于冰雪之中,他們的靈魂卻仍然不甘地在冰原上飄蕩,乞求得到救贖。最后的勇士們啊,你們是打敗巫女、拯救這片大地唯一的希望。】
【游戲規(guī)則:本回合為10人生存制游戲,玩家分為紅藍兩組,需滿足以下三個條件,方能通關——】
【條件一:在極端條件下生存30天;】
【條件二:存活人數(shù)不大于5人;】
【條件三:殺死巫女,破除魔法。(提示:巫女僅在第30天的中午12:00-13:00出現(xiàn))】
【游戲限制:無�!�
【本回合游戲自由度極高,請不擇手段地活下來吧!】
聽到還有另外五名玩家的時候,眾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到西北方向。
大約五百米遠的地方,矗立著另一塊巨石,散發(fā)著幽幽的藍光,那后面藏著的人,大抵就是系統(tǒng)劃分的藍隊了。
聽完游戲細則,祝真的心揪了起來。
有充足的物資和她的復制能力在,生存30天的條件并不難達成。
至于巫女,江天策等人要武力有武力,要身手有身手,雖然沒有主動提起過,但手里捏著的珍貴道具恐怕也不少,勝算很大。
唯一棘手的是——對存活人數(shù)的限制。
他們五個人想要全須全尾地活下來,便意味著,對面的人全部都得死去。
當然,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沒有食物和火源,對方很難捱過長達一個月的時間。
可問題是,江天策和他的隊員們,會冒這個險嗎?還是會先下手為強,直接殺人?
就算他們遵守了做人最基本的良知和底線,對方隊伍也有可能主動出擊,過來搶奪物資,乃至動手傷人的吧?
事實上,系統(tǒng)最后“不擇手段”的提示,已經(jīng)十分赤裸地指明了方向。
它還是老套路——無所不用其極地煽動人性的陰暗面,挑撥他們自相殘殺。
巴明達罵了一句:“操,干脆今天夜里咱們幾個直接過去,把他們?nèi)隽耍 ?br />
胡建磊從旁邊抓了把鋒利的三棱軍刀,獰笑道:“老二說得對,弄死他們,咱們在這里踏踏實實過上一個月的好日子,權當度假!”
林雄也躍躍欲試,卻看了一眼江天策,等他發(fā)出指示。
祝真沉默不語,彎腰將幾大包物資用繩索捆在一起,雙手放上去,復制了兩套,這就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務。
耳邊聽到江天策低沉的聲音:“不急,我們還不了解對方是什么路數(shù),先觀察觀察再說。”
巴明達頗有微詞,胡建磊卻對他有些懼怕,拉著巴明達到角落里低語了幾句,將人暫時安撫下來。
游戲里的時間和休息處不同,他們傳送過來的時候已近傍晚,待到把帳篷安扎好,用鍋爐煮好熱乎乎的罐頭吃下,天色已經(jīng)黑透。
風聲在夜里更加尖利,猶如鬼哭狼嚎,大雪更是不知疲倦地越下越大,江天策將祝真分配在最里面的一個帳篷里,自己以身作則,站在洞口放哨。
祝真不愿坐享其成,走到他身邊輕聲道:“隊長,后半夜我替你吧。”
男人強勢而霸道地拒絕了她:“不用,你去休息。”
她和他還不太熟悉,欲言又止地張了兩下嘴唇,到底沒有再堅持,轉(zhuǎn)身走向山洞深處。
倒數(shù)第二個帳篷里,巴明達和胡建磊湊在一起,正在開黃腔。
“你看這妞兒腿多白!奶子真他媽大!一只手都握不�。 焙ɡ陧懥恋赝萄手谒�,嘩啦嘩啦翻動著情色雜志的紙張。
“我不喜歡那樣式兒的。”巴明達不以為然,指指一張渾身赤裸、雙手抱肩擋住胸口的少女照片,“老子喜歡這種,又嫩又幼,奶子跟沒發(fā)育的小姑娘一樣,操起來最帶勁!”
“里面那位不是剛好符合嘛!你可以……”胡建磊不懷好意地沖著祝真的帳篷努了努嘴,兩個人怪笑起來。
祝真將這些葷話聽了個正著,又氣又怒,偏又不好跟他們撕破臉,只覺得腹中隱隱作嘔。
她鉆進帳篷里,用睡袋把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手里攥緊了封紹之前送給她的匕首防身,聽著隱約的風聲,胡思亂想著,怎么也睡不安穩(wěn)。
后半夜的時候,外面忽然喧鬧起來。
冰封之地(2)交手
祝真警醒地翻身坐起,拉開帳篷拉鏈,探出腦袋小心往外邊看去。
只見江天策手持一把烏黑長刀,正和一高一矮兩個男人纏斗在一起,另有一個穿著藍色polo衫的胖子,裸露在外的手臂凍得發(fā)青發(fā)紫,踮著腳彎著腰,快步小跑進來,抓起一大包物資扛在肩上,迅速往外逃。
他剛逃出兩步,便被旁邊帳篷里伸出的一只黝黑大手抓住腳腕,“噗通”栽倒。
胡建磊獰笑著鉆了出來,看著胖子恐懼地往前爬行了幾步,像縱容獵物掙扎翻騰的野獸,等他快要爬出洞口,這才彎下腰,提著他的后心將人翻了個個兒,掄起拳頭,重重砸向布滿肥肉的面門。
“砰”的一聲鈍響,中間還夾雜了骨頭碎裂的瘆人聲音,胖子沒命地慘嚎著,捂住鮮血淋漓的臉在地上打滾。
祝真下意識地發(fā)了個抖。
這個寒冷世界,以這種你死我活的方式,向她展開了殘酷無情的真實面目。
不過片刻功夫,江天策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上風。
高個男人身手很快,動作化出殘影,無疑是這場戰(zhàn)斗的主力,饒是如此,仍然被他壓著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休息處并不出售槍支彈藥,只能買到各式各樣的冷兵器,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方便攜帶的匕首等物,祝真從沒見過哪個人,能將厚重的長刀用得這么行云流水、如臻化境的。
矮個的男人放出一只怪模怪樣的召喚獸,那獸長著滿口獠牙,像豹子又像野牛,背后伸出兩扇蝙蝠一樣的肉翅,咆哮著往江天策撲了過去。
“老大小心!”不知什么時候鉆出帳篷的林雄高聲提醒。
在他示警的同一時間,江天策腰身后仰,躲開怪獸的奇襲,長刀翻轉(zhuǎn),以一個刁鉆的角度“噗嗤”一聲戳穿柔韌的翅膀,將其來了個對穿。
召喚獸大抵是矮個男人的能力,它被制住后,本主自然遭到牽連,口中“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轟然倒地。
做為勝利者的一方,幾個男人為江天策的身手高聲喝彩,冷不防那看似失去了戰(zhàn)斗能力的胖子一邊哀叫著,一邊拖著他搶來的物資,悄悄往雪地里爬。
祝真發(fā)現(xiàn)了他的動作,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示警。
高個男人看清胖子背著的救命物資,眼底閃過喜意,故意賣了個破綻,被江天策一腳踢飛的同時,抓住受了重傷的同伴,借力沖出去幾步,急急往胖子處跑。
林雄等人暗罵一聲,還不及追上去,便見以胖子為中心出現(xiàn)了一個閃著金色光芒的圓環(huán),不過轉(zhuǎn)瞬之間,三個人便不見了蹤影。
胖子的能力是空間傳送。
胡建磊走到角落里檢視了兩眼,罵道:“操,生孩子沒屁眼的王八蛋,偷走咱們一大包吃的!”
“不過是幾只三腳病貓,身手不怎么樣,我們干脆直接過去,干死他們丫的!”經(jīng)過方才的較量,巴明達越發(fā)輕視對手,摸了摸手上帶利刃的指虎,滿臉橫肉,不住冷笑。
江天策靜等刀上串著的怪獸斷氣,單腳踩著,將其留在雪地里。
對方露面的三人之中,一人受傷,一人失去能力變成了普通人,另一人在對戰(zhàn)中暴露了實力,都不足為慮。
只是不知道剩下的兩個人是何方神圣,會不會擁有什么令他們難以招架的特殊能力。
江天策從不輕敵,更不愿輕易拿自己隊員的安全冒險,沉聲說了句:“先休息,明天一早,建磊和明達跟我走一趟,疤子留在山洞保護物資�!�
他走回山洞跟林雄換班的時候,冷靜的目光在地面殘留的血跡上停駐片刻,若有所思地看向祝真的帳篷。
拉鏈闔得嚴嚴實實,里面悄無聲息。
祝真縮在睡袋里,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
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行為有些可笑,甚至有背叛隊友的嫌疑。
可是……如果她叫破了胖子的意圖,對方很有可能會被圍毆至死。
更何況,他偷走的物資,尚且不及她今日復制出來的十分之一。
送一個無冤無仇的陌生人去死,于她而言,還是有些困難……
凌晨四五點的時候,風終于停了。
祝真很自覺地早早起床,將礦泉水倒進大鍋,等水沸騰后,往里面加了幾罐番茄牛肉的罐頭,又切了五個土豆進去,小火慢燉。
肉香將幾個大男人腹中的饞蟲勾了起來,巴明達最先走出來,站在祝真身后,彎下腰和她搭訕:“小妹妹這么賢惠啊,哥哥快餓死了,快給哥哥吃兩口……”
他一語雙關地說著,忽然用胯下鼓囊囊的硬物往祝真的后腰頂去。
祝真僵著身體往前躲,快要撞上滾燙的鐵鍋時,被男人一把摟在懷里,口中道:“小心點兒,我又不是老虎,你躲什么?”
有肉吃有帳篷睡,還有個嬌嬌小小的姑娘可以玩,進入系統(tǒng)之后,這還是頭一次過上這么逍遙的日子,巴明達滿意地攏著祝真纖細的腰,把她往自己晨勃的雞巴上壓。
“隊長!”祝真情急之下,聲音清脆地喊了一句。
趁巴明達慌張回頭的間隙,她游魚一樣從他的禁錮中逃了出來,快步走到江天策的帳篷前,恰和坐起身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江天策剛剛睡醒,眉目間還帶著倦意,緊實有力的身軀卻已經(jīng)進入了戰(zhàn)備狀態(tài),透著令人屏息的肅殺。
他似乎不怕冷,上身只穿了她遇見他時那件單薄的T恤,肩膀?qū)掗�,肌肉健碩,被軍綠色長褲包裹著的長腿一撐一踩,便從帳篷里鉆了出來。
“怎么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面色驚慌的少女,又轉(zhuǎn)過頭審視地看向巴明達。
同為男人,其實不必多問,單從巴明達欲色未退的眼神和高高拱起的下身,便能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
事實上,這也是他安排林雄留守的原因。
令他意外的是,祝真并沒有告狀,也沒有委屈地掉眼淚,而是緩了緩神色,擠出個笑臉,脆生生地道:“沒什么,我就是想告訴你,該開飯了�!�
江天策如刀鋒一般銳利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刮了巴明達片刻,直到對方瑟縮著轉(zhuǎn)移了視線,這才低低應了一聲。
吃完早飯,他帶著全副武裝的兩名隊員,動作迅速而輕微地繞了遠路,借著漸漸濃起來的白霧,悄悄往藍色巨石處接近。
冰封之地(3)旗鼓相當
順利地繞到巨石后方,江天策對巴明達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從石壁往上爬,他和胡建磊則從兩側(cè)包抄,打算來一個甕中捉鱉。
巴明達的能力是身體變形,只見他毫不費力地將身體壓扁拉長,四肢牢牢貼在巖石上,像一只巨型蚰蜒,無聲無息地往上蠕動,不過片刻便離地兩三米。
江天策握緊手中長刀,寬闊的后背緊靠石壁,腳步輕而穩(wěn)地往洞口接近,面色冷峻,神經(jīng)繃緊,耳朵不放過任何異動。
他和胡建磊幾乎同時來到洞口,往里面看時,卻發(fā)現(xiàn)洞內(nèi)空無一人。
角落里躺著一小堆灰燼,余煙裊裊,猶自帶著熱氣,顯然藍隊的人剛走不遠。
他警惕地往四周望去,只見大雪茫茫,地上干干凈凈,竟無一絲被人踩踏過的痕跡。
對面的人已經(jīng)察覺到他們的接近了嗎?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這樣冰天雪地的惡劣環(huán)境里,能躲去哪里?又是怎么掩蓋行蹤的?
難不成他們有飛天遁地之術?
江天策心中警鈴大作,對胡建磊和將將爬到洞頂?shù)陌兔鬟_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緊跟著發(fā)動了自己的“預知”能力。
這能力雖然逆天,一天卻最多發(fā)動一次,他向來習慣留一套殺手锏,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拿出來使用。
他將起始時間調(diào)到五秒鐘后,剛剛說出“播放”口令,便看見一張黑色的大網(wǎng)以極快的速度從暗處蔓延開來,將巴明達整具肉身吞噬。
“明達往后退!”江天策仰面朝上,暴喝一聲。
聽到指令,巴明達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只覺手臂一涼,低頭看過去,立時驚怖地大叫起來。
只見一團黑乎乎的陰影包裹住了他的左臂,翻涌著往上臂處侵襲,血肉如同被千萬只長著利齒的小獸同時撕咬吞吃,傳來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感,卻看不到半絲血跡。
他瘋狂地甩動著手臂,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那團黑影好像有生命似的,死死地纏住他。
不過片刻,整條上臂也被黑暗淹沒。
江天策見勢頭不妙,對巴明達喝道:“跳下來!”
巴明達本能地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從近十米高的洞頂跳下。
江天策一腳蹬上凸起的巖石,第二腳踏向慌張跑來幫忙的胡建磊雄壯的肩膀,借力騰空而起。
他掄起長刀,快準狠地砍向巴明達的肩膀,將整條被黑影纏住的手臂連骨頭帶肉卸下來,同時拽了對方一把,延緩跌落的重力。
兩個人先后滾倒在地,巴明達抱住臂膀,痛苦地在原地打滾哀嚎,鮮血淋淋漓漓灑了一地,江天策卻毫無停頓地翻身站起,擺出防御姿態(tài),防備地看著大快朵頤的不明生物。
黑影吃飽喝足,并不戀戰(zhàn),流水一般流淌進雪地里,不過一瞬,便消失了蹤跡。
敵在暗我在明,江天策自知已經(jīng)處于下風,和胡建磊一起將巴明達扶起來,做了簡單的包扎止血,面沉似水。
其實,他已經(jīng)通過預知能力和方才的觀察,探察到了敵方藏匿的位置。
他們在經(jīng)年累月的積雪中挖出了一個雪洞,頂上用木板加固,又撒了一層新雪,看起來天衣無縫。
胡建磊的能力是短距離爆破,對著雪洞發(fā)動攻擊的話,說不定可以有所收獲。
只是,他這項預知能力有一點不好,便是如果擅自改動了世界線原本的進程,后面看到的場景,就不再具有參考意義。
按照原來的發(fā)展,巴明達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是個死人,他出手救了對方,胡建磊炸出一地鮮血殘肢的結(jié)果,便很有可能無法實現(xiàn)。
“老大,我們接下來怎么辦?”胡建磊被方才的玩意兒嚇住,有點兒不敢貿(mào)然行動。
最終,江天策還是下了爆破的命令。
對方那兩個至今還未露面的人,頭腦和能力都不可小覷,若是錯失了這個機會,往后便更加棘手。
你死我活的生存游戲,容不得他猶豫。
“轟隆”一聲巨響,火光震天,木板碎片亂飛,積雪融化成冰水,塌陷出一個不小的地洞,江天策預知過的血腥場景卻沒有應驗。
沒有哭叫,沒有斷手斷腳,甚至連一滴血跡都沒有迸濺出來。
江天策看著自始至終都悄無聲息的藏身之所,臉色難看起來。
他們這邊已經(jīng)傷了一位,胡建磊的能力一天又僅能發(fā)動一次,即便對方是在唱空城計,他也不能拿隊員的生命冒險。
“撤。”他最終簡短下了撤退的指令。
他們離開好一會兒,塌陷的雪洞才有了一點兒動靜。
那張黑色的網(wǎng)重新探出來,繞著山洞四周偵查了一圈,確認安全無虞之后,它的主人——一個美艷的女人才從雪里鉆了出來。
蘇瑛一頭任何時候都打理得十分完美的大波浪卷發(fā)被大火燒焦,發(fā)絲里還摻了些木頭茬子,身上套了好幾條漂亮卻不擋風的裙子,俏臉帶著怒意,一個勁地抱怨:“說了不讓你們作死,你們非不聽,還招來了這么難纏的祖宗,要不是封紹早有準備,在雪洞里面又挖了第二個藏身的通道,我們今天都得死無全尸!”
鼻青臉腫的胖子自知理虧,坐在雪地里賠笑:“我們知道錯了,謝謝封哥,謝謝蘇姐,咱們這也算過命的交情了。這樣吧,我們從紅隊那邊搶過來的吃的,分你們一半……”他看了看同伴們憤怒的眼神,又轉(zhuǎn)了話音,“分你們五分之二!”
蘇瑛冷哼一聲,并不客氣,拖出碩大的背包,從里面撿了些能量高的食物,隔空丟給封紹,不忘吐槽:“封紹,不是我說你,早就說讓你帶祝真一起過來,要是她在這兒,這些吃的、還有燃料木板,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你要你那面子有什么用?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服穿��?媽的凍死我了!”她說著跺跺還穿著高跟鞋的腳,雪白的皮膚已經(jīng)凍得發(fā)青。
封紹沒有接話,平靜的眼睛望向遠處,又像是透過時空,看向不知名的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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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發(fā)現(xiàn)我這個世界的第一章怎么收費了?被自己蠢哭。
過兩天加更的時候,第二更免費吧,算是補這個收費章了。
冰封之地(4)生路
在休息處的時候,封紹便設想過進入生存游戲的可能,也準備了不少食物和藥品。
可環(huán)境的惡劣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氣溫已經(jīng)降到了零下十幾度,山洞里有限的木材,大些的被他拿去支撐雪洞,在方才的交戰(zhàn)中炸得粉碎,雞零狗碎的則用來生火取暖,今天凌晨已經(jīng)燒了個精光。
五個人重新回到山洞里,叫李冬的胖子鼻梁被打斷,昨天疼得大半宿沒睡,這會兒陡然松懈心神,再也撐不住,“唉喲唉喲”地走到角落里,和失去召喚獸元氣大傷的那位叫賴興昌的一塊兒躺尸去了。
相比起蘇瑛,封紹穿的還算厚實,深灰色的戶外沖鋒衣隔絕了大部分寒氣,臉色只是略略蒼白了些,倒不算狼狽。
看蘇瑛凍得抱肩打哆嗦,他猶豫了片刻,將外套脫下遞給她。
“我不要。”蘇瑛重新丟回去,逞強地撕了塊士力架,恨恨咬了一口,靠高熱量抵御嚴寒,“早知道這鬼地方這么冷,應該買件羽絨服帶過來�!�
這事也怪她自己太過大意。
前幾局游戲雖然有驚無險,身體上卻沒受過什么罪,有吃有喝有床睡覺,還有條件將自己打扮得體體面面,精致光鮮,時間久了,蘇瑛就浪了起來,在休息處賣了件道具,大手大腳地購置了七八套衣裙,又買了兩支新口紅。
封紹勸過她多帶實用的物資武器,她卻過于相信自己的能力,認為系統(tǒng)中難逢敵手。
誰能想到,到最后卻輸給了天災。
封紹堅持讓她穿上外套,并給出了一個她不能拒絕的理由:“李冬和賴興昌都受了傷,目前能打的只有我們?nèi)齻,你如果凍病,形勢便更加不利�!�
蘇瑛咬咬牙,將帶著體溫的沖鋒衣套在身上,站起身呵了呵凍得發(fā)青發(fā)紫的雙手,問封紹道:“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她是很有主見的性格,也有一定的領導力,卻對封紹心服口服,將主控權拱手相讓。
封紹看向名叫王駿的高個男人,語調(diào)不急不緩:“昨天晚上我挖雪洞的時候,發(fā)現(xiàn)越往下冰層越厚越硬,看來這場雪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多個年頭。根據(jù)系統(tǒng)的說法,這片大地上曾經(jīng)存在過生靈,那么自然也應該有人類留下的遺跡,但是我們舉目四望,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建筑物……”
“你懷疑那些尸體和房屋都在冰雪底下?”蘇瑛一點就透,眼睛里燃起希望的亮光。
只要有房子,就有可供取暖的燃料,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可以果腹的食物。
“對�!狈饨B微微頷首,“雖然只是個猜測,但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生路。趁著我們還有體力,不如放手一搏�!�
王駿二話不說拿起鐵鍬,抬腳往洞外走:“那咱們就試試。”
三個人從早上挖到下午,蘇瑛甚至再次動用了她的“吞噬”能力,只是那只獸對于沒有生命的物質(zhì)胃口缺缺,啃了沒一會兒便罷了工,還鬧脾氣地噴了她一臉雪粒。
蘇瑛的虎口磨出血泡,將鏟子丟到地上,拿出碘酒和紗布消毒包扎,順便稍作休息。
她跟封紹搭話:“封紹,你說祝真這會兒在什么游戲里?有沒有遇到危險?”
封紹動作不停,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答:“人各有命。”
“你就不擔心她?”蘇瑛一臉不信,“我奉勸你一句,男人有的時候不能太端著,該說的好聽話要說,該表的真心要表,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人家現(xiàn)在掏心掏肺地喜歡你,往后遇到更合眼緣的,對她更好的,分分鐘把你拋在腦后,到時候你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封紹被她說得狠了,溫潤的下頜微收,聲音壓得很低,將所有的情緒妥妥帖帖藏好,解釋道:“蘇瑛,我跟你提過,在這個系統(tǒng)里,我的首要目標是找到一個很重要的人,雖然不清楚對方是男是女,和我是什么關系,但是我的潛意識一直在提醒自己,這件事迫在眉睫,優(yōu)先級高于任何事件。我不是神,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努力活下去,同時找到那個人,完成這兩件事對我來說已經(jīng)非常吃力,實在不適合再把祝真拖進來�!�
蘇瑛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封紹輕輕嘆了口氣:“我不否認我對祝真有好感,也多多少少明白一點她的心意,但是……萬一我找的那個人,是我的女朋友、甚至妻子呢?在沒有找回記憶之前,我沒辦法回應她的感情。而且,她說她想一個人試試看,她說她會努力活下去,我覺得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應該相信她可以保護好自己�!�
他真的不擔心她嗎?
不,這只是用來自欺欺人的說辭罷了。
昨天夜里,看著三個隊友狼狽地逃回來,他第一次萌生出后悔的念頭,擔心只有一項“復制”能力在身的祝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人欺負、吃苦受傷,甚至……被殘忍無情地殺掉。
可是,現(xiàn)在說后悔為時已晚,更何況,他自身難保,實在沒有精力繼續(xù)糾結(jié)。
封紹蹲下身,用已經(jīng)被凍僵的雙手壓實冰壁進行加固,以防坍塌。
蘇瑛靜立了半晌,重新握住鏟子往下開鑿,態(tài)度和緩許多:“你說的也有道理,比腳踏兩條船的渣男負責任多了。我其實不是在沖你發(fā)火,而是生我自己的氣,早知道這一局游戲的物資這么匱乏,就算打暈祝真,也要把她帶過來……”
她的聲音忽然頓住,徒手挖開角QQ館里貳叁零貳零六玖四叁零落里的碎冰,從里面提溜出一只凍得硬梆梆的鴿子。
三個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幾分喜色。
他們繼續(xù)挖下去,很快所獲不菲。
也是天無絕人之路,冰層底下正好坐落著一間民居,房屋是木板式結(jié)構,雖然已經(jīng)被饑寒交迫的人們拆去了大半,剩下的板材歸攏歸攏,也夠日夜不停地燒上幾天。
房間里壁爐旁邊坐臥著三個凍死的人,一男一女,還有個四五歲的孩子,應當是一家三口,他們緊緊蜷縮在一起,骨瘦如柴,臉上卻浮現(xiàn)出快樂的笑容,大概是臨死之前產(chǎn)生了什么美妙的幻覺,身體呈現(xiàn)出冰凍很長時間的灰白色。
封紹從臥室找了張床單,將三個死者的尸體蓋上,讓蘇瑛出去叫兩個傷員下來,和王駿馬不停蹄地做起房子的修繕加固工作,打算將這里當成他們的臨時據(j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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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之地(5)工廠(6000珠珠加更章)
且說江天策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沿路留下一地血跡。
看見渾身是血的巴明達,祝真嚇了一跳。
她反應很快地拿出醫(yī)藥箱,翻出止血針給對方注射。
江天策也卸下武器,洗干凈手,走過來給巴明達的斷臂做嚴格的清創(chuàng)。
巴明達嘴里不干不凈地罵罵咧咧,發(fā)誓一定要找回場子,讓那只吞噬獸的主人血債血償。
他疼得狠了,不敢懟江天策,便對祝真黑了臉,罵道:“媽的,手這么重干嘛?公報私仇啊你?”
祝真抿抿粉嫩的唇,并不理會他,將干凈的紗布遞到江天策手里,輕聲問起他們的遭遇。
江天策言簡意賅地解釋了兩句,對眾人道:“昨天晚上交過手的三人不提,剩下的兩個人,一個養(yǎng)了只棘手的怪獸,連我也沒有把握能夠應付,另一個能力不明。我建議我們不要再硬碰硬,增加不必要的傷亡�!�
林雄第一個贊同:“對,反正咱們的物資比他們多得多,又有祝真妹子在,別說撐過30天,就連300天都沒問題!干脆和他們打消耗戰(zhàn),等他們凍死餓死,咱們也就安全了�!�
“真他媽慫,老子最不喜歡當縮頭烏龜……”巴明達不高興地抱怨了幾句,礙于江天策的威壓和自己過重的傷勢,終于偃旗息鼓。
胡建磊問:“他們再偷襲怎么辦?”
江天策看向洞外,白慘慘的太陽出來,照得滿目雪色閃閃發(fā)亮,看久了讓人疑心眼睛是否已經(jīng)瞎掉。
“我們換個地方�!彼谅暤�。
受藍隊雪洞的啟發(fā),他帶領眾人在天黑之前,于距離洞穴近百米的地方,挖出一口五六米深的雪井。
破開層層堅冰,長鎬終于砸到水泥筑就的屋頂,發(fā)出不同于冰雪的沉悶響聲。
江天策和胡建磊、林雄二人合力將殘雪裝進充作提籃之用的背包里,一堆一堆運出去,很快清理出一個可供進入建筑物的鐵門。
他讓胡建磊和林雄繼續(xù)往兩側(cè)挖掘通道,以備雪井意外坍塌情況下逃生之用,自己爬上來拿火把,順便把祝真接了下去。
地底沒有風雪,倒比上面暖和些,借著火把發(fā)出的亮光,祝真仔細辨別鐵門上斑駁的油漆印跡,喃喃道:“這里以前是一所化工廠……”
江天策用火焰慢慢融掉門上不知封凍了多少年的冰雪,抬腳走進去,看見偌大的空間內(nèi),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具或凍死或餓死的枯瘦身體。
他們的頭頂和四周,分布著灰撲撲的存儲罐、運輸管道、水泵和叫不出名字的儀器,十來個存儲罐上畫著“高腐蝕性”的危險標志,看起來存放的是什么化學物質(zhì)。
二人將四五百米的空間細細檢查過一遍,確定沒有危險,氧氣也充足,江天策便把祝真留下,回去運送物資。
天色黑透的時候,他們收拾停當,在工廠里安營扎寨,生火做飯。
祝真拆了香菇雞塊的罐頭倒進鍋里,又加了幾把青菜補充維生素,等燉湯煮沸的空隙,切開幾個黃澄澄的橙子,給正在說話的男人們端了過去。
江天策低聲道謝,給祝真拉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休息。
難得有這樣大把的閑暇時間,又不需要為生存焦慮,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都比較隨意,東扯西扯,聊一聊之前游戲里的驚險經(jīng)歷,吹一吹自己大殺四方的英勇神威,其間自然改不了男人的劣根性,時不時說一兩個葷段子。
每到這時,江天策顧忌祝真的感受,總是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往別的方向引。
在放松又溫暖的環(huán)境里,祝真不知不覺倚靠著椅背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打了個激靈,從夢里醒了過來。
身上搭了條絨毯,散發(fā)著陳舊卻令人安心的味道,爐子里的火調(diào)得小了些,慢吞吞煨著濃湯,散發(fā)出堪比化學武器的致命香味。
林雄等人已經(jīng)鉆進帳篷里睡了,鼾聲如雷,時不時說幾句粗野的夢話。
一個高大冷峻的身影站在門邊,手里握著他那把造型古樸的長刀,正在閉目養(yǎng)神。
“隊長?”祝真揉了揉眼睛,從椅子里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著了,你們都吃過飯了嗎?”
害怕吵醒隊友,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像奶貓伸出還沒長全指甲的小爪子,在人的心間輕撓。
“吃過了�!苯觳呋剡^身,指指大鍋,“你也趕快吃吧�!�
祝真拿碗盛了,重新坐回去,小口小口慢慢喝著湯,接過江天策遞過來的面包,小聲道謝。
江天策在她身邊坐下,視覺上的海拔低了些,給人帶來的壓力也就不再那么強烈。
他低聲夸她:“廚藝不錯。”
祝真連忙擺擺手,十分不好意思:“不過是把罐頭倒進水里煮一煮,沒有什么技術含量,也不費事。我?guī)筒簧夏銈兪裁疵�,還蹭吃蹭喝,本來就很過意不去,隊長快別夸我了�!�
她差點兒冒出一句:你還沒見識過我紹哥的廚藝,那才是大神,我這樣的水平,在他面前完全不夠看。
可旋即一想,每個人在游戲里耗費的時間不同,傳送到休息處的時間段自然也是錯開的,她和封紹恐怕很難再有重逢的機會,再提起他,也不過是徒惹傷懷。
她的眼神黯了黯,低頭默默吃飯。
見少女如此實在,神色又始終帶著兩分怯意,江天策眼底的冷意略略融了些,停頓片刻,安撫道:“我保證過,你做后勤支撐,我們會護你毫發(fā)無損。這是絕對平等的交換關系,誰也不欠誰的,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負擔,如果有人欺負你,隨時都可以跟我說�!�
祝真心中感念,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難得露出個真誠的笑容,點頭道:“好的,我知道了,謝謝隊長�!�
五人在這個報廢的廠房里安頓下來,有江天策坐鎮(zhèn),雖然偶爾生出些摩擦,到底沒有鬧什么大亂子,也算相安無事。
冰原上的天氣變化莫測,這會兒還是日照當空,下一刻說不定便會狂風大作,暴雪肆虐,江天策便將“預知”能力做為天氣預報器,只挑晴好的時間,兩人為一組出去四處探索,留下包含祝真在內(nèi)的三人保護物資。
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他們在這片貧瘠又廣袤的大地上一無所獲,頗為氣餒。
而身處藍隊陣營的封紹和蘇瑛,卻遇到了更大的麻煩。冰封之地(6)饑荒
距離他們斷糧,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
蘇瑛餓得有氣無力,臉色蒼白,裹著厚厚的被子坐在沙發(fā)里,聽見頭頂通道傳來的動靜,連眼珠子都懶得動上一動。
不一會兒,封紹帶著滿身的冰霜下來,腳步因饑餓而有些虛浮,卻還是把剛從冰層里挖出來的死田鼠遞給蘇瑛:“先拿這個墊墊,外面雪下得太大,看不清路,等下午我再出去碰碰運氣�!�
李冬等人從紅隊那邊搶來的食物,在第五天的中午便消耗殆盡。
幸好封紹早有準備,趁著體力充沛的時候,將附近幾百米的雪原徹底翻了個遍,找出些可供果腹的兔子、鴿子、甚至寵物狗的尸體,存在房子旁邊的冰雪里,充作備用物資。
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動物肉又柴又硬,還散發(fā)著淡淡的腥臭味,即便有封紹的廚藝加成,依舊無力回天,令人難以下咽。
可是,很快,就連這些儲備糧,也被他們五個人吃完了。
這會兒,蘇瑛看著翻著白眼橫死的田鼠,不由得也翻了個白眼,寧死不屈:“謝謝,不吃。”
封紹沒有說話,將田鼠放在火爐上烤軟,動作干凈利落地脫了毛,清理掉半凝固的內(nèi)臟,期間因低血糖而感覺到一陣眩暈,閉目休息了會兒,方才用雪水把田鼠尸體清洗干凈,抹上鹽粒,串在筷子上開始炙烤。
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油脂從薄薄的表皮透出,空氣中彌漫著又臭又香的氣味,賴興昌等人餓得口水橫流,六只眼睛冒出森森綠光,卻礙于封紹的深藏不露和蘇瑛的暴脾氣,不敢貿(mào)然下手。
蘇瑛天人交戰(zhàn)了許久,到最終還是求生欲占了上風,用樹懶一樣的慢動作挪到火爐邊,撇了撇失去血色的嘴唇,一臉嫌棄:“媽的,這玩意兒死得真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