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qū)た聪虺塘�,卻見他淡淡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fā)地經(jīng)過她身旁,繼續(xù)往前走。
“喂!”沈?qū)ば∨苤纤�,“你怎么不理我��?�?br />
“忙。”他惜字如金。
“忙什么呢?”她跟著他上辦公樓。
“保密�!彼焕洳坏�
“程立!”沈?qū)ぴ陉柵_上沖到他面前,伸開雙臂攔住他。
“干什么?”他蹙眉,眼神有點不耐煩。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沈?qū)ぴ囂降卮蛄克谋砬椤?br />
“你有什么讓我好生氣的?”他反問。
沈?qū)こ蛑�,嘴角緩緩彎起:“你吃醋了?因為聽見我說林局最好了?”
程立臉色一沉:“我犯得著嗎,你愛跟誰撒歡就跟誰撒去�!�
“讓開。”他手一撩,雖然沒使什么勁,但沈?qū)さ氖直郾凰蝗惶饋恚咀ピ谑掷锏哪谴煽煞埏w出了陽臺。
只聽啪的一聲,樓下響起一句叫罵:“我去,這誰��!”
沈?qū)づ吭陉柵_往樓下一看,張子寧滿頭滿身都是可可粉,幾乎變成了巧克力人。
那一霎間,她有點想笑,笑著笑著,又覺得特別難過。
覺察出她的異樣,程立把她拉起來,她卻掙開他的手,默默往樓下走。
走了半層樓梯,她又抬起頭看向他,凝望那張令她心醉情迷的冷峻臉龐。
——為什么你去哪里,消失多久,都不會和我說一聲?不會擔(dān)心因為你沒有音訊,我會難過嗎?你也會想念我嗎?很想很想的時候,會睡不著嗎?
那一霎,有很多問題在胸口翻涌,她卻始終沒有問出口,只是低下頭,慢慢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第九章
有沒有想我
“三哥早。”
“老大早�!�
又是新的一天。隨著程立踏進(jìn)辦公室,招呼聲此起彼伏。
“程隊早上好。”禮貌、平靜的聲音響起。
程立的目光落在沈?qū)さ膫?cè)臉上。
她跟他打這聲招呼的時候,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視線仍盯著電腦屏幕。她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不是軟綿綿的“程隊”,也不是那天在他身下時,聲聲嬌柔的“三哥”。
即使此刻,他的視線明顯停留在她身上,她也仿佛完全沒有感知,就像兩人之間隔了一堵無形的墻壁。
黑眸微沉,他走向里間自己的辦公桌。
隔著五六米,他仍可以看到她玲瓏的側(cè)影,細(xì)嫩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有時停頓在半空。
腦中又浮現(xiàn)昨天她臨去時那一眼,目光那么幽怨。
忍不住眉心一抽,他收回視線,站起身開窗點煙,邊抽邊看外邊。
今夜會不會下雨?會有幾人初次踏上吸毒路?明天是不是天晴?邊防檢查站又會有幾人落網(wǎng)?太陽底下無新事。人生就是這樣日復(fù)一日,總有問題要解,也總有問題出現(xiàn)。這眼前小女人,不該擾他太多心緒。可方才她咬唇思考的那一霎,他竟然想舔住那小小貝齒,深吻住那紅唇。
心頭一陣煩躁,輕不可聞的咒罵聲,從他口中情不自禁地逸出。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辦公室氣壓好低?張子寧正襟危坐,在電腦的微信頁面上敲出一行字。
王小美看向他,默然點點頭,也對著屏幕敲字:程隊不就是去了趟隴海縣嘛,怎么像從北極回來的?感覺和尋姐鬧不愉快了,昨天下午我碰到尋姐,她好像眼睛紅紅的。
張子寧郁悶地回復(fù):別提了,最倒霉的是我,被撒了一身可可粉,洗澡都像巧克力浴,黏糊糊的。你說,他倆到底進(jìn)行到哪一步了?怎么前天還那么甜蜜,轉(zhuǎn)眼就變天?
王小美回了一個貓咪搖頭的表情,表示不知道。
唉,戀愛中的男女啊。
“劉局好�!�
兩人正聊著,就聽江北叫了一聲。只見劉征明快步走進(jìn)來,一邊朝他們點點頭,一邊朝程立那邊走去。
“劉局有事?”程立摁滅了煙,抬眼看向他。
“來跟你說聲,今天林局召開的會議主要針對我們禁毒工作,小范圍人員參與,有重要線索宣布�!�
程立點點頭:“我有些預(yù)感,也準(zhǔn)備了一些資料。”
“還有,省廳禁毒局、新聞辦這個月正在做‘無毒青春’青少年禁毒宣傳活動,接下來一周要在我市各院校做預(yù)防教育,包括去下面的鄉(xiāng)鎮(zhèn),”劉征明看了看沈?qū)ぃ拔蚁胱屝∩蛞哺麄��!?br />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沈?qū)まD(zhuǎn)過頭來,正好撞上程立的目光。心中一顫,她移開視線,望向一旁的劉征明。
注意到她的反應(yīng),程立眸光微閃。
他轉(zhuǎn)身看向劉征明,語氣淡淡的:“隨劉局你安排,我沒意見�!�
“那就辛苦你了小沈,你回去收拾下,我派人把你送到省廳同事住的賓館,你先去和他們會合�!眲⒄髅髯叩缴�?qū)ど磉�,拍了拍她肩膀�?br />
沈?qū)c點頭。
待劉征明離開,她先保存文檔,然后關(guān)電腦,整理充電線,再把一切東西裝包。
“尋姐,聽劉局的意思,你要離開一周啊,”王小美看著她忙碌,“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的!”張子寧湊熱鬧。
江北性格比他們內(nèi)斂一點:“尋姐,鄉(xiāng)下條件差,你注意安全�!�
“謝謝,”沈?qū)ばα诵Γ嗥饡�,“我也會想你們的�!?br />
她說的“你們”里,也不知都包括了誰。
言罷,她朝他們幾個揮揮手,快步走向門外,沒有再回頭。
江北朝里面望了一眼,只見程立面色冷沉,低頭看著手中的資料,但目光卻不見移動。
窗外有風(fēng),吹起了手中紙頁。程立伸手撫平,卻沒能壓下心里驟起的波瀾。
很好。
他終于可以清凈了。
接下來一周,再也不會有人有事沒事在他眼前晃蕩,嘰嘰喳喳,說一些有的沒的的廢話。再也不會有人,半夜給他發(fā)幾句無聊的話,肉麻得要死。再也不會有人總是老遠(yuǎn)偷偷瞄他,那眼神幾乎要把他生吞入腹。
他該覺得高興、輕松。
可是,為什么他卻覺得胸口有種隱隱的悶痛?
關(guān)了燈的會議室里,只有投影儀青白色的光淡淡地籠罩著參會的人,讓氣氛顯得越發(fā)凝重。
“三年前,我們市局聯(lián)合邊防武警端掉了境外毒梟‘白狐’在境內(nèi)所有的據(jù)點,相信大家對這個標(biāo)記都不陌生,”站在會議桌前的林聿指了指屏幕上四塊印著狐尾標(biāo)記、包裹著透明膠帶的方形物體,表情嚴(yán)肅,“現(xiàn)在根據(jù)多方消息——白狐重現(xiàn),印著狐尾的四號海洛因在我市和鄰縣都有出現(xiàn),并且,已經(jīng)流通到廣東、香港�!�
“過去兩年多來,本地截獲的毒品基本以散貨為主,這種帶專屬標(biāo)記的,是規(guī)模較大的販毒集團(tuán)才會使用的方式,從這幾個被查到的情況來看,他們好像主要用車體藏毒和徒步運送,”劉征明看向程立,“你再和林局說下馮貴平身上的線索�!�
程立頷首,黑眸冷沉:“我們在巴頓客棧附近的山里抓住馮貴平時,他身上帶著3千克四號海洛因,并沒有狐尾標(biāo)記,但是,在我的逼問下他透露,他的老大過陣子要去緬甸見白狐。所以,我們當(dāng)時沒有扣他的貨,將他放走了,也是想跟出他的上線,但他迅速就被滅了口。不過白林的出現(xiàn)也說明,白狐確實又出現(xiàn)了。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馮貴平在境內(nèi)外做一些地板、茶葉和藥材干貨的買賣,在本市最常去的地方有金銘木材廠、思云茶葉公司、紅心干貨廠,我已經(jīng)派人輪流盯著這三個地方,其他他去過的地方也在逐一排查。另外,我們在馮貴平的遺物里發(fā)現(xiàn)大半盒城南翡翠酒吧的火柴,而在翡翠酒吧,我們上次搜到了少量毒品,至于翡翠酒吧是散貨點,還是和馮貴平的上線有關(guān)系,我們還在調(diào)查。”
“好,”林聿點點頭,雙手撐在桌上,俯看著他,“程立,這次針對白狐的行動,由你來負(fù)責(zé),局里會全力配合,我也會爭取更多的外部支持。”
“程立,你等一下�!钡葧h開完,大家起身紛紛離開時,林聿又叫住了他。
程立走了回去,看到這位年輕的局長給他遞了一支煙,示意他坐下。
他接過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點了煙抽了一口。
一時間青煙裊裊,兩人都沒有說話。
半晌,林聿才看著他,嘴角微勾:“時隔三年,有沒有信心畫一個句號?”
“我一直等的就是這個,”程立淡淡一笑,眉眼間是疲倦,是辛酸,是堅定,“不是什么信心的問題,而是我這輩子必須要做成的事�!�
“這么多年,白狐的身份一直成謎,眼下我們遇到的情況,可能比三年前還要復(fù)雜得多。越是在這個時候,心態(tài)越重要。雖然有舊怨,我也希望你能不為過去所擾,當(dāng)成一件新的案件去對待。因為,你身上背負(fù)的,不只是過去,而是現(xiàn)在和未來�!�
迎著林聿意味深長的目光,程立一怔,隨即點了點頭:“我明白�!�
林聿拍拍他的肩,突然想起了什么,朝他一笑:“對了,聽說你把我家老爺子給沈?qū)さ目煽煞劢o弄撒了?”
他家老爺子?
程立眉心微蹙,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我解釋下,我爸,就是沈?qū)に褷�,”林聿笑瞇瞇地說著,看見眼前男人臉色一變,“我,是沈?qū)にH小舅。本來想保密,不過我想那丫頭那么喜歡你,告訴你她應(yīng)該無所謂�!�
程立驀然看著他,整個人都僵住。
——你吃醋了?因為聽見我說林局最好了?
他想起她那天笑盈盈望著他,一副調(diào)皮又期待的表情,她那時大概就準(zhǔn)備跟他坦白的吧?可是他是怎么對她的?
——我犯得著嗎,你愛跟誰撒歡就跟誰撒去。
眼前又浮現(xiàn)她那天站在樓道上仰望他的樣子,表情那么委屈無奈。但他始終沒有對她軟下態(tài)度,直到今天他也沒有主動開口和她說過一個字。
今早她離開走到樓下時,可有回頭望一眼他的窗?沒有看到他,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失望?算下時間,她可能已經(jīng)不在市里。這一刻,他竟有點想起身飛奔,去追回她。
可是,他不能。前塵沾血,現(xiàn)事成謎,他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去做。
只是在她輕輕從身后擁住他,輕聲說一句“喜歡”時,他就知道,他已踏入一個難以逃脫的陷阱。
出了會議室,程立邊走邊撥通了一個電話:“威子。”
“三哥?”那邊慵懶的聲音帶著點不確定。
“是我�!彼暬貞�(yīng)。
“您終于想起我了啊。怎么,回北京了?”
“回個屁,忙著呢,”他望著天邊一片浮云,揉了揉眉心,“你那貿(mào)易公司倒閉沒?”
“哪能啊,哥們兒打架打不過你,做生意那是一把好手。”威子在那頭抗議。
“你給我辦點事�!�
“您吩咐�!�
“給我搞一箱可可粉,瑞士的牌子,名字和包裝樣式我一會兒微信發(fā)你�!背塘⒄Z氣利落。
“什么?可可粉?你確定不是可卡因?”威子懷疑自己聽錯。
“嗯�!�
“哥,我是搞服裝貿(mào)易的,不是做跨境食品的……”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周之內(nèi)給我送到,”他頓了頓,“五天之內(nèi)吧�!�
“不是,哥,你要那玩意兒干什么啊?”威子好奇極了,“你是禁毒禁膩了,打算搞副業(yè)開甜品店?”
“哄女人�!背塘⑷映龊喍桃痪�,不理會那頭震驚的呼喊,果斷掛了電話。
威子握著方向盤,瞪著中控臺屏幕上的斷線提示,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他沒聽錯吧?哄女人?誰哄女人是買一箱可可粉啊?他程家又不是沒錢,什么房子、車子、珠寶、包包不能拿去哄啊……三哥這是喜歡的什么奇葩女人?等等,難道是用于床笫之歡?不愧是三哥……
于是這天中午開始,程立在北京的朋友圈就開始了激烈的關(guān)于可可粉的哲學(xué)討論。
“哪位小朋友來告訴我一下,這張圖片里彩色的糖是什么?”教室里,一位穿著警服的年輕女孩舉起一張海報,在座位間穿梭。
一只只小手都舉了起來,努力想得到關(guān)注。
“好,這位同學(xué),你來回答�!�
被點名的男孩站起來:“報告警察阿姨,這不是糖,是搖頭丸�!�
“非常正確,大家為他鼓掌�!�
掌聲里,坐在最后一排的沈?qū)び行@訝地看向一旁較年長的女警:“莉姐,我真的沒想到,這邊的小學(xué)生對毒品都這么了解�!�
“環(huán)境造人,我們省確實特殊一些,很多孩子很小就對毒品有印象,甚至親身接觸過,”省公安廳新聞辦的張莉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看右邊第三排靠窗的男生,趴在桌上看起來有些內(nèi)向的那個,班主任說,他父親吸毒死了,母親也在戒毒所,他是爺爺奶奶帶大的�!�
“對于不同年齡階段的青少年,我們禁毒教育的方式也不一樣。對于小學(xué)生,我們的目標(biāo)主要是教他們遠(yuǎn)離毒品,或者說躲開毒品,所以要讓他們了解一些基本的知識,比如毒品的名稱和外觀特征、毒品對人的危害,等等。盡量讓這些意識能一再在他們心里得到強化,隨著年齡增長,他們在面對毒品誘惑時也會更有主動防備的心理。”
這時,宣講的女警打了一個幽默的比方,學(xué)生們哄堂大笑。沈?qū)づe起手機,拍下他們笑得前俯后仰的樣子。
跟著這次禁毒宣傳活動的工作隊已經(jīng)兩天,從大學(xué)、中學(xué)到小學(xué),她聽到了不少令人扼腕的學(xué)生吸毒的案例,也見到了不少家庭破碎的青少年。
此刻,望著那一張張稚嫩的、燦爛的笑顏,她卻覺得心頭有點沉重。
“老大,吃飯吧�!苯崩_車門坐了進(jìn)來,將手里的飯盒遞給后座的程立。
“我的呢?我點的紅燒肉套餐在哪兒?”張子寧翻著袋子。
“底下!”江北奚落,“瞧你那德行,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我可是在這里盯了一晚上啊,體力嚴(yán)重消耗,需要好好補一下�!睆堊訉幋蜷_飯盒就開始狼吞虎咽。
“老大不也是陪你盯了一宿嘛,”江北嘴上鄙視,手里還是遞給他一罐紅牛,“小心嗆著�!�
“要不說人家是老大呢�!睆堊訉幎酥埡校仡^朝程立諂媚一笑,見后者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忍不住問:“程隊,你沒胃口啊?”
“嗯�!背塘⒌瓚�(yīng)了一聲。
張子寧意味深長地朝江北眨了眨眼。
“哎,我胡子都冒出來老長了,還有這發(fā)型,我去,”張子寧對著后視鏡打量了下自己,嘆了口氣,“幸虧尋姐不在,要不又得數(shù)落我了。”
話音剛落,他就從鏡子里撞上了一雙深沉的黑眸。程立掃了他一眼,又望向窗外。
馬路斜對面的大門上方,鑲著“金銘木材廠”五個銅字。
她走了兩天,他們也在這里守了兩天。隊里其他的同事,則分別盯著思云茶葉公司和紅心干貨廠。
“我發(fā)微信給尋姐,問問她怎么樣了�!睆堊訉幪统鍪謾C,低著頭,在程立的視線死角里,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哈哈,人和人之間能夠順暢地溝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兒啊。氣死老大,感覺好爽。
“嗯,她說她挺好的,還問候我呢,”張子寧一邊扒飯,一邊舉起手機,“啊,她發(fā)的這個表情好可愛�!�
他手機屏幕上,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笑嘻嘻地看著他們,頭頂還冒著三個字“你好嗎”。
江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小子真是作死的節(jié)奏,沒感覺后面那位的眼神都要變成刀子了嗎?
“去扔垃圾�!币粋飯盒從后面丟了過來,砸在張子寧剛要下筷的幾塊紅燒肉上。
“老大,我還沒吃完�!睆堊訉幱魫灥鼗剡^頭,弱弱抗議。
“少吃點,年紀(jì)輕輕,都有肚子了�!背塘⒖粗谄崞岬难劬Σ粠б唤z溫度。
“哪有?”張子寧低頭瞅著自己的腹部,一臉委屈。
“趕緊的,讓你去就去�!苯贝叽偎旖禽p揚——真是個蠢貨,和老大搶女人。
程立靠在椅子上,拿起手機。
這兩天,他的手機好像變得格外安靜。
點開微信,手指又落在尋寶那個名字上。對話頁面上,小女孩踮著腳尖吻高個子男生,一遍又一遍。那個女孩子和張子寧收到的那個表情里一樣。他按住那個表情,點下“查看專輯”,許多表情冒了出來,畫面都是這個小女孩和男生,有說“謝謝”的,有說“我生氣了”的,還有說“我想你”的。
他聊微信從來不用表情,因為感覺幼稚。明明文字就能表達(dá)清楚的事情,干嗎要搞這么多肉麻的東西?
可是手指卻像不聽使喚一樣點了下載。
下載完這組表情,他翻著翻著,莫名有點氣悶。他這是干什么?智商也被那個女人拉低了嗎?退出聊天頁面,他點開朋友圈,隨意刷著,卻突然間凝眸。
就在兩分鐘前,沈?qū)ぐl(fā)了張照片。
照片虛化了所有人的臉,是在一個課堂上,看得出來一群孩子在歡快地笑著。
她寫了這樣的一段配圖的文字:
當(dāng)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無不曾以好奇的雙眼張望一切,無不曾心懷憧憬想象美好未來,期待在最臟的泥土里開出花朵,在最黑的夜里看到光明。只是后來,是什么讓一些人放棄了最初美麗的夢想,喪失了對生活的信心、對人性的堅守?
程立盯著屏幕上的這段文字,薄唇緊抿,低垂的雙眸深沉如海。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突然起了涌動,仿佛有什么在輕輕顫抖,要破繭而出。
長指撫過那小女孩的頭像,他忽然希望,那側(cè)著的臉可以轉(zhuǎn)過頭來,看一看他。又想變成她手上那個蘋果,離她那么近,可以親吻她誘人的紅唇。
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她情緒低落。大概是這兩天的所見所聞,讓她頗有感觸。畢竟,她是那么敏感的一個人。
此刻,她也在微信上,卻沒有和他說話。看來這一次,是真的在生他的氣。
罷了,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從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輸一點自尊算什么?重新打開和她的對話,正要打字,卻聽見江北在喊:“老大快看!”
“就是這個人,”張子寧望著不遠(yuǎn)處正走進(jìn)金銘木材廠的一個男人,和手機上的照片比對,“前天他也去過紅心干貨廠�!�
“鎖定他,查出他的底細(xì)�!背塘⒍⒅悄腥说膫�(cè)臉,目光如鷹般犀利。
這時有電話進(jìn)來,他接起:“喂,沈隊�!�
“別來無恙啊,程隊。”洪亮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
“您有何指示?”程立嘴角微揚。
“給你送消息,”沈振飛感慨,“你小子命好啊,攤上個后臺硬的局長,把主導(dǎo)權(quán)都爭取到你那邊去了,我武警特勤大隊也只能給你做嫁衣。”
“哪能,軍警一家親�!背塘⒌暤�。
“跟我還裝,”沈振飛輕哼,“你說他林聿放著好好的軍三代不當(dāng),非得干警察,想證明啥?他離開他老爺子也沒問題?”
“他個人表現(xiàn)配得上他現(xiàn)在的位置。”程立答。
“瞧你那護(hù)主心切的樣子,行了,不跟你瞎扯了,你也是個放著舒服日子不過的奇葩,”沈振飛奚落完了,聲音變得嚴(yán)肅,“我的人在西邊靠邊境的一個寨子里發(fā)現(xiàn)了異常情況,我們懷疑那里可能有一個接貨點�!�
“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情況?”程立敏感地聽出了他聲音里的顧慮。
“那是一所學(xué)校,有三十多個孩子在那里上學(xué)�!�
“好的,知道了,”黑眸一沉,程立語氣凝重,“你把你們掌握的信息都發(fā)過來,我們研究下。”
等到程立再想起給沈?qū)ぐl(fā)微信時,已經(jīng)是當(dāng)天晚上了。
他瞅著光標(biāo)在輸入框一閃一閃,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對不起?你好嗎?在做什么?想著想著,忽然就有點生氣。這個死小孩,該不是已經(jīng)把他忘了吧?不是說喜歡他嗎?不是就愛有事沒事招惹他嗎?不是他一不理她,她就要死要活的樣子嗎?現(xiàn)在這么安靜是什么意思?她是跑到什么外太空了嗎?發(fā)個表情吱一聲有那么難嗎?
長夜漫漫,突然就想起那天陽光下,她浴袍滑落,玉雕般的玲瓏身段,晶瑩剔透。
口干舌燥。他猛地坐起身,把手機丟到一邊。
神經(jīng)病,睡覺。
半夜,他又鬼使神差地?fù)芰艘粋電話,對方傳來關(guān)機的提示音。
他一夜失眠。
“我怎么覺得你們老大這幾天有點滄桑?”沈?qū)るx開的第四天傍晚,局里一位女同事和王小美從辦公樓出來,盯著程立的側(cè)影,忍不住發(fā)問。
“還好吧。”王小美看了看她們討論的對象——線條冷峻的下顎冒出了些胡楂兒,更添了些粗獷。
“嗯,反而有點頹廢帥,”女同事感嘆,“有顏值就是好,怎么折騰都行……哎,我現(xiàn)在熬個夜,貼幾片面膜都補不回來,老了老了�!�
沈?qū)ぷ谲嚴(yán)铮h(yuǎn)遠(yuǎn)就看到了樹下的程立。他指間夾著一根煙,裊裊青煙掠過他黑色襯衫,還有那完美側(cè)顏。聽到汽車?yán)嚷�,他回頭看過來,視線相撞,他瞬間凝眸。
沈?qū)ひ矝]能移開眼——高大的身軀立在夕陽下,遠(yuǎn)處的紅霞給他漆黑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邊,散發(fā)著溫柔的光。車經(jīng)過,帶起了風(fēng),吹起他額前的亂發(fā),而那雙好看的眉眼,是遠(yuǎn)山,是大海,是寒夜里的星辰。
剎那間,仿佛時空移轉(zhuǎn)。
他是大漠里的天涯落拓客,立盡殘陽,她是古道上馬車中的嬌人,扶窗望風(fēng)光,卻只望見了他。
原來,這種感覺,叫作思念。
車正好在程立身旁停下,沈?qū)ぞ従徬萝嚕瑓s心跳如鼓。他仍站在原地看著她,神色專注。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聲開口:“活動提前一天結(jié)束了�!�
“嗯。”他淡淡應(yīng)了一聲。
沈?qū)の丛俣嘌�,拿起背包往宿舍樓走,只聽見身后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跟著,沉穩(wěn)、有力,每一下都像踩在她心頭。
他這是要做什么?是同路,還是故意跟著她?
她咬著唇,假裝無視。
待她開了門進(jìn)屋,反手正要關(guān)門的時候,一只大掌牢牢握住了門邊,接著,他高大的身軀闖了進(jìn)來,將她逼到了墻邊。
門鎖扣住,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她的心跳一滯。
他的長指抬起了她的下顎,他的眼里映著她的人。暮色已起,昏暗中的他似卸了平日冷硬的模樣,帶著一種曖昧的溫柔,短短一個眼神相會,就能摧毀她的重重心防。
“沈?qū)��!彼p喚她的名字。
“嗯?”她眼睫輕顫,難猜他的心事。
“對不起�!彼従彸雎暋�
她一怔,未料他會直接道歉,但又覺得心酸,側(cè)過頭躲開他的碰觸:“對不起什么?你沒什么對不起我的�!�
“是我要喜歡你。追人嘛,總歸要比被追辛苦一些�!彼怪酆�,語氣清冷。
這些天,她也想開了。她要學(xué)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在這份感情里,她應(yīng)該要更成熟一些。
他凝視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如果沒什么事,我想先休息下�!彼畔率种械谋嘲�,開始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