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開后備箱,兩箱的紙錢。公公婆婆把紙箱抱了出來,碧荷走到院子邊去看那幾叢玫瑰花。微風(fēng)拂過,香氣濃郁,她想起了結(jié)婚的時候他蹲在這里種花的樣子,那么的清瘦。而今卻只剩下了屋后山里的一座孤墳和一顆桂花。
要是還在多好。說好了要一起白頭到老。
“我們在這里住兩天�!�
兩箱的紙錢燒掉,煙灰裊繞。公公婆婆擦著眼淚,陳子謙不在了,陳晨還在,碧荷看著老人家頭頂一月全白的發(fā),“周一早上再回吧�!�
0073
73.情趣
73.
光落在了酒杯上。
“天意的玄黃增發(fā)就是我們做的。前幾年我在香江見過季念,和他談過增發(fā)的細(xì)節(jié)。在香江的這些二代里面,他也算是不錯的了,思路很清晰�!�
算是不錯。
思路清晰。
一雙桃花眼含笑,男人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對面那個對某個頂級富豪給予評價的女人。女人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看了過來。手腕抬起,他舉起酒杯遙敬了她,女人也笑著舉起酒杯——不知道是聊的過于起興還是對面的男人過于的氣質(zhì)絕佳,這飛來的視線里似乎有了一些纏綿的絲線,臉頰邊也飛起了兩朵紅霞。
男人抿了一口酒,挪開了眼,無視了那空氣中飄過來的絲線。
B行,做債權(quán)承攬的。見過一次季念,已經(jīng)足夠成為她這幾年的談資。
酒液入喉,有些溫吞。放下酒杯敲了敲桌面,他笑意吟吟,卻又突然覺得有些不耐。這是老楊湊的局~就是如今坐在他旁邊兩個位置那個。楊峰一,禿頭的愛國經(jīng)濟(jì)學(xué)家。一個他屢次代表彼岸智庫盛情邀請,已開出了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高價——卻依然不肯棄暗投明的老色胚。
眼角又瞄了一眼老色胚身邊二八出頭的三線女明星,男人嘴角含笑,內(nèi)心又琢磨著屢次挖角失敗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因?yàn)楸税兜呐语L(fēng)情缺失。
“An這新出的谷雨怎么樣?”老色胚還在問他,笑瞇瞇的,“現(xiàn)在整個S市金融圈都喝這個,我倒是覺得有些甜——”
“不錯�!蹦腥诵α诵�,手指又敲了敲,“入口回甘�!�
上午見完了張部長出來已經(jīng)一點(diǎn),最近政府厲行節(jié)約連午餐都是一人只發(fā)了一盒盒飯;下午他準(zhǔn)備走,父親卻又找他開兩天會;到了晚上這個老家伙又聽聞他回國了,打電話非要給他接風(fēng)洗塵。
不知道他哪里攢的人。
“我呢,還是最喜歡“立春”�!崩霞一飻堉蹋蹬4档眉t光滿面,“上次我去貴省調(diào)研,立春酒廠的那個董事長啊,非要帶我去山里吃野味——”
對面的女人似乎還在看他,男人靠在椅子上垂眸,從煙盒里拿了一根煙,“啪”的一聲,火光串起。
煙霧騰了起來。
吹牛逼的老家伙。貴省,立春,野味。梁碧荷喜不喜歡這些?唔最好再給她灌點(diǎn)酒——記憶里她的酒量好像不咋地。手指又敲了敲桌面,男人咬住了煙頭,感覺到自己陰莖蠢蠢欲動,又突然有些得意。
這樣正好,這情趣,這不馬上就來了?
可是都不回短信。手機(jī)就在褲兜,悄無聲息�?吭谝巫由�,男人咬著煙頭,又抬眼看向了對面的女人。
是漂亮。
可是不算很漂亮。
不知道哪里來的。
一瞬間他好像突然對什么失去了性致。滿桌珍饈,可是他又有些餓,只想回那個有燒糊鴨子吃的地方去。
九月里,還熱著。
被子帶著太陽的香味,手搭著都在發(fā)燙。碧荷把竹竿上的被子疊起來,又抹了抹臉上匯集成河的汗。她要在這里住兩天,于是趁著這時間把公公婆婆的被子都洗了曬了。以前公婆家里都收拾得干干凈凈,陳子謙走了,公公婆婆似乎也被帶走了精氣神,就連屋子似乎都凌亂了起來。
個子很矮,被子很沉。她扯了一下被子,沒有從竹竿上扯下來。這么一動,下身的血又涌了出來,又洶又急。
“爺爺我要再吃一只冰棍——”
“碧荷我來拿。”
婆婆走了過來,明明個子比她還小的,卻一下子扯了被子走了。碧荷看著公公帶著晨晨從馬路那邊回來了,晨晨手里還拿著一根綠色的冰糕。
看見了她,晨晨舔了舔冰糕,躲在了爺爺身后。
“天氣熱,就讓他多吃兩只。”
失去獨(dú)子的公公也有些憔悴,似乎還有些突如其來的倔,碧荷站在原地,忍住了,沒有說話。
洗澡。
伺候兒子洗澡。
教兒子洗澡。
“晨晨你一天只能吃一只雪糕�!�
“是爺爺非要我吃!”
一瓢水沖下,兒子身上的泡沫流向了地面,也打濕了碧荷的衣裙。碧荷沒有發(fā)火,心平氣和,“撒謊的孩子不乖,鼻子要變很長——”
“那小牛牛也會變長嗎?”兒子說,“以前我看到爸爸的牛牛——”
嘶。
碧荷咬著唇。
“碧荷,”外面有婆婆喊她,“你手機(jī)一直在響呢!”
0074
74.
清潔
74.
沒有管婆婆的提醒,收拾完兒子,自己也沖了涼。碧荷換了棉布睡衣回到臥室,一股涼氣襲來,是婆婆已經(jīng)把臥室的空調(diào)給她打開了。老人家節(jié)省,以前陳子謙還在的時候好說歹說他們也就三伏天晚上開幾個小時空調(diào),而今陳子謙不在了,老人家更是扣扣搜搜,一晚上怕是都連風(fēng)扇都再舍不得開。
可是卻給她開了空調(diào)。
涼風(fēng)吹在身體上,整個人舒適了很多。碧荷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又從錢包里拿了五百給公公婆婆偷偷放在了衣柜里。而今家里已經(jīng)缺了頂梁柱,大家的日子已經(jīng)不可能再好。可是不管怎么樣——她還有工作,總比失去依靠的二老好一些。只是這日子在她面前,也是一樣的難——不過咬著牙流著血,也要把路往下走下去罷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命這回事嗎?
晨晨還在那邊和爺爺奶奶玩,碧荷一個人躺在大床上的時候,只覺得內(nèi)心疲憊,又突然對人生有些疑惑。她想這個問題于她不是泛泛之問,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思考。一個月的時間里她歷經(jīng)了失去愛人的痛,如今也已經(jīng)深刻的認(rèn)知到自己前路黯淡。要是當(dāng)年不選擇陳子謙——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又咬了唇,感覺眼淚要掉下來,可是她為什么不選擇陳子謙呢?他那么好,過去的幾年她那么的幸福,從前現(xiàn)在將來也沒有后悔。
婆婆說她電話響過。
抹掉淚水碧荷摸出手機(jī),居然又是林致遠(yuǎn)打的。四十分鐘前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未接來電,不知道他半夜又找她做什么。嘆了一口氣碧荷正準(zhǔn)備丟開手機(jī),電話卻又響了起來。
又是他。
碧荷咬著唇盯著屏幕,看著屏幕不停的閃爍,一直閃爍,然后再一次沉寂了下去。
唉。
她嘆氣,終于丟開了手機(jī),又捂住了胸口閉了眼。前天中午的那場混亂她就當(dāng)日了狗了——她閉著眼,感覺自己腦子很亂,肚子很疼,什么都不想想。
周一一早天蒙蒙亮的時候,空氣有些濕氣,又有些露珠。公公婆婆站在路邊送她。院子邊的玫瑰花開得正好,碧荷摘了幾朵放在了駕駛臺上,滿車花香。公公提著一袋子玉米,婆婆把酸肉從窗戶里遞了進(jìn)來。
“爸媽你們自己留著吃�!�
碧荷覺得她這輩子可能都不再想吃酸肉了,只是勉強(qiáng)笑,“我和晨晨兩個人,也吃不了什么�!�
“你好好帶孩子,不要擔(dān)心我們�!彼崛膺是從窗戶遞了進(jìn)來,一起擠進(jìn)來的,還有那袋子的玉米。拉扯了一番車子終于發(fā)動,開出了兩個彎之后,碧荷聞著花香,還能在后視鏡看見兩個老人站在路邊翹首的身影。
家里沒有頂梁柱了。她想。
大家都要垮了。
車子再次開進(jìn)小區(qū)的時候,旁邊的車位已經(jīng)停著上次的那輛奔馳了。這次奔馳規(guī)規(guī)矩矩的靠著另外一邊,給她留了很寬的位置。
是那個人已經(jīng)到了。
前幾天他在微信上說“過幾天回”,這次倒是沒有撒謊。碧荷挪開眼,不想去思考心里的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么,只是解開安全帶又去后排拿酸肉和玉米。公婆給了好多,袋子那么沉——她力氣小,一只手拿著玫瑰花一只手咬牙拖著袋子,手指都勒出了紅。
電梯門在四樓打開的時候,她又咬著牙把袋子拖出了電梯。把袋子先甩到了門廳,她甩了甩手,拿著玫瑰去按鎖的指紋。
“滴,滴,滴�!�
不知道是不是拉扯袋子導(dǎo)致指紋變形了,碧荷按了幾次指紋都提示輸入錯誤,她又改為去按密碼。隔壁的門突然有了響動——她扭回頭。
門開了。
那個男人果然在。白襯衫,黑褲子,眉目俊美,氣質(zhì)卓越,下巴上還貼著一塊創(chuàng)可貼。
下巴上還貼著一塊創(chuàng)可貼。
那塊創(chuàng)可貼那么明顯,突然讓碧荷想起了什么。這個人居然那么不要臉的還拿創(chuàng)可貼貼在下巴上。碧荷只感覺這一瞬間自己氣管里的氣一直在往上提——一下子沖到了腦門兒上,腦子一嗡,差點(diǎn)沒背過氣去。
過分。
她感覺自己全身發(fā)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氣的。
“嗡�!�
“咔擦�!�
密碼正確,鎖已經(jīng)開了。晨晨已經(jīng)在喊叔叔好,男人看了看他,笑吟吟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和她打招呼,聲音溫柔,“碧荷你回來了?這幾天你們?nèi)ツ睦锪�?我好�?dān)心你。這是什么,你怎么沒喊我去接你?”
“叔叔我們?nèi)チ藸敔斈棠碳摇?br />
“關(guān)你什么事�!北毯梢е腊l(fā)抖。
這兩天他都在打她電話,她沒接過。他發(fā)了微信問她去哪里了,她也沒回。
“去爺爺奶奶家了呀,小朋友你真可愛�!�
男人笑吟吟的,頓了頓,看了看她發(fā)抖的身體,又看了看孩子。他走過去,扯開了她拖回來的袋子,又笑,“叔叔其實(shí)也去過你爺爺家——”
他薄唇微勾,“你知道不?”
“叔叔你也去過呀!”
“林致遠(yuǎn)!”
他去過那邊,碧荷咬著牙瞪他,眼睛氣得發(fā)紅。那天他去靈堂祭拜,她伏地哀泣,只看見了他的褲腳和蹭亮的皮鞋。
可是他為什么要去吊唁,又為什么要在孩子面前說這個?
男人抬頭,看她發(fā)紅的眼睛,微微頓了頓。薄唇勾得更大佬。他看著她咬著牙站在門邊抵著門,一副任由他進(jìn)入的樣子——單手提著袋子,他把東西給她提進(jìn)了屋里。
一陣花香。
“中午吃啥?”他笑,看了看那迷人的沙發(fā),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幾枝玫瑰,“哪里來的野花?”
玫瑰。
野花罷了。
男人都死了,難不成還有其他人送她花?那沙發(fā),唔,梁碧荷那天被他壓在上面干了一炮,她在他身下那么的軟,哭的他心里癢癢的,捅入她的身體讓他覺得很爽——是發(fā)自靈魂的爽,就像是整個靈魂都得到了清潔——后遺癥也有。就是他好像上了癮,這幾天總覺得哪里都不舒服,總想要再來清潔幾次。
他是個正值壯年的健康男性,需要女人的撫慰,很正常。
“啥都沒有!”
梁碧荷站在門邊,顯然是準(zhǔn)備無視他剛剛提供的勞動,準(zhǔn)備過河拆橋了,“你趕緊出去。”
“碧荷——”
“沒飯吃�!焙⒆泳驮谶@里,碧荷不想和他吵架,只是說,“我待會還要送孩子去學(xué)校,中午我也不想做飯吃�!�
0075
75.死珠子和魚眼睛
75.
僵持了一會兒,男人默了默,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玫瑰花,到底是出去了。砰的一下關(guān)上門,這屋子里的安全感似乎又慢慢涌了回來包裹了她。碧荷靠在門上垮下肩膀,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又看了看鞋柜邊的靜靜安置著的那袋子玉米。
是,她剛剛就是故意讓他提的,白嫖他的勞動力,可是這又怎么樣?溫室里的鮮花才能溫溫柔柔,如今她已經(jīng)不是溫室的花了,只是一個新喪的必須面對生活的寡婦罷了。林致遠(yuǎn)以前騙她騙得那么慘,如今她不過也是騙一下他還回去。她是變了,變壞了,變現(xiàn)實(shí)了世俗了愛錢了,不是以前高中時候那個傻傻的美好的她了。她有那么重的經(jīng)濟(jì)壓力,又怎么再天真爛漫了起來?那句話又是怎么說的呢?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么的,就變成了死珠子和魚眼睛了。
她已經(jīng)是死珠子魚眼睛了。
林致遠(yuǎn)條件那么好。他身邊不會缺女人。她想。如今他這樣的興趣,又能堅(jiān)持幾天?
肚子依然很疼。不知道是不是前兩天給公公婆婆洗被子受了涼的緣故。
碧荷拿花瓶插了水,把玫瑰拿去臥室放在了床頭柜上,然后躺在了床上捂著肚子蜷縮了起來。花香彌漫臥室,晨晨今天只請了一會兒假,待會她還要送他去幼兒園。她說不做午飯其實(shí)不算騙人——至少孩子中午也是在幼兒園吃的。
又躺了一會兒,肚子勉強(qiáng)暖和了起來。換了一身黑褲子碧荷起床勉強(qiáng)把兒子送了去�;貋淼穆飞纤I了兩片排骨,想著燉一下排骨玉米湯。出了電梯的時候碧荷還有些提心吊膽,可是萬幸的是那個人沒在門口堵她——奇怪的是這回指紋鎖又可以用了。
“碧荷你國慶有空嗎?我們約個時間聚聚?”
手機(jī)里有古詩給她發(fā)的信息,“我國慶要回老家辦點(diǎn)事,一起吃個飯。其他人我就不見了,時間緊�!�
上面還附上了幾張圖,是一摞男孩子的冬裝,“別人送了我?guī)准�,我家的小家伙又小穿不了,我估�?jì)晨晨能穿,這趟給你帶回來。”
“謝謝�!碧稍诖采媳毯梢恢皇治嬷「股系臒崴恢皇执蜃郑瑳]有信她說的什么“別人送的”,只是說,“又讓你破費(fèi)了�!�
古詩總是給晨晨買衣服——碧荷是不信什么別人送她的——質(zhì)量好還都是一些品牌,碧荷老收衣服,也沒什么好回她,以前陳子謙還在的時候,不過請她和張笑就在附近找個地方吃個飯罷了。
“我怎么也是干媽嘛哈哈哈哈。”
那邊古詩發(fā)了哈哈的表情。這個干媽也是她自封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開玩笑提過,也沒什么儀式什么的。
“天氣太熱了,園長下午準(zhǔn)備給小朋友一人發(fā)一只棒棒冰。”
幼兒園的家長群里,老師又在群發(fā)信息圈了所有人,又附上一箱子冰棒的照片,“如果有小朋友不能吃冰棒的,請?jiān)趦牲c(diǎn)前私聊老師哦!”
晨晨能不能吃?
這兩天在公公婆婆家已經(jīng)吃太多了。
碧荷拿著手機(jī)想給老師私聊不吃,可是想想別的小朋友都能吃,晨晨卻只能眼巴巴的在一邊看著,又心軟了。家長群里已經(jīng)有人開始接龍了,“何芷萱可以吃”,“張文龍可以吃”,“李丹丹吃一根”“謝楠楠來兩根”;猶豫了一下,碧荷也在群里回復(fù),“陳晨可以吃”。
“唉,”再次丟開手機(jī),感覺下身又有一股滾燙的液體涌了出來,慢慢的潤濕了衛(wèi)生巾,碧荷捂著肚子感覺小腹里面的絞痛,翻身蜷得像一只蝦。
以前她來例假都沒這么嚴(yán)重,這次怎么又這樣?難道是哪天被隔壁那個畜牲——
不是。她又咬著牙。
高中的那段時間,她明明也不這么痛的。
午餐,晚餐。
炒完小炒肉,又換了一條干凈的褲子去接晨晨,兒子還是活潑可愛的模樣。一路上他逗著貓惹著狗,又要背著小書包去湖邊噴泉邊玩水,被碧荷喊住了�;氐郊倚〖一锸秤埠芎�,母子倆一人喝了一碗玉米排骨湯,晨晨就著小炒肉吃了一大碗米飯。
“媽媽我要出去玩�!�
小家伙一抹嘴,又去露臺抓著欄桿看下面,同班的小朋友在樓下喊他。
“今天我們不出門了�!�
以前吃完飯帶孩子散步是陳子謙的活兒,碧荷還要洗碗收拾房間,肚子也疼不想出去,“媽媽今天身體不舒服,不想出去哦。”
“那我自己出去——”
“那不行,下面有抓孩子賣去山溝溝的阿姨!”
兒子回頭看她的臉色,不說話了,過一會兒又自己拿著玩具玩了起來。不多會兒隔壁傳來了聲音——開門聲,關(guān)門聲,不知道那個人是回來還是出去。
她沒有喊他吃飯,估計(jì)他是出去吃飯去了�?纯�,不吃她的飯,他也餓不死。
終于搞完一切的時候,碧荷給兒子洗澡,摸到了兒子鼓鼓的肚子。她輕輕按了按,兒子咯咯的笑了起來,拍了拍肚子,砰砰作響。
“媽媽下午老師給我們吃了冰糕�!眱鹤诱f。浴室的水流順著他的肚子流到了小牛牛上,又淅淅瀝瀝的滴在了防滑磚上。
“嗯�!北毯舌帕艘宦�,拿水給他沖著身上的泡沫,想著她是不是真的不能給兒子洗澡了?母子有別,她不想兒子長大戀母,也不想被人罵變態(tài)。
“媽媽我想吃薯片�!�
兒子提出了要求,又被再一次拒絕了。
等把兒子放在床上的時候,兒子摸摸肚子說有些疼。碧荷琢磨著他是晚上吃多了,給他吃了一顆消食片。到了床上拿起手機(jī),手機(jī)里一個未接來電,是媽媽已經(jīng)撥過一個電話來。
碧荷回?fù)芰诉^去,那邊接了起來,說的也是國慶的事,讓她國慶帶晨晨回老家。媽媽又說爸爸已經(jīng)去了山上了,上周還拉了一車的魚苗倒進(jìn)了池子里,花了一萬多塊。
“碧荷你帶晨晨回來看看,”媽媽說,“你爸爸搞得熱火朝天的,現(xiàn)在三四天才回來一次——還讓我也上去給他煮飯呢!”
這些事。
有些累。
夜慢慢的深了。掛了這個再沒有其他電話�;榧喺者在墻上,碧荷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照片,感覺下身的血慢慢涌著,閉上了眼睛。
暑氣漸漸散去的時候,城市也慢慢的安寧了下來。
“嗚嗚媽媽……”
突然驚醒。空氣里似乎飄來了孩子的哭聲,細(xì)微,又那么清晰。碧荷猛的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臥室的燈還開著,臥室里一片亮堂。
隔壁似乎有晨晨的哭聲,若隱若現(xiàn)。身子還重著,吸了一口氣碧荷咬了牙坐了起來找拖鞋,拖鞋卻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的腳在地上找了幾下,空氣里又飄來孩子叫媽媽的哭聲,腦子一急,她赤著腳踩在了地板上。
腿間黏糊糊的。
足下地板地磚冰涼。碧荷急步推開兒童房的門,兒子的哽咽聲更清晰了幾分。啪的一聲燈打開了,兒子小小的身體就在床上,捂著肚子蜷縮著,滿頭大汗,嘴里還在低低的喊著媽媽。
“晨晨?”
碧荷急步走了進(jìn)去,看見了兒子床邊的一點(diǎn)點(diǎn)嘔吐物。她伸手去摸兒子的額頭,那么的燙。
39.6。
測體溫,降溫。給兒子漱口。退燒藥。
忙完這一切,碧荷看看時間,這才剛剛過了半夜十二點(diǎn),子午相接。床腳有些嘔吐物,是晚上沒有消化的米飯,就連床上也有。碧荷感覺自己還算鎮(zhèn)定,拿毛巾一點(diǎn)點(diǎn)給兒子擦了嘴角,又把床上的嘔吐物先粗粗處理了一下。退燒藥下去體溫漸漸的降低了,兒子神色漸緩,蜷縮起來的身體漸漸松開了——碧荷回臥室找到了拖鞋穿上了,又找來了一雙襪子穿上了,再次回到了兒子的房間。過了半個小時,兒子又蜷縮著哭了起來。
“媽媽我肚子疼!”
也許是知道媽媽在旁邊,晨晨捂著肚子哭,小臉燒成了紅色,“媽媽我肚子疼嗚嗚嗚��!”
摸了摸兒子額頭的汗水和濕透的頭發(fā),碧荷看了看外面濃墨的夜,心里慢慢的一點(diǎn)點(diǎn)的緊了起來。
“晨晨媽媽帶你去醫(yī)院�!贬t(yī)院就在五公里外,碧荷說著話,咬牙站了起來。
0076
76.拿著花
76.
錢包,鑰匙,兒子的社�?�。碧荷胡亂的換了一條裙子,俯身抱上了兒子,甚至沒有換鞋。
兒子趴在她肩上,軟軟的,又那么的沉。兒子呼吸那么沉重,氣流打在她的脖頸,那么的燙。碧荷咬著牙把兒子抱到了門外,又勉強(qiáng)拉上了門,門發(fā)出了砰的一聲響。
兒子軟的要滑下去了。碧荷又把他往自己肩上挪了挪,又勉強(qiáng)挪了一下手去按電梯,就這么一下,兒子又差點(diǎn)滑落了下去。
“2”
“3”
“4”
叮。電梯門開了的時候,身后突然也有開門的聲音。碧荷扭過頭,是隔壁的門突然開了。半夜。林致遠(yuǎn)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看起來神采奕奕——又那么的高大強(qiáng)壯。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眼睛一下子紅了,又挪開了臉,咬著唇抱著兒子進(jìn)了電梯,一聲不吭。
“碧荷你去哪里?孩子生病了?”
男人瞇了眼,聲音溫和,沒有笑。砰的一下子拉上了門,他又跟著她進(jìn)了電梯,伸手按了“-1”,又去接她手里的孩子,
“是去醫(yī)院嗎?”他說,“我送你。”
碧荷搖了搖頭,后退,抱著兒子躲開了。
男人站在原地看見她微紅的眼睛,沒有說話。電梯門很快又開了,他跟著她走到了車庫,奔馳車頭的四個車燈一閃,他已經(jīng)拉開了門。
“上來,我送你�!�
他站在他那耀武揚(yáng)威的奔馳邊,人模狗樣的樣子,把自己和自己的大眾車襯托的那么的low。
一股不知道哪里來的氣憤和委屈就在胸口翻滾。碧荷不理他,抱著兒子按了車鑰匙。她走到車邊想去拉車門,可是兒子軟綿綿的抱著她的脖子,她一松,兒子就要滑下去了。
“還在鬧什么?”
男人的手突然落在了她肩膀上,燙的她全身一抖。雞皮疙瘩一瞬間從肩膀蔓延到全身,碧荷又掙扎——肩膀上的力氣巨大,已經(jīng)把她推到了奔馳車的后排,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這是鬧的時候嗎?孩子不還燒著?下回再鬧。”
她不是在鬧。
碧荷不想和他爭辯,咬著牙上了他的車,又咬住了唇。這車后排好寬,好大。黑色的內(nèi)飾,實(shí)木的裝飾,車門上還有藍(lán)色微光的線條,看起來就十分昂貴的樣子。她買不起這車,這輩子也買不起了,林致遠(yuǎn)這個狗大戶,這艸蛋的貧富差距,無良的資本家。晨晨還在她懷里,似乎已經(jīng)燒迷糊了,喊著肚子疼,又在低低的呻吟。
夜色濃稠如墨,陰暗的影在車窗外飛速后腿,碧荷挺著腰坐在后排,看著前面的中控臺上三塊液晶屏散發(fā)著藍(lán)白色的光。
車子一路奔馳,車?yán)镆黄察o。
“你怎么出來了?”她問話,語氣硬邦邦的。
不想理他。可是他是在幫忙。
“我——準(zhǔn)備吃個夜宵的。”男人握著方向盤,燈光打在他的側(cè)臉上,明明滅滅,俊美無匹。
原來是這樣。
碧荷咬了唇,一路無話。車?yán)镏挥泻⒆拥纳胍鳌?br />
醫(yī)院到了。
車門上按鈕那么多,碧荷伸手胡亂按了幾下,門開了,男人就在門外拉著門,也不知道是她按對了按鈕還是他拉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