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徐欒的意思太明了了,明晃晃地寫在臉上,寫在眼睛里。
而且他還要江橘白自己主動給他好處。
江橘白恨得咬牙。
“隨便你要什么,反正你的墳我是挖定了。”江橘白靠在后桌的桌沿上,強(qiáng)裝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徐欒則淺淺一笑,“沒事,你欠我的都可以先攢著,以后慢慢還�!�
還個屁。
江橘白心想,考完他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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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墳這種事情不太好請假,請病假又得聯(lián)系家長,江橘白從學(xué)校雜物間翻出大掃除會用到的鐵锨,在熄燈查寢之后,從宿舍后面翻墻出了學(xué)校。
路上刮著風(fēng),四周黑漆漆的,鮮見燈光。
江橘白穿了兩件羽絨服,里面一件薄的外面一件厚的,他裹得異常嚴(yán)實,人看著都不單薄了。
徐欒家的人已經(jīng)休息了,屋里和院子里都沒有燈。
江橘白沿著圍墻旁邊的小路,枯草一層一層地鋪在腳下,發(fā)出一陣接著一陣草根斷裂的窸窣聲。
旁邊沿著墻根,被徐家種了一整條的綠植,徐家講究,就連屋子外面都精心打理布置。
少年拎著鐵锨,站到了徐欒的墳上。
徐欒的墳?zāi)箾]有砌得很壯闊,只是在外面糊了一層水泥后貼上白瓷磚,上邊沒做其他的,僅僅只是蓋著土。
他死的時候太年輕,其他去世的人都是長輩,他一個晚輩的規(guī)格自然不能越過長輩。對他不好,對長輩也不好,對還活著的人就更不好。
江橘白沒怎么做過農(nóng)活,他一鏟子下去,鏟得太深,撬不動土,拔出來一截后才得以撬動。
徐欒入土?xí)r間還不算長,半年還差幾天,埋著他的土還沒有變得硬如磐石,只有最上邊一層的泥層有些發(fā)硬,下面的土還是松軟的。
土層不是很厚,也沒被冷空氣冰凍住,撥開上面瘋長起來的雜草,江橘白很快挖了一個大土坑出來。
他扯開圍巾丟到一邊,抹掉臉上的汗水,心里逐漸產(chǎn)生了奇怪的疑惑感。
徐家鎮(zhèn)江家村都講究土葬,徐欒是死在家里,不是死在市里。
只有死在外地的人才不能將尸體直接帶回,而是在當(dāng)?shù)貧泝x館燒掉,端一只盒子回來入棺下葬。
江橘白體力不支,撐著鐵锨稍作休息,他抬了下頭,目光凝住。
少年咽下一口唾沫,又低下頭。
他試著用鐵锨戳了戳腳底下。
挖到底了。
他現(xiàn)在站在自己挖出來的大坑里。站在徐欒的墳?zāi)估铩?br />
可棺材呢?
江橘白冷汗和累出來的熱汗同時滾了下來,他打起精神,一鼓作氣繼續(xù)挖了幾鏟子,是空的,前后也是空的,沒有棺材,沒有盒子,也沒有尸體,只是個土堆而已。
江橘白終于意識到。
這是一座空墳。
他揚(yáng)手將鐵锨丟了出去,手腳并用從坑內(nèi)爬了出來,他蹲在坑的邊沿,低頭看著自己手動挖出來的這個土坑,四周安靜得只剩下風(fēng)聲,他耳道里盡是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逐漸蔓延開的詭譎感使他后頸發(fā)涼。
他朝不遠(yuǎn)處的徐家洋樓看過去,它立在朦朧月光下,只見主體輪廓,看起來給人極大的壓迫感,讓人感受到自己完完全全處于它的禁錮之中。
江橘白想不通這一系列的奇怪之處。
他用手背抹了下臉。
陳白水和徐欒的異常真的都是來自徐游?
若是徐游,那其中的矛盾點就無法解釋。
徐欒的尸體又去哪兒了?如果是被盜尸,那為什么連棺材也沒有。
原因只會有兩個,那就是徐美書和江泓麗要么是把徐欒埋在了別的地方,要么是根本沒有將徐欒下葬。
可是前者還能理解,后者的話,為什么?
江橘白一點思緒都沒有。
他蹲到腿麻,撐著鐵锨艱難地起身,跳到地面。
徐欒背對他而站,江橘白在旁邊抓起一把樹葉搓掉手上多數(shù)的土,看了看徐欒,發(fā)現(xiàn)對方看著的是徐家院子的方向。
江橘白這才想起來,徐欒似乎從未談及自己對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行為的看法,就算腦子被不斷拆除然后拼湊、記憶混亂,最起碼的感受應(yīng)該不會缺失。
但自江橘白從遇見對方開始,徐欒就只會賣弄自己的變態(tài)。
“是座空墳,你的尸體在哪兒?”江橘白走過去,問道。
徐欒收回目光,“不知道。”
江橘白盡量朝不可思議的方向去想,因為在這種情形里,最不可能的猜測恰恰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
“會不會是你父母一時間接受不了你離開,舍不得將你下葬,所以把你藏在家里了?”
“或者,他們把你放進(jìn)高壓鍋,壓熟了吃了?”
“現(xiàn)在江泓麗肚子懷上的那一個,說不定就是新的你?”
“你要消失了。”
徐欒扭過頭來,看著與自己并肩而立的少年,捕捉到對方眉梢飄過去的一抹喜色,問道:“我消失了,你高興嗎?”
“當(dāng)然不�!苯侔字皇桥紶栐诋a(chǎn)生“這日子實在是沒發(fā)過了”的時候,懷抱一次美好的期望,但他心里也清楚,徐欒若是消失,江祖先要費(fèi)大力氣替他擋掉那些想吃掉自己的鬼祟,要是再遇見一個厲害的,以江祖先的實力,江橘白能被吃出一百零八種花樣。
徐欒低眸,他眸子漆黑,比起眼睛,更像兩個黑幽幽的黑洞,他牽住江橘白臟兮兮的手,“我不關(guān)心我的尸體去哪兒了,我不會把時間浪費(fèi)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你的尸體不知所蹤,在你眼里是無聊的事情?”
“比起草你,它難道還不算無聊?”
“......”
徐欒牽著江橘白往坡下走,“我不喜歡這里,我們回去吧。”
江橘白看起來是獨(dú)自回了學(xué)校。
起夜的徐丹海正好從洗手間出來,便撞上正在上樓的江橘白。
徐丹海冷笑一聲,“你去哪兒了?”
“不關(guān)你的事�!苯侔字苯由狭藰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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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游就找到江橘白和他談話,問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換成對方是陳白水,江橘白就不打算承認(rèn)。
但對方是徐游,江橘白沒那心思和徐游玩兒,他點了下頭。
“下不為例�!毙煊涡χ]有怪他,連寫檢討都沒讓他寫。
江橘白感到了瞬間的茫然,他很容易因為一些不起眼的細(xì)節(jié)而質(zhì)疑自己的想法。
說不定,他誤會了徐游?
不過也就只有瞬間,瞬間過后,這個想法被他趕出了腦袋。
他走出辦公室。
他知道是徐丹海跟徐游打的小報告,昨天晚上他回學(xué)校時正好撞上徐丹海。
但他沒心情去找徐丹海對峙,原因有二,一是徐丹海身強(qiáng)體壯能吃能打,真和對方打起來,以自己現(xiàn)在的水平,打不過反被揍一頓是鐵板釘釘?shù)默F(xiàn)實;二,陳白水比徐丹海重要,徐丹海在這種時候連個鳥都算不上。
江橘白走到陳白水所在的辦公室,陳白水正拿著保溫水杯,人靠在椅背上,腦袋也靠著,閉著眼睛,臉色跟昨天一樣發(fā)青。
陳白水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他睜開眼,看見了站在自己辦公桌旁邊的少年。
“你扮鬼嚇人啊?”
“我以為你死了�!�
“......”
陳白水倒是真差點被江橘白給氣死了,可看見對方露出跟平時判若兩樣的凝重神情,他頓時便生不起來氣了。
“我就是沒休息好,別瞎操心,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學(xué)習(xí)�!�
“你怎么來了?”陳白水又問。
“我半夜翻墻出去了一趟�!苯侔谉o畏道。
陳白水:“...你說什么?!”
“我要查一些事情�!�
陳白水都不用問,直覺告訴他,江橘白還沒放棄調(diào)查徐游。
“我不是跟......”
“陳白水,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別跟徐游產(chǎn)生任何接觸了�!鄙倌瓯砬槔渲�,直呼其名,把自己的想法直接一股腦倒了出來。
陳白水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個兔、兔崽子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江橘白:"我們上學(xué)期快放假的時候,你是不是跟徐游和好了?我看見你們兩個走在一起了。"
他沒給陳白水說話的機(jī)會,繼續(xù)往下說,“徐欒他爸給我看過徐欒的遺書,徐欒在遺書里寫了自己從很久之前就開始身體不適,癥狀和你一模一樣,最后徐欒死于心搏驟停�!�
“等等,你的意思是,徐欒是徐游......”陳白水把保溫杯放到了桌子上,后邊的話沒有全部說出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徐游的嫌疑最大�!苯侔渍f道,“所以你自己注意點,徐欒從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不適到去世,也就兩三個月的時間,你愛信不信。”
陳白水捂上胸口,他這幾日一直喘不過來氣,晚上睡覺也常心悸而醒,可他跟徐游的上一次接觸還是上學(xué)期的最后幾天。
“你先回教室,我好好想想。”陳白水揮手。
江橘白轉(zhuǎn)了身,還是不放心,他回過頭,直接威脅,"你要是不按我說的做,我就不考大學(xué)了。"
陳白水一愣,回過味后抄起一把試卷朝他丟過去,“愛考不考�!�
江橘白滿不在乎地離開了陳白水的辦公室。
這種威脅對大部分人可能都沒用,傷害自己威脅他人,別開玩笑了,誰會在乎?
可像陳白水陳芳國的老師就會在乎,在乎的程度甚至遠(yuǎn)超學(xué)生本人。
江橘白站在走廊,他偷偷看了陳白水,人一生病,精神氣就少了,上了年紀(jì)的人就更是如此。
陳白水蒼老了好幾歲似的,恍惚連臉上的皺紋都變深了。
少年低頭把圍巾往上拽了點兒,捂住半張臉,神色冷靜。
傷心就傷心吧,總比死了好。
他回教室的路上想著,等周末放假那天,他上午可以用徐欒當(dāng)擋箭牌,去徐家家里看看。
如果能找到徐欒的尸體,確認(rèn)徐欒的腦子是否還存在,那么徐游到底是不是兇手就很明了了。
徐家鎮(zhèn)不會存在第二個人對人類的腦子擁有如此濃厚的興趣。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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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xí)的時候,體育委員宣布了下周舉行春季運(yùn)動會的通知,高三不強(qiáng)制要求報項目,但如果有意,也可以報名參加。
“獎勵跟以前是一樣的。”課代表說道。
大部分人對此的興致都不算高,倒是有一群男生,興奮得嗷嗷叫。
“海哥海哥,我們報籃球賽,把他們打一個抱頭鼠竄!落花流水!”
“籃球賽的獎金是每個人一百吧,我需要錢!”
“海哥,帶帶我!”
徐丹�?吭趬ι�,故作淡定地在桌面試卷的選擇題空白處寫了個自己潦草的“C”,寫完過后,他丟了筆,看著那群哄吵的男生,“上場就五個人,再來兩個替補(bǔ)吧�!�
徐丹海:“不過得公平公正,等下了晚自習(xí),我們球場見,規(guī)則我到時候再詳說�!�
“耶耶耶!
“海哥太帥了!”
“江橘白要不要一起?”
一個男生莫名提到了江橘白,被提到的江橘白在背英語單詞,兩只耳朵都戴著耳機(jī)。
估計是沒聽見有人在朝他提問,他背一個劃一個,一點都沒有被打亂節(jié)奏。
徐丹海冷嗤一聲,“叫他做什么?他都半年沒打過籃球了,技術(shù)早下降了,估計連李恩都打不過�!崩疃魇前嗬镆粋身高只有156,但酷愛打籃球卻打得很菜的小個子男生。
江小夢不敢去摘江橘白的耳機(jī)和他說話,寫了一張紙條遞過去。
[運(yùn)動會籃球賽,他們問你要不要參加?]
江橘白這才停了筆,分了寥寥半絲關(guān)注,“不�!�
江小夢把紙條拿了回來,回頭對后面那幾個還在嗷嗷叫的男生說道:“他不參加�!�
“我就隨便一說,他就算要參加,我們球隊也不會要他啊�!�
“就是就是,平時都沒打過,一點都不熟,沒默契,一起上場打比賽,那豈不是輸?shù)醚濕米佣紱]有了!”
“而且海哥說得沒錯,他那么久沒打籃球,水平早就不如以前了,加入我們只會拖我們后腿。”
“你們!”江小夢氣得臉都白了。
剛剛還被徐丹海的李恩觀察著江小夢,摸著下巴說:“江小夢,你怎么這么護(hù)著江橘白�。磕俏覀儼嚅L跟江橘白玩得好,都沒你這么護(hù)著他,你是不是喜歡他��?還是說你倆早談上了?”
青春期的男女生,荷爾蒙和情竇初開彼此催化著彼此,籃球話題會篩選聽眾,可這種......卻每個人都愛聽。
班里不少人都慢下了做題的速度,有的索性直接張望。
江小夢的臉由白轉(zhuǎn)紅,“你放屁�。�!
這真是放屁。
江橘白摘下了耳機(jī),他被不少人喜歡過,他有一定地判斷能力,江小夢很明顯地對他沒那意思。
看見少年在摘耳機(jī)了,大部分人都停下看戲,重新忙碌起來。
徐丹海的手臂又隱隱作痛起來。
“我去個洗手間�!苯侔灼鹕�,話說給江小夢的。
江小夢挪著凳子往前,讓出后面的道。
待到江橘白身形消失在門外后,教室里剛剛莫名變得緊張讓人不敢喘氣的氣氛才好轉(zhuǎn)。
但眾人卻面面相覷,由此感到不解。
“你剛剛為什么不說話了?”
"問我?那你剛剛為什么不說?"
洗著手的江橘白被不知道何時站在自己身后的徐欒嚇了一跳。
對方臉色青白,微垂著眼瞼看著稍矮自己半頭的人類少年,他身周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黑氣,是鬼氣,也是怨氣。
“他們總是欺負(fù)你�!毙鞕栎p輕地“嘖”了一聲,江橘白略抬眼,瞥見鬼祟口腔都泛著陰森的黑色。
江橘白胸口發(fā)緊,后背涼得像是被貼上了一塊完整的冰。
他的手一直被水管里的冷水洗刷著。
白色的瓷磚被一道黑色的裂口破開,一只手臂伸出來,擰上水龍頭,同時往下摸了一把少年的手,“好涼,別感冒了�!�
說話的人卻依然站在江橘白的身后。
門驀地被關(guān)上,如同被猛烈的風(fēng),不分輕重地搡緊。
徐欒手掌搭上江橘白的肩膀,讓他面朝著自己。
江橘白感知到了對方似乎有些不高興,聰明地選擇逆來順受,不去招惹對方。
徐欒端詳了江橘白半天,偏頭將人吻住。
它口中異常涼,比平時都涼,江橘白倒抽一口氣,還沒做出閃避的動作,就被像是提前預(yù)料到的徐欒用雙手捧住。
鬼祟的口中是干燥的,但江橘白感覺不到,他以為自己的唾液中也有鬼祟口中的唾液。
他的舌頭被纏住,吮吸舔舐,被卷著從舌尖玩到了舌根。
江橘白的腮幫子都被因為張嘴太久而隱約泛酸。
他頭昏腦漲,站不穩(wěn),倒進(jìn)徐欒的懷里,徐欒順勢抬著他的下巴,不依不饒地繼續(xù)親他。
從口唇,到脖頸,少年不算明顯的喉結(jié)被對方靈敏的舌尖探到,像顆珠子似的被叼住,輕咬。
江橘白渾身過電似的顫了顫,像是被打開了身體某個開關(guān)似的,齒關(guān)溢出令他自己感到羞恥的聲音。
徐欒停下來,他眸色血紅,鬼氣都泛著森然的紅,他的怨氣在他吞了九歲的自己之后明顯變得更重。
他冰冷的唇貼在少年的脖頸沒有動,眼皮卻抬了起來,眼珠貪婪地注視著對方。
“他們要是知道你味道這么好,肯定就舍不得欺負(fù)你了。”
“但我怎么會讓他們品嘗到你,哪怕看見,也不允許�!�
“明天我會送你一份禮物,”徐欒笑著,洇紅的唇牽開,像臉部上被劃了一道,唇色是汨流而出的血液,“寶寶,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笑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笑不出來
評論發(fā)30個紅包~
第57章
禮物(已修)
徐丹�?吭趬ι希笞赖呐槐频酶竺婺侨耗猩粨Q了座位,一群人激動地討論著球賽,也沒顧得上其他同學(xué)捂著耳朵做題的感受。
江橘白回教室來,一群人立馬噤聲,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少年身上,跟隨著對方的身形移動。
這個年紀(jì)的學(xué)生,不論是男生還是女生,或多或少都會開始注意自身的外在形象,哪怕在注重穿衣,也會注重發(fā)型,鞋子,書包,甚至?xí)夤P袋,各種各樣的。
可這些在江橘白身上都看不見,對方以前還愛打籃球,現(xiàn)在也不打籃球了,某一天身上甚至能同時出現(xiàn)□□種顏色,頭發(fā)剪得跟狗啃的一樣,有著自成一派的鄉(xiāng)村落拓少年的風(fēng)格。
“其他的不說,江橘白這臉長得是真的頂��!”一個男生首先開了口,天生長得好不得不讓人羨慕,學(xué)校里男生整日研究最近市里又有什么新款衣服新款球鞋,穿上身了,都不如江橘白胡亂往身上套的一身。
“是啊,他要是跟徐文星那樣,對誰都樂樂呵呵,談的女朋友估計能繞咱們操場一圈兒了�!�
“他媽長得好,我以前見過,江橘白像他媽。”
“是啊,他媽長得跟那電影明星似的,就是老了點�!�
“那不奇怪了,兒子都長得像媽�!�
“他獨(dú)生子?有妹妹沒有?”
“沒有�!�
“說夠了沒有?”徐丹海的臉色在這群男生的七嘴八舌中逐漸開始變得陰沉。
幾人見徐丹海不高興,捂了嘴巴,逃也似的回了自己位置。
江橘白回到位置上,一言不發(fā)地戴上圍巾,擋住脖子上的痕跡。
他跟徐欒沒什么好說的。
徐欒沒說要給他送什么禮物,但如果是徐欒自己滾遠(yuǎn)點的話,江橘白覺得自己會很喜歡這份禮物。
“江橘白,你出去一趟,怎么嘴腫了?”江小夢觀察細(xì)微,注意到江橘白出去后又回來的異常。
“太冷了�!苯侔酌娌桓纳�。
“還好呀�!苯袅嘀鴽]開的那一壺依依不饒,“天氣預(yù)報說這個星期過了就會變得暖和了。”
“我對冷過敏�!苯侔酌讼伦彀�,是腫了,比平時厚了點,他摸上去,自己能感覺到和平時的觸感不同。
江小夢了然,卻意外,“我只在書里看過冷過敏,還沒見過身邊有人冷過敏呢�!�
江橘白沉默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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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晚自習(xí),徐丹海領(lǐng)著一群兄弟到操場如猴子開大會擁擠到操場搞隊員選拔去了。
徐丹�?雌饋硎窃�1班的話語權(quán)很大,不過多數(shù)人似乎都不怎么信服他,只是畏懼。
江橘白走在跑道上,跟徐文星徐文武兄弟倆剛好走在一塊兒。
徐武星依舊在末班混日子,看見江橘白也依舊是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討厭樣。
徐文星走在江橘白旁邊,細(xì)看江橘白一番后說道:“感覺你跟之前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江橘白雖然不喜歡被別人惦記,但只要徐文星不像徐欒那么惡心人,天天把上啊摸啊草的掛在嘴上,單純是個同學(xué)關(guān)系,江橘白也能佯裝一無所知。
徐文星:“感覺成績變好了,比以前更不好接近了�!�
“像徐欒。”
徐武星此時忍不住插嘴,“他也配跟徐欒相提并論?”
江橘白瞇起眼睛,“你跟徐欒很要好?”
提及徐欒,徐文星露出復(fù)雜的神色。
徐欒是已經(jīng)過世的人,他在世的時候兩人的關(guān)系曾經(jīng)很好。
但這個名字徐文星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過了。
對徐武星而言,這個名字就更加陌生了。
因為他的成績跟曾經(jīng)的江橘白的成績不相上下,徐欒在徐武星的印象里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學(xué)霸而已,或者說哥哥的朋友。
徐武星非常瞧不起這些學(xué)霸。除了徐文星。
徐武星提起徐欒也只是為了惡心江橘白一把而已——看看,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再厲害能考滿分嗎?
徐武星窮追不舍,“難道你覺得你可以跟徐欒比?”
江橘白對此只是冷笑,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屈居“人”下的感覺。
更何況,他跟徐欒的關(guān)系本來就一般。
看出江橘白真正的開始不悅,徐文星恰時出來緩和氣氛,“說這些做什么?他都已經(jīng)過世了�!�
江橘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愿意再搭理徐武星,因為徐武星已經(jīng)不配再做他的對手。
再加上,徐武星如今看起來風(fēng)都能將他折斷,實在是沒有什么威懾力。
雖然江橘白現(xiàn)在也挺虛弱的,可如果與現(xiàn)在的徐武星對上,那還是跟以前差不多,玩一樣。
江橘白不愿意去欺負(fù)一個看起來病入膏肓的弱者。
但江橘白也只能忍他一次,沒有第二次。
徐文星推著徐武星往前走了兩步,不愿意兩人再對上:“你想?yún)⒓踊@球賽嗎?”
“我不想�!苯侔渍f道,“他們太菜了�!�
況且,江橘白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少年低聲問道::“徐文星,你跟徐游的關(guān)系怎么樣?”
按理來說,徐游做了徐文星近三年的班主任,徐文星一定比江橘白要更熟悉徐游。
“徐游?你說話也太直接了�!毙煳男侨滩蛔⌒�。
他一直知道江橘白的脾氣,但沒想到江橘白對待老師也是這樣子。
況且,徐游其實對江橘白挺好的。
起碼在1班所有人的眼里,徐游對待江橘白,簡直是令他們想到父親對自己的兒子。
可聽江橘白剛剛的語氣,他好像不怎么喜歡徐游。
徐游怎么招他了?徐文星感到好奇。
徐文星說道:“徐老師人很好,我們班里的人都很喜歡,也都很敬重他。他有時候都不像我們的老師,更加像我們的朋友或者大哥。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江橘白自然不可能告訴他實情,只是看向別處,“問問而已�!�
走了一段跑道,江橘白的手指在口袋里不斷地收緊。
他知道自己的發(fā)現(xiàn)決定著陳白水的生命長度,所以哪怕即使不是那么愿意,他也可以忍著不適和徐文星多說幾句話。
“徐欒當(dāng)初去世之前還有哪些比較具體的表現(xiàn)?”江橘白問到。
徐文星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些了?”
江橘白言簡意賅:“好奇�!�
徐文星雖然疑惑,可這個問題沒有什么不能回答的。
他的眼神似乎帶了點悲傷,他用著懷念的語氣提起已不在人世的好友,
“徐欒當(dāng)初生病的時候我全程陪同,他的不適我都看在眼里�!�
“開始他只是說有些胸口悶,然后我陪他去檢查過,只是沒有查出來什么問題。后來沒過多久,他開始做噩夢,并且有些注意力無法集中�!�
“不過這些都沒有影響他的學(xué)習(xí),說實在的,我真的很佩服他�!闭f的人苦笑又惋惜道。
“開始做噩夢后沒多久,他又開始失眠了。他總是因為心悸而半夜驚醒,他經(jīng)常上課的時候走神,一節(jié)課有大半的時間,他都在發(fā)呆。哪怕他有時候認(rèn)真地聽著我說話,但他也不知道我在說什么�!�
“我陪他去醫(yī)院檢查了好幾次,都查不出來任何問題。醫(yī)生說他只是沒有休息好,壓力太大了。后來就連他自己也相信了這個說法�!�
“其實我是不相信的,他一定是生病了。”
“再后來他整個人瘦了很多,因為他只是用自己壓力太大了來安慰自己而已。我相信他那么聰明的人,他一定知道自己是生病了,只是我們都找不到原因,他也不知道他就只能在病痛中煎熬著�!�
“再后來他告訴我有人要害他......”
“我當(dāng)時想,會是誰呢?誰會要害他呢?他這樣一個成績頂好,同學(xué)老師都喜愛的好學(xué)生,誰會要害他呢?”
“我認(rèn)定他是生病了,疾病令他變得疑神疑鬼起來,讓他的精神也出現(xiàn)了問題。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他的心理上也出現(xiàn)了癥狀�!�
“......之后就是你都知道了,他心搏驟停,突然死亡�!�
江橘白聽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徐文星沒有撒謊,他說的這些和徐欒留的遺書里面一模一樣。
而且最開始的癥狀和陳白水的癥狀也幾乎一致,這更加深了江橘白內(nèi)心的擔(dān)憂。
雖然,江橘白挺惡心徐欒的,但是江橘白莫名的相信徐欒不會無緣無故地說有人要害他。
所以當(dāng)時的徐欒一定是處在一個危險的境地當(dāng)中,只是無法查明原因。
而如今處于危險之中的人換成了陳白水。
江橘白必須查明原因,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陳白水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徐文星觀察了江橘白半天,皺起眉頭,“你看起來狀態(tài)不太好,你是怎么了嗎?”
江橘白心不在焉。
他雙手插在兜里往前走了幾步才回答徐文星的問題,佯裝沒心沒肺,“我只是成績進(jìn)步太快了,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徐文星這次比江橘白沉默了更久,他的表情看起來不是很能接受江橘白給他的回答。
“......”
快到宿舍了。
徐文星的宿舍在一樓,他主動與江橘白告別,也擺出主動求和的姿態(tài):“我希望我對你的心思不要影響到我們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畢竟快要高考了。”
徐文星鏡片后的眼睛溫和地彎了起來,“如果我們共同努力的話,說不定可以多考幾分對吧?”
江橘白平靜地看著徐文星:“我不這么認(rèn)為,我靠自己也可以。”
他靠自己當(dāng)然不可以。
他靠的是徐欒小時候塞在自己腦子里的腦子。
他只是不想跟徐文星有太多接觸而已,
姓徐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徐文星相信江橘白可以,對方有這個實力,但他只苦笑:“你有沒有覺得你有時候挺無情的?”
徐文星以為江橘白不會附和他,畢竟對方的反骨長滿了全身
然而對方這次卻輕點了一下頭,顯然贊同:“是啊,你說得對。”
江橘白若是不無情,他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和徐欒談起了戀愛,跟對方相親相愛了。
-
冬天晚上,操場上卻一直有籃球被拍打的聲音。
一聲接著一聲,不絕于耳。
而且還有一群男生的嬉笑聲,很奇怪,因為已經(jīng)熄燈很久了,
值班老師拿著手電去轉(zhuǎn)了一圈,聲音便又消失了,在值班老師回去值班室后,過了沒多久,聲音重新響起。
徐武星此時此刻躲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
從籃球被拍打的第一聲響起時,他便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周圍冷颼颼的,好像沒有關(guān)門。
風(fēng)從門口吹進(jìn)來,也從窗戶里吹進(jìn)來,還從沒有捂緊的被子縫中吹進(jìn)來。
但門窗在睡前就已經(jīng)被關(guān)緊,被子更是絕不可能漏縫給風(fēng)鉆。
可徐武星感覺自己整個人已經(jīng)被凍成了冰棍,他用被子把自己捂緊,嚴(yán)嚴(yán)實實的,連一塊皮膚都不敢露出來
他寧愿在被子里滿頭大汗,哪怕渾身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
他的內(nèi)臟似乎在被炙熱的滾水熬煮著,他鼻子中呼吸出灼熱的氣體有一種味道,好像是他內(nèi)臟開始被烹飪至發(fā)熟的味道。
上鋪的男生終于受不了徐武星一直哆嗦了,對方把頭伸下來,“你能不能不要抖了?我都沒法睡了......"
徐武星最近雖然說脾氣變得好了很多,沒有以前那么猖狂了。
但是性格卻變得很奇怪,神神叨叨的,比村子里那些神棍還要奇怪,讓人感到莫名其妙。
而他的這種莫名其妙,從上學(xué)期就已經(jīng)開始,讓人不能理解。
起初宿舍里的人都挺關(guān)心他的,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厭煩了。
盡管以前的徐武星還在眾人心中有著余威,可沒用,因為大家的日子也被他搞得很難過。
江橘白還沒有睡覺,他用手機(jī)屏幕的燈光照著書本,打算再背幾個單詞。
他也聽見樓下操場有拍打籃球的聲音,這是不該在此時出現(xiàn)的聲音。
但他不確定是不是全宿舍的人都能聽見,于是裝作無事發(fā)生,沒有聽見的樣子。
籃球有規(guī)律性地不停地落在空曠的籃球場上,從來沒有進(jìn)過球,只是一直的被拍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