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身也不吊各位的胃口了�!�
“來人!將這位曾經(jīng)的郡主帶上來!”
……
一番激烈的爭搶后,那位所謂的蕈月郡主,被天字三號包廂的貴客買下。
十萬兩銀子。
讓云清絮恍惚不已。
玄翼看她怔愣的神色,問道,“怎么,你想買嗎?若你想的話,本王去——”
“不必!”
云清絮急忙攔住他,苦澀一笑,“我連柳葉和月牙都養(yǎng)不起,我哪里能再養(yǎng)這樣一位郡主?您可饒了民女吧�!�
玄翼見彼此之間氣氛活躍了些,便也松了口氣,問道,“你還沒告訴本王,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云清絮眼底一閃,有些悵惘。
本想……進來尋找兄長。
可經(jīng)了這么一遭,她找人的心思也淡了。
找到又如何呢?還能把兄長給綁回去?更何況……依照兄長的性格,今日來此樓中,應(yīng)該是有正事要辦。
剛才,是她太過沖動和激動了。
“只是沒見識過,進來見見罷了……”
云清絮隱下真實的目的,眼底閃過疲意,“王爺,民女有些熬不住了,就先回府了�!�
玄翼見她要走,眼底一喜,也急忙跟著起身。
“本王送你回去�!�
云清絮心中再不情愿,卻知道自已奈何不了后者,只能任他跟著。
只是,不曾想,剛下樓梯,就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
“絮兒,果真是你�!�
云清絮腳步僵住,有些錯愕地回頭,看見林從鶴正站在樓梯口旁,身旁陪著綠蕪,滿面復(fù)雜地看著她,還有她身后的……玄翼。
第一百章
她真是好命
云清絮面色陡然煞白。
若說今日在這越秀樓中,試問云清絮最不想撞見誰,便是眼前的林從鶴了。
撞見兄長,她還能解釋一句她是為尋他而來。
兄長頂多罵她兩句,不疼不癢。
可剛才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林從鶴坦言往后不再涉足越秀樓,皆因為有了心儀之人。
如今,他口中的心儀之人大半夜出現(xiàn)在越秀樓……
而且,還跟另一位男子同行而來。
讓人作何想?
云清絮瞬間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
林從鶴認出云清絮后,人也跟著僵住了。
他看看玄翼,又看看云清絮,最后,眼神落在那披在云清絮身上,很顯然是男子風格的大氅之上,眼底露出一抹神傷。
“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
林從鶴認真地看著云清絮。
“你兄長入獄那日,你在林某府中的坦白之言�!�
“地牢中,當著云兄的面,你我之間的默契與承諾�!�
“還有你做的這一雙鞋子……”
林從鶴提起長衫,指著腳上那繡著梅花的鞋襪,眸光暗淡,“所以從頭到尾,是林某在一廂情愿嗎?”
看見那繡著梅花的鞋子時,玄翼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臉,看向別處。
林從鶴則繼續(xù)問道。
“絮兒,若你對林某沒有任何情意,你直說便是�!�
“去地牢里救個人,對林某來說,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事罷了,便是你不提,作為鄰居,林某也會相幫�!�
“可你為何……”
“要縱容我對你的喜歡,多次給我相同的暗示和回應(yīng),讓我以為……以為……”
以為你與我是兩心相悅,互許情愫。
云清絮被他話中的逼問之意,給逼得往后退了兩步。
眼底,閃過一抹不堪。
喜歡?
喜歡是什么?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有喜歡一個人的資格嗎?
前世的她,一切努力只為活著,卻年紀輕輕,慘死在王府。
今生的她,只想好好活著,可命運將她一逼再逼。
去求林從鶴,是因為她走投無路了,她知道林從鶴對她一見鐘情,她知道后者心悅她。
那是她當時看到的,唯一能救活兄長的路。
她確實下賤,確實不要臉面,確實用女子的身份,來方便行事。
主動迎合林從鶴的喜好,主動關(guān)心他,為他縫補衣服,贈他鞋襪。
她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她只是覺得該這么做,才能對得起那點良心。
假如林從鶴這個救命恩人需要,她可以扮演出很喜歡他的樣子,將來,扮演一輩子。
因為他對她有恩。
“抱歉。”
云清絮痛苦地閉上眼,又緩緩睜開,再看向林從鶴時,是坦誠和認真。
“三爺,我會喜歡上你的。”
身后,玄翼恨不得堵住云清絮的嘴。
當著他的面,說會喜歡上另外一個男人……拿他當什么?!
可玄翼忍住了。
他知道,他做不了絮兒的主。
只能將怒意撒到林從鶴身上,掃視著他身后面色復(fù)雜的綠蕪,冷聲道,“你林三口中的喜歡,也太廉價了吧?”
“一邊在這邊扮演深情,一邊又找來其他女子紅袖添香……呵,這般作態(tài),你還有臉質(zhì)問旁人?”
“林三,你風流的名聲,京中誰人不知?”
“就別在云姑娘面前裝老實本分了�!�
林從鶴聞言,惱怒地看向玄翼,深吸一口氣,“你別說我,王爺……若云兄知道你今日帶她來此地,你猜往后云兄還會讓你登云府的大門嗎?”
“你!”
林從鶴一句話,將玄翼逼得啞口無言。
“好了�!�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云清絮不愿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再爭吵起來,打斷他們之間的爭執(zhí)。
“林三爺,今日之事,我自會給你一個解釋和交代�!�
“從前我說的話,我兄長說的話,都是算數(shù)的�!�
“還有你——”
云清絮扯下身上的大氅,塞到玄翼手中,在玄翼錯愕的眼神中,冷下臉來。
“今日,多謝王爺?shù)呐e手相幫�!�
“只是你我終究沒有旁的緣分,我們之間的誤會太深更無法寬解,您若再這般不依不饒,那就是要將我往絕路上逼了。”
“不必送了。”
云清絮轉(zhuǎn)身離開,出了越秀樓。
……
她走以后,玄翼面色陰沉如晦,也不再收斂,死死盯著林從鶴,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
“林三,本王警告你,別打她的主意,否則別怪本王心狠手辣�!�
林從鶴本就不畏強權(quán),今日喝了些薄酒,更是膽大,毫不留情地揭開玄翼的傷疤。
“王爺便是滅了我侯府滿門又如何?沒有我林從鶴,也有周從鶴李從鶴王從鶴�!�
“你與她之間的問題,真的是因為林某嗎?”
“王爺,我敢打包票,您滅了我侯府之后,您前腳將她擄到王府里,后腳她便會自刎在你的后院之中……”
“不信,試試�!�
林從鶴甩下狠話,轉(zhuǎn)身離開。
綠蕪見狀,急忙跟上他的步子。
只是眼神,往回瞧了一眼,看著云清絮那消散在長廊盡頭的清瘦身影,眼底閃過一絲艷羨之色。
那個女子……果真好命。
生的溫婉清秀,又能讓這樣兩位男子為她爭執(zhí)不休。
一位,位高權(quán)重。
一位,風流才子。
隨便給她綠蕪一人,她綠蕪便能離開這紅塵窟,斷了這荒涼的一生。
可惜,她命不好。
……
云清絮最后還是被玄翼送回了云府。
不過不是騎馬送回的。
玄翼包了一輛馬車,堵住云清絮回府的路,任她怎么吵鬧都不讓路,無奈之下,云清絮只能咬牙切齒地上了馬車。
玄翼在外騎馬護衛(wèi)。
只等她下了馬車,在柳葉的攙扶中邁進云府的門檻,這才作罷。
不再逗留,轉(zhuǎn)身回了王府。
林從鶴此人雖然有些孟浪,但所言不虛。
他與絮兒之間的問題,不是一個兩個林從鶴造成的。
與其死纏爛打,倒不如騰出精力好好想想,如何修補他與絮兒之間,這寬如鴻溝的裂痕。
……
與此同時。
越秀樓外。
一駕漆黑的馬車內(nèi),云清川僵坐著,看著對面那年芳十八,容貌殊盛的女子,只覺頭都大了。
今日,連雍非逼著他將這位曾經(jīng)的蕈月郡主,如今的蕈月姑娘,以最高價買下。
當然,銀子是連雍付的。
但人……得跟他回家。
第一百零一章
半個嫂子
次日,云清絮在餐桌上看到那位身穿粉衣的蕈月郡主時,人都傻了。
昨夜驚鴻一瞥,她并未仔細看那被拍賣之人的容顏。
但對于美人,還是有印象的。
她萬萬想不到,那么多王孫公子在前,兄長竟然能從中殺出,將美人搶回家。
兄長哪里來的銀子?
是昨日那個異族人給的嗎?
餐桌對面,蕈月神態(tài)怡然,動作優(yōu)雅大方。
比起那位陛下親封的沁柔郡主,更多了幾分出身皇室的尊貴
天成。
只是……這些年她似乎過的很不好。
風骨猶在,但臉上、手上,都有深深淺淺的傷疤。
此刻,她為云清絮布了一碗粥,親手端到云清絮面前,對她頷首,介紹起自已的身份。
“絮兒是吧?我是你兄長買回來的妾,往后便是你半個半個嫂子了�!�
噗——
向來沉穩(wěn)干練,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云清川實在沒繃住,用袖子掩蓋住自已的情緒。
蕈月見狀,急忙放下手中的粥碗,給云清川遞去自已的帕子。
“公子仔細些。”
云清絮看著這一幕,只覺一言難盡。
這一頓飯,吃的所有人都不是滋味。
早膳完畢,蕈月主動收拾著碗筷,同柳葉與月牙一起去廚房收拾。
云清絮則淡淡地看著兄長,等待他的解釋。
云清川似有些難以啟齒,來回醞釀好久,才艱澀地開口道。
“這是昨夜在街上買來的�!�
“看她可憐,又孤身一人,想著找個人同你作伴�!�
“不是什么妾啊嫂子啊,你別聽她胡言亂語,你只把她當作……當作姐妹吧�!�
蕈月雖然是奴籍,但卻是皇室血脈。
他實在沒那個勇氣將她當奴才使喚。
而且,蕈月也是他們計劃中的重要一環(huán),往后或許會恢復(fù)從前的身份,不可怠慢后者。
云清川匆匆解釋兩句后,便朝書房走去,“昨日讀了荀子注解的論語,有新的想法,兄長就不陪你了……”
落荒而逃。
云清絮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故意揚聲道,“兄長夜間也不要讀書熬的太晚了,你看你眼下的黑青,都快遮不住了……“
云清川膝下一軟,離開的姿勢愈發(fā)狼狽。
云清絮見狀,心里嘆了一聲,沒再繼續(xù)揭穿他,而是將眸光望向廚房的位置。
看著廚房中忙碌的三人,心底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覺。
名義上的三個下人,實則各有各的身份和主子,她這小小的云府,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
幾日相處下來,云清絮雖然對蕈月仍然報以警惕之心,但卻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
她是皇室郡主不假,卻沒有半點皇室郡主的傲慢。
做起活計來,更是麻利又干脆。
言談舉止,大方得體。
私底下,就連柳葉都會悄悄地跟她討論,說若這位真的是公子的妾室,那真是公子的福氣。
……
七日一晃而過。
乙巳日,大吉。
位于長安街上的鋪子終于開張了。
第一批錦裘掛上墻壁時,蕈月一身紅衣,粗糙的手指摸著那光滑的皮毛,眼底閃過一抹恍然。
她笑著,回憶著,對云清絮說起她的從前。
“小時候家里突逢大變,我被人賣到了漠北的兵營之中�!�
“兵營之中的女眷,十三歲后便要開始伺候軍爺了,我在十二歲生辰那日,從兵營里逃了出去。”
“渴了飲雪,餓了吃草,最后十兩銀子將自已賣給了一戶專做皮草的商人之家�!�
“從此安穩(wěn)下來,日日夜夜,都跟這些皮子打交道……”
說到這里,話題戛然而止。
只因那敞開的店門,迎來了第一位顧客。
一身青衣,頭戴綸巾,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和雙頰會因緊張而發(fā)紅。
他這會兒端的不是栗子糕,而是杏仁茶。
剛熬的,加了八寶蓮子干果花生碎各樣佐料,用銅壺裝著,放在柜臺的架子上。
不敢看云清絮,目光落在別處,輕聲道。
“云娘子,這是我娘命我送來的賀禮,祝貴店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蕈月是人精,怎會看不出這李淵眼底的情意。
給云清絮使了個眼色后,她上前接過那杏仁茶,以長輩的姿態(tài)開始盤問。
“你家中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可有功名在身?家中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嗎?對了,京城有幾處宅子?”
李淵面色頓時煞紅一片,卻沒有落荒而逃,反而如實道。
“父母皆是在京城做生意的,我十六歲便有了秀才的功名,但因為家中祖父在孝,沒有繼續(xù)往上考,明年會參加舉人試……家中只我一個,京里有兩處宅院,分別在……”
再說下去,老底都要掏光了!
云清絮趕緊過來,搶著將那蓮子粥端走,又將一副皮毛做的手套塞入他懷中,催促他離開。
“李公子,蓮子粥我們收下了,多謝令堂好意,這一副手套您拿給令堂吧,算是幾次贈送吃食的回禮�!�
李淵抓緊那一對手套,面對云清絮的謝客,也不好意思再留,匆匆離開。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蕈月癡癡的笑了,笑得眉眼生動。
“絮兒,我覺得這位公子不錯�!�
“目光清正,長得也俊朗,倒是良配,不如你考慮考慮?”
云清絮苦澀一笑,“蕈月姐,你就別添亂了,我……”
“云姑娘在嗎?”
店鋪門外停了一輛豪華的馬車,身穿錦緞的長春侯府管家,提著兩箱賀禮并一份邀請函,進了這小小的鋪子。
看見云清絮后,那管家笑彎了眉眼,將手中的請柬遞上。
“云姑娘,三日后京郊梅花開遍,命婦貴女們皆會去賞梅踏雪,共籌梅花宴。”
“這是請柬,宴席中也有您的位置,還望您不嗇赴約。”
云清絮面上的笑容頓住,接過那封請柬,看著上滿燙金的字跡,指尖都微微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