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支票我自己可以開,我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支票。”師清漪輕笑:“你還記得當(dāng)時從北面盜洞進(jìn)來的路線吧?對于雨小姐你這樣的專業(yè)人士來說,記住折返路線,那應(yīng)該是必備技能,如果你記不住,你的祖師爺也要哭了。我的要求很簡單,帶上你的那些弟兄,現(xiàn)在立刻原路返回,從你們挖進(jìn)來的盜洞出去。當(dāng)然,你必須帶上我的教授,我那位受傷昏迷的同學(xué),還有我身邊這位表姐。他們?nèi)齻狀態(tài)現(xiàn)在都非常不好,急需治療,尤其我家表姐算你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擋著那兩只粽子,你自己也可以想象當(dāng)時會是一個什么后果了。而她傷成現(xiàn)在這幅模樣,完全是因為你們的過錯,如果你真心想補償,麻煩請你一路上好好地照顧他們�!�
洛神面色一凝,看著師清漪,蹙了蹙眉,不過并沒有說話。
雨霖婞抱著手臂,也低頭一笑:“你這算盤打得還真有點意思。不過我不是什么紅十字救治中心的,也不是開慈善堂的,怎么還得幫著你照顧這些傷員,帶他們出去?你不要太天真了。我這趟來,很明顯是沖著墓里那個寶貝去的,現(xiàn)在八字沒摸到一撇,師小姐,我怎么可能半途中就打道回府。”
師清漪面不改色地回答:“是我天真,還是雨小姐你天真呢?你好像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一個足以令你們致命的因素�!�
雨霖婞突然有點不舒服,感覺被師清漪牽著鼻子走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什么因素?”
師清漪道:“剛才你們經(jīng)過了兩次爆破,第一次爆破你們的確做了很好的準(zhǔn)備,分量拿捏精準(zhǔn),動靜還不夠大,足以做到掩人耳目。不過剛才這第二次完全是突發(fā)性的爆破,坍塌情況嚴(yán)重,爆破影響巨大,絕對會傳達(dá)到上層地面。上層地面有我們學(xué)校帶來的大批考古工作人員駐扎,另外政府還為我們調(diào)遣了一大批武裝民警守衛(wèi),你覺得他們聽到這么大的爆破聲響,不會采取任何措施嗎?你要知道,古墓里的一切,對于中國政府來說,都是值得珍惜的寶貴文物,我們這個考古課題組,可是不會帶什么爆破裝置的。既然如此,那些工作人員和民警聽到爆破聲,還會在上頭干杵著,放任不管嗎?你當(dāng)他們都是聾子擺設(shè)?”
雨霖婞聽完師清漪的話,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難看得不能再難看了,低聲罵道:“張俊這個蠢東西,給我整出這么個爛攤子,早晚得收拾他。”
師清漪笑道:“所以,雨小姐,你們現(xiàn)在是非走不可了。雖說我們的對講機(jī)受到某種磁場干擾,已經(jīng)無法和上層地面進(jìn)行正常溝通,但是我相信,他們已經(jīng)開始采取行動了。我敢保證,目前正有一大隊全副武裝的民警同志下到這座墓里來,進(jìn)行大范圍撒網(wǎng)式的搜尋。兩者實力明顯對比懸殊,如果你們被他們撞上,后果是什么?我們這邊的課題組可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良好市民,為政府工作,受到政府保護(hù),而你們呢?雨小姐,不用我說,你們心知肚明�!�
雨霖婞皺眉:“你居然威脅我�!�
師清漪道:“這怎么能叫威脅?很明顯,我也是考慮到了雨小姐你的切身利益。我不會向警方檢舉你,對今天的事守口如瓶,還為你規(guī)劃了一條脫身的路線,你也就不必再有與警方發(fā)生沖突的顧慮了。只不過在這之外,還附帶了一個請你幫忙照顧傷員的請求而已。你自己也說過要還人情了,如此順勢推舟地償還了,又能全身而退,對雨小姐你來說,這難道不是一筆兩全其美的好買賣嗎?”
雨霖婞從頭聽到尾,臉上表情不斷變換,從陰霾到天晴,最終桃花眼里流露出幾分贊賞之色,笑著說:“師小姐,你肯定不單單是一個學(xué)生那么簡單。”
師清漪眸中的光晃了晃:“沒錯,我還是個生意人。只是不知道,雨小姐你愿不愿意和我做這筆生意?”
雨霖婞歪了歪頭,岔開話題道:“既然你要我照顧這三個人,那么你呢?”
師清漪拿手電筒往遠(yuǎn)處掃了下,道:“我的另外兩位同學(xué)還不知道下落,但是從剛才出現(xiàn)的對講機(jī)來看,他們的線索肯定在那條裂縫的對面,我需要過去查看,把他們找回來才會出去�!�
她瞥了洛神一眼,壓低聲音對雨霖婞道:“我表姐腕骨斷了,傷得很嚴(yán)重,拜托你好好地照顧她。你幫我傳個話給教授,要她出去后帶我表姐去醫(yī)院掛號,接個骨,另外打一記預(yù)防針。讓她別擔(dān)心,其他事等我出來再說。”
雨霖婞來回端詳師清漪許久,心情突然莫名地變好了:“好,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她從軍用腰包里摸出一張卡片,遞給師清漪:“拿著這張卡,出去后,來這里找我�!�
師清漪接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紅線”的尊崇vip卡,模樣和之前從那個阿朗的尸體上摸出的那張“紅線”金卡差不多,不過檔次明顯要高上好幾個臺階。
師清漪把卡收起來,禮貌地笑了笑:“謝謝。不過也許我不會去找你,我認(rèn)為沒有必要。畢竟出去后,大家都是各走各的路,沒什么瓜葛了�!�
雨霖婞自信滿滿道:“你不來找,我也會有辦法找你的。出去后,我找你有事�!�
說完,雨霖婞走過去扶著洛神,道:“走吧,洛小姐。和你表妹的這筆交易,我認(rèn)為還不賴,我說話算數(shù),一路上會看好你的�!�
洛神站著沒動。
師清漪走過去,貼在洛神耳邊,輕聲說:“你和教授,曹睿一起跟她從盜洞出去。沒關(guān)系的,到時候我會去醫(yī)院接你。”
洛神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才道:“嗯�!�
師清漪這才笑了。
雨霖婞把她腰包里的子彈全部留給了師清漪,然后扶著洛神,分開煙霧往洞口那邊走。
師清漪一顆心懸在半空,看著洛神隨雨霖婞遠(yuǎn)去的背影,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這種感覺既刺痛,又無奈,還夾雜著無盡的恐懼。
她在原地看了一會,終于鼓起勇氣,打著手電筒沿著那條裂開的縫隙,開始往里走。
這道裂縫比較窄,腳下全是那種棱角不規(guī)則的尖銳碎石塊,或大或小,即使師清漪穿著特制防滑耐磨底的登山靴,也被硌得腳底生疼。
兩邊就是貼面的石壁,歪歪裂裂地從兩邊擠壓過來,帶來一種可怕的感官壓迫之感。
師清漪像是被夾三明治一樣夾著往里摸索,才走了一會,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她手中手電筒的光芒拉成一條長線,孤孤單單地往前延伸,最深處則還是那種濃稠的黑暗。
裂縫之后的黑暗是什么?
師清漪根本無法想象。
貓叫聲現(xiàn)在暫時是聽不到了,除了師清漪自己靴子踩踏滾動石塊發(fā)出的刺耳聲響外,四周根本就沒別的聲音了,不過這種陰沉沉的感覺,比之前貓叫還要來得更為壓抑。
師清漪沒走穩(wěn),腳下突然踢到一塊邊角尖利的石塊,她打個踉蹌,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左邊石壁偏去,眼看就要撞到石壁上銳利的突起了,這時,一個人影從后面晃出來,右手一伸,敏捷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穩(wěn)穩(wěn)地抱在了懷里。
師清漪的心之前差點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而此時此刻,感覺到抱她那人柔軟的身子,以及幽幽的冷香,下意識就緊緊地抱住了那人。
師清漪臉頰微燙,卻根本不想離開那人的懷抱,這種突如其來的溫軟觸感,令她更加不知道怎么去回應(yīng)對方。
一方面,她為洛神的折返感到懊惱,另一方面,她又為洛神再度回到她身邊而感到欣喜。
而人的這種近乎分裂式的復(fù)雜心思,很多時候,無非是因為內(nèi)心深處,太過于看重某些東西了。只是這種重視,師清漪自己無法準(zhǔn)確地察覺而已。
洛神的呼吸溫暖中帶著幾分濕潤,輕輕在師清漪耳際徜徉。
她左手垂著,單單右手摟著師清漪,輕聲呢喃道:“連路都走不穩(wěn),卻還要丟下表姐,自個一個人來逞能么。嗯?”
作者有話要說:tvt
34優(yōu)雅女王(shukeba.)
師清漪被那句呢喃晃了心神,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么去接話才好。本章節(jié)由網(wǎng)網(wǎng)友上傳
她只比洛神稍微矮一點點,兩個人身高腿長地這么抱著,她的臉頰幾乎和洛神的相貼,洛神細(xì)細(xì)的發(fā)絲蹭著她的長睫毛,是又輕又難耐的癢意。
師清漪極少去擁抱別人,印象中,她以前就只和師輕寒抱過。那時候師清漪還在師家本家住著,春日晴好的午后,師輕寒經(jīng)常拉著她去本家的草地上躺著午睡,陽光有些刺目,師輕寒總是會很體貼地讓師清漪枕著自己的手臂,側(cè)身抱著她,免得陽光照得師清漪眼睛難受。
比起過于強勢的師夜然,師清漪對師輕寒的依戀明顯要多得多。
如果她從師輕寒的擁抱中獲得親情的慰藉,那此刻她和洛神抱著,又獲得了什么?
是令她妥帖安心的依賴感。
又或者是,若有若無的一絲眷戀。
眷戀?
師清漪想到這個詞,莫名地感到心慌,立刻松開手,退離洛神的懷抱,窘迫道:“不是要你跟著雨霖婞出去的嗎,做什么要跑回來?你的手傷真的很嚴(yán)重,得快點去醫(yī)院,不能再拖了�!�
洛神看著她的眼睛,淡道:“我要隨你出去。別人我不相熟�!�
師清漪聽到這個理由,實在是好氣又好笑:“你和我熟,所以你就要跟著我?”
洛神點頭:“嗯�!�
師清漪沒轍了,知道現(xiàn)在要洛神回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對于洛神的脾性,師清漪大概也摸清了許多,這女人做事果斷而有主見,一旦是她決定的事,很少會有改變轉(zhuǎn)圜的余地。
師清漪只得打起手電筒,和洛神慢慢往里摸索,一邊道:“當(dāng)初我在街上看見你時,你和我還不熟呢,那你為什么就能跟著我回家?”
洛神右手撐在右邊的石壁上,輕描淡寫地回答:“那是因著,我當(dāng)時瞧你生得順眼。”
師清漪頓了頓,才說:“……謝謝你對我長相的肯定�!�
這女人是存心逗她的嗎?
裂縫很窄,卻不是很深,兩人小心地走了一陣,很快就走到了盡頭。師清漪拿手電往前一照,待到全景映入眼簾,立時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涌上心頭。
腳下是斷裂的巖面,師清漪和洛神兩人緊貼著,站在那一小塊狹窄的巖面上,身下則是一大片混混沌沌的虛無,宛若站在深淵邊際,如果再稍微往前一步,整個人就會踏空往下墜落。
裂開的縫隙看起來好似是開在一面巨大巖壁的中央,手電筒的光芒散落,往前延伸著,遠(yuǎn)的地方根本就照不到,光芒好像是照進(jìn)了黑暗的棉花里,更加給人帶來一種這地方大得可怕的感官寂然感。
“喵�!�
師清漪側(cè)耳傾聽,聽見腳下終于又傳來一聲清晰的貓叫。貓叫依舊還是從對講機(jī)里傳來的,帶著電波雜音,師清漪把手電往下頭一掃,果然看見下方的地面上躺著一只對講機(jī)。
沒等師清漪反應(yīng)過來,洛神右手一撈,已經(jīng)將她腰身緊緊攬住,帶著她飛身從巖面躍下,輕盈地落到了那只對講機(jī)旁邊。
洛神下巴微微一挑,朝地上對講機(jī)示意:“此乃你同窗之物罷?”
師清漪深吸一口冷氣站定,撿起那只對講機(jī)貼在耳朵旁,等了一會,卻又什么都聽不到了。
如果之前聽到的貓叫聲都是從這只對講機(jī)里發(fā)出的,這只對講機(jī)作為中間的聲音傳遞,那必然還有另外一只對講機(jī)作為貓叫源頭,而那只對講機(jī)旁邊,絕對會有貓存在。
這么說來,蕭言和謝家佩攜帶的兩只對講機(jī),同時處在這片空曠的區(qū)域之內(nèi)。
那他們兩個人呢?
現(xiàn)在是不是也處在這片區(qū)域內(nèi)?
還是說他們到了這里之后,又因為某些原因,選擇丟棄對講機(jī)匆忙離開了?
“蕭言,你在不在?”師清漪邁開腳步,一面往前,一面開始輕聲呼喚。
這地方很大,這使得師清漪的呼喊聽起來格外空靈。
“謝家佩?”師清漪不甘心地重復(fù)了好幾遍,終于,她得到了一聲回應(yīng)。
那聲回應(yīng),是一聲貓叫。
不只是從對講機(jī)里傳來的,還有那種真真實實的貓叫聲,兩者重疊在了一起,混合起來,難以辨認(rèn)。
師清漪明白這意味著什么,為了避免混淆,她立刻把手里的對講機(jī)關(guān)掉了。
“喵�!�
懶懶的一聲,再度響起。
隨著腳步的移動,師清漪看見不遠(yuǎn)處趴著一大團(tuán)黑乎乎的影子,身體的警惕度立刻拔高到了頂點。等到她和洛神靠近之后,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只很肥的大黑貓,大黑貓的爪子下,則搭著另外一只對講機(jī)。
師清漪從來沒見過這么肥的一只貓,除了很肥很肥,幾乎就沒別的特點了。
按照這只貓的個頭,幾乎要和一只小型肥豬相媲美了。貓的長相也很尋常,就是肥嘟嘟的胖貓形象,耳朵尖尖,兩只綠油油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懶洋洋的,像抱寶貝似地?fù)е侵粚χv機(jī)。
看來這就是貓叫的源頭了,而兩只對講機(jī),已經(jīng)盡數(shù)找到。
師清漪看了洛神一眼,有些緊張道:“你看這貓……”
洛神的表情很鎮(zhèn)定,道:“只是普通的一只貓而已。它看起來并沒有攻擊性,莫要搭理它,隨它去便好�!�
她目光落到遠(yuǎn)方,看了一會,臉色微凝:“你看那邊,那邊才是你想要的�!�
師清漪順著洛神所指看去,這一看,差點沒讓她心跳驟停。只見不遠(yuǎn)處躺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從身形打扮來看,分明就是失散的蕭言和謝家佩兩人。
本來看見蕭言和謝家佩,師清漪應(yīng)該感到高興才對,但是此刻,她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因為蕭言和謝家佩的身體下,是烏壓壓的一群影子,密密麻麻地?fù)頂D在一起,慢慢地移動著。那些影子擁簇在一起,拼成一大塊,就像是兩人停放尸體的殯儀床。
而那些影子,居然都是貓。
成群的貓簇?fù)碇�,或黑或白,或大或小,形形□地組合在一起,宛若一個大團(tuán)體,托住了蕭言和謝家佩兩個人的身體。這個畫面,就和那種工兵蟻集體運輸食物的場景差不多。
師清漪實在很難相信,這里的貓居然會是群居性質(zhì)的。
這么多貓,少說也有幾百只了,都是從哪里來的?
在師清漪的認(rèn)知中,貓咪終究還是很可愛的一種寵物,和人類在日常生活相處得很融洽,她個人其實也很中意貓。眼前這一大群貓里面,不乏外表漂亮討喜的,只是由于環(huán)境變成了古墓,這些貓就算再漂亮,師清漪也實在很難把它們和生活中那些貓寵的可愛形象重合在一起。
正在師清漪躊躇之間,貓群突然發(fā)生騷動,貓叫聲此起彼伏,聽的人汗毛直豎,就像是進(jìn)行地獄大合唱似的,這些貓合奏的詠嘆調(diào),宛若在迎接黑暗深處的魔鬼。
貓群自動分成兩撥,一撥托著蕭言,一撥托著謝家佩,慢慢地往左右兩邊散開。
貓群臣服似地分開,黑暗中,點亮起了一雙幽綠色的小燈籠。
隨著一聲輕輕幽幽的貓叫,一只身體嬌小的白貓從貓群中央緩緩地走出來。前后腿交替向前,爪子落在地上,悄無聲息,宛若t臺上最美最高傲的模特。
純白似春雪的毛皮之下包裹著流暢的身體曲線,渾身精致得好似銀線編制一般,泛著無限柔和的光澤。它的額頭上旋了一個旋,就似一朵梅花烙,上天賜予了它如此灼人的美麗,尤其是那雙碧色雙瞳,里面好似流動著月華一般,師清漪盯著它的那雙眼睛,只感覺自己的魂靈都要被它吸進(jìn)去了。
這是白貓明顯就是那群貓的頭目,姿態(tài)實在優(yōu)雅至極,明明個頭嬌小得讓人忍不住想抱在懷里揉一揉,親一親,偏生又女王似地昂著頭,一副令人不敢褻瀆的模樣。
師清漪突然感到很棘手。
這種情況,要怎么把蕭言和謝家佩弄出來?
她輕輕碰了碰洛神,聲音壓得很低:“現(xiàn)在該怎么辦?難道我們沖過去搶嗎?要是這些貓不好惹怎么辦?可是人和貓打架,我……我總覺得不對勁,我下不去手�!�
洛神瞥她一眼,勾著唇角道:“喜歡貓?”
師清漪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輕聲說:“……喜歡貓�!�
作者有話要說:接著日一個更0—0
35逃出生天(shukeba.)
洛神眸光變得柔軟,眼睛里的憐意也好似更濃了些,對師清漪道:“我們姑且先試探下,瞧瞧這些貓的反應(yīng)再做打算�!�
師清漪盤算了下,這才點頭。
兩個人并排著,開始小心地往前挪動著步子,每挪一步都是那么小心,仿佛地底下埋著地雷似的,一面走,一面謹(jǐn)慎地觀察貓群的舉動。
群貓都安靜下來,綠油油的眼睛齊刷刷地往師清漪和洛神那邊看,師清漪感覺這些貓的眼神看起來都是虎視眈眈的,精光四射,恨不得群體沖過來將她們兩人一舉撕裂似的。
但是明顯它們不敢,因為它們的女王并沒有傳達(dá)命令。
四周死寂得厲害,那只領(lǐng)頭白貓停在原地,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師清漪。
它的雙瞳似月,美得那么令人心醉。
師清漪也盯著這只白貓看。
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這只貓并不是在看她,實際上它只是在看自己左手腕上那串紅玉手鏈而已。
師清漪打算做一個實驗。她稍微把左手往右移了移,白貓漂亮的腦袋果然隨之偏了過來,往左移,白貓又很聽話地追隨往左看。她最后把左手往前平伸,白貓一只前爪往前輕輕一搭,歪著頭,死死地鎖著那串殷紅似血的手鏈,就像在看一個至為金貴的寶物。
這只貓認(rèn)得這串手鏈?
師清漪腦海里冒出一個類似惡作劇的念頭,突然就很想逗一逗這只貓。如果她把這串手鏈取下來遠(yuǎn)遠(yuǎn)地丟出去,這只貓會不會也像狗撲骨頭似地追過去,再顛顛地把這串手鏈銜在嘴里跑回來?
當(dāng)然這只能是一個念頭罷了,不好實踐,畢竟師清漪目前根本沒辦法把這串手鏈取下來。
“我現(xiàn)在有一個很瘋狂的想法�!睅熐邃裘蛄嗣蛴行└稍锏南麓�,說:“也許我們可以試一試�!�
洛神瞥眼過來:“嗯?”
師清漪道:“你暫時站在這別動�!�
洛神蹙眉:“你要做什么?”
師清漪沒答洛神,而是側(cè)過身來,慢慢地往貓群那邊挪動,一面說:“別動�!�
洛神靴子往前探了探,聽見師清漪一再強調(diào),又縮了回來,斂著神情在原地等待。
隨著身體距離貓群越靠越近,師清漪心里簡直緊張到了極致。有許多貓開始明顯地顯露敵意,弓著背,身上的毛好似都要炸起來一樣。
白貓依舊歪著頭,似是在思考什么,從它這幅模樣來看,師清漪總覺得它真的很像一個人類。
“清漪�!甭迳竦穆曇舨环判牡貜暮竺�?zhèn)鬟^來。
“噓,不怕的,別擔(dān)心。”師清漪回頭朝洛神笑了笑,然后舉起左手,紅玉手鏈在白貓面前晃了晃。
由于靠得實在太近,她能清晰地看見白貓眼里的月華光芒越來越盛,它瞳中滿滿的都是渴望,甚至對那串手鏈有一種明顯的依戀之感。
師清漪抬起手臂,手鏈確保在白貓面前暴露無遺,伸出左手手指,往貓群上方托著的蕭言和謝家佩指去。跟著又把指頭折返回來,指著自己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對那只白貓說道:“把他們兩個人,還給我�!�
她居然在命令一只古墓里詭異的貓,這在外人看來,實在是一個瘋狂而可笑的行為。
師清漪把剛才那個動作又重復(fù)了一遍。
白貓輕輕地“喵”了一聲,只是支起一只前爪揉了揉臉。
眼前這場人貓談判似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師清漪感覺自己也真的是瘋了,正在她心灰意冷之際,那只白貓卻突然轉(zhuǎn)了個身,對著群貓幽幽地“喵嗚”了幾聲。
群貓開始恢復(fù)騷動,蕭言和謝家佩的身體也開始隨著群貓的動作搖擺起來,宛若處在一大片涌動的波浪之上。
不過很快,那片波浪就碎裂了。
一只貓接著一只貓地將各自的身體抽離出來,只聽輕輕一聲悶響,蕭言和謝家佩的身體脫離貓群的支撐,滾落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就像是兩具死尸。
群貓宛若潮水一樣往兩邊分開,只留下蕭言和謝家佩爛泥一般躺在中央。
“喵�!卑棕�?zhí)鸶甙恋念^,示意師清漪。
師清漪又驚又喜,不過她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靜靜地觀察著白貓的下一步舉動。
而這時,白貓的眼神突然又變得兇險起來,扭過頭,冷冷地盯著遠(yuǎn)處那片濃稠的黑暗。
下一秒,一個詭異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從黑暗中沖出,炮彈似地朝師清漪射過來,嘴里發(fā)出可怕的呼哧聲。師清漪心一涼,看清楚沖過的居然是之前那個躺在棺材里的苗女,披頭散發(fā)的,半邊銀飾掛在脖子上,上面的三角形吊墜詭異地舞動著,宛若許多在空中晃動的飛蟲。
她身上那身苗族服飾渾身都是血,甚至有些地方還掛著細(xì)碎的血肉,看起來好像是剛享用完一頓血肉大餐似的。
師清漪下意識往后退,腰身突然又是一緊,被洛神攬著往后蕩開,避開了苗女的攻擊。
那苗女只認(rèn)活人氣息,滿心滿眼的都是想嚼活人的血肉,此番見撲了個空,立刻變得狂暴起來。她怪叫一聲,右手五爪如鉤,速度快得駭人地往師清漪和洛神所在的地方撲過去。
師清漪情急之中連開三槍,一槍打在苗女的正臉上,另外兩槍正中苗女的大腿,好歹讓苗女的速度暫時緩了下來。
趁此當(dāng)頭,師清漪和洛神飛奔到蕭言和謝家佩身邊救人。蕭言人高馬大的,師清漪只能拖死狗似地拖著蕭言往后退,而洛神左手傷重,也只能右手緊緊抱著謝家佩的腰,這樣一來,兩人搬運起來都非常吃力。
而那邊貓群就像是炸鍋了一般,撕心裂肺的貓叫聲此起彼伏。
師清漪一邊暗罵蕭言死沉死沉跟豬似的,一邊又拼了命地把手里這頭身高腿長的“豬”往活路上拖。只是眼見著那苗女緊追不舍,她心頭火起,恨不得手里那把手槍變成ak47,直接一股腦把那苗女給掃射成一只篩子就好。
上天當(dāng)然不可能此刻賜給她一把ak47,卻賜給了她另外一道曙光。
只見白光一閃,似乎要將四周的昏暗點燃,那只白貓不知怎么的,身體突然暴漲,幾乎長成了一只小型雪獅子似的,鎏銀編織的皮毛是它銀色的鎧甲,兩道獠牙齜出唇邊,綠幽幽的雙眸里月華涌動,從貓群中沖出去,白色閃電一般跳到了那苗女身邊。
只是這還不能令師清漪震驚,真正讓師清漪不敢置信地,還是這白貓的尾巴。
宛若白色巨傘打開,八條潔白似雪的長尾浮動在黑暗中,雍容而華貴,令人挪不開眼。
這才是真正的女王。
白貓的速度相比苗女來說實在要快幾百倍,那苗女雖然兇悍,但還是被它咬住了脖頸。
白貓咬住苗女,腦袋一甩,那個苗女的身體就像破布一樣變得不堪一擊,下一刻,苗女就被甩進(jìn)了貓群里。宛若一條秋刀魚入了貓群,那群餓綠了眼睛的貓像潮水似地?fù)溥^去,立刻將苗女圍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師清漪看著洛神,呢喃道:“它居然是八尾……八尾貓�!�
在東方傳說中,八尾貓是非常神秘的一種存在。宋人寫的一本異聞雜談中記載過,有一種貓渾身似白雪堆砌,眼睛若月,美得令人窒息,時常在佛祖座下聽經(jīng),沐浴佛法,隨著佛法的領(lǐng)悟,它們會長出三條尾巴,每條尾巴就是它們的一條命。等到三條尾巴長出之后,它們就會輾轉(zhuǎn)入紅塵修煉,一條一條地將剩下的尾巴修煉出來。
本來它們可以修煉出九條尾巴來,就像九尾狐一樣,但是第九條尾巴的修煉過程異常艱難,所以這些貓幾乎都停留在八尾上,被稱作八尾貓。
八條尾巴,是不完美的貓。
洛神只是冷道:“跑,前頭有門。”
聽到洛神這聲提醒,師清漪這才回過神,拖著蕭言開始往前跑。她也不管什么八尾貓了,反正在她的認(rèn)知中,所有的傳說都是扯淡,眼前這只白貓,肯定又是某種變異產(chǎn)物,趁著這群怪貓和苗女雙方亂斗之際,她們趁機(jī)脫身才是正理。
前面果然有一道窄門,進(jìn)去則是一條蜿蜒狹窄的墓道。越往深處跑,墓道越窄,到了后面,墓道兩旁甚至都沒有鋪設(shè)墓磚,一地狼藉,很像是未曾完工的模樣。
師清漪把蕭言的手臂掛在自己肩膀上,一步一步地往前晃。蕭言整個身體都往師清漪瘦削的身子上歪,咳嗽一聲,嘴里開始迷迷糊糊地呢喃著什么,師清漪知道他醒了,正高興著,蕭言的手突然就滑到她挺翹的臀部處。
蕭言砸吧著嘴,還在樂呵著:“好手感�!�
師清漪:“……”
“……”洛神攬著謝家佩,目光如刀,幾乎都要把蕭言給凌遲成一片一片。
師清漪拿手肘果斷地頂過去,蕭言這下就算不暈,也真的徹底暈了過去。
兩個人拖著半死不活的另外兩個人,終于拐進(jìn)了一條濕潤的羊腸暗道。乍一看,師清漪覺得這好似是一條盜洞,不過從土質(zhì)來看,很明顯這盜洞打出來年代很久了,從土質(zhì)辨年份,少說也有十年以上,很多地方呈現(xiàn)出因為地氣腐蝕而產(chǎn)生的黑色斑塊。
這么說來,在很多年前,這座墓已經(jīng)有一批老一輩盜墓賊光顧過了?
師清漪覺得很奇怪,如果很久以前就有盜墓賊來過,根據(jù)賊不走空,偷貴不偷賤的原則,他們或許應(yīng)該是順走了什么東西才對。可是根據(jù)這次下地考古的經(jīng)歷,很多地方都保存完好,棺材也沒有開封,那批盜墓賊當(dāng)年究竟帶走了什么格外貴重的東西,使得他們對開棺材都沒有了興趣?
師清漪一面天馬行空地猜測,一面從背包里摸出繩索,拴在蕭言身上。
她把繩索另外一端遞給洛神,道:“你左手沒法用力,不能帶人,拿著繩子先上去,我這邊帶謝家佩跟上�!�
“你當(dāng)心點�!甭迳駪�(yīng)允,牽著繩索一頭,開始往盜洞口爬。
盜洞并不是豎井型,而是斜向上的,非常狹窄,人很難活動開。師清漪一手?jǐn)埌に频財堉x家佩,一手按著身下泥土,借助極大摩擦力這么一路攀爬上去。直到滾了一身泥濘,泥土上還混雜了一些脫落的貓毛,師清漪這才明白,那么多貓都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到了后面,能明顯感覺到流動的涼風(fēng),渾身的細(xì)胞都似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師清漪松了口氣,知道苦日子終于到頭了。她撥開盜洞口瘋長的植物,拖著謝家佩,從那條陰森森的羊腸似的地獄中爬了出來。
等到師清漪出來,跪在洞口接應(yīng)的洛神右手發(fā)力,扯動繩索,把洞底里的蕭言也給拖了出來。
把蕭言和謝家佩這兩個祖宗放好后,師清漪累得渾身都軟了,攤開手臂,直接就仰面一倒,倒在了山間的草地上。
洛神坐在她身邊,看著她清秀而溫柔的輪廓,看了一會,也挨著她躺了下來。
兩人并排躺著,看著天上那輪明月。
明月被高聳的樹影遮著,欲語還休,身下是柔軟呵著癢的青草,輕輕柔柔的山風(fēng)吹拂臉頰,愜意非常。
一切就像一個夢。
山里的夏夜很涼爽,細(xì)細(xì)的蟲鳴聲響在耳畔,洛神躺在她身邊,手伸過來,很自然地捏著師清漪的手腕。師清漪吹著涼涼爽爽的山風(fēng),聽著夏夜蟲鳴,手被洛神這么輕輕握著,心情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今晚月亮好大�!痹谌岷偷氖蛛姽饷⒅�,師清漪笑著說。
“嗯�!甭迳裱劬粗禽喸拢p聲回應(yīng)著她。
36一起開始的生活(shukeba.)
凌晨時分,市立一醫(yī)院急診科幾乎沒什么人。
走廊被耀眼的日光燈照出一片虛虛浮浮的白,墻是白的,地面反著白光,偶爾一兩個值夜班的醫(yī)生或者護(hù)士經(jīng)過,身上也是清一色的白大褂,放眼過去,滿世界的蒼白肅靜。
師清漪坐在走廊的排椅上,一邊呼吸著消毒水的濃烈氣味,一邊輕聲給尹青打電話:“教授,你那邊好了嗎?”
尹青和曹睿當(dāng)時跟著雨霖婞他們從盜洞出去后,兩撥人便在北面分道揚鑣。后面尹青聯(lián)系到了山上留下守衛(wèi)的一部分民警,對方立刻一輛越野車把尹青和曹睿兩人送入了市立一醫(yī)院。
尹青除了受到驚嚇,沒什么問題,連擦傷都幾乎沒有,而曹睿的情況就不容很樂觀。左手傷口嚴(yán)重發(fā)炎,趨近潰爛了,而且神智不清,醫(yī)院看了他照的ct片子后,居然在掌心部位發(fā)現(xiàn)了一個罕見的隱藏性小型腫瘤,又立刻夜里給他安排了一場腫瘤切除手術(shù)。
而這邊曹睿前腳剛做完手術(shù),后腳落雁山那邊留守的民警又把師清漪,洛神,蕭言以及謝家佩四人送了進(jìn)來。
手機(jī)里尹青的聲音軟而低,好像快要虛脫似的,疲憊地答道:“還行吧。曹睿手術(shù)后麻醉勁頭過了,就直喊疼,剛醫(yī)生給開了一劑止痛鎮(zhèn)定的藥,終于睡著了。你那邊的蕭言和謝家佩呢,怎么樣?”
“他們兩沒什么大問題,有些開放性傷口,不算嚴(yán)重,正在病房里打點滴。我已經(jīng)打電話通知謝家佩的家人了,她的爸媽正在趕過來的路上,只是蕭言的家人……”說到這,師清漪欲言又止。
尹青道:“我明白,蕭言沒家人,他當(dāng)年找我報道時,說自己是孤兒來著,資料表上家人信息半點也沒寫。沒家人也成,給他暫時找個臨時看護(hù)照顧就好,你自己也很累了,注意休息�!�
師清漪心里一直覺得奇怪,蕭言是孤兒,除了大學(xué)開的那份薪水,根本就沒有別的經(jīng)濟(jì)來源,可是平常蕭言看起來卻特別闊氣,香車載美女,花起錢來眼睛都不眨,很有點富家公子的做派。雖然蕭言總是念叨著大學(xué)給他的工資少,盼著漲工資,師清漪卻總覺得他這個抱怨特別假,自己那么有錢了,卻還在乎拿那一星半點的工資嗎,純屬吃飽了撐地?zé)o病□。
想到這,師清漪點頭說:“放心,我已經(jīng)給他找了個看護(hù)了,正在病房里和他待著呢。標(biāo)準(zhǔn)的大美女,樂不死他,就算點滴給他灌下去他都愿意。”
電話那頭尹青輕聲斥她:“還跟我這貧�!彼f完,頓了頓才問:“你那位表姐呢?”
師清漪輕聲道:“醫(yī)生正在幫她處理傷口和接骨,我在急診科這邊等她。”
“你在那等我,我過來找你。”尹青說到這,把電話掛了。
過了二十分鐘,尹青拎著一個白色塑料袋過來,挨著師清漪坐下,從塑料袋里摸出一盒牛奶,一只面包,和一盒熱氣騰騰的外帶肉絲粥給她:“來,吃點東西�!�
“謝謝教授�!睅熐邃舭褨|西接過,又從尹青那里討了只塑料袋把面包和牛奶裝起來,這才開始小口喝粥。
尹青心思通透,淡道:“和你表姐感情很好?還給她留著呢�!�
師清漪臉一紅,顧左右而言他:“落雁山那邊現(xiàn)在該怎么辦?出了這么大的事,政府和學(xué)校那邊準(zhǔn)備采取什么舉措?是永久封墓,還是打算繼續(xù)挖掘?”
尹青的臉色沉了下來,揉著眉心道:“之前已經(jīng)和學(xué)校那邊通過電話了,他們剛開始還不相信,后面留守的負(fù)責(zé)人王隊長打電話過去證明,他們才終于決定下來。這件事上頭要我們每個參與的人都閉緊嘴巴,保守好秘密,各項記錄都不許涉及那些……那些東西。至于挖掘工作,還會繼續(xù)進(jìn)行,不過不再是我們以前熟悉的那種傳統(tǒng)模式的考古了,這次是政府親自派軍隊下去,學(xué)校只需要等待全面挖開后,準(zhǔn)備文物資料錄入與研究工作就好。系主任要我這個課題組先暫時放假,養(yǎng)傷的養(yǎng)傷,休息的休息,等后面古墓的全景圖以及各項細(xì)節(jié)出來再說�!�
師清漪垂眸想了想,才說:“這樣也好,就交給軍隊去做吧,畢竟他們都是經(jīng)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裝備精良,可不比我們。教授,我覺得這個墓很蹊蹺,里頭放了那么多具棺材,規(guī)模修得這么大,按照以前的經(jīng)驗,這絕對是個值得挖掘的大墓,目前卻居然半點貴重的陪葬品都沒有發(fā)現(xiàn),空空蕩蕩的。這墓前前后后有幾批盜墓賊光顧過,光已知的盜洞就挖了三條,我很擔(dān)心里面的某些高價值文物,已經(jīng)被人為轉(zhuǎn)移走了,不然不會如此空蕩�!�
“這話言之過早。我們只去了部分區(qū)域,肯定還有很多地方?jīng)]有踏足過,還要看后面軍隊能從里頭帶出什么來。耐心等消息吧。”
尹青捏著牛奶盒,抿了一口,長睫毛輕顫,過了很久,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其實我到現(xiàn)在也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之前的一切,就像做夢似的。剛在曹睿病房里,我就在恍惚,我怎么會遇上這種事,我做這行也做了這么久了,這是第一次�!�
師清漪歪頭看著她,笑道:“教授,這世上很多事情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我們之前不知道,并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尹青聽師清漪這么一說,心情莫名地舒緩下來。她站起身,道:“曹睿那邊我也請了人看護(hù),之前打他爸爸的電話,總是沒人接,明天再聯(lián)系吧。我有點扛不住了,想回去洗澡睡個覺。”
師清漪也站起來:“嗯,我送你去門口打車�!�
“不用,估計你表姐也快好了,你就在這等她�!币喽嗽斨簧砘覔鋼涞膸熐邃�,又突然有點忍俊不禁,但是她人向來嚴(yán)肅,很少笑,即使她心底是真疼師清漪,表面上也不會顯山露水。
她伸手拍了拍師清漪肩頭的泥土:“趕緊回去洗個澡,成什么樣子了。醫(yī)生準(zhǔn)備給你表姐安排住院嗎?”
師清漪猶豫了會,道:“還不知道,看情況�!�
尹青攏了攏長發(fā),轉(zhuǎn)過身去:“那我先回去,有事給我電話。”
送走尹青,師清漪在排椅上又等了一陣,終于一個護(hù)士過來喊道:“哪位是病人洛神的家屬?”
師清漪立刻緊張地站起身:“我就是。我是她表妹�!�
那護(hù)士給了她一堆單子:“是這樣的,你表姐手腕深度骨折,醫(yī)生已經(jīng)給她上了石膏,建議她留院觀察幾天,但是她本人好似并不樂意,醫(yī)生那邊也很棘手。”
師清漪心說果然是這樣,嘴上輕聲道:“我表姐她并不適應(yīng)醫(yī)院,不知道可不可以帶她回去休養(yǎng)?我會小心照料她的�!�
護(hù)士說:“病人不愿住院觀察,這邊也不好強迫,但是出了什么事你們自己得負(fù)責(zé)。這有份單子,如果選擇不住院的話,就在上頭簽字。另外這些是拿藥的單子,你拿著它們?nèi)ヒ粯谴髲d劃價取藥。”
“嗯好。”師清漪點頭,簽完字,那護(hù)士這才踩著高跟噠噠噠地走回了附近的一間診室。
師清漪正準(zhǔn)備下樓取藥,后面又傳來一聲清冷的聲音:“清漪�!�
洛神左手打上石膏,被白紗布吊著,站在她身后。她臉上和脖頸處的傷口被重新處理過了,換上了雪白的愈創(chuàng)貼。
師清漪打量了她一會,說:“還習(xí)慣吧?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洛神淡道:“你指哪方面?”
“就是你在這邊的大夫這里看病,有沒有覺得不習(xí)慣的?畢竟和你以前經(jīng)歷過的那些大夫不一樣�!�
洛神面無表情地睨著她:“倘若之前是個女大夫便好了。我很不習(xí)慣一名男子脫我衣衫�!�
師清漪:“……”
古人果然很保守。以前男大夫給什么世家小姐看病都要懸絲診脈,果然不是吹的。
“那你沒……沒對那男大夫怎么樣吧?”師清漪想到洛神在墓里利落絞斷粽子腦袋的可怕身手,突然就為那名男醫(yī)生捏了一把汗。
“不曾。不過我最后央著換了名女大夫�!甭迳褫p描淡寫地輕聲說著,開始隨著師清漪往電梯那邊走:“清漪,我不想待在這。”
師清漪笑著安慰她:“我們不待這,回家養(yǎng)著就好。我也不喜歡醫(yī)院,以前都是私人醫(yī)生上門來的,和我很熟,到時候我打電話叫他過來,讓他給你換藥。”
洛神沒說話,略微低下頭去,眉眼終于不著痕跡地彎了彎。
去醫(yī)院拿了藥,兩人在醫(yī)院門口攔了輛的士回家。回到家已經(jīng)快凌晨兩點,師清漪讓洛神在沙發(fā)上先坐著,拿了之前尹青買的面包和牛奶給她吃,又給她開了電視看。
隨便按了個臺,洛神靠在沙發(fā)上,右手捏著牛奶盒,面無表情地看電視,師清漪也不知道她究竟看進(jìn)去了沒有。師清漪自己去盥洗臺處洗了把臉,然后走到浴室里給浴缸放水,等到水溫合適了,她到洛神的房里拿了身干凈睡衣,對客廳里看電視的洛神道:“洛小……洛神,水放好了,你先過來這邊洗個澡再睡�!�
兩個人剛從古墓里摸出來,渾身上下沒一處是干凈的,不洗澡簡直不能活。但是洛神左手不能碰水的,師清漪只能放了一浴缸的水,打算幫她洗。
兩人走進(jìn)浴室,濕潤的水汽迎面撲來。小心地把洛神身上的襯衫除去后,師清漪又站在洛神身后,著手幫她解內(nèi)衣后面的搭扣。
這一過程中,師清漪的指尖都在抖,眼前瑩潤漂亮的玉背現(xiàn)出來,兩片蝴蝶骨也真好似蝶翼似的,美得令人心動,下面則是一截凝脂般的細(xì)腰,曲線撩人,有那么一瞬間,師清漪甚至冒出這腰肢若是握上去,會有什么感覺的想法來。
大概是似灼熱的羊脂一般,融化在自己的掌心里吧。
等她回過神,她又為自己這種心思感到恐懼,只能閉上眼,把洛神的內(nèi)衣除去,又閉著眼,幫洛神脫掉了下面的遮掩。
脫完衣服后,見洛神久久不見動靜,師清漪道:“你怎么不進(jìn)去?”
洛神聲音里勾著一絲愉悅:“眼睛閉上做什么?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次也沒見你不好意思。”
師清漪臉越發(fā)紅潤了起來,看起來嬌艷欲滴。
她在心底暗示了下自己,終于把眼睛睜開,輕聲說:“那你進(jìn)去吧,小心別讓左手的傷口碰到水,我來幫你洗。”
37同居(shukeba.)
洛神微微一欠身,在師清漪的攙扶下入了水。
水波與雪白的泡沫輕輕地圈著她,輕緩晃蕩,在浴室的燈光照耀下,瀲滟而柔美。
師清漪撩起衣袖跪在浴缸旁,將目光瞥向一邊,猶豫了片刻,手穿過水波,往洛神的肌膚上摸去。觸碰的那一刻,水汽將洛神身上的氣息化開,剛剛好飄進(jìn)師清漪的鼻中,幾乎令她產(chǎn)生了一種突如其來的悸動感。
這種悸動的感覺,一瞬間,使她的肌膚有些趨近灼熱了。
師清漪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悄無聲息如同羽毛墜落。
這片羽毛,直直墜入了她的心底。
接下來幫洛神沐浴的過程中,師清漪只是動手,目光完全避免與水中女人的接觸,可惜這種逃避,卻絲毫不能減緩師清漪的那種緊張感。
“清漪,你打算什么時候替我找尋居所?”許是過于疲憊,又許是被師清漪水里的這雙手“伺候”得過于舒服,洛神眼眸微闔,語調(diào)有種說不出的勾人慵懶。
師清漪一愣:“什么?”
說話間,臉下意識朝洛神看去。這一看,剛好窺到那白皙胸前的一片好風(fēng)光,慌得她連忙將目光上移,繼而緊緊地盯住了洛神那張繞著水汽的臉。
女人瞇著眼,發(fā)絲上綴著水珠,似笑非笑地提醒著師清漪:“中介公司�!�
洛神的記憶力實在過于可怕,對于那些完全新奇不曾聽聞過的東西,即使她并不能如現(xiàn)代人般有一個很好的理解,但是卻能將那些信息牢牢地記下來,過眼不散,過耳不忘。
經(jīng)由洛神這樣提醒一番,師清漪終于想起她曾經(jīng)允諾過洛神的話。當(dāng)初她說要給洛神找房子住的,后面因為突發(fā)狀況而延后,而如今,她早已經(jīng)忘記了這茬。
從醫(yī)院回來后,她幾乎是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洛神就在她家住下了,她沒有考慮得那么遠(yuǎn)。準(zhǔn)確地來說,在潛意識里,她不想考慮得那么遠(yuǎn)。
師清漪情緒變得有點失落。她晃神晃了一陣,才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傷成這樣,一個人怎么能行?更別提這社會上的很多東西你都不了解,還需要一個長時間的系統(tǒng)學(xué)習(xí)和適應(yīng)才成。找房子的事情我們不著急,先往后放一放,你暫時住在我這就好�!�
“反正我這里地方大,住兩個人是完全沒問題的,寬……寬敞得很�!闭f到后頭,她又緊張地補充了一句,聽上去像是在安慰洛神,讓洛神寬心養(yǎng)傷,實際上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似的。
究竟是誰急呢?
自己就是個傻子。
“用我們那個時代的話來講,你著實是個好姑娘。”洛神靜靜地端詳著她:“只是不曉得,你是不是對誰都那么好。好姑娘,嗯?”
師清漪臉?biāo)⒌鼐图t了,感覺是受到了取笑似的,這令她非常地不自在。
頓了頓,師清漪聲音提高了一些,故意做出些微理直氣壯的模樣來:“我不是開慈善堂的,不是佛祖,不是圣母,當(dāng)然不可能對每個人都好。我之前聘用了你,嚴(yán)格算起來你我是合作人關(guān)系,現(xiàn)在盡我所能地去幫助你,我認(rèn)為這是很符合我個人價值觀的一件事情。今日我對你的幫助,我相信他日可以從你身上得到對等的回報,這么做完全是值得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以前我都跟你說清楚了�!�
對某些看重的人,一面內(nèi)心深處對她無條件不求回報地好,一面怕誤會,又要披上一層假面,找些表面的價值交換來偽裝自己,才能令內(nèi)心獲得暫時的釋然與平衡。
這究竟算是什么奇怪的心理?師清漪開始變得看不清自己了。
兩人不是家人,不是親戚密友,充其量在墓里共過生死患難,除去那生硬的合作人關(guān)系,她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什么都算不上,就這么不尷不尬地捆綁在了一起。正因為如此,對洛神某種程度上的好感,令師清漪茫然又驚恐,不敢承認(rèn)。
洛神的眉微微挑起,像是看熱鬧一樣,看著師清漪的臉漸漸紅成了一朵桃花,在為自己辯解。
某些人的心口不一,看起來是那么的可笑,卻又是惹人愛憐的可笑。
“好,因為我身上有你想要的價值,所以你才這般待我。我都明白,不用費神解釋了�!甭迳褡旖呛唤z笑,捉住了師清漪沾滿泡沫的一只手,道:“我自是曉得你想要什么,往后不會叫你失望的。”
師清漪心一顫,匆忙將手縮了回來:“……洗澡吧,很晚了�!�
洛神應(yīng)她:“嗯。”
幫洛神沖干凈泡沫,師清漪拿了浴巾幫洛神擦干身子,讓她穿上睡衣去沙發(fā)上坐著。沐浴完后,頭發(fā)還是一片濕潤,泛著清爽的洗發(fā)水清香,師清漪展開毛巾,開始細(xì)致地幫洛神擦頭發(fā)。
洛神微低著頭,露出一截修長漂亮的脖頸,上面覆了一片糾纏的發(fā)絲,宛若海藻。
“問你個在明朝時的問題好嗎?”到了后面師清漪實在忍不住,停下擦頭發(fā)的動作,開了口。
洛神輕輕一哂:“這么快便要尋我來做研究了么?問罷�!�
“你成親了嗎?”
洛神抬頭,盯住了師清漪的眼睛。
師清漪簡直不敢與洛神對視,訕訕說:“對不起,我太好奇了。如果這種**讓你不舒服,我收回。你就當(dāng)我沒問過,對不起�!�
她在心里埋怨自己埋怨得要死,真是該死,怎么突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為什么要問這種蠢問題。
她要是生氣了怎么辦?
“我二十九歲了。想必你也曉得,古人歷來早婚�!膘o了一會,洛神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
師清漪有點難掩失望,聲音壓得低低的,近似嘆息:“原來你真的成親了�!�
自己果然沒猜錯。
她成親了。
二十九歲,按照古代風(fēng)俗,那果然也有了孩子吧。
但是看身材那么好,怎么都不像生過孩子的女人。保養(yǎng)得這么好?不對,這不是重點。
師清漪一腦補起來,思維就像是脫韁的野馬,管都管不住,越腦補越痛苦,莫名難受得連胃都絞在一起似的。
“怎么,看你如此,難道之前一直在猜測我是否成親么?”洛神從師清漪手里牽過毛巾,低著頭,用右手自顧自地擦頭發(fā)。
師清漪見毛巾被取走,突然沒自己什么事一樣,不由有些尷尬,只能挨著沙發(fā)邊沿坐下來,撈起茶幾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當(dāng)做掩飾,說:“也不是,我就剛剛好奇想到了。不好意思,你別介意。”
過了一會,洛神淡道:“我的確成親了。不過如今已然過了幾百年,成不成親,已然沒有任何意義,不是么?”
女人一句簡潔利落的話,終于將這事板上釘釘?shù)卮_定了。剛好頭發(fā)擦完,洛神站起來,把毛巾交還給師清漪:“我回房睡了,你也去沐浴罷,早些休息。”
師清漪看著洛神背影走遠(yuǎn),最后拐離了客廳,然后是輕微的房門帶上的聲音。夜已經(jīng)深得厲害,窗戶外頭是朦朧的一片小區(qū)燈影,客廳里一片寂靜。師清漪在沙發(fā)上坐了很久,雙手扣在膝蓋上,手指交叉,有一下沒一下地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