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孤兒院�!�
“一起。”
李聿白和邊淮到孤兒院時,院里大門緊閉,敲了許久才聽到有腳步聲過來開門,門后是一張稚嫩的小臉,茫然地看著他們:“你們是誰?”
李聿白蹲下,語氣盡量溫和,“你們院長呢?”
“我聽見他們出去了�!�
“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小男孩搖著頭,李聿白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好,謝謝你,回去睡覺吧。以后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知道嗎?”
“知道了,蜀黍�!�
李聿白和邊淮轉(zhuǎn)身離開,他回頭看了眼,小男孩兩手合著門,留了一點縫隙,剛好可以夾住他的小腦袋,見李聿白回頭看,小男孩突然揚(yáng)聲問:“你是不是來找問夏姐姐的?”
聞言,李聿白立即回到小男孩身邊,“你認(rèn)識問夏?”
小男孩點點頭,“她以前經(jīng)常來這里,會帶很多零食和玩具,還會和我們講故事�!�
李聿白有點鼻酸,“你今晚見到她了是嗎?”在小男孩點頭之后他又問:“然后呢?問夏姐姐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了。”在李聿白失望的眼神里,小男孩突然道歉:“對不起叔叔�!�
一旁的邊淮聽著有絲不對勁兒,蹲下來,“不用說對不起,你已經(jīng)很棒了�!�
小男孩低垂著眼眸,李聿白期盼著他能再多說一點,可只見他禮貌地笑了笑,“我要睡覺了,叔叔再見�!�
邊淮伸手去攔,“小朋友,問夏姐姐很有可能現(xiàn)在有危險,你確定不要再多說一點嗎?”
小男孩瞬間抬頭,“有危險?也是會像馨寧姐姐一樣挨打嗎?”
李聿白和邊淮再次對視一眼,邊淮拉著小男孩的手,“你愿不愿意跟我們到車上?”
小男孩皺著眉猶豫著。
李聿白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每多浪費(fèi)一秒,問夏就多一分危險,想著這里他就有點失了耐心。
而旁邊邊淮瞧見他動作,突然伸手把門一推,將小男孩直接攔腰抱起,又將孤兒院的大門關(guān)上,隨后上了車。
他抱著默不作聲的小男孩在后排落座,指揮著李聿白:“先走�!�
去市區(qū)的路上要20分鐘車程,李聿白腦袋里瘋狂思考問夏為什么會突然做這樣的決定。她在字條里寫如果她能回來,也就是說她是做了準(zhǔn)備去的。
既然如此,那她肯定不會是孤軍作戰(zhàn),一定會有人幫忙。那這個人是誰呢?云諫可以排除,除非他真的演技高超。
李聿白想的頭痛也想不出一點頭緒,他很著急,口袋里的字條像是……一想到遺言兩個字,他就覺得窒息。
字條…
李聿白腦中白光一閃。
她再魯莽也不至于什么都沒做就白白把命扔出去,她肯定得到了支持和幫助,才會以身作餌。她幾乎是用寫遺言的心態(tài)來寫的,里面除了她父母和他,還有一個提及的人———徐隊。
在所有人里,與問夏一同知情,且有這個能力讓她義無反顧相信的人,只有警察了。邊淮還在后座套話,李聿白油門一踩直奔市公安局。
市公安局這個時間仍舊亮著燈,李聿白下了車正好看到有個穿著穿制服的人出來,他在臺階處將人攔住,“你好,請問徐江徐隊在嗎?”
“徐隊不在,你有什么事?”
“他去哪兒了?”
這人搖著頭,像是不知道又像是不能說,李聿白還想繼續(xù)問,邊淮舉著手機(jī)過來攔住他,然后沖電話那頭說道:“齊宥,出來�!�
兩人靠在車邊等,小男孩已經(jīng)躺在后排睡著了,邊淮從口袋里掏出煙,往李聿白那邊遞,他搖著頭拒絕,繼續(xù)低頭看著手機(jī)。
屏幕上是他和問夏的聊天記錄,他一條條細(xì)細(xì)地往上翻,直到翻到問夏那幾天跟蹤時給他同步的信息,突然看到某個字眼時頓住。
下一秒屏幕彈出來電,上面顯示的名字是云諫,他點了接聽,那頭云諫站在垃圾桶旁手里拿著一張半濕的草稿紙著急道:“我知道問夏去哪兒了�!�
美容院。
李聿白嘴唇間無聲念出這三個字,與電話里云諫的聲音重合起來。他抬眼,看見公安局緩緩下著臺階的年輕男人。
警車在夜色里閃著紅燈,鳴笛不停。
057|冬(13)
地下室里恢復(fù)安靜,問夏打量著和她吊在一個水缸里的女孩。女孩好像年齡還小,白皙的臉蛋上還有著細(xì)小絨毛�?删褪沁@么個小女孩,有著不同尋常的拳腳功夫,甚至……
問夏不敢想那個男人是死是活,她無法將眼前精致漂亮的女孩和殺人犯聯(lián)系在一起。
蔡院長帶著人離開了,看那樣子應(yīng)該是去找曹金雄了,問夏默默祈禱,希望一切順利。
時間慢慢流逝,問夏被浸在水里的身體因為冷而逐漸僵硬,嘴唇泛白然后轉(zhuǎn)至烏青,她低著頭顫抖著,想起她爸媽也想起李聿白。
旁邊的女孩輕輕動彈了一下,然后顫著眼睫緩緩睜開眼,問夏聲音微弱地詢問:“你還好嗎?”
女孩打量著自己身處的環(huán)境,最后歪著頭看問夏,“你是不是快死掉了?”
非常無理的問題,問夏卻淺淺一笑,“也許是吧�!彼匾暸⒌哪抗猓芭R死前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女孩仰頭看著問夏被磨出血的手腕,緩緩道:“不說�!�
問夏點點頭,“好吧,我叫問夏。”
“我不想知道。”
問夏一噎沒再出聲,她也確實說不出話了,她越來越冷,越來越想睡,下半身幾乎完全失去了知覺。
她知道這時候不能睡,可沉重的眼皮一次又一次壓下來,問夏雙手抓著繩子試圖減輕手腕的受重,而此刻握著繩子的雙手也漸漸失力往下掉,她的腦袋一寸一寸被水吞吃。
這一刻她突然好像回到了十八歲,拿到淮江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那天,她爸媽幾乎要把嘴角笑爛,逢人便忍不住炫耀:“我們家夏夏啊,考上淮江大學(xué)了�!�
還有李聿白,他們在那個黏膩的夏天把自己當(dāng)成禮物送給了彼此,他在身后擁著她,用溫柔到能滴水的聲音告訴她:“問夏,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問夏陷入在回憶里,那片回憶像溫?zé)岬暮⑺�,讓她身體逐漸不再冰冷,忍不住就想要沉溺進(jìn)去。
在她的世界即將安靜時,一道清冷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別睡,要死也要等幫我出去之后再死�!�
問夏在海水里嘆氣,怎么會有人這么無理又沒同情心啊,她都這樣了,能怎么幫呢?可是問夏仍舊艱難地?fù)纹鹧燮�,“怎么幫?�?br />
“會游泳嗎?”
這個水缸又大又高,問夏和女孩被懸在半空,如果不會游泳解開繩子掉下去估計也只有死路一條。
問夏疲累地點點頭。
女孩晃了晃身子靠近問夏,“伸只手給我�!�
問夏抬頭,看著女孩費(fèi)力的把手腕從一圈圈繩子中多伸出來一點,問夏猜到她想做什么,慢慢地也伸出手。
兩具身體在水中晃悠個不停,兩根白嫩的中指偶爾輕蹭到,在幾次嘗試不成功后,問夏輕輕開口:“我聯(lián)系了警察,你應(yīng)該可以撐到他們趕來�!�
“神經(jīng)?我殺了人還等警察救我是吧。少廢話,把手再伸出來點!”女孩咬著牙再一次狠狠甩動自己的身體,五指牢牢握住問夏的指尖,然后借力拽上吊著問夏的繩子。
大概是覺得這樣的情況下她們沒有能力把自己救下來,所以繩子上的結(jié)并不難,女孩咬著下唇用力勾腿往上攀了攀,然后兩三下把問夏的繩子解開。
問夏在繩索松的時候有了準(zhǔn)備,隨即便往下掉,腳下還墜著石頭也將她往下拉,女孩冷聲道:“抓我的腿�!彼f著,十指更為用力抓住頭頂?shù)睦K子以便問夏借力。
問夏調(diào)整姿勢和呼吸從水面抬頭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然后深吸了一口氣鉆進(jìn)水里把自己腳上的石頭解開,又幫女孩把腳上繩子解開。
兩個石頭,一個穿越層層水浪落到底部,出現(xiàn)了些微的縫隙,問夏看見之后便沒有把另一個扔掉。腳上沒有束縛的女孩雙手緊抓著繩子往上爬,然后攀到水缸邊緣,然后利落一跳。
而問夏抱著石頭扶在水缸邊緣,女孩回頭看了下問夏的情況便去找操控這個繩索的機(jī)器。問夏知道她對地下室不熟悉,對這些機(jī)器也不熟悉,但是她沒法支撐太久,深吸了一口氣后低頭鉆進(jìn)水中,雙手舉起石頭用力往水缸上砸。
她被凍了太久,力氣不大,水缸只是出現(xiàn)了裂縫。
女孩聽到動靜回頭,明白她的意圖,從地上撿起剛剛打架遺落的鐵棍,眼神示意問夏往后退。問夏扔掉石頭,游到水缸另一邊,她蓄足了力氣,揮著鐵棍用力一擊。
玻璃發(fā)出卡擦一聲,以被擊中的地方為圓心開始向四周輻射出細(xì)小的裂紋,最后霹靂嘩啦往地面掉。
問夏在女孩揚(yáng)手時鉆進(jìn)了水里,玻璃碎片隔著水的阻力沒怎么傷到她,只是隨著水缸被擊碎,水流嘩的一聲沖出,問夏失去水的支撐摔在地上。
地面許多碎玻璃,背部細(xì)細(xì)密密的痛蔓延開來,讓她額頭脖頸青筋暴起。不過這樣總比憋屈的淹死好,問夏躺在地上如是想。
女孩睨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再不走,真要死了�!甭牭竭@話,問夏才在女孩毫無憐惜的目光下站起來,背上是火辣辣的疼,還有衣服和肌膚黏在一起的不適。
女孩見她站起來,便邁著步子從她旁邊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問夏走得慢,也不太穩(wěn),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水缸里的馨寧和其他幾個小孩。
她已經(jīng)知道那里面的水有多冷,可他們不知道被泡了多久。問夏眼睛涌上水霧,隨即便看到女孩往回跑,她心里清楚這是有人聽到聲音過來了。
問夏沒有力氣走,和女孩說,“你別進(jìn)來,去找其他地方躲起來,我把他們引走�!�
女孩訝異地看她一眼,語氣不明:“你傻?這里面這種設(shè)施會沒有監(jiān)控?”她說著,手不知輕重地拉著問夏進(jìn)去,把她丟在實驗桌下:“老實待著,別出聲。”
問夏在桌下看著她走遠(yuǎn)的腳,默默嘆氣,抬手伸進(jìn)頭發(fā)里摸索著什么。
而女孩看著涌入房間的幾個人,還有閑情數(shù)了數(shù)———六個。她吹了聲口哨:“這么看得起我啊�!痹捯粢宦�,手也迅速出擊。
打肯定是打不贏的,最后女孩被一個黑衣男拽著領(lǐng)子往地下一砸,嘴角溢出一絲血色,她昂著頭笑得挑釁,而男人也毫不憐惜一拳砸在她臉上。
女孩直接倒在地上,再沒有起來。
問夏聽著外面的聲音,握著手心的微型定位器緊了緊,然后摸到一塊碎玻璃爬了出去,臉色絲毫沒有畏懼,也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房間里那幾名打手看見她現(xiàn)身,最前面的兩個立馬揚(yáng)著電棍朝她走過來,卻見那姑娘一點都不帶躲。
問夏蒼白的臉盈盈一笑,伸出手,掌心朝上露出那枚微型定位器,“我來也沒想過活著出去,那你們呢?我已經(jīng)把你們的位置泄漏了,他們會來把這里…”
吳院長自門口走進(jìn)來,問夏看見他右手握著的槍一頓,怔了片刻繼續(xù)開口,語氣飄渺:“炸成煙花�!�
她剛說完就有響徹天際的警車鳴笛聲,問夏略微松了口氣,也不妄她和徐隊談了一下午。
吳院長神經(jīng)警覺,指揮著手下先走,自己卻上前來,緩緩抬起右手,“不知死活的東西,成全你�!焙谄崞岬臉尶趯χ鴨栂牡哪X門,吳院長扣動扳機(jī),原本躺著的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腳一踢。
一聲槍響過后,問夏輕飄飄地倒下,手里的定位器隨手掉了下來。余光里吳院長腳步匆忙地離開,女孩沒有追出去,而是撕扯自己的裙擺,然后蹲下綁在問夏持續(xù)流血的地方。
那一腳把必死的局面扭轉(zhuǎn),原本要射穿她腦袋的子彈射穿了她的胸口,她慢慢調(diào)整呼吸,背部和胸口混合的疼痛讓她已經(jīng)有點麻木,可她要撐著,直到警察進(jìn)來的那一刻。
但比警察更先進(jìn)來的是一道熟悉到令她瞬間落淚的聲音,隨后是急促的腳步,她看到李聿白眼里的傷痛和絕望,他聲音帶著哭腔:“夏夏,再堅持一下,我們?nèi)メt(yī)院。”
她虛弱地抬手,想碰碰他淌著淚的眼,“別哭�!�
他握著她的手說不出話,一個勁兒的搖頭,“別,堅持一下,別離開我。求你了,問夏。”
“我好困啊…”
“別睡。”
“我爸媽…”
李聿白滾燙的淚落在問夏下巴上,“我不會幫你照顧的,不會�!彼T口遲遲沒有出現(xiàn)的醫(yī)生身影,帶了點絕望,“那你也帶我走吧。”
問夏輕輕搖了搖頭,想讓他別說傻話,可實在沒有力氣,徹底昏迷之時,她似乎看到一束白光落下來。她閉上眼,可聽覺還在。問夏聽到李聿白欣喜的聲音,“問夏,醫(yī)生來了�!�
還聽到另一道低啞磁性的聲音:“冬葵,過來�!�